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那些事-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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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中有些眼力的，俱都知道那是斩破了虚空，暗暗咂舌，心里对这位神秘人类的实力，又重新评估起来。

　　　　剑气散去，芈游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少女对着祭台上深施一礼，说道：“今日本是骊山祭祖盛礼，却因为我有熊族内俗物而横生枝节，一切皆因我熊灵德望不足，未能服众，与族里他人都无干系。此番事了后，熊灵愿一力承担罪责，望娘娘恩准。”

　　　　女娲的声音响了起来，“无妨，本座为天下人族共主，人族之事便是本座的事。你是本座亲封的有熊图腾，今日只管散漫去做，你只消做得公平公正，万事都有本座撑腰。”

　　　　这话中的偏袒意味已经十分清楚，场中生灵一时都惊异于这位人族有熊图腾的圣眷之隆，不知她到底哪里得了娘娘看重。

　　　　熊灵再次拜谢，转身对着怯生生的熊祺说道：“祺儿，斟晖大伯要你说什么？说给姐听可好？”

　　　　少年眼泪汪汪，看着姐姐只是摇头。

　　　　斟晖在一旁喝道：“熊祺，你母亲临终前与你说过什么？你竟是不敢说出来么？事关我们有熊族百年大计，你还犹豫什么？”

　　　　“熊祺，说！”

　　　　“熊祺，你倒是说啊！”

　　　　一时间，芈游等人也在旁纷纷鼓噪。

　　　　熊灵的身影一阵模糊，猛得出现在了熊祺的身边，将他护在了身后，对着芈游等人说道：“各位叔叔伯伯，你们若对我熊灵有什么意见，大可以冲着我来，莫要欺我弟弟年幼！”

　　　　她的修为自天劫后就步步高升，仿佛没有止境一般，到的今日，就连晓拍都估算不出少女到底有多高修为。此时她薄怒之下，黑色雾气翻腾开来，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芈游等人脸上虽然不忿，但还是暂时消停了下来。

　　　　熊灵转身对着熊祺说道：“他们让你说什么？母亲临终前，与你说了什么？”

　　　　少年嗫嚅着嘴唇，始终说不出话来。

　　　　少女猛地喝道：“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说！！！”

　　　　熊祺被这声大喝吓得猛一哆嗦，几乎是半哭着喊了出来：“母亲她说。。。。。。她说。。。。。。姐姐不是她亲生的。。。。。。”

　　　　晴天霹雳，莫过于此。

　　　　那斟晖的声音复又响起：“听见了么？你并非是你母亲所生，整个氏族，整整十几年的时间里，知道你生母是谁的，全族总共只有四人！”

　　　　斟晖的声音犹如黄钟大吕，轰隆隆地撞击在少女的心间，满心乱麻之中，那声音又渐渐变得嗡嗡嗡的，像是苍蝇一样，已经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

　　　　熊灵自从知晓自己的血脉问题后，就一直背负着很重的心理压力。变异为怪物的恐惧，被心上人抛弃的恐惧，不为族人接受的恐惧，像三座大山一般压在她的身上。后来，有女娲为她压制血脉异变，晓拍也没有因为她的血脉而有丝毫想法，才让少女稍稍缓解了一些。在她的内心深处，因为自己父母都是明确无误的人类，总还有着一丝希冀，希望这一些都是弄错了，其实自己只是个普通的氏族女孩而已。

　　　　直到今天，这点内心深处的小小希冀也被无情地打破了。

　　　　她不是母亲亲生，那她的生母，会是谁呢？

　　　　或者说，会是什么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祭礼，商略平生义（）　
“你并非是你母亲所生！”

　　　　“你并非是你母亲所生！”

　　　　“你并非是你母亲所生！”

　　　　话语如刀，一遍遍在少女的脑海中回响，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得可怕。晓拍在旁握住她的手，小东西也跳到她肩头，呜咽着舔舐她的耳朵，但都被她轻轻地推开了。

　　　　她握紧了拳头，对着斟晖问道：“我的生母。。。。。。是谁？”

　　　　连她自己也没觉察到，心神激荡下，从她的胳膊到肩头，乃至双眼之间，全都有黑色的雾气散出，诡异得令人心悸。

　　　　斟晖咽了咽口水，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了那妫长老的身边，才似乎觉得安全了些，他看了周遭屏气凝神的一众生灵，再看到熊灵身后被突如其来的密辛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斟骊等人，心下突然觉得有些畅快。他朝四周抱了抱拳，说道：“诸位，熊灵丫头的生父熊纹，曾是我等出生入死的弟兄。我们四人，同一批选入有熊哈吉。当时正是弥河流域大战结束后，各地蛮妖都出现了一些异动，与我有熊氏族毗邻有一头莽牛妖，也突然发了疯一般，驱使成群的莽牛群，前来进犯。”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当年那些风雨，脸上露出了戚戚之色。站在他身后的熊明接口道：“不错。当时前图腾白长老尚在，与那莽牛激斗数次，互有胜负。每次白长老与那蛮妖激斗之时，那莽牛群便由我们有熊哈吉正面顶上。争斗持续了三年之久，那批哈吉活下来的十不足一，但也是那次争斗，让熊纹脱颖而出，因着原哈吉统领战死，更是继任为了新的哈吉统领。”

　　　　一旁的芈游点头道：“没错，熊纹统领的武勇，当时附近的大小氏族远近皆知。斟骊小子，你叔叔斟摛便是熊纹统领调教出来，并在他死后继任了统领一职。”

　　　　晓拍恍然，原来络腮胡是接的熊灵父亲的班，不过眼下络腮胡已经死在了洱海之战中，斟骊闻言也是神色一黯，并未接话。

　　　　“三位长老，”妘昌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忍不住说道，“照你这么说，熊纹统领是图腾大人的生父，而图腾大人的生母不详，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如果因为这个就要逐人出族的话，只怕整个有熊一半多人都要被逐出族去了。”

　　　　这话得到了广泛肯定，周围一片嗡嗡议论声。

　　　　晓拍也见怪不怪了，这个世界没有孔子，没有朱熹，自己当年也没那个闲工夫去和班里一帮子妖怪普及什么礼法人伦。这就导致洪荒人族压根没有什么伦理方面的概念，除了女娲氏族以外，各个氏族里的女人也就比财货的地位高上那么一点，兄终弟及，父殁子替，那都是寻常的事情，很多人都搞不清楚自己的父母是谁。就好比斟骊，他虽然管络腮胡叫叔叔，但其实两人是父子也说不定。

　　　　听到妘昌的质疑，斟晖冷笑着说道：“这当然不算大事，但是如果熊灵丫头的生母不是人类呢？”

　　　　少女的面色越发得惨白，晓拍担心地握住她的手，发现少女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水。在少女的面前，熊祺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涨红着脸，眯着红肿的眼睛，叫着：“姐。。。。。。”

　　　　父亲是人类，母亲的是妖族，这样的产物通称半妖。它们不为人类所喜，同时也被妖族所唾弃，半妖半人，不妖不人，往往一出生就被扔到荒野之中，做了飞禽走兽们的免费美餐。即便侥幸长大，也一生为部族所不容，只能在洪荒中流浪，如孤魂野鬼，过着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直到死去。

　　　　半妖身份在这个世界，便是脸上刺了字的奴籍，是倾尽四海之水都洗不净的屈辱。

　　　　妘昌等人听到斟晖的言外之意，全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斟骊忍不住说道：“真是一派胡言，图腾大人和熊祺是亲姐弟。如果图腾大人是半妖，难道熊祺也是半妖不成？再说了，图腾大人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又有哪里一点像是半妖了。”

　　　　通常来说，半妖身上总是带着一点来自妖族血脉的特征，比如醒目的胎记，奇怪的毛发，异于常人的肢体等等。熊灵自小在有熊长大，虽然身世凄苦，但却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氏族女孩了。

　　　　听到斟骊的话，少女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斟晖摇头道：“熊祺不是半妖，他是熊纹统领与熊灵丫头的母亲芈宜所生。但熊灵丫头的生母，却另有其人。所以芈宜临终前，才偷偷给熊祺留下遗言，告诉他熊灵丫头并非她亲生。”

　　　　斟骊兀自横着脖子辩道：“可是为什么。。。。。。”

　　　　“够了！”

　　　　少女突然喝道，打断了还想说些什么的斟骊，她回头看着斟骊、妘昌等一干年轻人，紧抿着嘴唇，说道：“别说了。。。。。。他说得没错。。。。。。”

　　　　“图腾大人！”

　　　　“熊灵姐！”

　　　　妘昌等人兀自不信，只见熊灵猛地扯断了自己的袖管，白皙的双臂上，妖异的黑色花纹盘根错节，一直爬到了上方的衣领里。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场中一时寂静非常。”

　　　　“对不起，斟骊，对不起，纭昌，对不起，大家，”少女低着头，轻轻地说道，“对不起，我是个半妖。”

　　　　“现在才承认，不觉得有些晚了吗？”斟晖刻薄地说道，仿佛为了弥补自己刚才被少女和晓拍威势所摄的失态，他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明知道自己是个半妖杂种，为何还腆着脸接受了娘娘的封赏？难道不是另有什么企图？”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这声质问投向了熊灵，晓拍无力地站在少女的身前，他可以为她斩尽敌人，却斩不断这一道道怀疑的、讥诮的、冷冷的眼神。

　　　　直到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并不是有意要瞒着大家，只是自己也无所适从。”她的头低垂着，长发遮眼，让人看不清表情，“不知道怎么面对，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昔时因（）　
“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大家知道。”

　　　　“我在胳膊上缠上厚厚的兽皮，但是那些花纹越长越多，我只好不停地缠上更多兽皮，好遮盖住这一切。我日日做梦，梦到有一天它们蔓延到了我的脸上，我一出门，整个有熊的族人都在朝我指指点点：看！那个半妖！我从梦中惊醒，偷偷地跑到离营寨数里外的灞水去照河里的倒影，然后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月亮直到天亮。”

　　　　“但恐惧得久了，我也会觉得不甘。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呢？我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昏迷过去，然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个半妖半人，突然之间，整个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

　　　　“到底该怎么办？“少女的头昂起来，嘴唇紧紧抿着，倔强但绝望地问道，“我该。。。。。。怎么办呢？”

　　　　晓拍用手轻抚熊灵的背部以示安慰，少女把肩部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后者感觉到她在轻轻地颤抖。

　　　　周围的人群沉默了，但是斟晖并没有退让，他眯着眼睛说道：“你或许现在还没做错什么，但是你以后终究会的。”

　　　　“我以后终究会的，”少女喃喃地重复，“我以后终究会的，因为我是个半妖。”

　　　　“对，因为你是个半妖，”一旁的芈游脸上现出了犹豫，反倒是熊明接口道，“如今既然你自己已经知晓，那便主动向娘娘请罪，让出图腾之位，自行离开。莫要逼我们动手。”

　　　　他最后一句说得有些底气不足，往后退了两步，到了人群之中，才又气焰嚣张起来。

　　　　晓拍有些悲哀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有小蛙在，这些人无论怎么闹腾，终究是翻不出什么风浪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熊灵受到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这原本是多么坚强而爽朗的一个少女啊，最近半年来，却很少再能看见她澄澈的眼神了。

　　　　眼前的这些人，斟晖、熊明，芈游，乃至被他们的言语所惑，对熊灵冷眼相向的那些人或妖，它们用莫须有的理由，野蛮粗暴地为少女定了罪；用半妖等于有罪这样荒谬的逻辑，否定一个族人为了族群所作的一切贡献；仅仅因为他们的愚昧和无知，就要让一个无辜的灵魂承受这般人性的丑恶。

　　　　而悲哀的是，晓拍甚至无法去和他们理论，就像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这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世界观的差异所造成的鸿沟。他不可能和这群原始人去谈什么“有罪推论是错误的”，当看待事物的角度分歧达到一定程度时，连争论都成了一种奢侈。

　　　　尽管如此，他也无法再坐视下去了，尽管不知道小蛙依然保持沉默，但他已经无法继续眼睁睁看着熊灵遭受这样的心灵上的拷问和折磨。既然无法用言语沟通，那就用拳头好了。

　　　　他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头发，在她的耳边说道：“你没有错。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但是少女仿佛知晓了他的心意一般，抓住了他的手，再次摇了摇头。

　　　　“谢谢，你能这样，我很欢喜，”她轻声说道，“但这一次，我想自己面对。”

　　　　少女说完，对着面前的斟晖问道：“斟晖大伯，你说下去。我的生母，到底是谁？”

　　　　“这个。。。。。。自然是个蛮妖，”斟晖有些吞吐地说道，“至于是哪个蛮妖，洪荒世界蛮妖千千万万，我又如何得知？”

　　　　三苗闻言皱眉道：“胡闹！这等事情，你不把来龙去脉全部说清楚，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斟晖一时语塞，反倒是沉默了好久芈游在一旁叹道：“都到这地步了，咱老哥仨也别藏着掖着了，一并说了吧。”

　　　　斟晖闻言，像是泻了气一般，说道：“也罢也罢。那是在十八年前的一个秋天，族里出去打猎的小队，突然集体遇上了一些怪异的情景。”

　　　　三苗问道：“怪异的情景？”

　　　　熊明在旁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有的人说自己死了又活过来了；有的人说自己去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足足生活了十年；有的人说看见了自己死去的兄弟，还和他把酒言欢。当时说什么的都有，整个族里完全乱了套。”

　　　　“当时白长老正在闭关修行，不让打扰。因此熊纹统领亲自过问了此事，我记得当时陪着他一一审讯了所有看到了异象的猎人，发现每个人遇见的情景都不尽相同。这事说来蹊跷至极，若说是遇见了蛮妖吧，偏偏所有人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但若说不是蛮妖吧，这般诡异的事情，又无法解释。更可况，即便真的是蛮妖作祟，也从未同说过可以同时攻击这么多人的蛮妖。”

　　　　这事情听着古怪，场中的生灵竟一时全都听得入了神，见熊明说道一半停了下来，人群中立刻有人问道：“后来呢？”

　　　　“后来，这样的情况接连持续了整整一周。秋天原本就是各个氏族大量狩猎、屯粮过冬的时候，族里整个冬天的口粮充不充足，会不会饿死人，全看秋天这一两月的狩猎收获如何。接连遇上这般事情，岂不是急死了人？”一旁的芈游接过去说道，“熊纹统领是个老成持重的人，原准备等白长老出关，请示后再做打算，但到了这时，也忍不住了，便叫上我们哥仨，一起去出事最为频繁的区域，一探究竟。”

　　　　自从说起这段经历，就一直保持缄默的斟晖，此时惨笑着开了口，说道：“我们当时四人到了地头，莫名其妙就失去了彼此的踪影。我走着走着，突然遇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婆娘，说她有天材地宝要赠予我，只消我把那孩子带回氏族，代她将孩子抚养成人。嘿，不怕诸位笑话，这婆娘来路不明，我自然是不答应的，但是瞧见她姿色身段，心里痒痒，便用强尝了尝滋味。当时她怀里那小孩哭闹地厉害，我一时心烦，便也掼到地上摔死了事。”

　　　　斟晖的笑容突然变得更加凄惨，他像是一只凄厉的夜枭一般，尖着嗓子说道：“做完这一切，我便回头去找来时的路。嘿嘿，这一走，就是三十年。”（。）

第一百八十七章　罪与罚（）　
“三十年？”晓拍打断他的话问道，“你方才不是说这是十八年前发生的事情么？”

　　　　斟晖没有理会晓拍的回话，他像是完全沉浸进了自己的回忆中似的，仿佛这个话题已经提起，就如同被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