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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改半世情-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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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山闻言瞪我一眼,学着我说话的腔调道:“都上气不接下气了,你还有空……阿贫嘴!” 我嘿嘿笑着,继续大喘气。只听他低声嘀咕:“再说也不是你背的。”
涩涩地扯了扯嘴角,不由自主想起小四来,也不知道……唉……
到我再也走不动坐倒在地上时,我才发现我们不过也就走出了一两里地,触目所及连半个村落的影子也没有。我不由得朝着正在擦汗的季子山苦笑:“子山,不如我在这儿歇会儿,你先去前面找人吧,找到了再回来接我。”
“不!”他盯着我,“要走一起走,你走不动我背你走!”
我无力争辩,也没有意义去与他争辩,如果他是那种能甩下我独自逃生的人,我们又怎么可能一路走到这里。
零一七
无奈之余,我举目远眺,不禁怀疑自己莫非得了幻视,为何十数丈开外似乎有个东西在朝我们移动?
攀着季子山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再细看,我惊讶的发现那竟然是张朝我们缓缓而来的竹椅!不,确切的说是个人正推着张竹椅朝我们缓缓而来,而竹椅内似乎还坐着个人。直到那一人一椅到得我和季子山面前,我才将来人面目看清,立刻觉得我师父看着我吃不下饭实在是大错特错。
来人一男一女,男的坐在竹椅上,膝上盖条薄毯,面目普通却姿态儒雅,颇为云淡风轻。女子站在他身后,相貌着实令人过目难忘!
如此鱼见鱼吓沉鸟见鸟惊落之姿,我委实没有见过!只见那一张四方脸,两抹八字眉,小眼阔鼻血盆口,满脸白斑兼麻豆。好一个丑女!
我尚未从对此女面容的敬仰中回过神来,便听见一个若黄鹂般动人的声音问:“两位,可需要帮忙?”
惊讶的发现竟然是我眼前这张血盆大口在张合,我才反应过来此丑女竟然有如此一把动人声音,真可谓上天在这里关上你的门,必将在他处为你留个狗洞啊!
季子山眼神不好,他曾提过人脸在他面前不过一团隐约能分出眼耳口鼻的浑圆而已,若非贴着人脸皮他是决计无以看清对方面容的,故而美丑与他而言毫无分别,此刻正满眼欣喜状地与丑女对答:“姑娘,太好了,终于遇上人了。我们……”
我立马拦住他话头,若是让人知道我二人乃被人劫持绑架一路追杀跳崖落水逃到此处,怕是十个里有九个半都会明哲保身:“姑娘,我夫妇二人原想去建钊做个小买卖,却在路上遭遇贼人流落至此,不知何处有村落,可容我二人落脚?”
季子山闻言立刻闭嘴,耳郭微微发红。唉,这也不是头回冒做夫妻,他怎的还如此面薄。
那竹椅上的男子上下将我们打量一番道:“看这位公子模样,实在不似个生意人。”
我尴尬的摸摸鼻子,偷眼瞄了季子山两眼,嘟哝道:“公子好眼力,其实……其实……”我两个其实后深吸口气,仿似花了好大勇气才道:“其实我们俩是私奔,我爹娘要将我嫁予镇上米铺老板做小,可我与他青梅竹马,早已私定终身,只好连夜私奔。走得匆忙本也没带多少银两,路上又遇到毛贼偷我们包袱,被我撞破遭了他的毒手。如今我们身无长物又……”说道此处,我不由得哽咽了两声,晃了两晃。
季子山适时的过来扶住我的手肘,两颊绯红咬着嘴角手下却暗暗用劲扭了我一把。我知他恼我胡诌,可我实在想不出我们这一对男女此刻除了冠上私奔之名,还能以什么名义双双如此落魄出现在此。
竹椅上男子不言不语,眼内探究神色却丝毫不减,许是觉得以我这副尊荣勾引得季子山这种姿色私奔实难令人信服。我凄凄凉凉又道:“我相公有眼疾,照顾我这个受伤之人又诸多不便。我们走了一路都未发现有村落,这里遇上两位,还请两位指个方向,我们好寻个地方落脚。来日必报两位的大恩大德!”
说着说着我脚就有些发软,那声如黄鹂面如锅底的丑女忙上前一步托住我,许是会错了意,急着道:“姑娘切勿如此。此去不远便是我们的村落,不如你们随我们一同回去吧。”说完掉头过去看那男子。
那男子又看了我两眼才点了点头,丑女忙上来同季子山一起扶住我:“你可还撑得住,我们村就在前面不远。”
我疑惑道:“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看见有村落啊。”
她微微笑道:“你们可是从前面那个废弃的船坞那儿走过来的?”
我点头。
“你们方向走反了,往西南走不远,就是我们村了。”
我闻言差点晕倒。
丑女搀着我另一边手肘引着我们往前,我不禁疑惑,那坐在竹椅里的男子谁来推他?回头去看,却见那竹椅竟然能自行往前,速度不快跟在我们身后。我突然记起师父曾说世间有位奇人,所制机括奇巧无比,不知是不是此人?
果然从那废弃的船坞朝西南方,走不过一里多点,穿过片小丛林,便有一处小小村落。
村落不大,只几十户人家,几个孩童在阡陌间奔走玩乐。
丑女将我和季子山安置在自己家中,才将那坐自行竹椅的男子送回家。原来他们并不是一家人,我听见丑女称呼那名男子为族长。
丑女父母甚是和蔼,也没有丑女那番惊天动地之貌,实在不知他们这女儿怎么才能长成如此容貌。两位老人见了我和季子山一副落魄相,一口一个作孽的叹息着替我们准备了房间,我们才歇了一会儿,他们又搬来个浴桶,打来几桶热水。丑女的娘临走前递给我两套干净衣裳对着我道:“真是作孽啊,看看你相公那打结的头发,赶快给洗洗。这水烧起来颇慢,你们夫妇先凑合着一起洗洗吧。丑儿说你身上有伤,我这就去替你找大夫来。”
我脸尴尬的一红,什么叫就一起洗洗吧?即便夫妻也不至于开放到没事儿洗个澡还要搞个鸳鸯浴吧?丑女的娘如此自然脱口而出,难道此间民风竟然如此开放!
我微微掩上房门,回头对季子山道:“你洗吧。我身上有伤,碰不得水。”
季子山的脸诡异的红了红,低低道:“还是我先出去,你擦下身吧。”一转身便出了房间。
转到屏风后面舀了点热水,我略微擦了擦脸面身上,换了干净衣衫,便开门去叫季子山。他正背对着门站着,听见我开门的声音忙转过身来。
我让开些想将他让进屋,自己在外面站会儿,他却一把将我一起拉进去转到屏风后,重新打了些水到脸盆里,拉过我道:“洗洗头吧,都有味儿了。”
我瞬间面红耳赤,抢白道:“哪儿有,你闻到了?”
他脸上红得更诡异了,默不作声将我拉过散了我的发髻,轻轻摁着我的头,舀了瓢水便当头泼下,我只得梗着脖子将脑袋垂到脸盆上方,却听一个声音咕哝道:“都熏了我一整夜了……”
温热的水从我耳旁流过,烫得我的耳垂如烧着一般。这该死的家伙,不说会死啊!
柔柔的指尖将皂角涂在我一头的稻草上,插。入发间轻轻揉搓着我的头皮,力度适中,直让人昏昏欲睡。正迷糊得左右摇晃之际,一个温热的身体靠过来借了我几分力,又一瓢清水当头泼下,我猛然醒转过来,全身的感觉却只余那从我耳后脖颈处柔柔抚过的指尖,瞬间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胸腔内的一颗心猛然蹦跶得有点超乎寻常起来!
从铜镜中看着正在替我擦干头发的季子山,不知为何,我脑中掠过一抹模糊的影子,微微勾起一丝隐痛,待要细想,却又踪迹全无,着实莫名。
季子山仔细的用梳子将我头发捋顺,转身朝屏风走去。我觉得我在屋里多少总有些不妥,便站起来要出去。季子山边走边对着我道:“你若累了,就去床上躺会儿。洗个头都差点瞌睡过去,就你这体力,站外面还不都晕喽。”说完这话,他正将将走到屏风处,又停下来挑着眉毛瞥我一眼,才转到屏风后去。我实在不清楚他这一眼是否有看清我的表情,但他眼神中温柔的警告意味却看得我微微一愣。
如着了魔般乖乖又坐下来,看着屏风后那将衣衫一件件除去的影子,我自觉心跳和呼吸都不受控制起来……
脑中空空如也,直到看见季子山披散着一头湿发,只穿着身亵衣亵裤从屏风后转出来,我才幡然醒悟,直勾勾的看着他被热气熏得绯红的脸颊。眉如远岱目似遥星,面若桃李唇如点绛,便是说的这副模样吧。我不禁微微红了脸。
季子山许是没有想到我仍旧傻傻的坐在凳子上,估计穿着亵衣乍见我这一团黑影如木头般端坐在那边略有尴尬,眼波盈盈流转间又看得我不禁心头一颤。他走前两步欲去拿床上外衫,走到我面前三四步时,却突然停下继而疾步上来将那张绝色脸庞朝我凑来。
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一抹红唇,我瞬间心跳如鼓。他……他莫非是要……犹记得水中那一次温柔的触碰,他不会是……
尚不待我反应过来,他一根手指已经抬起了我的下巴,我不自觉的闭上眼,却听他道:“怎的烧得都出鼻血了么?”
仰着脑袋,傻傻看他用一块帕子轻轻擦过我的鼻下,擦走一块殷红,才惊觉我竟然看他都看得流了鼻血!?
突然间羞愧难当!
想我魅生也非没见过世面的人,看了那么多张我师父捏出来的美人脸,今日怎的竟然丢脸至此,竟然看尚穿着衣服的季子山就看出了鼻血,想我当日看着光溜溜的他也没流鼻血啊!真是丢脸丢到不周山去了。
我这厢面红耳赤的在心里责怪自己上不了台面,他那头一掌抚上我的额头又摸着我的脸道:“奇怪,烧似乎下去些了啊,可脸怎得越烧越红了呢?” 那一脸不明所以的憨态衬着那张红粉菲菲的脸,薄薄亵衣领口处若隐若现的白腻肌肤,“轰”得一声烧得我全身血液都开始沸腾。
我艰难的咽着唾沫心说,季子山啊季子山,当日又是哪个对着我说男女授受不清的,如今你如此这般捧着我的脸,我尚余一丝清醒没有扑将上来,就已经是定力非凡了!
零一八
就在我心潮澎湃鼻血汹涌之际,只听得门上“咄咄咄”响了三声。季子山这才放开我的脸,披上外衫系上腰带去开了门。
门外是丑女的娘,原来大夫已经来了。
大夫竟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儿,搭了我的脉号了半天,才不过写了张普通的退烧药方。我说我身上有伤,要开些伤药,他脸红了半天道:“男女授受不清,姑娘这身上的伤……”
这小子实在是没有一个做大夫的觉悟,如果如今有个女人就快死在他面前,他也不肯伸手相救么?我一脸严肃的训了他一番,这小子越听脑袋垂得越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对着我道:“那……请姑娘……让在下看一下伤口。”
此刻陪着我的是丑女和丑女的娘,我点点头正要解开衣带,突听得门外有人急急叫了声“不可”便推门而入,竟然是季子山。
他进来急急低声对我说:“你那伤从右肩直划到背中间,几乎贯穿整个背部,若给他看,不是……不是……”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奇道:“伤在背上我自己又看不到,也不知道是否有流脓感染。况且医者不分男女,不让他看下伤口,又怎么能对症下药?”
季子山嘟哝道:“不行,你……你让他先出去再解衣,盖着身体只露个伤口给他看不就行了。”诶?难道他是不想让那大夫看到我穿兜衣的模样?
那厢丑女听了,呵呵低笑道:“感情是公子吃醋了。小蔡,来,咱们先出去。”掉过头来对着我道:“姑娘就照公子说的那样,只将伤口露出来即可。”随即拉着大夫和她娘一起掩上门出去了。
季子山被丑女一句吃醋讲得脸“腾”的直红到耳根,沉了沉脸,上来将我推入床帐内,背过身去等我解衣。
我好笑的一边解一边想,他这模样倒还真有几分呷醋的样子,不由得偷眼去看他,却见他两手紧张的绞着身下的袍子。
我将亵衣褪去,只穿了兜衣俯身躺下,侧脸唤他:“好了,你替我盖上被子吧。”
他这才转过身来,轻手轻脚用被子将我未受伤的肌肤掩住。
我不禁好奇的问他:“子山,这伤你也看过,当初你可是将我整个背都看去了,怎的今日却不能让大夫看?”
他脸一红道:“这如何相同!”
我问:“怎的不同?”
他道:“我眼睛不好,即便看到也看不真切。那小子虽是大夫,可毕竟是个年轻男子,你尚未许人,怎么能将整个背部都给个陌生男子看了去?”
我心怦得一跳,脱口问道:“我尚未许人,可这整个背都被你看去了,那又怎么算?”
他微微一愣,垂下眼睛嘟哝道:“我眼神不好……”
如着魔般,我竟然更进一步问道:“就算你眼神不好,可也毕竟是个年轻男子啊……”
他微微抬起眼来看着我,嘴巴嘟哝了几次,却只道:“魅生……”
我还待要说什么,眼角瞥见他腰间系着的那块玉坠,幡然醒悟过来!我这是在干什么?他是有心上人的,或许还是什么琼华公主,我现在这是在干些什么?!
心早已跳得咚咚作响,我平复了下,扯着嘴角朝他笑:“我逗你呢,还不去叫大夫。”
他如释重负般长出了口气,忙去开门。
不自觉的垮了嘴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缓缓将脸埋到被子中,心底像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
大夫小蔡许是已经从丑女口中得知季子山是我“夫婿”一事,进来看我背上伤口的时候一副目不敢斜视的模样。才看了两眼,便开了方子。其实他真若斜视了,也只能看见将我盖得严严实实的被氇而已。
小蔡开的药方也好似他名字般仿若清粥小菜,一点儿都不具备杀伤力。我捏着那张方子心说,若是按照这个方子吃的话,我这烧估计三日能退,但这伤只怕需个十天半月才能结疤。
等丑女领了小蔡出去后,我唤来季子山道:“子山,你看看我背上的伤口可有化脓?”
季子山凑得极近,半天说:“从右肩到背中央,一点儿化脓的迹象都没有。”天哪,他是一寸一寸看的么?!
我又问:“伤口呈粉红色还是苍白之色?”
季子山又半天才道:“靠近肩膀部分伤口比较深,呈粉红色,越靠近背中央越近白色。”
我心中有数,披上衣服,拿起笔墨,刷刷写了几味药,对季子山道:“你让丑女照着这药方配了药,然后加水浸渍三个时辰,煎煮二次,每次半个时辰,合并煎液滤过,滤液静置六个时辰,撇去上层清液,取下面膏状物即可。记得,抓过药,这方子就撕掉,切勿落入他人手中。”
季子山愣愣的道:“这……这药行么?”
我斜眼瞥他,轻声哼道:“若要论伤药,这世间难道还有及得上我不周山的么?”
自然是没有的!
才不过抹了那膏药五日,我背上的伤就开始愈合结疤。我的烧到第三日头上便退了,可我硬是被季子山逼着在床上躺了五日之多。今日背上开始长新肉,奇痒难当,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是难以继续这么当残废下去,便悄悄穿戴整齐,溜出房去。
丑女家院子不大,不过前后两进,前进一个小小庭院中,种着几株腊梅,此刻正是腊梅花开之时。
我才走到回廊尽头,只听见季子山的声音传来:“你道圣人写‘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此句时是满心欢喜的么?错了!大错特错了!其实圣人不知道心中有多凄凉啊!”
一个清脆调皮的声音问道:“明明圣人是说不亦乐乎,怎的公子却道是凄凉呢?”我微微一愣,似乎不是丑女。
倚着墙看向院中,只见腊梅花下,季子山一袭青衣,手里捏着本书,他面前除了三五个毛头小子,竟然还坐了几个十四五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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