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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6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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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摆手,告诉说:“你回去吧,我要服药了。”

熊熙来只能用震惊来形容自己,东夏王不要朝廷的低息贷款,却接受朝廷的处罚,傻了么?旋即他反应过来,首先,东夏王是对朝廷是一心一意的,其次,不贷这笔钱,确实是被坑怕了,有难言之隐。

他点了点头,退了出来,出来还不曾问,只见门口沾满了卫士,伸着头往里看,还没来得及吭声,一个卫士就大声说:“大王,你跟他说了没有,我们不要,免得他们吭骗我们。”熊熙来头皮发麻,不动声色地走了出来,门口又有卫士在说话,说:“朝廷又想从我们身上捞钱啦,你说我们大王亏待朝廷了吗?上一次大王派人去朝廷协调,朝廷劈脸就说,那我们援助你们的钱呢。人回来,大王就坐着生气,出来跟大伙说,我们再穷,也要勒紧裤腰,把朝廷的钱还出来……”

熊熙来走后,费青妲立刻就跳了出来,恨不得指上狄阿鸟的鼻子大叫:“这贷款利息可以了,你怎么就把人家给赶跑了?”

狄阿鸟笑着说:“不怕,不怕,说不准他明天还会来,不但数额增加,还降利息呢。”

费青妲冷笑说:“你就做你的大头梦吧,我告诉你,钱庄要是不能反守为攻,你就等着喝西北风。”

第三部 第二卷 二十二节

费青妲还在咆哮,熊熙来已经逃一样走到外面,出来见几个随从也跟人偎墙根说话,咳嗽一声。

他是一直走到所谓的使馆才坐下喘口气,给几个等着的同僚说:“东夏王不敢向我们贷款,可不贷款,他就要倒台,高显出兵占湟西,我们自己出兵可能不太合适,还指望东夏为我们卖命呢,将士拿不到钱,怎么肯去拼命?”

一句话把几个人说得心里有点凉。

之前辛璧他们逃亡的目的地就是高显,现在高显又无缘无故占了湟西,非赖人家东夏要封他们家的门,用意不可知,备州不是不能自己出兵,可备州要是和东夏失和,驱使不了东夏,以备州一州之力出兵湟西,和高显这样的大国打仗,十有八九面对一个可能:先是战败,然后撕破脸,从此边疆的宁静荡然无存。

也许高显要买奴隶,就是破坏东夏和朝廷的关系,就是为了让那些东夏的亲高显派能够抬头,左右住东夏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话一点不假。”一个清癯的官员说,“东夏王不能被高显牵上鼻子,一定要接受我们的好意,我们立刻派人回去请示,看看能不能再给他筹一些钱,利息能不能降。”

熊熙来第一个同意,说:“钱没有,粮食也挥霍了,东夏王现在人头还长着,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我想他肯定想要我们的贷款,只是部下们情绪大,对我们太反感。这个时候,我们做好人要做到底,彻底改变这些士兵们对朝廷的看法,他们之中,也不乏中原人,朝廷设法改变他们对中原的看法,将来总会起到用处。”

几个人商议完,当天把联名的请示送到杨雪笙面前。

杨雪笙看了好半天,让人叫来刘太勋,告诉说:“太勋呀,你对这个事儿怎么看?”

刘太勋说:“还能怎么办?不过就怕银子给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杨雪笙仰了一回头,走了个来回,突然停下,怅然说:“我是不是用的阴谋太多了,有的时候应该再用一点阳谋?!你说,这北平原的将士,都是东夏王从中原带出来的,他们对朝廷充满了猜疑和反感,就没有一点感情么?”

刘太勋说:“他们有什么感情,谁给他们钱就是他们爷,跟着东夏王,还不是图一个风光?”

杨雪笙反问:“可是东夏王给他们什么了呢?”

他淡淡地说:“熊熙来就在问我,东夏王欠饷欠这么厉害,他的头为什么还会在脖子上长着。”

刘太勋说:“杨大人你等着看,他要是长年累月欠下去,这些人迟早削他的脑袋。”

杨雪笙惆怅地说:“这也是熙来顾虑的呀,这个时候我们要花血本喂养他吗?把他养肥了,那,又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刘太勋想了一会儿,说:“我就一个问题,把钱给他,他还得起还不起?”

杨雪笙点了点头,说:“不好说,也许还得起了,他也不还。”他后悔地说:“当年我给朝廷提建议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他会成为我们备州的一大负担呢?这东夏土地贫薄,虽说出产军马,皮货,可一个国家只有这些能行吗?这个时候,我感觉我比任何人都理解东夏王,他想不与朝廷交恶,不想掠夺朝廷,只能抢占一块土地,自耕自种。耕地,是他作为一个王者为了解决民生的唯一手段,是为了让他的人民都吃饱饭,无论我和你与他的立场是否一致,我们必须得承认,他是一个真正的王者,他想要的不光是他的荣华富贵,不光是称王称霸,他还想解决国内民生疾苦,我想这也是他的部下始终信任他,再困苦也不肯舍弃他的根本原因。”

刘太勋笑着说:“杨大人也不要把他想得太好,这是他的手段和虚伪,什么民生疾苦,他现在处在这样的时期,还能不好表面文章,他的这个地位,什么减膳,什么节省开支,无非给人做出一副共患难的姿态?至于他要耕地,是解决人吃饭的问题,解决人吃饭是他的最终目的吗?不是,他有野心。”

杨雪笙说:“有野心没错,可也不能全用野心来说,比方说这一次赈济百姓,都赈到举国上下要死要活,反过来插他一刀的份上,作为一个只有野心的人,他会这样不惜代价?”他又问:“比着他,我们是不是用了太多的阴谋,却没试过阳谋呢?要我看,贷给他二十万,不要利息。”

刘太勋试着劝阻说:“他还不起。”

杨雪笙微微一笑,说:“还不起?马匹呢?二十万两不过是几千匹好马而已,他可以以马还款。”

说完,他就一边向朝廷上书,一边给熊熙来回信儿。

第二天,不相信熊熙来还会来的费青妲不免跑狄阿鸟面前,好一顿埋怨,特意跑去问:“干嘛呢?”

狄阿鸟说:“灵感来了,作曲。”

费青妲喷一会儿口水,接着又说:“白花花的银子放了,你还有闲心作曲,做什么曲比银子重要?”

狄阿鸟笑笑说:“这曲还真比白花花的银子重要,也许一做完,银子就有了。”

费青妲咳嗽一声,揭了看看,只见上面标明平平仄仄,白圈黑点,中加夹着字,漫声一念:“东夏奇,儿女多雄立。天苍地浑兮逐天地。逐天地。生来骑马挎弯刀,一声令下赴戎机,关山几重叠,戎马现山脊,冲锋陷阵混不怕,战罢多思修身齐。大义我常思,五心要齐备,仁义礼智信,仁为爱众生,义为全吾节,礼为敬天地,智是明道理,信多严威仪。谁说巴图鲁,五心可缺一?猎犬忠于主,群狼戏虎易,骏马追风跑,当是好志气,暴虎冯河不为勇,勇者为国捐躯体,求公可共利,求私人鄙夷,贵不凭出身,行为似雪不沾泥……谁说巴特尔,言行能不一?骑我青聪马,扬尘蓝天地。冷月当空照,长啸刀光疾,共与我王患难齐,建我家园。将士齐力,德行相济,文武辅成,陆战无敌。将士齐力,德行相济,文武辅成,陆战无敌。”

费青妲咂舌半天,再揭,上头写着“阵兵三问”,下头写着:“问:你们是什么族的人?答:我们不论族,都是一家人,夏,夏,大夏。问:你们忠诚于谁?答:国家,国家,大王,大王。问:你们信什么神?答:长生天,长生天,圣人,圣人。”再揭第三张,是“进饭歌”……。揭第四张,是“阵战歌”,写着:“推进则呼:‘陆战无敌,嗬嗬嗬,阵战无敌。’快进则息。观战则刀剑击顿,乱战则喝:‘吼,吼,吼。’夜战则‘嗷’……”揭第五张写着:“中原朝廷歌《无衣》,闻则必悲,吾亦从军中来,观此歌更与目前东夏处境同,可暂用之,然曲调须变,以返古之浑朴,去之悲而求旷远,融以燕赵风,以大音低鸣,奏牛角,首字当长,次字当混,后字当重,如此一来,则可节奏沉奇,育将士之大胸怀。军歌不必唯一,尚可寻我东夏《敕勒川》为次歌,此歌虽无杀机,然雄浑开阔,可舒缓心志,使将士多思我东夏,休怡身心。”

费青妲说:“你还能作曲?又不能当饭吃。”

她放下去,还是没埋怨过瘾,继续埋怨。

不料,埋怨未完,熊熙来还真揣着目单来了,笑着跟狄阿鸟说:“总督体谅大王的困难,一咬牙,愿意出借您二十万两,而且不要利息。”

费青妲都恨不得小马一样甩起两只玉臂,使劲儿跺脚。狄阿鸟却又让她失望了,摇了摇头,轻轻地说:“说一句实话,不是我不想要,而是我不敢要,朝廷绝不会无缘无故送我钱,也不会不担心我还不起,一定另外有原因,我还是不能要,也不是说不能要,是要知道什么事儿,然后再考虑。”

费青妲痴呆,咧嘴,长大,无声无息地眨眼,一个指头往前够着,好像是要自己跑出去的心抓回来。

熊熙来尴尬地说:“大王不会是?不会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大着胆表示自己的怀疑:“大王是不是和别国有了什么协定?”狄阿鸟摇了摇头,轻轻地说:“朝廷似乎从来也不做赔钱的买卖,借给我二十万两雪花银,有点想要,有点不敢要。你们还是尽快让我知道,朝廷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熊熙来又失望地走了,干脆亲自回备州一趟。

他把事情一说,杨雪笙笑了半天没音,说:“你说东夏王缺钱,他缺钱?”

熊熙来说:“也许是他戒心太重,也许他不敢无功受禄,总之,他还没有与别国来往的征兆,而且别人,恐怕也给不了他什么。除非高显想把……”他半天没音,咳嗽几声,小声说:“湟西。”

杨雪笙大叫一声:“我操他娘,高显只是阴险到家了,那是朝廷的地。”但他很快醒悟过来,说:“这不可能,湟西确实是高显的门户之地,虽然他们未曾经营,但一直视为自己的,不然也不会说一个‘还回去’。”

他吸了一会儿气,实在疑惑不解,问:“东夏王到底缺不缺钱,到底想要什么?难道他对朝廷不信任到这种程度?难道二十万还不够?”

紧接着,他“嘿嘿”笑笑,说:“这家伙有时候奸起来,也是够呛,上次骗粮,一群傻头傻脑的玩意儿都被他耍得坐地下哭。咱不能上他这个当,这个事放一放,免得越给他,他越上脸。”

第三天,熊熙来没从备州再去,这二十万不来了,飞了。

费青妲这就在狄阿鸟面前反复责问:“玩过头了吧,钱呢,钱呢,没利息你还不要,现在好了,没有这笔钱,钱庄怎么办吧。”

然而这一天,王本终于露了面。

当天狄阿鸟让阿过派人找他,却并未去问他在不在渔阳,他这几天,其实一直不在渔阳,说是考察武律山,其实是考察阿鸟给他的一块牧地去了,到了看看,什么都满意,可关键问题是现在东夏的势力,就只到武律山,那儿有点远,拓跋巍巍若是发兵,还首当其冲。于是这家伙唉声叹气,一考察好几天。

这一次他来,就是一句话:“我想换地。”

狄阿鸟也就顺水而下:“我没有多余的地呀,你给我找一块国土,我从上面给你切一块,换给你。”

王本垂头丧气,说:“我哪有什么本事给大王找国土?其实我知道,我不该来说这事儿,大王还病着,算了,大王,你给我百十亩农田吧,一百亩农田,我都愿意。”

狄阿鸟说:“不行,你得给我找一块合适的国土,现在不是你吃亏换地的问题,而是我没地,朝廷罚我了,北平原的地要交钱,虽然交得不多,但是麻烦不少,他们不允许我们有军事力量存在。”

王本“啊”了一声:“交钱,还,还不能有兵,那还是我们的地?”

狄阿鸟摇了摇头,说:“本来人家没想过给咱,咱得自己谋一块,你要是给我找不来地,趁早回武律山放牧。”王本眼睛突然闪亮,小声说:“不是没有,我就怕大王跟揍博小鹿一样揍我,那块地不好?靠着河的可以耕种,不靠河,山河险固,经营得好,北看北平原,东望咱们家?”

狄阿鸟一阵糊涂:“哪块地呀,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王本一咧嘴,一含糊:“大王,就那一块,要吧,不要没了。”狄阿鸟扩着耳朵“啊”一声:“哪一块儿?”王本“哦吆”一声,避实击虚,笑着说:“何必让说明呢,那块地,就怕你不敢要。”

狄阿鸟说:“你不说我怎么敢?”

王本没好气地说:“你就是不敢?”

狄阿鸟说:“这个事儿我只让你一人知道,我不但敢,还很快就会下手,不然,为何找你来?但是你的口风得紧,出去之后不要给自己人乱说。”

王本张着嘴巴惊笑,旋即说:“让我来就是这事儿?”狄阿鸟点了点头,轻声说:“实际上就是这事儿,但是表面上却不是,龙多雨跑了,他干了坏事,跑了,我们不能不理吧。你去一趟高显,告诉他们,为了两国的和平,我要龙多雨的脑袋,要他许诺给我阿妈的采邑,要富的流油,要在我们够得着的地方,要足够大,龙多雨说半数百姓归我阿妈,为她耕作,那么土地上耕地面积,起码得是半数百姓能耕作的面积,告诉他们,不给,我们就开战,就自己去取。”

王本点了点头,说:“那湟西要不要明说?”

狄阿鸟说:“何必明说呢,龙多雨一跑,他们自己就心里有数了,你可以临机决断,但是最好不要道明。”

王本低头想了一会儿,说:“这样不是让他们有防备了么?”

狄阿鸟说:“地不是他们的,他们要先拿在手里再送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你走之后,我会派出刺探,做好准备,但你要给我打听两件事,这两件事表面上都与占不占湟西没有关系。第一件事是他们海上战船的情况,第二件事则是他们每年对外用兵的粗略次数,以及兵役制度的实际情况。”

王本问:“你问这些干吗?”

狄阿鸟说:“你别管,你去找几只信鸽,摸到了,立刻飞鸽传书。”

他赶走王本,则立刻让赵过亲自去渔阳召来张铁头,常子龙和季伦,传达他们说,就地反思不是呆在渔阳反思,是回来反思,同时,让谢先令来渔阳,也向牛六斤,德楞泰传达一些命令。

这些布置完之后,他就继续生病。

生病还没生够,谢先令和张铁头三个一块来了。

狄阿鸟让三个胆大包天的人一色站到自己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卖人卖的快呵,我硬是没有撵上,告诉我这是谁的功劳?”

三人心里忐忑,个个低下头,不敢吱声。

狄阿鸟问:“到底是谁办到的?”

张铁头知道自己的问题最大,连忙说:“三个臭皮匠,顶个大个将,不快不行,于是同心协力就……”

狄阿鸟冷笑说:“三个一起呀?”

他说:“常子龙,你练你的兵,怎么跑来与他们合伙?”

常子龙讷讷地说:“事情都那样了,铁头调我来,我干也是那样,我不干也是那样,我也就凑了个数。”

狄阿鸟为谢先令指一指他,说:“这位将军他只是凑个数。”

张铁头连忙包揽:“都是我的意思,我知道你想揍我,说不定还要我脑袋,不用再让他俩一人咬我一口吧?”

狄阿鸟笑着说:“怎么会?你多厉害?我生病的时候都想过,张铁头这么厉害,说话这么算数,我还做什么大王呀,逊位让他得了。”

张铁头挖挖头,轻声说:“阿鸟,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狄阿鸟说:“错在哪?”

张铁头说:“不该和你对着干。”

狄阿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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