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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最得意-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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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平点点头,“那便是管好身旁的一切,父母妻儿,好友一个都不能落下,身居高位,身旁之人便是你最大的绊脚石,更是庙堂政敌的突破点,若是不管好了,你的这条路上,到处都是险境,如何走得安稳?”
教书先生真心实意的说道:“学生谨记先生所言。”
栾平怅然一笑,“原本学生选什么路,做先生的不该管,但做先生的心底一定会有想法,是希望以后学生走什么路,走到什么高度,做先生的心里都有愿景,在你看来作为陈国一国柱石便是极为不错的一个事情,可是在先生的心底,或许不是如此啊。”
教书先生闭着嘴,没有开口。
栾平轻声一笑,没有再说话。
远处雨幕中,已经有人来到宫门口,要请栾平进宫。
正是薛雨。
栾平缓缓而行,身后仍旧是那个教书先生。
走在宫墙之中,脸色苍白的栾平走的慢,来人也不敢催促。
毕竟直到现在,栾平仍旧是现如今的陈国相国,一国柱石,庙堂大佬。
栾平主动与薛雨攀谈道:“薛总管,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薛雨苦笑道:“相国大人既然都要辞官了,自然是应该知道陛下现如今该如何了才是。”
栾平平心静气的说道:“薛总管是否觉着老夫一走,陈国的天便塌下来一半了?”
薛雨犹豫开口道:“栾相国对于陈国,实在是太过重要,陛下担忧,自然无可厚非。”
栾平呵呵一笑,“君臣一场,自然要求一个善始善终,陈国的天不会因老夫在而不塌,也不会因老夫离去而塌下来,一国政事真是太过于复杂,老夫看了这么些年,总觉得腻味。”
薛雨低着头,没有搭话。
栾平也没有再继续废话,只是来到御书房前之后便停下脚步,这位平日里一直不注重仪态的老大人破天荒整理了衣衫,然后才走入御书房。
薛雨和那位浑身湿透的教书先生便只能在门外候着。
两人心情大有不同。
薛雨担心老大人和皇帝陛下谈不到一起,导致皇帝陛下一怒之下做出些事情,让事后的自己和陈国都觉得后悔。
而教书先生则是心境要平和的多,他只是在将那些先生嘱咐的东西都一一记下,这些东西都是金玉良言,其实一点都马虎不得。
御书房内,栾平便坐在陈国皇帝身前。
这位三朝元老,对着这位陈国皇帝,神情平静,一点都不慌张。
皇帝陛下皱眉请求道:“老大人为何要走,陈国危局还需要仰仗老大人才是。”
栾平平静道:“陈国无危局,陛下只是没有看透而已,若是看透,便知晓老臣与大局并无碍。”
陈国皇帝皱眉道:“恳请老大人解惑。”
栾平盯着陈国皇帝的眼睛,缓缓道来,“陈国危局是什么,不过还是担心期满之后未能攻破周国而被延陵责罚而已,由着老夫来看,若是陛下这般担心,倒是不必,延陵皇帝既然不愿意留下恶名,即便如期未能攻破周国,对于出了死力的陈国,责罚会有,不会太重,说不定还要增拨钱粮,陈国是死心塌地为延陵,延陵会知道,因此不管如何,延陵不会让陈国寒心,至于边境那边,周国已经强撑了一年有余,虽说看起来仍旧不落下风,但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因此要不了多久,自然便会溃败,两者都已解决,哪里来的危局?”
陈国皇帝神色激动,“老大人此言当真?”
栾平叹了口气,“陛下难不成会以为老夫会辞官便诓骗陛下?”
陈国皇帝摆摆手,“那老大人为何辞官?”
栾平开门见山说道:“老臣入陈国,是想将陈国疆域扩大到能和延陵比肩,即便不能在一代两代之间便成事,至少也要看到些希望才是,可现如今一看,陈国三代,先皇和陛下都算不上庸君,可实在是和胸怀天下的明主仍有差距,老臣不愿意在此继续蹉跎,那换一国而谋便是。”
陈国皇帝沉声问道:“那老大人要去何处,是周国?”
栾平摇头,“周国无果,陈国有根,老臣此去,或许不在延陵。”
陈国皇帝一怔,“老大人这般年纪,仍旧还有心思?”
栾平一笑置之。
陈国皇帝颓然道:“可老大人一走,陈国庙堂,当作何打算?朝堂内外,以往皆仰仗老大人,此后群臣如何自处?”
栾平指了指门外,“老臣有学生,宰辅之姿,陛下好生培养,也能为陈国此后几十年作为打算。”
陈国皇帝苦笑道:“老大人既然想得如此周到,似乎朕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
栾平笑着摇头,“陈国局势,未必难,不过陛下求稳,自然便无难关可说。老臣这把年纪,心思所想倒也简单,陛下却给不了,改换门庭,好聚好散便是,不是什么大事。”
陈国皇帝默然无语,心情和御书房外的天气一般阴沉。
——
淮阳城外大雨倾盆,比之城中,要大出不少。
雨幕之中,那条通往国都的官道上,行人稀少。
偶有马蹄声响起,都是边境驿卒,通报军情的。
官道上,有个青衫撑伞少年背负剑匣,缓缓而行。
与周宣策和顾缘分别于陈国边境,李扶摇足足在山野之中走了半个月,才折返身形往官道上走,顾缘是个烫手山芋,光是那个身份便足以让不少人惦记,他李扶摇可不敢在出过一剑之后,还大摇大摆的肆意而行,那是找死。
虽说之前那一次有老祖宗出剑,可实际上,老祖宗不会什么时候都在他身后。
还得靠他自己。
在大雨中缓行,李扶摇听着这一颗颗雨珠滚落滴在伞面上,看着这场倾盆大雨,恍惚出神。
背后剑匣里,两柄剑更是阵阵颤鸣。
李扶摇灵府里那些气机,更是胡乱在经脉里游走,有些甚至还想着冲出经脉。
虽然并无经验,但李扶摇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好像是要破境了?!
在那个连绵秋雨的时节里,他第一次见到陈嵊出剑,见到那尾白鱼化剑,然后第一次接触剑士的那条崎岖小路。
第一次出手是用柴刀砍向那个红衣女鬼。
第一次胜过某人是在绿水湖前一刀杀龟。
第一次想着一定要有一柄剑的时候,也是在空手上剑山的时候。
师叔柳依白为他做了一柄木剑,师叔谢陆要把小雪相赠,师叔洗初南让他找回藏鱼,他下崖底去找那柄青丝……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都还没能真正成为一个剑士。
第一境正意,算是他踏上了修行大路。
可真正要成为一个剑士,便是要来到第三境剑气境。
练剑起于那个秋雨连绵的时节,成为剑士也要是在这个时节?
李扶摇不知道,只是现如今,他很想提剑挥剑。
如此而已。
他眼里有光。
一抹剑光!
第一百五十章 剑气生()
剑光起于无形,并非李扶摇真的出了一剑,而是停下脚步内视灵府之时,便一眼看到有个青衫少年盘坐,膝上有一柄剑半出鞘。
少年容貌和李扶摇无异,那柄剑和青丝一摸一样。
李扶摇看着那盘坐小人的时候,那人也抬头看向他。
两人对视一眼,便能看到那一抹剑光。
“天地虽大,一剑足矣?”
那小人站起身,将那柄剑悬在腰间,笑着问道:“若是此事还有一条路,让你去选,你还选不选?”
李扶摇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小人,轻声道:“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自然便要继续往下走去,半途而废,之后怕是再也提不了剑。”
那小人哈哈大笑,“李扶摇,我问你,你练剑到底想走到什么地步,这个问题是我与我之间的问题,不必考虑太多,如何想便如何说。”
李扶摇盯着那小人的脸,试探道:“成为剑仙如何?”
小人一脸不屑,“世间其余剑士都想此境界,这无可厚非,但李扶摇,你该知道,剑仙之上真的还有其余境界。”
李扶摇皱眉道:“好高骛远?”
小人双手环抱,等着答案。
李扶摇蓦然发笑,“剑仙如何?一剑搬山倒海又如何?我李扶摇面对着这天地万千景象,只一剑如何?”
小人拍手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李扶摇,今日之后,咱们可以一起前行了。”
话音未落,那小人忽然拔出腰间青丝,一剑刺出。
滚滚剑气激荡,席卷而来。
李扶摇笑着同样打开剑匣,以青丝对敌。
两剑相遇,剑鸣声不绝于耳。
那小人一剑过后,笑着回撩,然后第二剑递出,同样是剑气激荡,剑身上有青色剑罡如一条青龙盘绕在上,发出阵阵龙吟之声。
李扶摇则是一剑将那条青龙龙头斩下,意气风发的有一剑递出,这一次是对着那小人的心口。
小人身子一侧,平静开口道:“李扶摇,这一剑还行。”
李扶摇摇摇头,“下一剑更行。”
小人哈哈大笑。
两人持剑对敌,一来一往便是数十剑。
势均力敌。
那小人再出一剑之后便收剑而立,片刻之后便重新盘坐下去。
李扶摇问道:“如何,就这样?”
那小子摆摆手,“你那些剑气自己好生留着,以后找别人逞威风去,跟我打,不算是本事!”
李扶摇笑着收剑,正想说话,却感到眼前一黑。
蓦然睁眼。
仍旧是瓢泼大雨中,他撑着伞背着剑匣。
这一次再内视灵府,仍有小人,不过他只是如同一座塑像一般盘坐在灵府当中,没有半点生气,只是膝上半出鞘的青丝,有丝丝缕缕的剑气展露。
睁开眼睛,李扶摇盯着这场大雨。
他已经来到那门槛之前。
只差最后一步。
该以何种姿态往前跨过去?
李扶摇皱着眉头,最后选择是把背后剑匣里的青丝拿出来悬在腰间。
按住剑柄,李扶摇往前走了好几步。
每一步都踏得很重。
在这条官道上结结实实踏出了好几个脚印。
李扶摇身上剑气暴涨。
气势磅礴。
如果现如今有旁人在一侧,便能看到一个诡异至极的景象,那便是李扶摇身前身后的一丈方圆之间,雨下得极其没有规律,那些雨珠在这一丈方圆之中胡乱倾斜,毫无章法。
其实剑士破境,无论高低,都是一场盛景。
世间现如今已经没有太多剑士,若是放在六千年前,实际上若是一位境界不低的剑士破境时,除去会有不少同道为其护道之外,也会有不少三教修士会在远处远远观望。
便是因为剑士破境,所弄出来的动静其实一点都不小,那种境界高深的剑士破境时,更能让天地变色,日月短暂无光。
当年朝青秋从登楼而入沧海,虽说是在北海荒无人烟之处,但就在那么片刻,世间所有的剑都发出阵阵剑鸣,北海上风浪不停,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势,只怕让人所见,就要当场吓破胆子。
不过现在,李扶摇境界太低,所引发的异像不过是在一丈方圆之内而已。
此刻,李扶摇脸色煞白,按着剑柄在雨中缓行。
每走一步,脑中便轰隆一声。
紧接着好像便有万千剑刺向他。
好像当日在门尘山道上的时候,朝青秋的那一缕剑气对他的压迫一般。
李扶摇苦笑着开口,“说是这剑道崎岖,是羊肠小道,其实也不完全贴切,这一境和一境之间的门槛便这么高了,真要能走到最后,真是要脱下好几层皮,这没得跑啊。”
自言自语的李扶摇咬着牙。
灵府内的气机正在缓缓转化成剑气,这个过程异常痛苦。
可不得不接下,若是熬不过这一关,那条剑仙大道在眼前,却只能一辈子在身前。
剑道之路,本来崎岖不平,走得慢,走得难。
都是理所应当。
若不是如此,何来的同境无敌,何来的杀力威震山河?
有因即有果。
若是实在是不能为怎么办?
剑士入门一境,已经给出答案。
——
栾平走在宫墙之中。
身为仍旧有人替其撑伞,但不是之前那个教书先生,反倒是内务府总管太监薛雨。
陈国皇帝说要考校老大人带来的学生,看是不是有能力在某日扛起陈国庙堂,而栾平话已说尽,便不愿意再继续待下去。
走在已经走过很多次的宫墙中,栾平心情不差,因此一路走来看见一些宫中小太监还有宫女,都算是和颜悦色。那些不会知道今后陈国朝堂走向的小人物见到这位庙堂重臣,除去毕恭毕敬行礼之外,做不出其他事情来。
栾平一一点头示意。
走过一段距离之后,薛雨破天荒问道:“相国大人辞官之后,心情便这般好?”
栾平笑着感慨道:“记着那位陶公诗文是怎么说得来着,哦,对了,‘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虽然老夫不过是从这个樊笼里钻到另外一个樊笼里去,不过再如何看来,都算是一件幸事,开心一些也算是人之常情。”
薛雨小心翼翼的说道:“斗胆问上一句老大人,这陈国庙堂会不会乱?”
栾平转过头,看着这个为他撑伞的宦官,神情古怪,“薛总管,老夫走不走,陈国庙堂乱不乱,似乎也都不是薛总管该操心的。”
薛雨苦笑道:“虽然入得内廷,但薛雨毕竟是个陈国人,对于陈国安危,实在是也不是没有半点关怀的,或许相国大人看不起我们这种阉人,但不管如何,咱们身上的陈国烙印会一直在。”
栾平呵呵一笑,“薛总管,各行其事吧,知道与不知道,都不重要。”
薛雨不再多说。
来到宫门口,栾平停下脚步,早有在此等候多时的相府下人来接过伞。
站在宫门口,栾平自嘲道:“之前倒是斩钉截铁,现如今却偏偏有些眷念,这座朝堂终究是看了几十年啊。”
薛雨早已经折返身子,去御书房向皇帝陛下禀告。
这一次相国大人要辞官离去的消息,依着那位皇帝陛下的意思,应当是先要秘而不报,稳住朝堂局势为先,以相国大人身子不适为由不参与朝会便是,等到边境战事落下帷幕之后,才逐步揭开。
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毕竟现如今的陈国朝堂,经受不住半点冲击。
实在是都如履薄冰。
但实际上局势和栾平所料,应当并无太大差别,周国是强弩之末,延陵不愿意留下恶名,陈国便不会亡。
栾平留下的这些东西,算是送给陈国的最后礼物,从此之后栾平是栾平,陈国是陈国,两者再也扯不上任何关系了。
无债一身轻。
但实际上谁要是说栾平欠陈国一分一毫,都算是滑稽至极的说法。
栾平不欠任何人。
栾平接过伞,看了看城外,忽然一怔,轻声笑道:“怪不得许寂那个疯子要出剑了。”
话音还未落下,栾平又呵呵笑道:“是个什么样的少年,让许寂都这么看重?”
——
大雨中,已经无力撑伞的李扶摇淋着雨,按着剑柄一直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少步,但总觉得灵府里的气机渐渐都已经变化成剑气。
那个盘坐小人膝上的半出鞘的剑上,展露的剑气一缕一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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