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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无棱-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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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轻墨正在同旁人敬酒,远远地瞥见祁无游对下人吩咐了几句,随后便有人端了托盘上来,给老家主身前桌上的酒换了下来。
此时,白驼山庄的副庄主流文曲恰好走过去向祁荣敬酒。只见祁荣端了酒杯,笑呵呵地招呼着老友,而流文曲原本也是满脸和蔼亲切的笑容,此时鼻尖却微微动了动,眉头微锁,张口欲言。
祁荣见老友这般神色,心下疑惑,方欲询问,一缕劲气却如利箭般倏地飞射过来,“砰”的击碎了祁荣手中的酒杯。
白色瓷片砰然炸裂,杯中药酒陡然化为水珠飞溅,四周的人慌忙退后一步,药酒却依旧洒在了祁荣和流文曲的身上。
这陡生的变故让人措手不及,堂中众人不由得呆滞,稍远一些看不清事态的人见着此处变故,也不由得停下交谈的声音。
方才那一缕劲气来得过于鲜明,以至于只要会一点武功的人都能够发觉此劲气的来源。
自家父亲差点被袭击,还被溅了一身的酒,身为祁家大少爷的祁无游当仁不让地站出来,面目阴沉地喝道:“白宫主,盛宴之下如此作为,你究竟是何意啊?”
第26章 收黄雀戏螳螂()
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
一些不明就里的人们此时也纷纷看过来,大气不敢出一声。
祁荣原本十分和蔼欢喜的脸,此刻也阴沉了下来。
只见那事主淡淡地收回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白轻墨环顾四周,目光带笑,却闲适得有一些目中无人。周围人只见她淡淡开口:“祁老家主,今日承蒙您老人家看得起,本宫亲自来赴这宴会,并未薄了祁家的面子。只是,本宫既然来了,便必然不会刻意找茬儿,不过是眼睛里容不下脏东西罢了。”说着瞟了一眼面色阴沉的祁无游,“本宫说的可在理呀,祁大少爷?”
一旁的崆峒派长老站出来,义愤填膺地指着白轻墨道:“分明是你出的手,那一缕劲气若是打在了祁老家主的身上,瞬间便可毙命!”
“您也说了,是‘若’么。您的意思是,本宫原本是想袭击祁老家主,却击在了酒杯上?”白轻墨轻飘飘地望向那位站出来的长老,那人伸出来的手却似触碰到了电流,被狠狠地一弹,令他恼羞成怒地连忙收回手,白轻墨轻蔑地冷笑,“还是说诸位以为,本宫竟然会失手?”
一句话噎得那位崆峒派长老再说不出话来。
逍遥门的长老站出来,试着缓和气氛:“然则方才毕竟是宫主出手,还望宫主给祁老家主一个解释罢。”
“解释?”白轻墨扬了扬下颌,看向祁荣身前的老者,“恐怕不必本宫亲自解释了,白驼山庄最通药理,想来流老前辈能为我们大家解惑吧?”
众人的目光唰地集中在了流文曲的身上。
刘老前辈对着白轻墨揖了一揖:“白宫主雅量。”
这一句赞赞得众人莫名其妙。
只见流文曲眉头紧锁,拿起祁荣身前的酒壶,倒了一杯,置于鼻端细闻,然后将酒杯交给围观众人一一嗅了嗅。
最终酒杯传到了白轻墨手上。
有人不明就里:“仅仅是普通的药酒,有什么问题么?”
白轻墨将酒杯至于鼻端轻嗅,然后将酒杯交与下人,眸光淡淡道:“药酒当然是药酒,而且这酒对老家主的病症有相当好的治愈之效。”
“那不就是了!”
“那还有什么问题?”
众人皆不满地抛出疑问。白轻墨讽刺的勾起唇角。
只见流文曲抬起手向下压了压,众人只好再不吭声。
流文曲看了一眼身侧眉头紧锁并满脸疑惑的老友,道:“我白驼山庄精通药理,众人皆知,此时也不必过多推辞。药酒自然是好东西,其中甘草更是治疗老家主咳疾的绝佳良药。只是……”
祁荣见老友犹豫,不由的催促:“流老有话尽可以说出来,给我们大家解解惑。”
流文曲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方桌上已经动过的金鲤鱼,道:“甘草固然是良药,只是,绝不可与鲤鱼同食。二者属性相冲,若是一人同时服下这两种食物,必然中毒,而且毒素蔓延得极快,半个时辰内必定毒发身亡。”
“嘶——”
众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流文曲再道:“幸好白宫主发现得早,否则这药酒一下肚,便再无回天之力了。”
白轻墨只是淡笑:“过奖。只是,此时是否应当问一问,这酒……到底是谁端上来的?”
一问话,便问到了重心。
旁侧里一个家丁猛地窜出来,“扑通”一声跪到了祁荣的面前,浑身颤抖地道:“老爷饶命,这酒是小的端上来的。只是、只是,小人真的不懂这些学问,只是大少爷见老爷喝酒,担心老爷身体出岔子,这才吩咐小的去换了药酒啊老爷,老爷饶命啊……”那家丁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地往地上磕头求饶。
只是此时,人们的目光都倏地集中在了祁无游的身上。
祁荣老脸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狠狠的一拍桌子,一把胡子怒得直颤:“逆、逆子!”
祁无游没料到事情一下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矛头竟然指向了他,一时措手不及,连忙分辨:“爹,我并不是——”
“爹,大哥想必不是故意的。”祁无芳连忙走上前来,扶住祁荣因怒气而颤抖的身体,安慰道,“大哥长年经商,怎么会知道这些,今日也是担心您的身子,这才换上的药酒。您可千万别误会,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好一副爱父护兄的经典场面。不知道内情的人,还真以为祁无芳这是在维护哥哥呢。
白轻墨微微勾了唇。
一旁能说得上话的客人们也连忙劝阻,这才让祁荣的怒气渐渐缓了下来。
祁无游立在一旁不敢发话。
老家主的脸依旧是黑沉沉的,转过身来,向白轻墨揖了一揖:“白宫主大人大量,救得老夫一条老命,老夫感激不尽。方才错怪白宫主,实是老夫教子无方。”说着又侧脸喝道,“游儿,还不赶紧来向白宫主道歉?”
祁无游阴沉着脸走过来,向白轻墨做了个揖:“在下方才对宫主出言不逊,冲撞了宫主,还望白宫主恕罪。”
白轻墨摆了摆手:“无妨。”
苍山派的长老于是站出来:“想来祁大公子必然不会存有害父之心,这不过是一场误会,好在是化险为夷了。”
祁无芳亦道:“大哥一向仁孝,此番也只是好意,毕竟并未造成伤害,爹,您还是先坐着,只是今日先别喝这药酒了罢。”说着招呼下人,“给老爷换茶水上来——”
“——且慢。”
流文曲再次出声,打断了祁无芳的话。
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流文曲端着酒杯细细地品闻,不由得再次疑惑起来:难道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祁荣见流文曲那般神色,心下又是一个咯噔,面色也跟着阴沉下来:“流老,这药酒是否还有不妥之处?”
流文曲皱着眉头问道:“祁老,这药酒是哪里的郎中给您配的?”
祁荣道:“是老夫府上的大夫,此人医术虽不算是绝顶,却也算是精明。难道这配方有问题?”
流文曲道:“祁老,能否将此人唤出来,老朽有些话想要问问他。”
“无妨。”祁荣道,“来人,立刻将吴大夫唤来此地。”
片刻,那被称作是吴大夫的医师便来到了大堂中。
“见过老家主。”
流文曲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大夫。年纪也是过了半百的人,看上去老实本分,学道也是较为高深的。于是问道:“这位便是吴大夫?”
吴大夫答道:“正是。”
“祁老家主的药酒配方,是你配出来的?”
“是。”
“那……”流文曲皱了皱眉,“这副方子里头,有什么药材?”
吴大夫答道:“皆是一些温补的良药,如甘草之类,为的是治疗老爷痰饮积聚,气逆喘咳的病症。”
流文曲再问:“这副方子里头,是否有芫花?”
“芫花?”吴大夫惊讶道,“这副方子里头绝对没有芫花。老夫虽医术不精,但这点药理还是知晓得略通透。既然放了甘草,那便绝不敢放芫花的。”
流文曲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然则老朽在这药酒中嗅出了一味芫花。”说着将手中的酒杯交给了惊异的吴大夫。
吴大夫接过酒杯,嗅了嗅,面色陡变:“果真放了芫花!”说着惊慌地看向祁荣,“老爷,这方子并非我所配,是否有人做了手脚?”
听着这一番对话,不懂得医理的外行人皆疑惑——
“什么问题?”
“这两味药有什么不妥么?”
白轻墨闲在一旁不说话,目光随意地瞥见祁无游面色不变,然则袖子下的手已经缓缓地捏成了拳头,心下冷冷地嗤了一声。
祁荣面色已经有些颤抖:“还请流前辈直言。”
流文曲扫过周围众人,道:“略懂一些医理的人都应当知晓,咱们药学之中有‘十九畏’与‘十八反’,其中讲的便是各种药材药性相克,以防药材误用。”
有些人已经点头,流文曲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道:“方才老朽在此药酒中嗅出了甘草与芫花的气味,而甘草反芫花,正是‘十八反’之中的一‘反’。”
祁荣问道:“这有何不妥?”
流文曲道:“甘草乃十分常见的药物,可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有缓正气,养阴血,补脾胃,润肺等功效。芫花原本是全株有毒的植物,然而若是用度适当,能够治疗水肿胀满,胸腹积水,痰饮积聚,气逆喘咳等病症,亦是良药。”流文曲突然停下,叹了一口气,这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接下去道,“只是,此二味药材药性相克,若是长期服用,易损伤脏腑,令人心神恍惚,甚至将有性命之虞啊!”
此言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耳际。
吴大夫连忙道:“我写的方子之中,绝对没有芫花这一味药,定是抓药的人弄错了呀!”
祁荣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重新翻滚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
祁无芳见状立刻站出来,满面怒容地喝道:“是谁?是谁负责给老爷抓药的?”
祁无芳一怒,剑眉高高地上挑,蓝黑的眼眸中翻滚着怒气,那浑身的霸气便掩不住地放出来,把一干下人都吓了一跳。
立刻有两个家丁连忙跑出来,一下子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也顾不上疼,求饶道:“老爷,这药是我们俩去抓的,可是、可是,我们也并不知道这两味药不能放在一块儿呀。求老爷饶命,二少爷饶命啊!”
祁无芳怒道:“不知能否放在一起,你们竟然敢不按方子抓药,还擅自加药材进去?!”
其中一位跪在地下连连磕了几个头,哭丧着脸道:“二少爷明鉴,这、这最后一味芫花,是、是……”说着颤抖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一旁面色阴沉得不能再阴沉的祁无游,低下头哭丧着脸道,“是大少爷要我们加进去的呀!”
第27章 西风吹老金花树()
一时之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静默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祁荣呼吸粗重,灰白的须发不断颤抖着,一把抓起手边的酒杯,狠狠砸到一旁的祁无游身上,瞪着眼睛,颤抖地喝道:“……逆子!”
酒杯狠狠地砸到祁无游身上,溅出一串酒水,溅了祁无游满身。后者立刻跪下来,抬起头急切地道:“爹,您养育儿子二十余年,儿子绝对不存害您之心,儿子孝心一片赤诚,苍天可鉴啊!”
一旁祁荣的正室夫人见状已经是吓得面色惨白,而另有一位似乎与大夫人相处得不是很好的妾室,见此状况,义愤填膺地站出来,指着跪在地上的祁无游怒道:“你这逆子!竟然妄图加害老爷!”
眼见祁荣脸色气得涨红,像得了哮喘的老人一般喘着粗气,祁无芳连忙拍着自家父亲的背,急急宽慰道:“兴许这也是这下人的一面之辞,爹,您先消消气。”言罢命令下人将那两个负责抓药家丁拖了出去,又道,“此事太过蹊跷。大哥毕竟是您的儿子,怎么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啊!”
两句话,先假意说是下人撒谎,这明眼人自是知道只是宽慰的话而已,然后又给祁无游戴了一顶“伤天害理”的高帽子。
人群之后的白轻墨微微勾了勾唇。祁无芳,不愧是商场上的老手,老奸巨猾。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祁无游这会儿也急了,面色阴沉中有焦灼,看向祁无芳的眼神中有一丝怨毒:“二弟,你——”
却见祁荣面色涨红,指着祁无游的手不断颤抖,仿佛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剧烈的喘着粗气。
一旁的吴大夫和流文曲见势不妙,连忙上来,一个扶住祁荣摇摇欲坠的身躯,一个赶紧号上他的脉搏。
流文曲一手按在祁荣脉搏上,眉头一皱,赶忙对祁无芳道:“快,快扶老家主回房,情况不太妙啊!”
“什么?!”祁无芳闻言立刻扛起已经半昏厥的祁荣,拨开人群就往大堂后面走。
祁荣一走,人群彻底乱了,祁无游也站起来,只是再无颜面面对众人的议论和指指点点,也连忙进了后堂。管家不得已出来招呼众宾客各自归位,说些抱歉失礼之类的话,招呼下人继续服侍大堂内的众人吃好这一顿饭。
此时已经再无人关心宴席,所有人都在谈论着祁无游害父的不争事实,祁家的宴会顿时变成了一锅粥。
好好的一席寿宴,竟然以如此荒唐的戏幕收尾。
戏是没得看了。白轻墨闲闲地坐回原位,让折阙给她斟了酒,旋转着指尖的白瓷酒杯,嗅着那清美的梨花香气,淡淡勾唇。方才瞧见金鲤鱼和甘草,她不过是临时起意,却没想到祁无游真有害父之心,倒不用她多说话了,一切让那父子三人来处理便好。
昨夜她让人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在祁无游的早茶中加了一点儿料,能让人心急走火,喜怒形于色的。按理来说,方才被揭穿之时,若是稍有城府之人必然懂得要暂时保持安静,不能急于分辨。而祁无游却立刻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无异于火上浇油,而且在之前他脸色的变化早已落入他人眼中,而这,便是那药的作用了。
不仁不孝,加害生父。仅这一条罪名便足以让祁无游所有声誉扫地。
现在东窗事发,还在天下群雄面前将这一桩家丑给抖了出去,祁家损失的可不只是面子。这祁家之中看他祁无游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随便几个夫人奴才添油加醋一番,祁荣便会对这个往日最重视的儿子失去最后一点期望。管他嫡出也好,才干也好,失去了祁荣的信任,祁家的家主之位便绝对不会由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儿子来接掌。只是……祁荣似乎真是将这个大儿子看得很重,否则,今日又怎会气成那副模样。
白轻墨淡淡喝着酒,露出一丝冷冷的讽笑。
事成一半,祁无芳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现在已经打破了祁荣对祁无游的最后一点信任,只要再加一把火,这家主之位便是祁无芳的囊中之物了。白轻墨今日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在这人多的地方借她的威信给武林群雄一番震慑,搅浑这一池水,顺便将祁无芳这块金牌子打出去,也方便日后双方的合作。
在这种豪门世家,孩子从出生那一刻起,便会受到与寻常家里不一样的教育。在大家庭中,妻妾相斗,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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