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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继焰照流年-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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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念抬起头来:“你也保重。”
“送送我吧。”靳重焰说。
刘念看了袭明一眼,袭明正在逗八哥。
靳重焰拉着刘念到谷口,取下收魂囊,道:“此时是最后的机会。下地府,还是当鬼修?”
沥青知道躲不过去,又实在不想将命运交给虚无缥缈的天命,咬牙道:“我选择当鬼修。”以他今生今世的所作所为,若真有因果报应,怕下辈子也投不到好胎。
靳重焰道:“你既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先发个心誓。”
刘念疑惑地看着他。
就听沥青在囊里,认认真真地说:“我愿侍奉刘念为主人,从今往后,永不背叛,永不违背,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他刚说完,靳重焰就将手指插入收魂囊中,抽出一魂一魄。
沥青惊恐地大叫。
靳重焰将他的魂魄封入打铁铺买的那个炉子里,交给刘念:“这个炉子封着他的一魂一魄,他以后但有不从,就拿炉子炼他。”
沥青这才害怕起来,道:“师兄信我,我对不起过你一次,已经后悔万分,绝不会再对不起你第二次。从今往后,我一定一心一意地侍奉你。”
靳重焰道:“若我叫你害他呢?”
沥青道:“您说笑了,您呵护他尚且不及,怎么会害他?”
靳重焰认真道:“这世上,你只需听他一人的话,若我害他,你也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沥青想:你若要害他,我又能怎么样?可是想到自己落到这个地步,靳重焰“功不可没”,心中倒有几分期待他真的害刘念一次,自己也可以“忠心护主”。
靳重焰道:“过几日,我会将鬼修修行之法给你。你且在收魂囊里安心待着。”
沥青道:“是。”
刘念知道靳重焰是为了保护他,沥青修为平平,却工于心计,有他在,旁人要算计自己,也没那么容易。
靳重焰安置好一切,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刘念看着他消失在天际,不但没有松了口气,反而心里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话说等靳重焰与刘念出去之后,袭明从八哥身上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八哥道:“看别人不开心你很开心?”
袭明道:“我为何要开心别人不开心?”
八哥没理他。
袭明手指去挠它的下巴,在它躲闪的时候,一把抓住:“嗯?你还没有说,为何我要为别人的不开心而开心?”
八哥烦躁地拍拍翅膀:“你烦不烦?”
袭明看它真恼了,缩回手来。
八哥拍拍翅膀飞了,去路上正好看到刘念走过来,冲过他停在他的肩膀,啄着他脑袋说:“笨蛋,笨死了。”
刘念侧头躲了躲。
八哥恨铁不成钢,看他往静室的方向走,告诫道:“这世上无缘无故对人好的,不过两种。一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一种是有利可图。袭明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人。”说完,一抬头就看到袭明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八哥浑身一激灵,立刻飞了。
刘念有些尴尬。虽然说坏话的不是他,但也算是参与者。
袭明说:“它说的不错。我留下你,是看中了你炼器的天赋。”
刘念并不意外,从袭明与他频繁商讨炼制镜玉的方法开始,他已经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炼制天赋的期待与信任。
袭明道:“但我没有说谎,如今的靳重焰也不过是个托庇于通天宫的毛小子。”
刘念道:“总有一天,他会如雄鹰展翅,鹏程万里。”
袭明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这些话为何不当着他的面说?”
刘念低头:“有些话,本不必说出来。”
“不说出来,别人又怎么会知道?”
刘念轻声道:“也不必知道。”
袭明笑了笑道:“靳重焰心魔已深。”
刘念一怔,抬头道:“但凡修士,都会遇到心魔。通天宫乃是道修第一大派,自然有办法帮他去除心魔。”
“若通天宫有这么大的本事,岂非只要拜入通天宫门下,就能羽化成仙?”
刘念焦急道:“难道靳重焰的心魔……”
袭明道:“他若是过不了这一劫,鹏程万里就别指望了,只有铩羽而归。”
刘念脸色苍白。
袭明缓缓道:“有心魔的,又何止他一人。你的心魔虽然无碍于你的心性,可是日积月累,一定会成为你道途的拦路虎。”
刘念嗫嚅道:“我没有……”
袭明道:“有或没有,你心自知。既为你师,我便予你忠告。安心留在不弃谷,潜心修炼,将前尘往事,悉数斩断!”
刘念一言不发。
袭明转身就走。
刘念忽道:“靳重焰的心魔真的很严重吗?”
袭明停下脚步:“心病还须心药医。如何解开他的心魔,你最清楚。”
他清楚,他的确清楚。
靳重焰对自己的种种,如何不知。
袭明说得不错,他的心里何尝没有种魔?
夺舍之后,他频频告诫自己,两个人的误会绝不是一个人的错,于是,冷静地抽离自己,这何尝不是源自于对靳重焰的失望,对过去的否定?当靳重焰在痛苦中挣扎,他冷眼旁观,除了怕重蹈覆辙之外,何尝不是对当日种种的怨怼?
他以为他放下,其实,不过是另一种逃避的方式。
靳重焰的一切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怎么可能真正放下?
兴许,他放下的那一日便是魂归地府,喝下孟婆汤的那一日。
刘念一夜未眠,写了一张清单和借还计划出来,恭恭敬敬地递给袭明。
袭明拿着清单微笑:“你要想我借这些东西?”
刘念道:“并非白借。”他指着那张借还计划,“清心丸、凝神丹我都炼制得得心应手,每日能炼制一炉。以清心丸与凝神丹的售价扣除材料,每日能赚两颗中品灵石。光凭这些,五年便能还清欠债。再加上……”他滔滔不绝地说着。
袭明笑而不语,等他说完道:“好。”
刘念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愣。
袭明道:“除此之外,仓库里的书籍你可任意借阅。无需费用,看完还回来便是了。”
刘念怔怔地看着,许久方道:“多谢。”
袭明站起来,走到门口,突然道:“沥青……”
系在腰际的收魂囊动了下,刘念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一时有些紧张。
袭明道:“他并非炼器之才,更无炼器之心。八哥,我并不视它为徒。唯有你,有炼器之才,又有炼器之心,三个徒弟中唯有你能继承我的衣钵。”
刘念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恍如做梦。
袭明道:“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是。”
“早日驱除心魔。”心病还须心药医。刘念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说让刘念斩断过往,也不过是个说法。若只能说断就断,世间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自己又怎么可能受困于心之一隅,不肯离去?
刘念望着他高大清冷的身影,眼眶红了红。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长辈赋予的关怀。无法感受父母之爱是他终身遗憾,因此极羡慕靳重焰还有通天宫的长辈,如今,他也有了。
袭明突然道:“那么,沥青究竟去了何处?”
刘念正感动,自然不会隐瞒,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
袭明道:“他残害同门,罪无可恕,他将贬为了记名弟子,如以前一般照料草药。这次,妖修来袭,我特意给了他三面令牌,没想到仍是没有保住他的性命。鬼修也有鬼修的好处,他不是炼器之才,希望能于鬼修一途有所成就。”
沥青在囊中静了会儿,才道:“弟子多谢师父教诲。”
袭明道:“你既当了鬼修,我便不能再做你师父了。”
沥青又沉默会儿道:“多谢袭明道人指点。”
袭明点点头。
人鬼殊途,逐出门墙这等大事,在两人冷冷淡淡的反应中,冷冷淡淡地落幕。
旁观的刘念虽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第56章 卑与悔,择其一(五)()
刘念照着清单在仓库里搜寻了所有的材料,又翻看有用的书籍。在此过程中,八哥一直陪伴在左右。
等他收拾得差不多,八哥突然说:“你是不是要去通天宫?”
刘念点了点头。
八哥道:“我与你一起去可好?”
刘念踌躇道:“我此行吉凶难料。”虽说是为了靳重焰的心魔而去,通天宫先前对自己刻意疏远,未必欢迎,自己之前又拒绝了封辨达收入门下的要求,只怕他会更不喜自己。
八哥道:“有我帮你出谋划策,遇到任何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沥青突然出声道:“袭明道人可应允?”
八哥炸毛般地跳起来:“我要去哪里就去哪里,与他何关?”
沥青不做声了。
刘念去与袭明告辞。
袭明没说什么,挥挥手就让他走了。
刘念出了不弃谷,还没走多久,八哥就扇着翅膀来了,把他吓了一跳。“你真的要跟我去?”
八哥道:“你这么蠢,没有我,分分钟被人骗走。”
刘念道:“可是师父他……”他有种预感,不管袭明先前对自己怎么好,都不能与八哥相比。一旦被他发现自己带走了八哥,一定会大发雷霆。
果然,刘念带着八哥慢慢悠悠地走了还不到半柱香,袭明就追上了。
看着停在刘念肩膀上,趾高气扬地看着自己的八哥,袭明一肚子火也没处发,只能伸手道:“跟我回去。”
八哥冷笑道:“老子想去哪里就想去哪里,凭什么要老子做你的笼中鸟。”
袭明淡然道:“你就是一只鸟。”
八哥道:“可老子是自由的鸟!”
袭明道:“听话。”
八哥扭头就跑。
袭明手一伸,竟八哥吸到自己手里,任由对方抓啄,只是伸手轻轻地抚摸他,头也不抬地对刘念说:“你们走吧。”
刘念只好继续往前走,走出一段回头,正好看到袭明一低头的温柔,莫名有些震动。或许是孤身一人尤为敏感,心底好似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羡慕。
从不弃谷去天梯山,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刘念雇了辆车,不紧不慢地赶着。
追靳重焰是不可能的,他也不着急,将仓库里的书拿出来,细心研读。袭明给了他不少材料,除了清单的那些,还额外送了不少。饶是如此,刘念也不敢滥用。以往拿着希贵材料练手,是他没轻重,离开靳重焰之后,他才知道那些东西的分量,如今想想,也觉得肉痛,怪不得封辨达看他不顺眼。每日就炼制两炉清心丸、凝神丹,遇到街市,便四处逛逛,看到出售灵丹的店铺,就进去卖了,把灵石收起来。
沥青安分地待在收魂囊里,几乎不说话。
他养成了记账的习惯,炼多少,卖多少,欠别人多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吃一堑,长一智。
不管他和靳重焰是否会冰释前嫌,至少,这一课他学得惨痛,刻骨铭心。
走走停停,慢慢到了天梯山周边一带。
熟悉的山色勾勒出几分昔日情怀。刚来天梯山的情景,远上通天宫的情景,黯然下山的情景,在碧霄山建府的情境,历历在目。
本以为这段过往有太多的屈辱与懊悔,会让他不愿回想,可是真的想起,倒有大半是美好的回忆。
想着去天梯山之前,靳重焰与他在水边歇脚。
靳重焰对着水面整理自己的头发,怎么梳都不顺心,还是自己看不下去,怕他把头发都扯光了,就顺手帮他梳了个髻。太久没有动手,梳完才发现是歪的,本想拆了重梳,靳重焰却觉得好看,还美滋滋地说:“古有斜帽风流,我这是斜髻亦风流。”
为了给通天宫的人留个好印象,刘念特意提早给靳重焰准备了一身衣服。做之前是量过的,做好后也极合身,月白色的,清清爽爽,俊雅如兰。可是到山脚换上的时候,竟有些穿不上了,肩膀和胸都绷得很紧。
刘念看他憋气辛苦,不忍道:“还是穿藏青的那一身吧,衬得你肤色白。”
靳重焰却像跟衣服杠上了,一定要穿这一身。
刘念拗不过他,只是沿路注意着衣服,果然,到了半山腰,离通天宫大门还有十几丈的地方,他肩膀后面那一块就开线了。
看靳重焰欲哭无泪的表情,刘念想笑又不忍笑,让他把衣服脱下来,躲在石头帮他缝补。
通天宫弟子上下往来,看到两人躲在石头后面鬼鬼祟祟,都好奇地探头。
他被看得满脸通红,尴尬地被针戳了好几下,倒是靳重焰一脸坦然,盘膝而坐。
后来,刘念问他,被人看到自己穿着中衣,不尴尬吗?
靳重焰疑惑地反问,他们修为比他低这么多都不尴尬,他为何要尴尬?
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那时候的靳重焰已经发愤图“强”,只他还在那里斤斤计较着怎么样才能做出一件靳重焰用得上的法器。
既然到了天梯山附近,刘念也不急了,准备先上碧霄山看看自己旧日的洞府。
原以为自己自爆金丹,一定会将洞府炸得面目全非,谁知到了地头,发现洞府大门好好的,门前被拾掇得很干净,还种了不少奇花异草。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匾额,却是当年被靳重焰嫌弃的那个府名。
极焰府。
他至今都不知道为何靳重焰会劈掉那块匾额,就像他更不知道为何现在又会被挂上。
毫无疑问,会挂这三个字的也只有靳重焰了。
门口下了禁制,刘念只能在外面转转。他看了会儿,正要走,就听到身后传来困惑又激动的声音。
“阿……念?”
刘念回头。
靳重焰提着刚晒好的被褥,一脸无措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眉毛一竖,“袭明对你不好?不弃谷出事了?”
刘念道:“我想回来看看。”顿了顿,轻声道,“想你了。”
被褥从怀里跌落,靳重焰大步上前,抱住刘念,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刘念尴尬地拍拍他。一路风尘仆仆,他还没有洗漱。
靳重焰说:“我带你进去坐坐。啊,不是,是你请我进去坐坐吧。”他推开门。洞府被拾掇得很齐整,茶几、花几、桌椅、软榻、字画……一应俱全,看着不像修士的洞府,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宅院。
靳重焰捡起地上的被褥,用手拍了拍,抱在怀里,一手拉着刘念入内:“你瞧瞧,哪里不好的,我再置办。”
刘念道:“都好。”
靳重焰将被褥往软榻上一放,熟练地叠好,放进柜子里:“山里头潮,要经常拿出去晒晒。”顿了顿,对他笑道,“差点忘了,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刘念道:“你回通天宫了吗?”
靳重焰道:“还没。我想先把这里收拾好,下次回来,又不知道是何时了。”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刘念,等刘念看过来,目光又避开了。离开刘念,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可是一回碧霄山就后悔了。那个人曾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逼自爆金丹,这个噩梦如影随形,刘念在跟前的时候还好,人一不见,恐惧的像乌云一样罩着他,让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可是他不得不强忍着将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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