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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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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桑柔一时大窘,不假思索道:“未若柳絮因风起。”因为前几天萧让刚讲过世说新语中谢道韫的故事,并且说了那就是“咏絮之才”的来历。
萧让道:“徐贤侄,你觉得呢?”徐晟望着窗外,这雪直直往下,一点儿也不像漫天飞舞的柳絮,便试着说道:“萧伯伯,我认为这雪一点儿也不像‘未若柳絮因风起’,倒是如谢朗所说的‘撒盐空中差可拟’。”
萧让点头会意道:“没错!柳絮咏雪虽有意境,可在这粗犷的北国并不适用”萧桑柔忙打断他的话抢先说道:“爹爹,我知道了!东晋时代谢道韫生活在长江一带,那儿是南国飞舞的雪,所以像柳絮。南国的雪细眉纤腰,在天空中婀婀娜娜,半天不肯下来,是也不是?”
萧桑柔的这一“将功补过”使萧让露出满意地微笑,挥手道:“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你们出去玩吧。”
三个孩子一下子投入了无边无际的雪地之中,萧桑柔提议道:“两位哥哥,我们不如在雪地上捕鸟吧。”“在这冰天雪地上也可以捕鸟?”徐晟愕然道。萧桑柔一副高傲的表情,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真是孤陋寡闻!”徐晟不与她分辨。萧桑柔道:“蔡大哥,你去屋里拿稻谷、箩筐和短棍吧。”
三人离了山寨爬过一段山岭,望见前面有一块开阔之地,旁边有个小水塘。萧桑柔道:“两位哥哥,就是这里了。”
萧桑柔叫徐晟将稻谷撒在水塘边上的空地上,自己用短棍撑着箩筐,系上一根长长的枯藤。一切就绪,三人远远地离开,蹲在一棵大树之后,由萧桑柔牵着长藤。
不一会儿,一只红色的山鸡飞过来,警觉地望了望四周,向箩筐走去,低头准备觅食。萧桑柔性急,未等它完全进入,就用力一拉,那山鸡“哗”的一下飞走了。
萧桑柔毫不懊恼道:“差一点就抓住了。”徐晟道:“你不该这么着急!”萧桑柔转身道:“你懂甚么?”
徐晟只得过去,复撑起箩筐。没过多久,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飞来,萧桑柔悄悄地自言自语道:“真是晦气,就只能抓到这些麻雀了。”那麻雀不似山鸡这么警觉,很快有几只就进了箩筐啄食。萧桑柔一拉,有几只落在了里面,剩余的惊得四散飞走。萧桑柔拍手道:“看!还是本姑娘厉害!”徐晟暗道:“要是你先前不那么心急,那只红鸟儿都捕到了,这麻雀有甚稀奇?”
萧桑柔对徐晟狡黠笑道:“徐大哥,你到那箩筐那儿把鸟儿抓住来吧。”徐晟离开大树,顺着水塘边,正向其靠近之时,忽听得身后响动。
萧桑柔尚且嫉恨他刚才回答出了萧让的提问,决计捉弄一下他。她跟在徐晟背后,趁着他未回过神来之际,突然将他猛力向水塘一推。
徐晟猝不及防,四脚朝天向水塘摔去。那是天气不算太冷,水塘只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徐晟大叫道:“萧妹妹,你干甚么?”就“咕咚”一声掉进水塘之中。
冰冷的河水冻得徐晟浑身打颤,更兼他不知水性,只能在水塘中挣扎。有几块锋利的冰刺破了他的手,还好水不是太深,否则都有可能将他淹死。而此刻萧桑柔在岸边得意洋洋地望着徐晟。
蔡梁惊恐地望着萧桑柔,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他是决计不敢救徐晟的。
过了好一会儿,萧桑柔觉得解气了,就对蔡梁道:“蔡大哥你折根树枝将徐大哥救上来吧。”蔡梁照着她所说,将徐晟从水塘中拉了上来。
徐晟冷得直打哆嗦,他正视了萧桑柔一眼,默默地向前走去。蔡梁刚想过去问他,被萧桑柔拦住。
徐晟一个人往前走了几里路,忽的“阿嚏”一声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他尽量裹紧身上的衣服,前面是一道蜿蜒的小道。
徐晟沿着道路,又拐了几里路,尽头却发现一个山洞。他进了山洞,里面漆黑一片,看样子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心中不禁有些害怕。
徐晟一个人在洞中静静的待了半日,也思考了半日,他盼望着早一点长大,好离开炉峰山,结束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待到身上衣物完全干了,他却一声不响地回去了。萧桑柔见他回来,心中却多了一丝担忧,她怕徐晟会向萧让或者邹闰等人告状。谁料徐晟对此只字未提,倒是邹闰埋怨他下午去了哪里而没来练武。
次日,徐晟就发起了高烧,萧夫人对他却是悉心照料,让他感动不已。徐晟暂时打消了盼望着早点离开这里的打算,而是心中暗道:“萧妹妹真好!有她爹娘关爱她,我爹爹和娘亲都死了,这世上只没有一人是真正关心我的。”
未过几日,徐晟终于见好。大雪封着山路,三位头领也无事可做。萧桑柔似乎已经忘了那天害得徐晟跌入水塘中,早早地叫了徐、蔡二人出去玩了。
三个孩子依旧捕了半天的鸟,大雪已经堆了好几天,鸟儿都饿慌了出来觅食吃,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三人这次收获颇丰,萧桑柔抓到好几只漂亮的鸟儿。徐晟吃一堑之后,处处小心谨慎,倒也没出甚么事。
眼见天色渐晚,徐晟提议他们回去,萧桑柔却执意再玩一会儿。三人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箩筐,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正在向那儿走去。萧桑柔突然不安分地拉了下长绳,转身对徐晟道:“你干”她只说了两个字就再也没说下去,而是惊恐地望着徐晟身后。
第13章 深山寒暑(3)()
徐晟迅速转过身来,目光跟钢锥一样的另一双眼睛相碰,浑身的汗毛顿时一根根竖了起来——狼!
大凡狼最狡猾,刚才它已经碰到了萧桑柔。萧桑柔还以为是徐晟不小心碰到了她,就一下子拉了长绳。那狼见到萧桑柔动了,就后退了一丈有余。它此刻就站在三人眼前,个头并不算很大,但如炬的目光使人不寒而栗。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狼,徐晟初始只是恐惧,但渐渐地由于这边有三人,加之都有些武艺,就不太害怕。那狼坐在对面,也不急着进攻,就呆呆地坐在那儿,警惕地望着他们。
蔡梁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强,就渐渐向狼的侧面走动,迂回着准备从侧面攻击它。那狼似乎发现了他的意图,随着他的走动慢慢地转了身子。
就在蔡梁准备进攻的一刹那,狼突然跳起,张开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向萧桑柔而来。萧桑柔惊慌失措之际,徐晟来不及细想,连忙推开她。那狼一口正好咬在徐晟的手臂上,幸好是冬天,身上衣物较多,他只是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趁着狼咬住徐晟之际,蔡梁从旁边赶过来,一拳挥到它的身上。
蔡梁平日里练武都是一丝不苟,加之基础比徐晟好,因而在三人之中,他的武艺最高。他见徐晟被咬了,使出全力就打在狼的身上。那狼负痛,急忙松了口,跳到五尺开外。
徐晟拉开衣服,还好手上只是有两个深深的痕迹,并没有出血。狡猾的狼一会儿就离开了。
倘若三人知道狼的习性,就得选择马上离开。他们不知,这只狼只是狼群中的一只,会有更大的恐怖等待着他们。
果然,就在三人收拾东西和抓到的鸟儿准备离开之际,黑压压的狼群由远及近。等他们发现之时,都吓傻了。徐晟似乎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身上冷汗渗出,连口中发出的霜气似乎都在颤抖。萧桑柔哆哆嗦嗦的吐出半口气,望了望身旁的两位兄长,手上装鸟的笼子不知甚么时候已经掉了下来。蔡梁还剩些理智,但沉着的外表下面可以看出他的内心的惊悸。
也许是急中生智,萧桑柔大叫一声“火!”,这倒提醒了徐、蔡二人。徐晟颤抖地从身上拿出火石,却发现没有可点燃的东西。三人面面相觑,蔡梁二话没说从身上脱下了外衣。
内心紧张的缘故,好容易徐晟才将衣服点燃。此时狼群的先锋距离他们只有十丈远。狼群见到火光,急忙听了下来,一双双如幽灵般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若是三人一点儿都没有武艺,估计早吓破胆了。
徐晟又迅速从身上脱了件衣服加在火上,火势又旺了些,前面几只狼后退了几步。萧桑柔就将箩筐、木棍长绳等统统加在了火堆上,看来能暂时撑个半柱香时间。但半柱香时间之后呢?纵是他们脱光了身上所有的衣物也不济于事。
不知是不是头狼带头,狠狠的长嚎了一声,狼群就发出了一阵阵嚎叫,三个孩子听了不禁胆战心惊,感觉如板上的肉,任狼宰割、分食。
狼群叫了片刻就停住了,火势却渐渐微弱,蔡梁、徐晟不得已又脱了件衣服。徐晟刚把它扔进火堆,猛然有想起什么,急得甚么也不顾,右手就将衣服从火堆中抓起。萧桑柔叫道:“你干什么?将火弄灭了可怎么办?”徐晟这次却没理会她,而是低头在衣服的内口袋里找着什么。
萧桑柔看他拿出了一块白手帕,重新藏到了身上。萧桑柔道:“这块手帕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徐晟点了点头,萧桑柔鼻子里“哼”了一声,嘟嚷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想到了。”徐晟火道:“萧妹妹,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若是在平时,徐晟要以这种口气对她说话,她早就火冒三丈了,但如今的形势逼迫着她只能忍着。
萧桑柔不屑一顾,转过头去,徐晟将衣服重新扔到火堆中。
衣服毕竟撑不了多久,不一会儿火势又弱下去。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几把火光却由远而近。萧桑柔最先看到,对蔡梁道:“蔡大哥!你看,定是我爹他们带人来救我们了。”
原来萧让见他们三人天色已全暗了还未回来,心中好生奇怪,忽听得深山中响起了狼叫声,心中一紧,暗道:“他们该不会遇上狼群了吧。”
萧让急忙唤了数十个喽啰,带了火把,远远地瞧见了一堆微弱的火光,就顺着火光过来了。萧让见到狼群,吃了一惊,忙叫两个喽啰回去报信,自己则带了三五个勇猛的硬往里闯。他们手上拿着火把向外围成一圈开路,狼因怕火自动让出了一条道儿。萧让等人终于来到了三人的身边。萧桑柔一见到他,就扑倒在他的怀里抽泣起来。萧让来不及安慰她就令他们将火把加在了火堆之中。两个喽啰脱了两件衣服披在了徐、蔡二人只穿着单薄衣裳的身上。
邹闰和蔡庆很快带了三五十个喽啰赶到,每人手上都拿了弓箭,张起了火箭在外面对准了狼群。邹闰怕狼群被逼急了发狂而没有选择包围。
在这天地的山野之间就形成了这样一幅奇观:几人围着火堆,他们外面被狼群所包围,狼群的不远处却是蓄势待发的火箭。
头狼见到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虽然不明白那些是射向它们的箭,但也感觉到了不妙,“呜——”的一声长嚎,狼群虽既不情愿却井然有序地退走。邹闰没有命令放箭而选择任由它们退去。
萧让抱了惊魂不已的萧桑柔来到众人身旁,蔡梁亦靠在了高大的蔡庆旁边,徐晟呆呆地站在他们旁边,再一次感觉到了无依无靠的滋味。那天夜里,徐晟几次从噩梦中惊醒。接近天亮之时,他终于不再做噩梦,而是看到了王氏。王氏慈祥地望着他,轻轻地对他说道:“晟儿,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好样的!”徐晟正想喊“娘”时,一下子醒来,发现天已大亮。
也许是这次遇狼事件中徐晟救过萧桑柔的缘故,她对徐晟稍微有所收敛。而自从发现了那个山洞,在这以后的日子里,徐晟一遇到不顺心之事,都会躲到那里。有时他只会静静地独坐在里面,有时他也会找一些干柴,生起一堆火来。一次,他却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小洞,仅能容一人通过,很不起眼。徐晟却是不敢再到那里面去看了。
***
又过半年,到了荷花飘香的时节,盛夏笼罩在寂静的山头。虽在深山,但太阳的光芒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把地面烤得有些滚烫;几只蝉儿正在树上竭力嘶叫着,只剩一些枝繁叶茂的树下留下残影:一切都表明了时值正午。
邹闰和萧让二人都下山去了,三个孩子既不用读书也不用学武。萧桑柔唤了蔡梁下河游水,徐晟去年受了那一吓,心底里害怕河水;再者萧桑柔也不一定会教他,徐晟倒也觉得释然,就潜心锻炼自己的马术。
他用力拉了匹常人不敢骑的烈马走到树林之中,刚想跨上去,那马儿长嘶一声平地站起,把一只脚刚踏上马鞍的徐晟晃得晕头转向。马儿似乎还不愿意,又向前跳了两步;徐晟也不服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飞步跳到马上,烈马一下子双蹄飞腾,撒野起来,纵身一跃,以后蹄站立的姿势将他掀了下去,摔得他背部生疼。徐晟自嘲道:“我就不信,连你都驯服不了。”回屋拿了跟马鞭,再次靠近时,烈马又习惯性地扬了扬蹄。徐晟不得已,只能将马鞭圈在手中,去使劲拉着缰绳。这下烈马左蹦右跳死活不让徐晟牵,头用力一扬,又把徐晟摔了个四脚朝天。若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被这烈马一掀一拉,恐怕也伤得不轻,徐晟终究练得一些武艺,只是感觉皮肉之痛。
徐晟跟它耗了一盏茶时间,双方都弄得身心俱疲。虽是在树荫下,徐晟额头亦大汗淋漓,那烈马也不安地在树旁徘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徐晟心道:“我看你能和我耗到甚么时候?”又从地上爬起。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烈马,那马似乎不再防着他,只是准备待他坐上去时再将他掀下来。徐晟却不坐上去,拿了马鞭狠狠地抽了两下,待马吃痛之际,他两手紧紧抓住鬃毛,翻身上马。烈马这下可发了狂,在林中向四处乱闯,一心想将徐晟甩下马背。徐晟也不甘示弱,死死地抓住马的脖颈,任由它左突右闯。渐渐地烈马开始安份,徐晟手上也磨出了血泡,他见事已至此就跳下马来,就势滚到旁边草丛中。
烈马冲到树丛边停了下来,紧接着又长嘶一声,似乎仍然在挑衅着徐晟。徐晟弃了手中马鞭,跑着靠近它。他闪身来到烈马左侧,抓住马鞍飞身上马,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烈马还想扬起前蹄,徐晟双腿紧紧地夹住马的身子,又劈手击打一记它的脑门。马儿很不甘心地嚎叫一声,前蹄缓缓落地,慢了下来,跑向前而去。
徐晟自言自语笑道:“要想驯服你还真不容易!”出了树林,徐晟看看天,太阳已经走过头顶,大约已到了申牌时间。徐晟跳下马来再牵它时,已经不用使出太多的力。徐晟把马牵回马厩,靠近大堂之时,却瞧见邹、蔡二人也刚刚回来。徐晟因驯服了这匹烈马,心中好不欢喜,刚想告诉他们时,却瞧见二人一脸低沉之色,似乎发生了甚么不好的事。徐晟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萧让却问他道:“你又到哪里去玩了?”徐晟头不敢抬道:“我我”萧让打断他的话道:“他们两人呢?”徐晟道:“他们在河里游水。”
“把他们都叫回来!”萧让不耐烦道。徐晟不知发生了甚么事,但只能照着他说的话去做。
三人都来到大堂之上,而三个头领都在议论着甚么,徐晟、蔡梁二人都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而萧桑柔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萧让道:“今日下午做功课,一直到亥时为止,谁也不许离开。”徐晟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得照着他的话去做,萧桑柔此时却全然不顾萧让的心情,嚷道:“爹爹你不是说今日不用练武做功课的吗?再说原先下午只是练武,也从来没有持续到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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