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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改半世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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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瑞娘姓邱,叫邱瑞,那黑脸汉子邱大大名叫邱祥,原州人氏。原州是个小地方,离建钊不过一百多里。瑞娘的男人五年前从了军,在建钊当兵。虽然这五年间没什么战事,可每年回家省亲的日子才不过二十来日,因此瑞娘直到二十四岁上才好不容易得了胎。她男人也算有点小本事,慢慢的混进了狼牙营,今年更是被提拔成了个小头目。一方面他男人也存了点钱了,另一方面也想把老婆接到身边,等生了孩子一家人能扎堆在一块过过小日子,所以上个月在建钊买了宅院,就叫人去接瑞娘。哪知一行人走到半道上,瑞娘突然胎动,邱祥只得拼命赶车想奔到建钊找人接生,结果越急越出事儿,撞到了我们的车。

我本以为跟着他们的另一名女子是邱祥家里的,却没想到,这个女人是瑞娘的表姐,叫田淑芬,年轻时就守了寡,他男人也没给她留下一儿半女。邱祥一把年纪又没有老婆,瑞娘大着肚子没个女人照顾不方便,她就常去邱家搭把手什么的,这次进建钊便一起来了。

邱祥是个实在人,当时求我救她妹妹的时候许下诺言要做我的奴仆,便立马要跪下给我磕头。我当时根本没把这话进心里去,如今见他竟然当了真,还真有点受惊,只好拿瑞娘来当挡箭牌,说让他先照顾妹子,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再来投奔我不迟。好不容易他答应了,我暗地里抹了一把冷汗。

隔天一大早,我去看瑞娘,路过阿夏和苏彩衣的房间,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嬉笑,季子山的声音在里面响起:“他是在笑么?真的笑了?好像是真的笑了!”带着从未有过的轻快。

我敲了敲门,苏彩衣手里抱着个小猴子,脸上挂满笑容替我开了门,才见我就将那只猴子举到我面前道:“姐姐你看,你看他多好玩儿?你看你看,他吃手指头了吃手指头了!”

“切,哪个小孩儿不吃手指头,有什么大惊小怪。”我看了眼那只小猴子。小小的一个,皮肤没那么红了,可还是皱皱巴巴,眼睛都没睁开,一根细得像根猪尾巴稍一样的手指头塞在嘴里,嘴角还流着唾沫。

我改颜师的挑剔劲立马就上来了,嘟哝了一句:“这猴子长大了一定也漂亮不到哪儿去。”一脚跨进房门,想顺便替季子山也搭个脉。

苏彩衣噘了个嘴满脸的不高兴:“姐姐怎么能这么说,现在这么小,哪儿看得出?等我们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公子,对不对,对不对?”一边说一边摇着那只小猴子,还凑上去亲亲他,弄得好像这孩子就是她苏彩衣生的一般。她抱着小猴子蹭蹭两步蹿到季子山身边,一扭腰对着季子山撒娇道:“季哥哥,你说是不是,这两个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两个漂亮的小公子。”我这才看见季子山怀里抱着另一只猴子。他们两人一人怀里一只猴子,倒好似一对恩爱夫妻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我立刻超级无敌浑身不舒坦!

走过去粗鲁的从季子山怀里抢过那只小猴子,我皱着眉头数落:“单眼皮,厚嘴唇,小塌鼻子加阔额头,长大了能漂亮才怪!”

一个木纳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都说外甥似舅,我鼻子不塌啊……”

我闻言脸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下尴尬的转过身。邱祥忙对我尊敬的说:“姑娘,我妹子还昏睡着不方便,刚让人去找了个奶妈,现在来抱孩子去吃点奶。”他从苏彩衣怀里接过孩子,对着我手里这个看了又看,嘟哝到:“这两个小子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啊?”

我低头看了看两只猴子,皱起了眉头,两只小猴子虽然皮还皱着,但可以看得出长得很像,若不是我昨天在包他们的布上做了记号,的确很难分出大小。心底某处一根神经被牵动,我心中突然无比郁结,心念所及手下已然动作,从袖袋中掏出我随身带的尖头锥,在怀里那只猴子的脖颈处麻利挑过,小猴子“呜啊”一声哭出来,皮下五点血珠已现。

“姑娘!”“魅生!”“姐姐”除了季子山瞧大不清我做什么,其他三个人都叫了出来。

我手下不停,掏出一个小小盒子,挑出小指甲大小一块紫色药膏迅速抹上那几点血珠,片刻间那片皮肤上形成一块紫色胎记,中间五点血珠凝结成一朵凸起的梅花印记,犹如天生生来隐在皮肤下一般,而原本的伤口上仿若覆了一层薄薄的膜,连半丝伤口都看不见。

几个人呆呆的看着我,我拍拍那渐渐止住哭声的小猴子,将他还给邱祥,冷冷道:“一个人生来有人跟他有张一模一样的脸已是不幸,若将来别人将两人错认弄混了,那更是不幸中的不幸。两个孩子还小,我也不方便做太大的改动,先给他刺上梅花印记,以后也好有个分辨。记得有梅花那个是老二。”

说完我转身要去搭季子山的脉,哪知他却如被雷劈了一般神色惘然呆若木鸡。我尚气结于他刚才跟苏彩衣那夫唱妇随的样子,气呼呼抓起他的脉把了。他今天咳嗽已经好了很多,手下脉象摸着比先前在不周山时不知好了多少,心说他这身子我也只能调理到这儿,剩下的就只有看他自己的命了。一转身便丢下他的手去看瑞娘去了。

零一三

刚探过瑞娘,他夫婿就已经雇了车来接她。看见母子平安对我又是一通谢,倒弄得我挺不好意思。邱祥临走时再三保证等他安置好妹子,一定会来投奔我。我只好一个头两个大的骗他说会在建钊再住些日子。

送走了他们一家子人,我这才发现竟然一早上都没有见过小四。去他房间找也没人,问伙计有没有见过与我同来的老头,也说没有。我一时间有点着急。正像个没头苍蝇般乱转,他却回来了。

我问他去哪儿了,他避开我的眼睛说脚上的鞋有点小了,想再去买一双,可近边晃了晃没卖鞋的铺子。

我想想也是,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人长脚也得长啊,是该替他买双新的了。

想出去问问小二城里哪家卖鞋的铺子好些,他却拉住我塞了个东西过来。

我打开一看,是把其貌不扬的匕首。这匕首我曾经看他耍过,却不明白他干嘛给我,不解的问道:“给我这东西干嘛?”

“出门在外,你也总该小心些。身上带把防身的匕首也是要的。”

“放你那儿不一样?”

他低着头道:“我还有。你收着,一人随身带一件比较好。”

我想想也有道理,便收了起来。只是这把破匕首也着实难看了点,乌漆麻黑的,心里不由嘀咕这小子也不说挑把漂亮点的给我。

午后我一个人晃到街上,向路人打听了卖鞋的铺子,竟然并不很远,心说小四这小子肯定没问对人,明明鞋铺子就在这边。左挑右挑,挑中一双青布缎面的,料子不错颜色也大气,便买了回来。回去交到他的手上时,他愣愣的看着那双鞋,再抬起头来时竟然眼圈微红。不就一双鞋么,我拍着他的脸说:“小样儿,感动到了?”

他默不作声的上来捏着我的肩膀看着我,久久不放手。把我看得莫名其妙。

从小四那屋回自己房间,路过季子山房门前却见阿夏正在替他整理包袱,心说就算明天要走也没必要这么早开始收拾啊。

回到自己屋里,刚坐下喝了杯凉茶,季子山就带着阿夏前来寻我。他在我面前坐下,低声说:“我们,想今天就走。”

我有些奇怪。本来是想这一路颠簸颇为劳累,让他在建钊多休息一天,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着急。转念一想,既然他都不嫌累,那我也无所谓早走一日晚走一日,便说:“也好。那我们今天下午便走。”

他沉默了片刻,说:“我们,不同你去大胤了。”

我一愣,呆呆的说:“可你给我那张面皮,还没泡开,不知道是谁定的。”

他咬着唇说:“那张面皮,就先放你那里,日后有结果了我再来找你。如今我有要事去齐国。你既急着去大胤寻你师父,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喔。”我楞楞的答道,他去齐国必是为了那琼华公主吧。不知为何,我心中隐隐有种失落。想想也是,当初他跟着我从不周山一路往大胤,不过因为我急着去找师父却卷走了他那张面皮。一张面皮怎及得上人重要。我隐约间觉得他与那琼华公主必是有些什么。

“那,你替我揭了脸上这层两层脸吧。”

替他将那张面黄肌瘦的面皮拿下,显出他本来面目。看着他渐行渐远的削瘦背影,我嘴角扯了个苦笑,不禁想,若不是他自己不会除这脸皮,或许早就已经不辞而别,赶去齐国。

吸一口气,心说我这是怎么了,才不过跟他们相处半个来月罢了,我这是哪门子来的舍不得。如今他们走了岂不更好,只我跟小四两个,一路上还乐得自在。

走到窗边,正巧看见苏彩衣扶着季子山上车。他似乎顿了顿,略略回头望了这里一眼。我扯了扯嘴角,可我知道他根本就看不了那么远。待他们上车后,阿夏一甩鞭子,“驾”的一声,马车往东门而去。

我闷闷的坐了会儿,觉得有些饿了,便去找小四出去吃饭。推开他的房门,亦不见人,看见他放在床头的包袱,我安下心来,坐下等他。

渐渐的,天黑了,我点上灯……

渐渐的,三更天的梆子声敲过,我拨了拨灯芯……

灯芯啪的一声,我从桌上爬起撑着头揉了揉眼睛。灯油已经燃尽,外面渐渐泛起鱼肚白。看了眼他放在床头的包袱,我慢慢走过去打开。

一张两层脸带着一封信掉了出来,上面写着小小的“魅生”二字!

“魅生,对不起。

魅生,不要恨我。

魅生,我不在你身边你才会安全。

魅生,别忘记我。

魅生,我永远,只是你的小四。”

我傻了吧唧的捏着这封信,慢慢坐回到桌边。

走了。都走了。走吧。都走吧!

刷刷几下把这封信给撕了。什么狗屁对不起,什么狗屁不要恨你,什么狗屁安全,我就忘记你,就不记得你,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走了,你个没良心的,我权当白养你一年!愤愤拿起他留下的包袱,回到自己房间拿上东西就走。走吧走吧,都走吧!姐姐我十多年一个人都下来了,还当我真离不了你们了!

一路怒气冲冲冲到牛马市场,我粗粗看了一圈,相中一匹枣红色小红马,上去牵住缰绳。

“老板,这马怎么卖?”

“这马我要了!”一个声音同时响起,斜里伸出一只手来抓住马嚼。

真是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不过买匹马而已,竟然还有人跟我抢!

我猛转过头去狠狠瞪着来人。

两条柳叶眉,一双多情眼。一个身着银牡丹锦袍,领口处围着一圈红狐狸毛的男子,冷着一张芙蓉面睥睨我。

我职业病犯,双目如电将他由下至上打量了一番。倒是个美人,可惜此刻姑娘我正在气头上,美人也不给面子!

我将缰绳往怀中一拽,道:“是我先看中的。”

他眉毛一挑,丢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给那卖马的,对着我一勾嘴角道:“可是我先给钱的!”

我气得嘴巴都歪了,拽着缰绳丢出三十两给那卖马的道:“价高者得,我要了。”说着就要牵走。

那狐狸毛将马嚼子一拉,又丢出一锭金子给那卖马的道:“替爷把鞍都上齐咯,爷待会儿就骑走!”那锭金子起码能抵百两纹银。我那个气啊!

那卖马的一脸为难的将我丢给他的三十两捧到我面前:“姑娘,不好意思,你看……”

我死死盯着他,他有点尴尬的对我陪着笑。

那狐狸毛走上来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将我手中缰绳拽走,对着我嘿嘿一笑,道:“价高者得!”好你个死狐狸毛,总有一天姐姐我非把你捏成个黄鼠狼不可!我心里恨恨道。

瞥见那厢已经有人给小红马上齐了马鞍。我将那三十两纹银揣进怀里,又瞪了那狐狸毛一眼,转身就走。经过小红马,我踩住马镫刷的翻身上马,扯过缰绳一夹马肚催马向前,一边跑一边在马上回头朝着狐狸毛大叫道:“钱是你先给的,可惜是我先上的马!”

身后一下子乱了。“抢马!”“来人啊!”“主子!”“上马,追!”

我掉头去看,那狐狸毛旁边围了一圈壮汉,各个一副要追将上来的样子,忙夹紧马肚,一鞭抽在马屁股上,却遥遥看见狐狸毛竖起手制止了众人,朝我歪着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来。我心底冷哼一声,纵马而去。

直奔出建钊近五十里,我才慢慢缓下来。松了缰绳任小红马一颠一颠的走着,路经一座早已荒芜了的土地庙,我看看天色渐渐暗下来,便下马将马系了,捡了点干树枝,在破庙当中生了堆火,准备在这地方将就一宿。

想起自从同季子山他们一同上路,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过夜。想想还是一个人简单啊,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也不用担心那个病秧子。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啃着,我打开小四的包袱看这臭小子还留下什么东西,不由得恨恨咒骂了声,也不知道臭小子攀上什么高枝了,竟然什么东西都没带走。翻了半天,独独不见我昨天买给他的青布缎面的鞋。

“切,臭小子,新鞋倒惦记着。”将乱七八糟的包袱重新打好,我狠狠又啃了口干粮,又骂了声“臭小子”,用力咀嚼着,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我吸吸鼻子抹一把脸,嘟哝道:“真是有病,我哭什么。姐姐一个人潇洒着呢。”可是泪珠子却渐渐越掉越多……

第二天独自走了大半日,明显觉得一个人的脚程快上很多。看来兴许要不了半个月,我就能到大胤了。

哪知下午走到半道上,突然下起倾盆大雨,荒郊野地的连座土地庙也没有,我穿上蓑衣在雨中一路狂奔,希望能尽快找到个地方落落脚。

好不容易在路边看见个破草庐,许是给过往的路人歇脚的,我忙下马将小红马也牵进去一起避雨。

找了块干布我一边给小红马擦雨水,一边看着天叹气,也不知道这雨啥时候停,要是今晚要在这儿过夜,可真是苦死了。

正想着又有两匹马朝草庐奔来,我忙牵着小红马朝旁边让了让。听得来人下马,我刚想回头打个招呼,好歹也算一个屋檐下,却只觉得后颈一疼还来不及叫出声来,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我双手反绑整个人呈狗啃屎的姿势扑到在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身下竟然是干草垫,而不是糊哒哒的烂泥巴。可见这两个绑匪还是颇讲道义的。

晃晃悠悠顶着一颗沾满稻草的鸟窝头坐起来,长时间的五体投地让我脖子有点僵硬。

刚准备观察下身处何方,一双黑色夜行靴出现在面前,一个声音冷冷道:“夫人,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零一四

我惊讶的抬起头来,竟然是那日官道上寻人的那个男人,一身夜行黑衣,正负着双手低头看我。

打量了下四周,似乎是个荒废已久的民居,几张桌椅残破不全,到处结着蜘蛛网。除了面前站着的那男人外,阴暗处还有几个人,看那穿着打扮,显是那男人一伙儿的。

当日在官道上我就觉得此人并不简单,只是他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故也未曾多想,可如今看来却显然是他将我绑到这里。真不知道又是什么恩怨。

“呵呵。没想到在这儿竟然还能遇见熟人。”心中千回百转,我挣扎了下,无奈腕上的绳子绑得挺紧,只好朝他露齿一笑:“公子,你就这么站着,也不说来帮我解开?”

他抽了抽嘴角,面皮有些发僵,看着我道:“你继续装!”

我心中一动,盯着他的脸皮:鼻尖没有毛孔,肌肉明显紧绷,整张脸颜色均匀得有些过份。心中便有了计较。

我白天在雨中纵马,虽有蓑衣挡了些,但衣服仍旧湿了大半,如今已经被捂得半干。外面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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