坐忘长生-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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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孤绝冷漠的身影仿佛已与手中的剑融合为了一体，惊天的气势再次攀升，山岳一般压迫而来。

　　　　柳清欢只觉自己面对着一把比周围所有剑都更加强大的剑，在这一刻，他所有的热血和冲动奇异地平静下来，但并没有散失，而是全都化作战意注入到手中的灰色长剑之中，灵台变得澄清而透彻。

　　　　他的灵海之中如暴风雨中的海域一般汹涌澎湃，两颗两丹飞速旋转起来，识海中亦是如此，逆生竹上黑色的竹叶越发漆黑，白色的竹叶也越发洁白，并且发出朦朦毫光，让灰色长剑也突然明灭起来。

　　　　两人沉默地对峙，汹涌的气势却已展开了最初的较量，相撞着卷起一股股越来越狂暴的旋风，竟让周围的大多数剑都瑟瑟地抖动，唯有几把立在剑堆顶部的剑不甘示弱地轻鸣着、抗挣着。

　　　　而在这要持续到永恒的对峙之中，两人突然同时动了。

　　　　没有花哨，没有剑技，两人同时出手，寒光与灰光一闪，只一眨眼便各自斩出！

　　　　这一瞬间，万籁俱寂，似乎连风都停止。

　　　　“轰！”随着正下方一个剑堆突然爆开，一切仿佛又都活了过来，只有灰光与寒光还在无声无息的较量。两者撞击在一起，剑光一层层的泯灭，又一层层的新生，仿佛永无止境。

　　　　柳清欢感受着陆恩明凌厉又无情的剑意，却突然如脱离了这场战斗一般，以一种完全事不关己的视角站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自己的剑意在对方一往无匹的攻击下慢慢后退，看着自己的手开始不稳，轻微地颤抖起来。

　　　　他有一种必败的感觉，一种已经坚持不了的感觉。是的，陆恩明比他想象的还可怕，在剑的领域，对方的境界无疑要比他高不少。

　　　　但是！

　　　　他闭上眼睛。

　　　　他想起了二师兄稽越说的那句话：以道种剑，道在！剑就在！

　　　　他们竹林山的弟子不是剑修，而是道修！

　　　　所以他和陆恩明拼的不仅仅是剑，还有各自的道！

　　　　那么，我的道是什么？

　　　　我的道是生死剑意所代表的生与死吗，还是……自己灵海中那棵生机蓬勃的擎天巨木？！

　　　　而就在他不合时宜地陷入这样的思索中时，生死剑意也突然变得不稳，在黑与白之间完全无序的变化，时黑时白，半黑半白，灰黑灰白……

　　　　而原本就节节败退的灰色剑气更如溃败一般，被冲散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紊乱得仿佛马上就要不冲即散。

　　　　陆恩明露出奇怪的目光，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将自己的剑撤回来。一般而言，他在与人比试或战斗之时，眼中除了剑便不会再看不到其他，除非取得最后的胜利。

　　　　但柳清欢是他的同门师弟，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他并不想伤到对方，在这种差不多已经胜利的情况下自然应该撤回攻势。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对方的剑势突然起了让他难以置信的变化！

　　　　一丝丝绿意夹杂在灰白的剑光中显得无比的显眼，就如贫瘠荒凉的土地上突然生长出了绿芽，又如干枯凋零的生命再次焕发生机，那是一种瘦弱小草顶起巨石的震憾，顽强得让人无法预知、无可抵御的地步！

　　　　柳清欢睁开眼睛，就见对面的陆恩明用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陆师兄？”

　　　　陆恩明看了他许久，突然轻轻吐出一口气，转手就将剑收了起来：“我输了。”

　　　　柳清欢呆怔地与之对视，低头看手中的生死剑意，只见灰色的剑身上爬满了绿色的枝蔓一样的纹路，仿佛下一刻便会从剑身上立起来，变成青翠欲滴的小草一般。

　　　　他竟然在与陆恩明比试时悟剑！

　　　　肩上被拍了一下，陆恩明已走到了他跟前，笑道：“好小子！当年败给我一次，今天可算找回来了，开心了吧？”

　　　　柳清欢想起当年的门派大比，嘿嘿直笑：“今天是侥幸。要真论起剑来，我远远比不过师兄的。”

　　　　陆恩明却摇头，若有所思地道：“剑与道，剑你比不过我，但道却是我不如你……剑与道本就秘不可分。嗯，你刚才可是用的你们竹林山的《竹心种剑术》？”

　　　　两人对刚才的比试交流了一番心得，都各有收获。

　　　　柳清欢问道：“师兄，你是在这里练剑？我自回到门派后，师兄一直没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哈哈。”

　　　　陆恩明点头：“前些年忙着结丹，结完丹我又接了个门派任务，去了趟魔门，也才刚回来不久。”

　　　　“咦？”柳清欢好奇道：“横芜山脉以西的魔门？那边是何等情况，与我们东边比又如何？我还未去过。”

　　　　陆恩明背着手，两人在一座座剑堆中漫步，说道：“那边多高山密林，灵气相对比较秘薄，魔门也大都十分隐蔽，但也有几处热闹的地方。不过自那些魔修门派加入修仙联盟后，因此萧条了不少，很多魔修都跑到中部和东部了。”

　　　　他看向柳清欢：“对了，你进来是做甚？”

　　　　“我差一把剑。”柳清欢道：“你知道，我们竹林山种出来的剑不太适合施展其他剑诀剑谱，所以到这里来寻一把。”

　　　　“哦，你有什么要求？我在这里面呆了不知时间了，各处的剑都还算熟悉，或许可以帮你参谋一下。”

　　　　“这个……”柳清欢想了想八字剑诀，这套剑诀实在是精妙难言，到如今他才练会三字。他试探着说道：“有没有一把剑，兼具了各种特点的，比如飘渺诡谲、锋锐难挡、气势如虹、返璞归真……”

　　　　陆恩明惊讶地停下脚步，以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他叹气道：“唉，说笑的，我也觉得这不太可能，师兄就当没听过。再说这里面的剑都是它们先择人。”

　　　　“其实……”陆恩明打断他，思索道：“要说兼具这么多特性是真的不可能，但其实可以从另一角度来考虑。”

　　　　他脚下一转：“跟我来，也许有一把适合你。”

第四百三十一章　葬剑原（）　
柳清欢跟在陆恩明身后，在重重剑堆中穿梭，绕过那座大山，一直往残剑域最深处走去。

　　　　两人偶尔交谈一下这些年的过往经历，陆恩明除了拿剑时冷傲孤绝，但平常时候却较以往平和了很多，更加沉稳和成熟。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他们这些从少年时代就相识的友人，若按凡人的岁数来算基本都已入土化为白骨。所以过往的轻狂傲慢被时间磨平后，每个人的性格都因经历而或多或少有些变化。

　　　　柳清欢分出一分心神来回味自己刚刚领悟的生死剑意新招式，就听见陆恩明说了一句：“到了。”

　　　　抬起头，他看到了很大一片荒原。

　　　　不同于其他地方，这片荒原并没有剑堆，有的只是地上如戈壁一般的碎砾和沙土。残破的灵剑碎片也更多，很多已经被沙砾所掩埋，只露出被风蚀得的一截剑体，呜呜的风声犹如悲泣一般刮过。

　　　　“这里是葬剑原。”陆恩明道：“我取的，很贴切不是吗。”

　　　　他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很快便收起：“葬剑原已经处在残剑域极深处，这里的灵剑大都已经损毁，或者即将损毁。所有残剑域里的剑若不是当场就折断毁坏，它们会自己飞到这片平原，在这里渡过最后的时光，慢慢被磨去灵性，然后在这里‘死’去。”

　　　　“所以这里是它们自己选择的坟墓？”

　　　　“是的。”陆恩明点头，抬脚往前走，慢慢说道：“不过，这里或许同样也是片新生地。你听过剑胎吗？”

　　　　柳清欢跟在他左侧，闻言立刻转头惊呼道：“什么？”

　　　　“剑胎，孕育仙剑或神剑的神奇先天之物。”

　　　　柳清欢脸上露出一丝骇然：“你是说？”

　　　　“不错，我觉得这一片葬剑原极有可能会藏有一个剑胎。”陆恩明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眼前的荒原：“所以我当初在这里逗留了很久，寻找那传说中的剑胎。当然，最后一无所获，然后发现了一把……嗯，很特别的剑。”

　　　　柳清欢从剑胎的思索中抽出心神：“是什么样的？呃……它不会是剑胎所孕育的吧？”

　　　　“不知道，我只偶然见过它三次。一把散发着淡淡的蓝紫色光芒的剑，它的速度很快，快得我第一次时根本没看清。形态变化亦很多，至少我所见的三次都是三个样子，要不是那极分明的同样的蓝紫色光芒，我几乎以为是不同的剑。第一次时细长而又优雅，第二次时短小灵活如匕首，第三次时却如重剑一般沉稳厚重。”

　　　　柳清欢认真的听着，思忖道：“这样的剑……我未必能得到它的认可。”

　　　　陆恩明停了脚步，平淡的道：“试一下呗，得不到也没什么损失。它曾在远处‘端详’过我好一会儿，可惜等我想靠近时它很快就消失了。”

　　　　他的语气隐隐有两分遗憾。作为一位剑修，却得不到一把灵剑的认可，这无疑让陆恩明有些郁闷。因早就有自己的元神之剑，所以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在残剑域中选择一把剑，但如果能有一把强大的剑认可他，他也不介意多一把不是吗。

　　　　最后，他说道：“你可以去试试，或许那把剑会来找你。”

　　　　陆恩明回剑山下继续修炼，留下柳清欢独自一个人。

　　　　柳清欢扫过眼前的平原，琢磨着往哪个方向寻找。

　　　　其实哪个方向都一样，是剑选人而不是人选剑，他想太多也没不用，不如也试着找一下剑胎？

　　　　他实在看不出来这片荒原上会有剑胎的存在，那种先天之物一出世便会震惊整个界面，几乎没几人见过。

　　　　他又想到一物：剑胚。

　　　　极厉害的炼器大师可炼出剑胚，剑胚再收入丹田里温养打磨，需要数年才能得到成剑，这样的剑每一把都是极品灵剑。

　　　　剑胚是人为炼制而出，而剑胎是先天孕育，只不知这两者之间差距有多大。

　　　　他信步往前，也不分辨方向，只四处乱走。

　　　　这里的灵剑碎片大都失去了灵性，并无太大的价值。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东西，实在是荒凉死寂。

　　　　柳清欢一连游荡了好几天，依然未见那把剑的身影，不由开始思考是不是放弃往其他地方去。

　　　　不过那把剑听着倒的确符合他的心意，就这样放弃他也有些不甘心，至少也要见一面，知道对方看不上他再放弃。

　　　　如此定下心神后，他心中反而坦然了。

　　　　这天，他蹲在地上从沙土中拔拉一把断剑，此剑通体晶莹透明，却不知为何折断成了两半，实在是可惜了一把好剑。

　　　　他拿起断掉的那截，举在眼前仔细察看，心里又连道了几声可惜，然后在半透明的剑体里发现一丝蓝紫色光芒。

　　　　“嗯？”

　　　　正有些疑惑，一股突至的危险之感让他头皮瞬间发麻，手在地上一撑，来不多想便凭空翻飞出去，眼角余光撇到一道蓝紫色光芒从他原本蹲着的地方迅疾划过！

　　　　冷汗只一眨眼便透湿了后背，柳清欢却不怒反喜，那把剑终于出现了，而且还攻击他！

　　　　残剑域里的剑大多数情况下不会主动攻击别人，像之前“脑子”坏掉打劫他的那四把剑是极偶然的存在。所以主动攻击代表着得到了剑的初步认可，只要打败它便能拥有它！

　　　　这让他如何不惊喜！

　　　　他顺着翻飞之势飘远一段距离，一回头，就见一把比一般的灵剑更显细长的剑在空中绕了一圈，淡淡的蓝紫色光芒拉出一道美丽的流光，转眼又向他激射而来。

　　　　快，实在是太快了！

　　　　且来势极凶，仿佛下一刻就要立斩剑下！

　　　　柳清欢心里感叹着，凭虚御风诀使到极致，整个人瞬移一般闪到了另一边，反手就是一道乾坤指点去。

　　　　一声悦耳的剑鸣传来，两道身影于空中相互追逐，速度都快得只剩下眼花缭乱的光影，四射的乾坤指在戈壁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黑洞。

　　　　大约是一直砍不到柳清欢，那把长剑发出一声锐鸣，嗖地飞上高空，蓝紫色光芒突然大盛！

第四百三十二章　静微（）　
大约是一直砍不到柳清欢，那把长剑发出一声锐鸣，嗖地飞上高空，蓝紫色光芒突然大盛！

　　　　耀眼的光芒让人几乎看不清东西，柳清欢心中警铃大作，他的双眼突然失去焦距，瞳仁如浸入黑墨一般漆黑无光。

　　　　通过破妄法目，他终于看清了在那团耀得人睁不开眼的蓝紫色光芒中，细长而优雅的剑已变得又厚又重，以破山裂石之势斩来。

　　　　柳清欢真是又惊又喜，竟有不敢破接之感，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斩击，一抬手便招出了小塔，如投石一般丢掷出去。

　　　　砰地一声，小塔从侧面砸到剑身上，一人一剑打得更加不可开交。

　　　　虽然一般的灵剑化大化小是很寻常的事，但那只是变化，而不是剑本身的形态。而这把剑就如同没有具体的形态一般，不仅有之前陆恩明所说的三种变化，它甚至还化作过软剑，软绵绵的剑体如缠蛇一般，让柳清欢猝不及防下被狠狠割了一下。

　　　　死死抓住剑柄，再猛地一抖，还想缠向他手臂再来一下的剑被甩了出去。他就如抓着一条不断扭动的蛇，手上狂抖不已，直到手中的剑不再挣扎。

　　　　柳清欢不敢大意，又抖了几下，发现剑身已恢复硬直，并且真的不再挣扎后，才喘息了一下。

　　　　他这才低头看自己的腰侧，那里的衣袍被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褐色的软甲。

　　　　要不是这件得自洗宝池的软甲挡着，这一下怕是要割得极深，他亦会受极重的伤。

　　　　这剑太难缠了，要不是被他抓住了剑柄，还不知要跟它打到什么时候。

　　　　终究是没人控制，灵性再强，也只有一些简单的劈斩招式，全凭剑本身的威力。

　　　　便是如此也已了不得，毕竟能与一位修士打这么久，已经能看出此剑的不凡。

　　　　柳清欢找了处地方坐下，这才把拎着的剑举起来仔细打量。

　　　　蓝紫色剑芒如一层薄纱一般笼罩着整个剑身，飘渺而又灵动，凝目看去心神都为之所动。但片刻后，却有虚静之意突然从心底生起，将他平日里一些杂乱的情绪抚去。

　　　　柳清欢惊异之极，此剑竟然能定根性。他的目光落在黑色竹节一般的简单的剑柄上，只见上面有极古朴的两个字：静微。

　　　　“静微……”他轻轻念道，便听手中的剑发出一声轻鸣。

　　　　道从会解唯求静，诗造玄微不趁新。内观于心，不滞于形，举步现虚明。

　　　　无疑，这是一把强大而又玄妙的剑。柳清欢很满意，手指轻轻抚过剑身，便听得静微剑发出低低的轻鸣，清脆悦耳。

　　　　认主仪式很快完成，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往空中一抛，一起手便是一记幻字诀。

　　　　淡淡的蓝紫色剑芒在空中一闪，瞬间便在很远的地方重新出现，剑身已变得只有三寸来长，如要撕裂虚空一般引起了大片的波纹，发出一声裂锦一般的轻响。剑身再一展，接着便是浩大的分字诀，气势如虹地一斩而下，将地面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柳清欢操控着静微剑将八字剑诀的三个字诀轮番使出，再随意组合，兴致极为高昂。

　　　　静微剑亦不负他的期待，如臂使指般顺心如意，让他手中的剑诀也使得越发流畅快速。

　　　　而静微的几种变化亦被他融入了剑诀之中，比如短小时适合使幻字诀和破字诀，速度更快、更加锋芒毕露，厚剑时适合使用分字诀，大开大合、威势更猛。

　　　　不知不觉中，时间便在练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