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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中堂-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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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酒埋在里面,等至少过了一年之后,再去把它挖出来,这时酒色就变得像这样的琥珀色,充满松香,喝了之后不但可以清心明目,还可理肺化痰,是非常难得好酒。”
听得惜桐口水直流,不由得将杯中的酒全喝光。
正在飘飘欲仙,突然又听见秦峥对玉格说:“去请你阿爹再来吃饭、喝酒。”
她一急,又差点呛到,连忙作出要玉格稍安勿动的手势说:“玉格你快吃饭,祖母去叫你阿爹……呵呵,秦爷,老身有点醉了,就先向您告辞,我先休息了。”
再这样来回换个两趟,她一定会昏倒,所以先告退,让老大娘不再出现。
秦峥一听,立刻下炕扶她,恭敬地送她出了正厅。
她痀偻着背,慢慢地摸索门把进了自己的房。才关上门,她就像疯了一样,快速地扯掉身上的衣物、面具,打散、擦好头发,再换上怀枫的面具、衣物。气喘如牛、又受酒精影响的她,心跳得快要停了!
这样换装,简直就像她上辈子在电视上看过的笑剧:一对非常贫穷的夫妻,好不容易有人请吃饭,可是两人只穷得剩下一条裤子,无法同时赴宴。后来他们想出一个办法──就是轮流出现,一个先去吃几口,再赶快换另一个用纸箱遮住自己,躲在角落的人去吃,没想到这样来回几次却被人发现了,两夫妻羞愧几死。
当时自己还抱着肚子猛笑,心想怎有人会干这种事?
这一定是老天爷对她上辈子猛笑的处罚;现在才知道这样做有多辛苦、多心酸!还紧张得半死,害怕被人识破!
就在紧张得发抖,无法精准地贴上面具,又听到有人在敲隔壁房门,嘴里叫着:“阿爹!秦爷请你去喝酒……”
这一急,她把面具贴反了,把看镜子的自己吓了一大跳,连忙反过面具贴好,戴上便帽,匆匆开门出去。
牵着玉格进了正厅,脱鞋上了炕这以发现刚才自己太匆忙,竟将袜子也给脱掉,现在就光着两只脚在炕上坐着,还好可以藏在炕桌底下。以前她并不认为光裸着两只脚板有什么了不起,小时候常常光着脚走来走去,却被额娘训了好几次,她这才知道满人女子虽不缠脚,但非常注重女子的脚不可让人看见,当额娘的人都不可以在亲生儿子面前露出脚板,更何况是外人?
久而久之,让她也觉得自己露出脚板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现在就是如此,自己怎会胡涂到连袜子都拉掉了?一定是酒精上脑,让自己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了。
“来吧!试试我们的‘松苓酒’。”秦峥没注意他的不自在,拿过杯子为她斟酒。虽然他不太喜欢这个‘儿子’,但斟酒的速度却毫不迟疑。
就在这样温暖的气氛下,她不知不觉地贪杯,喝了不少酒。等到她感到旋天转地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过量,于是向秦峥告退。
“秦爷,小弟不行了,先行告退,谢谢你的美酒、佳肴,玉格……咱们走吧。”她拉着玉格就要下炕。
低头一看,却惊出一身冷汗!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了?忘了袜子也就算了,竟然连绣花鞋都忘了换?一个大男人穿绣花鞋?
58 马脚
她惊得酒都醒一半了!连忙做出不胜酒力的模样,滑坐在地伸手把那双绣花鞋揣进兜里。
“阿爹!小心!”玉格以为她跌倒了,连忙过来要扶。
秦峥一看,放下酒杯来到炕沿说:“没想到你的酒力这么差!才几杯就醉得不成样子?”说完还冷哼了声。
她正努力要爬起来,听到他嘲嗤的话语,转过脸想要回讽,却看到他下了地,先是拉她起身,但低头没看到她的鞋子,抬起脸和她面无表情地对看了会儿,竟弯下腰来双手竟从她身下穿过,一把抱起她!
当时看‘他’滑倒在地,秦峥在心里又把这个无用的男人骂了一遍:难怪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个老小子成天不知在做啥,虚弱成这样?才几杯酒就醉了!就算他把整坛酒喝光了,也只是微醺而已,才不会像他失态至此,竟然从炕上滑落?
他下了炕,套上靴子,把‘他’从地上拉起。这一拉,他微蹙眉;这老小子身子骨竟然轻成这样,难怪车大娘说他身体不好,看来此言不差。
低头帮‘他’找鞋,没想到找了半天,居然没找着鞋,这人刚才是赤脚走来?
唉!老太太竟然有这样的儿子,真是可悲!
原本想说就这样把‘他’扛上肩送回房去,但看‘他’眼神飘忽,怕是醉得不轻,这样一扛可能会让他当场吐出来,想来只有把他抱回房去。于是他腿略弯一把抱起,‘他’居然吓了一大跳满脸惊讶。
“看什么?”他微眯眼,向张口结舌、紧紧攀住他脖子的车怀枫。
‘他’没有回答,但是青白的脸上微微透出红赧,随即转头不再瞪着他看。
秦峥转头吩咐在旁侍候的婢女:“把桌上收一收,来一个人牵着玉格回房,外面漆黑。”
婢女应了声,立刻有人点燃灯笼在他们身旁照明,送车怀枫和玉格回房。
婢女拿的那个灯笼就在他身旁,发出的亮光正好照在被他抱着的车怀枫脚上,他这才发现──二只光洁白晰的脚板,就这样发出淡淡的莹光……
秦峥心里一突:这老小子的脚板怎这么漂亮啊?!
且不说那脚盘皮肤细致,而是那一根根的脚趾,柔美得像古人形容美人手指的春葱、春荀,而上面窄窄细细的片片趾甲,粉红光泽得有如美玉一般。
如此娇美的脚趾怎可生在一个男人身上?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还是说……
他立刻转头紧盯着车怀枫的脖子;谁知‘他’竟缩头缩脑,脖子被褂领给遮住,看不见是不是有喉节。这心一有所疑,双臂抱着‘他’的地方,突像火烧;若‘他’是女子假扮,自己这样算不算冒犯?
自己好像抱着烫手山竽,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还好此时的‘他’突然出声唤玉格:“阿爹醉了……你帮忙开门……”
对啊!他还生了个儿子,怎会是女子假扮?
自己莫不是也醉了,错把男人的臭脚当成女子的秀足来看?
这样一想,顿感轻松,在‘他’房门口就随地一扔,把他丢在地上,毫不理会某人发出的痛叫声,转头就走。
惜桐揉着摔痛的屁股,咬牙切齿地站起来;真是的!有人叫他自作多情抱她回来吗?干嘛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她摔在地上?
她朝着那人的背影挥出一拳!下次犯到她手里,她一定把这帐给算回来。
提着灯笼的婢女回头朝她掩嘴一笑,然后快步地跟上秦峥,给他照明。
玉格贴心地上前扶住他进房,还乖巧地送了湿巾、茶水给她擦脸、喝水。
她打发了玉格去梳洗,然后上床去睡,等他睡着了才从窗户回到自己房里,换下一身的衣物,轻松地喘气休息。
这一晚,真是累垮她了,久不弹换装的老调,一时还真是手忙脚乱,哪像从前跑龙套时的利落?她记得以前曾到老弟当模特儿的地方,看他们换装,那才真叫一个快!而且男男女女谁也不忌讳,当场衣服一脱,管他谁看见什么,就是拼命飞快地换装、换造型。
记得自己第一次见着时,还吓得目瞪口呆,猛盯着壮男看了半天,还被老弟嘲笑没见识呢;她想着不禁笑了出来,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孔,轻轻撕下怀枫的面具,拿在手里看着……
老弟和老妹他们都好吗?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年,他们都该是中年人,而且儿女成群了吧?
她想着心底就酸疼起来……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凄凉的乐音;惜桐惊讶地倾耳聆听──居然是用笳吹奏的‘胡笳十八拍’?!
谁是在吹奏?她好奇地推开窗缝,往漆黑的房外张望。
笳声是从屋顶上传来,她穷极目力,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地立於屋脊上;看那岸伟的身形,应该是秦峥吧?这个男人居然懂音律?太让她惊讶了。
这笳是蒙古人的乐器,声音柔和、浑厚,音色圆润、深沉,若吹奏起蒙古族的长调乐曲,会让人产生深沉的情感和共鸣。尤其是‘胡笳十八拍’这首曲子,曲调委婉悲伤,令闻者直有撕心裂肺之感……
秦峥正在诉说何种情怀?思念已逝的家人?
那声声的悲笳,入耳激起千丈的凄怆,让人无法呼吸、只得下泪……
前世听过的悲歌,没有比这乐器吹奏出来的悲哀深刻;她的心被揪紧、再紧,紧到疼痛非常,有如琴弦被一再拉紧,终于紧到无法承受,‘叮’的一声,断了!
痛到极点,悲到极点,心中一片空白;泪却已满面……
她想安慰这个没有亲人的孩子,愿意带给他片刻的温暖。于是换上车大娘的装扮,弯着腰出到屋檐下台阶前,拉张小凳子坐下,倚着柱子仰头看屋脊上孤单的人影。
一曲既毕,他仍呆立在屋脊上不动。
今日是他的生日,在这个母难日里,难免想起母亲、父亲,会心酸是一定的;她不就因为他的笳声,再次想起自己的额娘吗?
她轻叹一声,惊动了屋顶上的他;一个跳跃,他已经来到自己的身前,张着那双分明的俊目,深深地望着她……
59 情意
刹那间,她的心弦猛力一颤骤然抽紧;月光下的他的眼,竟盈满闪闪动人的情绪,满满爱意几乎夺眶而出!让她以为他用最深情的眼,看着心爱的姑娘……
直至那一声低缓的:“太太……”
她才从自己荒唐的心思中觉醒──他看的是车大娘,不是她!
“孩……孩子……坐吧。”苍老的声音带着羞涩,听起来很像悲伤的语气,却只有她知道其中包含了多少‘自作多情’的尴尬。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胡笳,慢慢地踱过来在她身旁的石阶坐下,身体偎得很近,近到她可以感到他的体热。
静默是唯一的言语,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同是失去亲人的秦峥,只得静静相伴。末了她伸手要了他手中的胡笳──笳的形状相当类似另一种乐器‘萧’,只是音孔数不同,胡笳只有三个音孔,可发出十二度的五声音阶。
轻轻用手绢擦拭过一遍之后,放到自己的嘴边,吸口气便开始吹奏胡笳《明君别五弄》──辞汉、跨鞍、望乡、奔云、入林中的‘奔云’。这首曲子气度恢宏,较为明快,不似他所吹奏之曲那么悲伤。
他颇为讶异地抬头看着她吹奏;眼中柔光流转,阴霾之色渐去。一曲终了,他朝她缓缓说道:“原来您有如此绝技,音韵绵延悠长,不知老太太是如何习得此曲?我还以为很少人懂得这笳音……”
她微扬嘴角,再用手绢擦拭吹奏口,将胡笳交还他。“我娘擅乐曲,自小就教导我学习各种乐器,这胡笳也是当年她手把手教给我的……所以听到你在吹奏,让我想起我娘……”
“啊,没想到我倒是班门弄斧……”他说着,竟将头一低靠在她的膝上,着实吓了她一跳,一动也不敢动。
“太太,您真的好像我老太太,第一眼瞧见您时,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居然还能看见我的亲人……”他整个人依过来,毫不在意地把重量靠在她膝上,闷声说着,就像一个正在撒娇的孙儿,依偎在祖母的膝头上。
她又是羞怯又是心怜;一个大男人竟然像个孩子向她撒娇,她能怎么做?就只能给他暂时的安慰,权充他的老祖母吧!
天上的明月送走了一波又波的浮云,终于也累了,半隐藏在天幕中打瞌睡。她的脚尖有点麻了,可是膝上的人还是不想动,她也不敢稍动,倚着柱子继续当塌椅。
她想起第一次和秦峥见面的情景;当时以为他只是个提笼架鸟、放鹰逐犬的八旗子弟,才会口如刀箭,让人怒发冲冠。可再静心一想,他的用意却又令人倍感温馨,实是处处为人着想。
这样的他,是不是不知该如何正确表达自己的心意?才会以嘻笑怒骂的方式来展现?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会养成这么奇怪的表达方式?明明是关心之意,却被他搞成带有恶意的作弄。
她扬着脸笑了,想起他和她的约定;不知那天他等她多久?
春末的凉风吹袭而来,居然带着规律的呼气声……
她略为弯腰察看他的侧脸,发现他睡着了──倚着她的膝头,睡着了!
月华下,他长长的睫毛闭合,嘴角微扬,似乎正在作着美梦……
梦见了他的家人吗?
能在梦中相见,也是一种幸福。她轻叹口气,仰望着明月,希望今晚她也能梦见她的额娘,或是她的弟妹……
脚尖越来越麻,她却不忍心动作,只能悄悄地舞动自己的脚趾,活络血液循环;不愿惊醒他的孺慕之梦。就好像一个饱受人冷淡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可以感受到爱意的存在,她何其忍心破坏他短暂的美梦?
他对车大娘的孺慕之情,就好像《神雕侠侣》中的杨过,因为周围的人对他一再误解、错待,又被人送到全真教,好不容易找到对他好的人,便一心一意跟随他的姑姑……
灵光一闪,她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书目了!《神雕侠侣》!
虽然有点对不起原着作者,但她一定不会留下文字记载,给未来的作者造成困扰。她决定就要说这本书──前世时,她曾在这部电视连续剧里演过配角,为了演好这部戏,她曾花了好多精神研究这部戏的金庸原着,来来回回不知看过多少次,书中每一个角色她都记得,甚至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没忘过!
只要她把全书再写过一遍,把遗忘的部分仔细回想、补足,就可以上场说评书,而且这一部书男女都适用,定能引起大家的兴趣!
她越想越兴奋,当场就开始把故事从头想过……
想着,突然记起那个心理变态的李莫愁;她人虽坏,一生却被情误,唱起那首曲子,既可怜又可恶。她不知不觉地轻声哼起那首曲子:“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能数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水,只影向谁去。”
完全沉浸在音乐中的她,没察觉自己的手竟轻抚起膝上的乌发来……?
秦峥被头上一阵又一阵的轻抚给唤醒。刚醒来的他只听到模糊的声音,和感觉到某人手的温度;恍惚间,他以为自己正在作梦,回到小时候,在太太的膝盖上磨蹭,太太正在唱曲哄他睡觉。但越来越清晰的意识,让他发觉到这不是梦境,而是真真确确的现实──有人正抚着他的发,为他唱着曲。
他这是在谁的膝上?是谁在为他唱曲?
听着、想着;他忆起自己是靠着车大娘的膝上!
一阵羞愧,他暗骂自己太过放肆!不知他睡了多久,车大娘的腿一定麻了,正要直起身,他忽然发觉耳边的哼曲,竟轻轻地唱出字眼来!
那轻柔飘渺的歌声,唤出他最深的惊骇──怎么会是她?
惊愕之后,涌上心头却是一阵无法言喻的失落!
好不容易得到朝思梦想的温情,却发现只是一场梦……‘车大娘’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他的心绞痛,痛到犹如被石磨研碎,化成一滩血水……
‘车大娘’不过是个幻影!她不存在!自己的家人再也不存在了,明知这是事实,但自己犹如春闺梦里人,固执地相信幻影终将成真……
他咬紧牙关,忍住酸涩的眼眶,一提气便直接从她的膝头窜逃,头也不敢回地弹跳而起,奔回自己的房间。
留下满脸惊愕不解的人,呆视着……
60 琴音
第二天早上,扮成怀枫的惜桐带着玉格,满腹不自在的走向院门口,准备去晨间慢跑。昨晚也不知发生什么事,那秦峥竟然像躲马蜂一样躲开她;难道是看穿她的假扮吗?怎么看穿的?
手才刚接触到院门门把,就看见秦峥从马房里牵出他的座骑;看他穿戴整齐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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