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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娇-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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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太后脸上漫起了柔和的笑,“你还是一点没变,心是最软最软的。”

    阿娇心平气和,“是啊,从小你就说我不像是能适应宫中生活的。”

    王太后笑了笑,认真地叮嘱阿娇道:“别变,就保持你现在的样子,因为这是彘儿喜欢的样子。”

    她的目光渐渐失去了焦点,慢慢地道:“所有的人都在变,都在追着他变。他不得不变成孤家寡人,就跟先帝一样,看着尊贵无比,其实那心啊,寂寞冷清的很——”

    王太后说到这里,话音忽地戛然而止,身子软绵绵地倒下去。

    阿娇心下大惊,赶忙跑到榻前,握住王太后的手急切地喊道:“太后——太后——”

    又扬声叫太医正,王太后迷蒙中努力地睁开眼,极其虚弱地把压在心底的最后一点嘱咐说出来。

    “暠儿太像彘儿了,子肖其父,也未知是好是坏。太子之位,是积满了白骨鲜血的荣耀啊,万万不能从上面跌——跌——”

    话到这里,王太后已然是再没有力气说下去了,只能艰难地喘息着。

    阿娇含泪止住她,“我明白,我明白,别说了,舅母——”

    这一声暌违已久的“舅母”叫的王太后的眼神亮了亮,她含着安详的笑撒手而去,永远地没有了呼吸。

    殿门被猛然推开,太医正急匆匆地跑进来扑在榻前为王太后诊脉。

    阿娇也不看他,慢悠悠地起身,径直出了殿门,一路往温室殿而去。

    她听见身后紧跟着出来的太医正扬声宣布,“皇太后薨逝——”

    满殿轰然的哭声立时响起,阿娇行尸走肉般地没有半点感觉。

    王太后死了便死了,她早该死了。

    刘彻满脸担忧地追上她,轻轻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时,她才惊觉原来自己也哭了。

    她在心底想,不应该啊,她不应该哭啊,没什么好难过的不是吗?

    她仰起头轻轻地对刘彻解释道:“你回去吧,太后去了,国丧的事需要你亲自看着。我去温室殿把两个孩子接来,他们虽小,却也得为太后守灵尽孝。”

    刘彻点头,双眼红肿,满脸悲痛。

    王太后的死,对刘彻的打击无疑还是很大的。

    阿娇握住他的双手劝慰道:“生老病死,天理循环。别伤心太过,太后也是年纪大了,与其叫她缠绵病榻受尽病痛,还不如这般解脱而去。”

    她望向瓦蓝的天空,语气有几分惘然。

    “最起码,下面有太后一直盼着的先帝,他们总算能在一起了。”

    刘彻拥住她,狠狠地抱住她。而后,蓦然放手,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阿娇知道这些话他听了进去,只是有些心路注定只能他一个人走。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就算是阿娇,思及从前过往,尚且对王太后的过世觉得心下有几分发堵。

    更何况她生养了刘彻,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心下又怎么能不悲痛。

    阿娇转过身来,慢慢地上了辇,心下想道好在王太后死前刘彻是尽了孝的,这样日后回忆起来他是没有太多遗憾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三十二章 延迟() 
汉书外戚传:孝景王皇后,武帝母也元朔三年冬,崩,合葬阳陵

    史书上冰冷的一段话,便把王太后的一生盖棺定论,而后永远封存,留待后人启阅。

    但比起在历史滚滚长河中太多连名字都留不下的人来说,这已然是足够了。

    或者对王太后来说,最重要的是能以皇后的身份和景帝合葬于阳陵吧。

    自文帝起,天子居丧以日代月。

    三年的孝期月余即过,除服这天姗姗来迟的冬雪轰轰烈烈地下了一整天。

    到黄昏时候,方才小了些。

    灰蒙蒙的天空,暗的叫人心下沉闷。

    满地白茫茫的雪,在红黑宫阙间映射出些明亮的寒光来。

    庭中的几树寒梅已然开了好些日子,却总觉得少那么些意味。

    等着一下雪,那股暗香浮动一下就明显了。

    暠儿和元暶渐渐明白皇祖母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不再吵着要去长信宫,日日跟着他们父皇乖乖地去宣室殿念书。

    翌日起身,竟是一个晴天。

    澄清冰冷的天空蓝得像海洋,灿烂的阳光漫洒在雪地上,白茫茫地晃的人眼睛发花。

    阿娇捧着一杯热茶在窗下枯坐了又是一天,她明明以为自己恨极了王太后,绝不会为之难过伤心。

    但是长信宫真的死寂下来后,她到底还是有些不好过。

    幼时的那些回忆拼命地往外冒,日夜噬咬着她。

    开心恣意的、难过悲伤的,全都在她脑海里回放着。

    许多她以为平平淡淡的转头就忘的小事,竟始终牢牢地记在她心间。

    等回忆重新沉淀下去时,已然转过年到了正月。

    喜气洋洋的正旦朝贺冲散了压在人心头的最后一点感伤,刘彻脸上阴霾也终于烟消云散。

    这日晚膳后,刘彻便说要去汤泉宫住上一段日子散散心。

    阿娇自然是赞成,一对儿女听着了更是闹着立时就要去。

    于是,第二天一早帝后便起身往汤泉宫去。

    汤泉宫主事昨夜就得了准信,喜不自胜地从榻上爬起来吩咐阖宫的人都忙活起来。

    他原本还以为太后去了,今年帝后就无心来汤泉宫了。

    汤泉宫上下都打了鸡血般地忙了一夜,洒扫庭院,整治酒菜。

    等帝后来时,熊掌烀煮的烂熟,鹿筋也炖好了,皇后所爱的干蘑菇也泡发了。

    汤泉宫主事在殿门口迎了帝后后,撒腿就往厨下跑叫上膳。

    用过午膳后,一家四口便在露天的温泉池中泡温泉。

    难得出来玩,刘彻大手一挥,把两个孩子的功课全免了,叫他们尽管玩个痛快。

    元暶喜坏了,拼命地拿话甜刘彻。“父皇,你最好——父皇,你好好——”

    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但架不住刘彻爱听,一下午笑就没落下去过。

    到了晚上孩子们都睡下了,刘彻就在书案前给元暶画衣裳首饰。

    眼看着掌上明珠就要三岁了,粉雕玉琢的叫他怎么看都看不够,没几套漂亮衣裳怎么行?

    阿娇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懒得跟他说他的宝贝女儿没上身的衣裳不知道堆了多少,左右他就是想打扮他的女儿。

    她捡了本神话小说倚在窗边看着,耳边时不时传来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

    风声一直呜咽着,等阿娇读完半卷书后,风声狂躁起来,恍如数不清的凶兽在外怒吼着。

    听着,似乎是下起了暴风雪。

    想来此刻外面是天寒地冻冷到了极点,纵然殿里暖融融地,但阿娇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拢紧了身上的貂绒毯子。

    雪落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起身时,千山万岭俱笼罩在厚雪下。

    白茫茫的,像极了一副绝佳的水墨画。

    玉阶上积满了松软厚实的雪,元暶咯咯笑着上去踩了一个来回,冻的小脸都白了才回来。

    庭前栽着的一丛碧竹,雪着的格外厚。

    暠儿用过早膳后,就临窗画竹。

    刘彻立在他身边,时不时指点些技法。

    阿娇抱着元暶也在旁边看着,四下里静谧的叫人满是惬意。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便到了殿外。

    “陛下,边关军报。”

    刘彻唰地抬起脸,抬脚出去。

    没一会,刘彻就哈哈大笑着进来。

    阿娇奇道:“陛下什么事这么高兴?”

    刘彻笑着把手中的帛书递给阿娇,“看看——”

    阿娇把元暶放在软榻上,缓缓展开手中的帛书。

    “正月初三,匈奴军臣单于死。

    其弟左谷王伊稚斜同军臣子于单各立为王,匈奴内乱起。”

    她心里咯噔一下,军臣单于的死期跟王太后一样果然也被推迟了。

    至于匈奴内乱,她倒没有多大欣喜。

    前世时伊稚斜轻而易举地就收拾了于单,想必这世也不会例外。

    说到匈奴,她该好好思考一下怎么在军费上为刘彻出谋划策了。

    后世总把秦皇汉武连在一起,不但是因为他们俩在文治武功上都取得了极高的成就,还因为他们俩都在短短的几十年做完了几代人才能做成的事情。

    步子迈的又快又急,后遗症自然是不少的。

    长达三十年对匈奴的征战,说到底打的是国家的财政。

    即便刘彻想尽了办法,还是耗干了汉朝前七十年的国力。

    刘彻晚年时悔过下罪已诏称“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终止了对外征战,“以明休息,思富养民也”。

    但饶是如此,后世批判刘彻穷兵黩武的骂声仍是滔滔不绝。

    可他们知不知道刘彻用兵三十多年,百姓并未加赋,军用全是刘彻自己想办法。

    汉武一朝时,军费来源五花八门。

    盐铁经营权收归官营,仅占一项每年带来的利润就是亿亿钱。

    此外还募民捐献,准以钱买爵及赎罪,改革币制,禁止郡国铸钱,并颁布算缗、告缗令,向商人征收重税及没收违法商人的财产等。

    甚至动用了皇室财富,“天子为伐胡,盛养马,马之往来食长安者数万匹。

    卒掌者关中不足,乃调旁近郡。

    而胡降者数万人皆得厚赏,衣食仰给县官。

    县官不给,天子乃损膳,解乘舆驷,出御府禁臧以澹之”。

    但饶是如此,仍然迅速地耗尽了国力。

    阿娇不禁问自己还能做什么?她能做得比刘彻还好吗?

    她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问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挽回颓势?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三十三章 重税() 
匈奴军臣单于死,其子和其弟各自称王,匈奴内乱起。

    这样的好消息,刘彻满心以为阿娇也会像他一样喜不自胜地笑出声来。。

    然而眼见着阿娇的神情越来越严肃,刘彻脸上的笑也落了下去。

    “怎么了?哪不对吗?”

    阿娇从沉思中醒过神来,冲刘彻笑笑示意没事。

    而后胡乱卷起手中的帛书,扬声叫殿外伺候的海棠同玉兰进来看着两兄妹在玩耍,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刘彻往寝殿去。

    雪后初晴,明晃晃的阳光照进来,清清淡淡的,倒有几分像月光。

    四下里安静的很,庭中飞鸟啾鸣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红箩炭徐徐燃着,暖气在殿中蒸腾着,熏得人直想拥被沉沉睡去。

    刘彻一路被阿娇拉到寝殿,又看着她屏退左右,一副要密谈的架势。

    他便也作出了十分正经的样子,等着她说话。

    阿娇在他面前素来自在,开门见山地问道:“国库还剩多少钱?”

    刘彻一惊,不明白她为何问这个,面上却真严肃下来了。

    “一百多亿吧具体的要问桑弘羊”

    阿娇的心沉了下去,竟然用的这么快。

    汉室前七十多年的积累可谓是非常惊人的,国库里的钱都堆不下,串铜钱的绳子都朽坏了。

    粮库的粮食太多,实在放不下,只能堆在外面。

    一百多亿听上去很多,但庞大的帝国上下一旦为战争这头凶兽运转下去,这么多钱几场战争下来也就全砸进去了,都见不到一点水。

    更别说逢上旱涝虫害之年,国家还须得救灾。

    是了,前阵子她还听馆陶念叨说刘彻钱如流水,光是筑朔方城,就费了数十亿钱。

    当时她还笑说这是必须的,不然河南之战就白打了。

    馆陶看她一眼,“你啊,你知不知道河南一战后光是赏赐三军就了黄金二十余万斤,就更别说军马辎重的消耗了。”

    阿娇一愣,刚想说话。

    馆陶又长叹了口气,道:“匈奴欺辱了咱们汉室七十多年,也是该打。我只是担心彘儿往后在财政上要怎么办”

    阿娇笑笑,没说话,心想七十年的积累当不至于耗费的这般快吧。

    更何况,她就是有千般计策,也得等推恩令切实地落实下去,被诸侯国消化了的,不然许多政策都出不了长安城。

    但照目前看,形势已经不等人了。

    如果再不马上采取措施,刘彻又不肯加赋,汉室就只能重走卖官鬻爵的老路。

    是了,她记起来了!

    前世刘彻就是在元朔六年置武功爵,并令民可以买爵赎罪。

    爵位不论到了何时,总是一种象征身份地位的荣耀。

    更何况汉时爵位还能享有减罪、赎罪和免役的特权,就更叫天下人趋之如骛了。

    她在心中轻叹,原来到了后年汉室国库就会告急,再负担不起一场大战。

    卖爵虽说难听了点,但一来不用加重民间负担,二来又可以迅速聚敛财富,难怪为刘彻所用。

    但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

    刘彻不是那种事到临头才作打算的人,他应该早有计较。

    这般想着,阿娇仰头直白地问道:“阿彘你预备怎么办?国库里的钱支撑不住几场大战了。”

    “桑弘羊给想了个办法,在全国上下推行算缗。责令巨富自报财产,陈报不实者,罚充军一年”

    “不行!”

    还不等刘彻详述,阿娇就急切地打断了他。

    “阿彘,现下天下富足安定。若是推行算缗,虽可马上把国库填满,但是繁荣的民间商业就会大伤元气。”

    汉时城市的发展已然不可小觑,长安城的人口此时就已经约百万之多,全国上下有十大中心城市。

    至于二线三线城市,更是鳞比栉次。

    城市的发展繁荣,自然是依托商业的繁荣。

    刘彻前世时推行算缗,短短几月内就得民财以亿计。

    在颁布算缗令后,在民间受到了阻力,许多商贾不肯报出实际家产。

    于是,刘彻又下告缗,即鼓励告发隐匿家产之商贾。

    若是属实,奖励告发者被没收财产的一半。

    此令一行,天下告发风气大盛,无数巨富和中产之家因此破产,政府收敛来的财物土地不知几何。

    刘彻将没收的财产分配给水衡、少府、太仆、大农等部,用以设农官,经营农田。

    没收的奴婢被分到诸苑养狗马禽兽,或从事杂役。

    如此一来,国库自然充裕,又使许多赤贫之户在告缗中获得了财富。

    一时间,天下竟然露出一种盛世的繁华来。

    但阿娇知道这不过是泡沫般的繁华,要知道在告缗中被下狱的商人达到了十万人,这几乎摧毁了欣欣向荣的民间商业。

    其实认真说起来,也不能怪商人们逃税。

    算缗之政对商人来说委实苛刻看点,已经算是重税了。

    算缗对各类商人征收财产税,税额为每二千钱纳税一算。

    手工业者略轻一点,税额为商贾的一半,即每四千钱纳一算。

    凡不属于国家官吏、三老、北边骑士而拥有的轺车也须得算税,皆令出一算,商贾所有的轺车则为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

    若是巨富,虽使他们大吐血,到底也活得下去。

    但若是小商贩,这样的重税足够他们家破人亡,又如何不逃税?

    阿娇非常能理解刘彻如何要对商贾征收重税。

    一来巨富豪商和权贵串联起来,足够威胁到中央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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