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阵传奇-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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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我在江边，那晚与孙异所在的地方。事实上我每天都来，总期望有那么一次，能远远看见她来江边走动。然而一次也没有。

一转身，又看到了黄舞。这次她没有再穿上次见到的汉族服饰，上身穿着刚到肚脐的黑色棉背心，下身穿着齐膝紫色短裙，脚上是一双普通的布鞋。无论身材还是肤色，看起来都比前几天亮丽了许多。

我不由脱口而出：“这衣服才适合你。”

“漂亮吧？我用汉族服饰的布料代替了部落里原本使用的动物毛皮，改进后的衣服清爽了许多，也一点没失去我们山越人的特色。”

“怎么想起穿成这样？”

“那是因为我才回来啊。”

的确，好像自从那天我被黄舞叫去见黄盖，就再没见过她。如果她是穿成这样出去的，那么她多半是去联络了山越。

我想了想，试探我的猜测：“你去联络你原来的族人，让他们配合作战？”

“果然聪明，也难怪会成为大家公认的人选，在这里当个裨将可惜了。”

“呵呵……”

黄舞看我没兴趣就军职的问题讨论，继续讲她的情况：“我父亲……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到死也没来赎我回去。赶上这次时机，需要山越的力量帮忙挡住可能出现的陆地偷袭，周瑜、诸葛亮两位大人已经派人找到了我原来的部落，我出面是为了向他们证明我还活着，那部落首领的职位就应该还给我。”

仅靠黄舞的继承人身份，恐怕没那么简单夺回首领，周瑜等人一定没少下工夫。只是如果没有江东的这场危机，黄舞这枚棋子不知道要被他们藏多久。

“那恭喜你吧。”我也只有这么一句话好说。这本就是一场利益的交换，黄舞自己想来也心知肚明。不知道她回去之后到底是叫尤舞还是黄舞，反正至少回去之后就是自由，也算一件喜事。

黄舞从我并不积极的谈话中看出我的状态，知趣地准备离开：“那你忙吧，我就是来拜托你一件事的。”

“果然你来这里找我，肯定是有事，说吧。”

“今晚，一定保护好我义父。”

“嗯，当然。”这本就是我职责所在。

“还有，你也要活着回来。”黄舞转身：“别不给我复仇的机会。”

“放心吧，一定。”我笑着看她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怅然若失。我想见的人没来，关心我生死的人竟是被自己杀了叔父的女孩，可笑天意弄人。

夜里，到了出发的时间。周瑜给黄盖做了最后的交代便前往点将台安排战术，诸葛亮则在白天的时候已经被赵云接走赶往江夏布置。甘宁、太史慈昨晚已经秘密出发，只带了本部军马，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现在，江岸已经被严密封锁，没有周瑜和程普的手令，所有人不得擅离营寨，唯一能出发的只有我和黄盖的船队。

“江鸿，上船吧。”

“是，将军，马上。”最后望一眼江岸深处女兵营寨，营火已经熄灭，看不清任何影子。

扬帆，起航。

“年轻人，保重。”

“黄老将军保重。”

“船长，保重。”

“各位兄弟，保重。”

一路同行，所有人却好似道别。通往未知未来的航道上，没有人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行至半程，便再无人说话。东南风缓缓而起，渐渐风势越大。

船队就这样前行，依稀可见曹军水寨的灯火，黄盖下令全队加速。

没有人能阻止我们，虽然有人试图阻止……原荆州大将文聘，察觉到了我们行进速度的异样，带出一排小船进行拦截。

但是黄盖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对面的小船上还在招呼，我们弓箭手已经万箭齐发。文聘怎么样了，我看不到。艨艟发挥其船首铁制撞角的优势，配合箭雨冲锋，十几只小船组成的船阵瞬间溃散。

曹营瞬间炸开了锅，各式乐器声打起，估计慌乱之下他们只是想着就近寻找能发声的东西警告别人。

四周反应过来的弓箭手把我们当成了活靶子，如此强大的压制下，我们孤单的十几条大小船只毫无还手之力。好在东南风烈，真正有杀伤力的只有身后的箭雨，前方船阵里射来的箭支在到达我们面前时都纷纷落在了水里。即使这样，我周围还是不断有人被射中落水。

“点火！”黄盖下令的时候，最前面的一艘艨艟已经按照原定计划撞上了水道边缘的一艘被铁索连结的战船，后面的风景豁然开朗。这是根据冷冽给我的图纸设计的方案，强行突破那艘船舰后就能快速找到曹操所在的楼船，而不用转弯绕进复杂的营寨水道。

旗舰点火，周围的僚舰也照做。除了第一艘用来撞击的艨艟，其他船上全装满了干柴和燃油，这把火下去，整艘船立即火光蔽天。

“弃船！”这是黄盖最后的指令，还活着的人开始释放绑在船舷的小船。为了大船的行进速度，在出发时就没带多少小船，经过猛烈射击和自己穿上的烈火烧灼，还能用的更不多。

“黄老将军你先走。”我想起黄舞的请求，不管她有没有给我说，黄盖是我来江东后第一个提拔我的将军，我也会这么做。

“说什么，老夫岂是独自贪生之辈？全体都要上船。”

“船长，命人带黄老将军上船。”

“是。”这种时候，船长和士兵还是知道该听谁的。

小船坐不下全部人，也必须有人来保证火船能够准确撞击。

我泳技很差，在小船上也站不住，除了我还有更废物更适合留在船上的人选吗？

黄盖的声音很快消失在火船上，我回顾还在船上的士兵，有些是没来得及上船的，有些事自愿留下的。

“江鸿将军，现在本船由你指挥了。”船长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

“你没走？”我刚才让他带走黄盖的意思，是要他一起上小船。毕竟这些经验丰富的船长，才是江东水军最宝贵的财富。

船长表情轻松地笑了笑：“我是船长，船在人在，我担任这艘船的船长已经六年了，哪有私自离开的道理。”这意味，从一开始，船长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我朝他点点头，这个时候，大家都不用再说什么。

船上减员厉害，船长上前亲自掌舵。离曹操的楼船越来越近，对面的弓箭手也急了，加强了射击频率，并且开始注意到我们的行进方向，重点射击掌舵人。

其他士兵筑起人墙在船长面前挡住箭雨，我怀着敬意，向他们行了最后一个礼，走到船首，迎面已经是楼船木制的船身。

“嘭！”我只觉得身体飞了出去，在空中不断地翻滚。

箭支、火光、木屑，在我眼里如映画般快速闪现，然后我重重地摔在了木板上。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爆裂声，整个赤壁上空如同白昼。

第一百二十章　梦魇的终结

船体剧烈的摇晃把我逐渐从昏迷中震醒，迷迷糊糊中，只感觉周围都是仓皇逃窜的曹军将士，全然不过我这个躺在地上的“死人”。

我小心地摸了摸武器，好在刀剑的鞘都是用绳子牢牢绑在背上的，刀还在，剑在离自己不远的地上，应该是落地后才摔断的绳子。

周围的人还处在慌乱中，我便悄悄往我的剑所在位置爬行，快接近的时候，一个打滚过去拿起剑，随后翻身跃起，警惕地看着四周。

“张辽将军已经护着丞相下船了，你们再去看看有没有哪位大人需要帮助。”

“是！啊……”眼前的几个士兵答应着正要往前走，毫无防备地被迎面而来的我一刀一个。

“曹操在哪儿？”我转身问那个军官，看着他手中与我一模一样的短刀，我知道我选择错了杀人顺序。

梁立很快从慌乱中恢复了平静，示意他的手下散开去执行先前的命令，然后架起刀盾：“好久不见啊，江鸿屯长。”

“梁立，告诉我曹操在哪儿，我不想杀你。”

“丞相已经由张辽将军护着下了小船，你来不及了。想杀丞相，先过我这关。”

我摇摇头：“你是不是我的对手，心里应该清楚。”

“我知道，但这里不是我一个人。”梁立突然向左右大喊：“雷廷、王威，快来帮忙！”

先赶来的是一个手持长戟的军官，与梁立一样，看到我，让他的手下继续去营救其他人，只留下了自己。

尔后，雷廷带着一队士兵赶到，他没有支开士兵，显然是想带着一群人跟我打。

这里面，我知道梁立是个精通刀法的老兵，作战经验比我多很多。雷廷虽然是陷阵营的叛徒，但他的小队指挥能力十分出色，特别是他带来的这群人，多是当初魏续选进陷阵营的士兵，后来又跟着雷廷一起反叛。

“真是老朋友都到齐了……”对面的人都没答话，我侧过脸，小心着观察着那名叫王威的军官。戟兵还是比较常见的，但梁立专程还他帮忙，证明应该是一个比较有实力的人。

雷廷指挥他的士兵把我围在中央，梁立、王威一前一后对我形成包夹。这样站了有一段时间，双方都没敢轻易移动。我是碍于对面的人数，而对面，想来是忌惮我的能力。

一发火石准确地砸中楼船甲板，本已严重晃动的船体开始倾斜下沉，是周瑜领导的总攻，已经打进了曹营水寨。

我抓住这绝佳的机会，抢先下手，并没有正面去找正面的梁立，却反身袭击后面的王威。与王威接触的一瞬间，我立马知道这个角色不好惹，他在严重失去平衡的情况下，见我刀剑齐出，立即双脚离地，顺着船体倾斜而下，巧妙躲过的我攻击。在闪躲之余，他手上的长戟并没有闲着，接着落地的力道，直直地就是一个劈斩，好在我的剑抬得快，勉强接下。

鉴于这个情况，我立即攻向周围的雷廷派出的士兵，在船体趋于平稳下，成功斩杀两人，想再争取更多的机会已经很难。现在开始，我还需要面对近二十人。

主动权回到雷廷等人的手上，我开始被动防御。其他士兵还好，我能应付自如，加上不稳定的外部环境，能同时进攻的人不多，我使用两把武器的优势体现出来了。最担心的就是梁立和王威，他们两人往往还是组合进攻，一前一后，一近一远，不停地把我向楼船边缘逼。

这些是雷廷的战术，用士兵消耗，让战斗力最强的人给予致命一击，即使不能一击制胜，也要慢慢把我耗死。

终于，梁立和王威再一次的联合进攻。这次悄悄变换了主攻人选，竟然是王威先佯攻一次，我一直觉得用刀盾的梁立进攻性不如王威，一时没注意，梁立猛地用盾撞开我的招架，手中短刀直插我左肋。

情急之下，我手中的刀干脆也向他没被盾牌保护的身体猛砍，只能赌他会不会收刀。

“嘭！”之后是一阵铁器断裂的声音，梁立还是收住攻击，力道全部砍在我挥出的短刀上，两把刀齐齐地断裂。

我们两人同时失去武器，但我还多了一把剑。我定了定神，随即双手紧握振魂，挑起梁立的盾牌。在给他致命一击时，王威立即出级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只能双手用剑招架，一个侧踢把梁立踢飞楼船二楼的甲板，后者消失在黑夜里。

接下来的战斗突然轻松了许多，雷廷指挥众人依然把我围在核心，却基本没有生命危险。混乱中，我甚至寻到机会斩掉了一名士兵。似乎对方的战斗力下降得有些过分。

我猛然领悟，少了一个梁立不会带来这样质的改变，这个状况的原因，是我双持振魂的结果。

我哈哈大笑，终于明白了振魂闲置在孙权武器库的原因。这不是一把常见的中原剑，它的剑刃故意打造了一个弧度，不像别的剑那样竖直。所以，说它是剑，不如说它是刀剑的合体。我不知道这把剑出自何处，只是在实战中发现，它需要两支手的力道进行挥砍和刺击，若是单手使起来，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很明显，我的狂笑对阻止对方进攻起不到任何效果，又一个士兵发起进攻。我出乎他意料地没进行格挡，反而是闪身到他侧面，双手反向后把振魂从他背部推进，再绕到他时候，一剑斩下这个可怜的士兵头颅。

这不是我的剑法，是振魂的剑法。

几乎是同时，楼船的阴暗角落无声无息地射出一箭，穿越众人，雷廷中箭到底。

我无暇顾及是谁在帮助我，抓住翻身的机会，闭眼心随剑动，回忆在失去光明前最后记忆里众人的站位，最后一击，再睁眼，只剩下王威和两个士兵。

“可恶，打不过了，撤！”王威看了我一眼，不甘心地带走剩下的人。

我没有追，现在要去确认雷廷的生死，也要顺便对刚才出手相助的人说声谢谢。

“用长戟的是张颌手下的军官王威，听说他父亲以前是大戟士，他在他父亲阵亡后也加入了这支部队，是跟随张颌在官渡一起投降的曹操。”角落里的人现身，十年未见，我仍认出他是刚子，箭术精进了不少。

“的确很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其实刚子的处境很危险，除了我，还有很多人见过的，比如雷廷。

“本来大哥让我混在楼船，等待战斗爆发，就算不能杀掉曹操，也能趁乱解决一些文官。不想到正好遇上你们。”

“好，那你知道曹操去哪儿了？”

“由张辽、许褚贴身护着，算算时间，应该靠岸了。”

“那我去追，你呢？”

“我还有其他任务……”显然刚子不打算同路。

我不强求，只是善意地提醒他：“江东水军马上杀到，船也快沉了，你尽早把身上曹军的皮换了，避免误伤。”

“嗯，我心里有数。”刚子不再多谈，向船舱走去，很快消失在阴影中。

目送走了刚子，我想起地上的雷廷，他并没有死。

“送你一程？”

“谢谢……”

我把剑立在他的胸口上，单膝跪地，算作告别。

“九年了，我没有再杀过一个人……终于……结束了……魏续将军已经战死，知遇之恩……我总算……”

雷廷最后已经说不清楚了，那一箭射应该是射中了肺部，气息只有出，难有进。其实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我已经明白，安抚住他的情绪，持剑的双手也用力下压：“永别了，朋友……”

说实话，我从未仇恨过雷廷，他是遵从魏续的命令。雷廷本来就是魏续帐下的军官，在魏续的推荐下参加陷阵营的选拔，想来九年前的那一次兵变，他比任何人还有纠结。

而我也必须杀他，叛徒应该得到叛徒的下场，夏侯斌的仇也应该有人去报。

既然他说了魏续已死，那么这个梦魇便已终结。我接下来要面对的，将会是信仰的对抗。

第一百二十一章　虎骑豹骑

偌大的曹营水寨，战船都用铁索连结，借着东南风势，大多已经烧得支离破碎。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我应该怎样到岸？

看着满营逃窜的曹军士兵，说明这个问题，大家都解决不了。

楼船倾覆，在最后的时刻我通过连结的铁索到达了它后方一条艨艟，发现这艘船也坚持不了多久。记忆中，冷冽给的图纸上，分明有路径从连结的船只中到达浅滩，现在我也只能尝试。

艰难地闯过半程，一个个曹兵都跟发疯了似的乱闯，并不在乎我与他们衣甲有什么不同。越过第四艘船，铁链已被烧断，依稀可以看到的岸边，我就是够不到。

船体发着噼啪的木质材料烧灼的声响，回头看这艘斗舰的桅杆，不偏不倚朝我倒下。而我四周避无可避，在一阵惨烈的惊叫声中，我奋身跳进水中。

突然涌来的寒意，耳朵进了水，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上下浮动中，分明可见纷纷下落的燃烧中的木料。我拼命地挣扎，却明显感到下沉愈快。最后用尽全力跃起吸了一口气后，我无力地看着有色彩的光亮逐渐消失，进入漫长无边际的黑暗。

肺里的气体已经吐出大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