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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娇-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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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没有去多久,就回来了。在食案上一一摆下早就准备好的晚饭来,又拿来碗筷。

    炒的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蔬菜,格外的清甜。还有肉汤和饼,吃的是粟饭,自然比不上菰米的香滑来。

    用过了饭,阿娇便被妇人搀扶到了客房。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墙角临着窗户边放着矮矮的榻,被子床单虽然是八成新却浆洗的很干净,透着皂角的清香味。

    美妇人对阿娇笑道:“夫人,虽然不是新的,但是好在是洗干净了收起来的,刚刚才铺上的,还请勉强歇上一宿。”

    她又自房中柜里取过一瓶药酒,叫阿娇坐下来后小心地解开缠着的布,又在准备好的盆里投洗过毛巾后轻轻地擦拭干净,一点点仔细地把药酒涂抹上去,另取过一块步给阿娇包扎上。

    她生的的确很美,同阿娇的美是两种不同的美。但如为男子,想必更无法抵抗这种温柔如水的美人,她轻轻地扬起头,艳光四射,叫阿娇为她惊艳了片刻。

    阿娇一向自诩容貌过人,能叫她心生惊艳却只觉得舒服的,这还是第一个。这般绝色,却隐于山中,说话谈吐更不像是一个农家妇人。

    妇人朝阿娇一笑,安慰她道:“幸好是小儿所设的陷阱,虽然伤着了,但好在没有大碍,夫人静养半个月就大好了。”

    阿娇微微点头,谢过她。又从手上褪下一个玉镯,言辞恳切地说:“我家人想必一时半刻不能找着我,免不了还要在这里叨扰几天,到时候少不得还要请帮我送信,这个镯子还请收下。”

    妇人自然不肯收,坚持说是为温衡所伤,是他们的过错。

    阿娇见她不收,作势就要下地走了,妇人才收下。

    等到妇人退出去后,阿娇坐在素白的帐幔里疑惑却更深了。她的镯子即便是挑最次的来,也能叫略微有见识的人就知道这只镯子抵他们几年的嚼用,她却不收。

    她的神色更像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再想到乍见之时她的惊讶。

    她究竟是谁?

    美妇人轻轻带上门后,朝子女的房里走去。容止和温衡睡在一个房间,各睡各的小榻,她轻轻地走进去,替他们掖好被子才又退出来。

    她的夫君正在房中等她,见她回来,“子夫,孩子们同陈夫人都安置好了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见卫子夫() 
阿娇第二日叫子夫搀扶到后院乘凉时才惊奇地发现,竟有一处池塘,盛开着许多亭亭玉立的莲花。或卷或舒的莲叶轻轻出水半寸,池塘平静的水面上时不时叫养着的鱼跃出水面,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溅起来的水花晶莹剔透地在碧绿的荷叶上滚落。

    她坐在廊下,吹拂着山里带着凉意的风,惬意极了。

    容止和温衡也在后院玩耍,他们两个跑来跑去你追我赶,却又静静地记着母亲的嘱咐不到荷塘边去。

    小小的两个孩子,有如金童玉女。

    孩子们的父亲去给阿娇采药去了,本来一清早起来,他就问要不要去给阿娇的家人送信。

    但阿娇说她现在的伤脚即便叫家人找来了也回不去,还不如先在这里静养段日子。

    他还要说什么,叫子夫给止住了,说等阿娇好一点再去送信。

    阿娇就不免更对子夫疑惑了,这样说不过去的话,她自己都不信,为什么还?

    子夫去了溪边洗衣服,现在家中就剩阿娇和两个孩子了。子夫走时再上叮嘱温衡要照顾好她,所以这么一小会功夫,两个孩子已经来问过好几遍要不要喝水了。

    她望着晴空,实在想不明白她能是谁?会是谁?

    她的夫君叫王永安,所以阿娇就叫她王夫人。但她姓什么叫什么阿娇还真的不知道,冒昧地打听名姓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就像他们也以为她是从夫姓陈一样。

    阿娇在疑惑子夫,子夫同样在疑惑她。

    她在清澈见底的河边细细地浆洗着衣裳,脑海中却在拼命地回应建元年间尚为平阳候府歌女时同皇后的匆匆一瞥。

    下不可视上,但她实在好奇极了,皇后长什么样子呢?

    她们这群歌女舞女都清楚极了,平阳公主豢养她们就是为了给陛下献美。子夫心底或许也有些向往,但皇帝的恩宠对她太遥远了,倒是平阳候府每月不菲的月钱显得更现实一点。

    这是她养活三个幼弟和老母的来源。两个姐姐业已嫁人,对家里的贴补是有限的。

    一晃眼间,她就十四了。

    在这年竟然见着了帝后,那一天是三月三,她记得特别清楚。皇帝终于来了平阳候府,她们这些精心训练多年的女孩子们本来都应该高兴。因为这是有幸得见天颜的日子,是决定到底有没有可能飞上枝头的机会。

    但谁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皇后一同来了,平阳公主压根就没有准备歌舞的意思。

    大家在房里七嘴八舌地说着皇后显赫的身世,然后又都在心里微不可闻地感叹就是有幸被陛下看上,在皇后跟前算什么呢?

    她们还不知道,她们中间本该出一个皇后,出一个汉朝的传奇。

    金屋藏娇的元后在她手里落败,冷居于长门宫。

    三十八年为后,缔造的是一代“未央神话”。

    但是彼时,连传奇自身都没有意识到自身的魅力。她沉静如水地静静地听着大家说话,手上的针线活却没有停。

    没想到,过了一个时辰后,府中管事竟然来房中叫她们出去。

    皇后要看歌舞。

    子夫就是那个时候趁着忙乱匆匆看了皇后一眼,只一眼。但这惊鸿一瞥,却始终留在她的脑海里。

    皇后美极了,璀璨夺目的美。

    她美的实在叫看过的女子都难免心生妒忌之感。

    那样的眉眼,子夫想普天之下难找到第二个人。

    即便是过了七年,在这七年中她嫁人生子,她还是能一眼认出陈后来。因为时光竟然这样宽待她,她没有任何变化,还如二八时一样娇艳。

    皇后于卫家是恩人,她极力提拔四弟,把他从一个小马奴提拔成了如今上林苑期门军的领军之将。

    她改变的不仅是四弟的命运,更是卫家的命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娘甚至在家里给皇后立了长生牌,天天上香供奉。

    子夫从没想到过会在一个平淡的夏夜,见到陈后。

    她惊愕万分,几乎惊叫出声。

    却又反应过来:娘娘怎么可能在这?

    但这的确是娘娘,只是娘娘怎么会

    她压抑住惊讶,听夫君说娘娘编给他们的瞎话。

    娘娘不愿露身份,她自然也不会去拆穿娘娘。

    只是娘娘为什么会在深山里呢?

    她想不明白,清凉的水花激荡在她手上,山风轻拂在她脸上,她出神了。

    娘娘是担心身份的问题吗?怕不安全吗?可是娘娘是卫家上下的恩人,于情于理她都该同娘娘说明身份,好好伺候娘娘。

    卫子夫更担心皇后离宫入这深山,只怕不是迷路这么简单。只是,娘娘这是为什么呢?

    元光三年的暮夏,长安城中好容易凉快几天。像这样漫长的午后,长安城中的酒楼早该座无虚席了。但最近几天,夜夜笙歌、歌舞升平的日子忽然就消失了。

    宫中的禁军走了一拨又一拨,明明陛下去黄河都回来了。出入城门的检视却变得格外严格,就连权贵如今的马车都不能例外。禁军就好像在找什么一样,恨不得掘地三尺。而以前盛气凌人的权贵们,就像兔子一样温顺。

    怪,实在是怪。

    稍微精一点的都在这透着格外诡异的局势中,恨不得挖洞把自己埋起来,叫谁也看不见。

    但也有实在没有办法的,就好像这守城门的两个小兵。

    事实上,他们着实见证了不少事。像天子建元年间为新政特意延请来儒学泰斗他们亲眼见着他趁着希望来和带着落寞走,像南越和闽越的捷报。

    但是这么些年来,他们还是个守城小兵,还是个守城门的。眼看都要混成老兵了,连盘查权贵的城禁兵都没有混上。

    稍微小一点的如今也已经三十好几了,今年连媳妇茶都喝上了。他望着城楼下吆五喝六威风极了的城禁兵,说不出是嫉妒还是真瞧不上:“这有什么啊,像卫青才弱冠之年就领一军,还是陛下亲建的一军。”

    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就呵呵一笑,似乎是看开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卫将军受皇后赏识嘛。”

    说到这个,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卫青出身还不如他们呢,但没办法,叫娘娘给看重了。又拜在程不识将军的门下,回京就领期门军。

    大家都说假以时日,必是一代将星。

    私下里或多或少,不是没有想如果是自己有缘得见皇后娘娘,说不得也能有此造化。

    只是,时运不济。

    时运不济啊。

    寄希望于这种缥缈的时运之说,活该他们只能是一世平庸。

    那卫青,这个注定要在汉军中冉冉升起的绝世名将在干嘛呢?

    他在找皇后,翻天覆地地在找皇后。

    陛下身边的春陀来传信时,他不敢置信,皇后是何等金尊玉贵的人物?怎么能出这么大的纰漏?怎么能?怎么会?

    卫青当即就点齐上林苑期门军,往娘娘坠马的深渊去找。

    到了地方,望着百米深的悬崖,卫青的心就像绑着铅块一样往下沉,沉得他说不话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未央神话与金屋藏娇() 
百米深幽不见底的悬崖,摔下去能有活路吗?但是谁也不敢说娘娘已经不在了,没有人敢直迎天子的怒火。

    这是一处绝崖,四周皆是石壁,根本无从寻找。

    馆陶公主同堂邑候来过之后,几乎哭倒在这悬崖上。一向风华绝代的长公主哭的眼睛都肿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但是夫妇俩望向悬崖底时的眩晕,心底深处已经知道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但陛下,不许任何人说,哪怕这就是事实。

    只要一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不能下决断。

    卫青带着期门军几乎把皇后坠马的方圆十里都翻了个地朝天,一无所获。这也是情理之中,娘娘是摔进的深谷之下,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但这话谁敢跟陛下说?

    张汤想见陛下。

    但天子不想见人,他谁都不想见。

    椒房殿里里外外都是阿娇的气息,待在那叫他难受。只有待在宣室殿,他可以装作只要回到椒房殿,阿娇就在那等他。

    这不过是自欺欺人,他亲自去看了那道悬崖。只一眼,他就觉得头晕眼花,眼前一片漆黑,借着给舅舅祭奠回了宫后就再也不肯去了。叫王太后松了口气,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不愿面对真相。

    于外,他可以声色俱厉。

    于内,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刘彻的心情坏极了,所以在春陀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回禀道说御史张汤求见时,他刷地一声坐起,眉目很不耐烦。“朕说了,不见!听不懂吗?”

    春陀这几天过的完全不是人过的日子,提心吊胆地伺候着天子。稍有不慎,就能惹怒他。他赶紧趴下,恭恭敬敬又带着坚持地解释说:“陛下,张汤说事关娘娘”

    刘彻皱起眉,张汤?他怎么知道的?

    他看向春陀,春陀慌的只摇头。

    不会是他,春陀不至于这么傻。

    卫青?也不会,他的为人刘彻还是信得过。

    除此之外,知道的不过是母后、三个姐姐并馆陶公主。

    张汤不可能从她们嘴里知道这么大的事,他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刘彻沉下眼帘,微微颔首,春陀便会意轻轻地退了出去。

    满室清淡的浮影中,张汤终于见到了陛下。宫中的气氛近来微妙的很,不是必要他也不想进宫来。但先前压在手里的事终于被证实了,一件足以震动朝廷的大事。

    张汤甚至怀疑陛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风声,要不然为什么没有看到雪狮子。那匹稀罕的雪白果下马向来是陛下的爱宠,常常在宣室殿外的庭院叫小黄门看着玩耍。

    雪狮子不在,就是皇后不在。

    许多朝臣都把这个作为衡量陛下心情的依据,有皇后在身旁,陛下总能克制一二。

    细想起来,是从陛下回京后就没有见过皇后了。

    是病了吗?还是已经知道了?

    张汤摇摇头,心想自己或许并不需要想这么多为什么,自己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刃,指那砍向那才能叫陛下放心的用久一点。

    张汤握着手中的奏章深深吸了口气才敢往里走,一照面他就被天子的样子吓了一跳,也终于知道了天子为什么不见人了。

    天子苍白的有些吓人,双眼却明亮异常,怎么看怎么像病入膏肓的病人在回光返照。

    朝廷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能叫陛下憔悴成这样,还是陛下已经知道了代王殿下的事,这是气的?可是武安侯已经死了。

    大不敬,实在是大不敬。

    张汤收拢心中乱七八糟冒起来的念头,行过礼恭敬地跪坐在下首,朝天子呈上袖中的奏章。

    天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几乎把他看毛了,却没有说话,拿起奏章翻起来。

    殿内静了下来,余下的只有轻轻翻动帛书的声音,张汤噤若寒蝉地跪坐在下首。他心里是七上八下,要不是这件事不能拖,他实在不愿意来这伴君如伴虎。

    张汤一直盯着脚上白玉砖石的地面发呆,细细地看着曲曲回回的纹路,一点点磨着时间。殿中就有壶漏,但他不敢去看。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才过了三刻。

    “啪”地一声,陛下怒气冲冲地把帛书扔过来。张汤还没来得及反应,陛下大踏步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语气冰冷刺骨。“为什么现在才说?”

    张汤愕然,他虽然对天子的怒火早有准备,但决计没有想到天子会有这么大的火气。他话转了又转,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这是今天刚刚查实的。”

    他心里纳罕:陛下这又实在不像是早知道的,可是就算是才知道,代王殿下已经夭折多年,武安侯也业已离世,陛下明知于事无补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该就此了结了。

    现在就是再怒火冲天,又能改变什么事实呢?

    天子恨恨地放开张汤,叫他摔了一跤。张汤赶紧爬起来,恭敬地等着陛下的下文。

    “去查武安侯,查他是怎么死的,查到谁都不必顾忌。”天子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意有所指地说。

    张汤微微一惊,陛下的意思他懂。

    但是再往下查下去,已经查到王太后了。

    陛下的生母,当朝太后,他有几个脑袋敢去查?

    查出来了敢往上报吗?还不如不查,没有查到的东西也算不上欺君。

    张汤吸了口冷气,轻轻道诺。天子便疲倦不堪地转过身,张汤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这趟浑水是越趟越深了,他含着无可奈何想道。一退出殿门,微微向春陀笑了一下,就大踏步走了。

    这下,又有的忙了。

    陛下言下之意,武安侯的死大有文章。

    而这个文章是什么,张汤已经从代王殿下的夭折中隐隐有了预感。

    而殿内,刘彻俯身捡起摔在地上的帛书,就地坐下。再度展开,望着帛书不禁冷笑连连,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怒意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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