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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7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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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说过,棋艺愈高,战法愈强,是以一直不曾丢弃。”黄掴笑。哪怕那只是完颜永琏的戏言,并非放诸四海而皆准。
束乾坤在旁看着他俩弈棋,想适才也看轩辕与岳离下了几回合,但感觉完全就是两种氛围,心里暗暗称奇,有人即便论战,仍把棋下成风雅,有人未曾议事,已把棋下成兵法。
“阿鲁答,虽然事后归罪没有意义,但我还是要说,这场战败,八分过失在你身上。”岳离敛了笑容。
“王爷怪责我等,寒烟施展失误?”黄掴不愧黄掴,立即知意。
“不算高明。”岳离点头,“荼毒生灵,极易落下残暴不仁之名,对百姓,为渊驱鱼,对我军,极度影响战斗力,对宋匪,削减了一分招安希望,对你自身,亦是前途名声皆不利也。”
黄掴虚心领教:“岳大人说的极是,个人事小,然而对军民毒害之大,是此战最为失策,黄掴知罪过深重。”说话间他额上有冷汗沁出,态度极度诚恳。
“庆幸的是,你的补救做得很好,王爷因此不曾怪罪。”岳离看他紧张,予以一笑。
黄掴的神色渐渐舒缓:“事后我也相当悔恨,为了一时占先,忽略了王爷以民为重。”
“忽略了王爷以民为重,只是你初衷的失误。此战失败之根本,完全在于你忽略了林阡亦以民为重。”岳离一语道破,黄掴一愣,轩辕脸色亦变。
“其实,我们都知道他的立场,却不知这‘以民为重’,不是投鼠忌器,而是立即解毒。”束乾坤站在一旁,苦叹一声。黄掴点头,轩辕若有所思。
“策谋忽略已是硬伤,用人更是失误至极——单因寒毒,便以邵鸿渊制冯张庄,难料他一心崇武,被林阡以武牵制,最终酿成惨败,你们输得不冤枉。”岳离续道。
束乾坤一愣,脸上有些灰白,原想给师父说话,可因为毕竟那一战有自己的份,故而不好多言语,正自抑郁,却听黄掴说道:“岳大人,然而这场仗,却亏得是他师徒打的。”
“怎么?”岳离一愣,奇问。
黄掴转头看了束乾坤一眼:“没有哪一战比冯张庄之战更妙,多种寒毒,虚实兼备,只有邵鸿渊一人想得出来。虽然我的计策失误,大军仍然折损最少,还是多亏了邵鸿渊师徒,宁死不屈,全力奋战。”
束乾坤听着,大受感动,脸色稍事好转。
不料就在那时,一旁的徒禅勇哼了一声:“败军之将,受了重伤而已,黄掴,没必要将他捧这么高。”
黄掴一愕,万万不曾想到徒禅勇会突然开口,不怀好意。
“徒禅将军?”束乾坤一愣,不解其意,转过身去看他。
“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竟提议下毒去害无辜,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害得自己武功反噬,原本并不值得同情!甚至应当耻笑!”徒禅勇冷笑一声,他因为出身高手堂的关系而倚老卖老惯了。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譬如徒禅勇,在邵鸿渊提议放毒之初,他就是最排斥的那一派人物之一。黄掴、轩辕皆赞同之后,他仍不肯,颇有微词。“我不懂你们那一套套的大道理,狡辩再多没用,害无辜就不对!”徒禅勇曾如是说。
他在高手堂内,与众人关系都不好不坏、不近不远,却与众人一样,都对天尊岳离毕恭毕敬、和众人一样承认岳离有这份人格魅力。但他对邵鸿渊却明显厌憎之至,是以从先前到现在他一直都在旁边观棋一言不发,却是在黄掴捧高邵鸿渊的时候就冷笑着讽了一句。
第996章 高台乱斗()
“将军……何出此言?”束乾坤尊徒禅勇是长辈,是以强忍着气愤。
“虽然毒蛇说,勿失一先、宁输几子,虽然黄掴力排众议,宁可留下恶名也支持……既都作出了这样大的牺牲了,如果我是邵鸿渊,必然会珍惜这些牺牲,极尽所能打赢这场仗。聪明点,他就直接用盐粮将林阡引来,那就不会出现时间不够、准备不足……哪怕没猜出林阡会只身赴险,也该在拿下冯张庄之初就擒住胡水灵——鬼都知道那是林阡的老娘!”徒禅勇说时,众人都蹙起眉,确实,连徒禅勇都能看见这一点,为什么邵鸿渊傻得不用?
“直接用盐粮将他引来?恕我们这些凡人,都没有料事如神的本领!至于胡水灵……你没看见当然不知道,她和林阡根本早就已经决裂了!原就没有血缘,而今只剩仇怨。劫持……有个屁用!”饶是束乾坤那么平的性子,都忍不住恼火。
黄掴正与岳离对弈,听得这话,觉不对劲,顿了一顿。
“诚然,没看见当然不知道,但多抓个胡水灵很费功夫么?多个筹码在手上对他邵鸿渊不利吗?他到底懂不懂谋略,会不会打仗?!”徒禅勇理直气壮。不过这话由徒禅勇问出来,还是教众人听得忍不住想笑。
“师父便是这样的人,不会管太多别人的事。”束乾坤叹道,他束乾坤也一样,只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一心一意,责无旁贷。
见气氛不对,黄掴急忙圆场,对徒禅勇道:“这一点,徒禅将军说得对……确实,我用邵将军有不周之处……”
徒禅勇蹬鼻子上脸:“总而言之,这种不智之举,千不该万不该,出现在最为关键的冯张庄之战上,从此敌我战事转折,邵鸿渊他难辞其咎!”
“是吗!”束乾坤忍无可忍,冷冷反讽,“最为关键的战役,只怕不在冯张庄,而在罗鼓山吧!”
“什么!”徒禅勇原还咄咄逼人,忽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若非拜‘败战将军’所赐,宋匪兵马也不得在泰山境内会师了,用得着我师父在冯张庄下毒补救?!”束乾坤冷笑。这败战将军,是金宋双方公认的徒禅勇绰号。
“束乾坤!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徒禅勇大怒,若非副将拉住,早已上前打他。
“就更不必说,潍、青之战,是谁屡战屡败、四处寻求援救,不停吐血,贻笑军营了,敌我战事从始至终,此人只怕都难辞其咎。”束乾坤为师父出气,使劲给徒禅勇揭短,纥石烈、仆散安贞、解涛等人都在一边,听到这些,赶紧憋笑。
束乾坤为何要打抱不平?莫忘了沂蒙之战,邵鸿渊他也曾凌驾于众将之上,赏罚分明,威风凛凛,而今遭遇不幸只怕武功不保,束乾坤哪受得了任何一句风凉话来给他雪上加霜!虽然,邵鸿渊对谁都冷血对徒弟也不例外,但束乾坤心里,他是最值得自己捍卫的恩师!
“束乾坤,你你你!”徒禅勇火冒三丈,大吼一声刀已出鞘,乾坤剑不甘示弱迎风顶上,短短片刻,已然有血流到刀剑之上,明显徒禅勇束乾坤各自都有伤在身,光影笼罩之下,却见他二人的眼,一样充满敌意、杀气……然而,怎能用在这里,一言不合,自相残杀?!
当然要阻止他们!凌大杰就在一旁,这当儿也不管前辈后辈了,不假思索就出了长钺戟,凶猛速力,“轰”一声压入战局,而与此同时,也有一剑行云流水,墨色风精约简洁,旨在中断此战,于是没有半招多余。剑主何人,轩辕九烨是也。
当下,刀剑与戟,三兵四器,交汇于正自飘雪的半空之中,引得一番风起云涌,情势走向变幻莫名。不容喘息,谁能眨眼——不消半刻,对战者拆了几十回合,阻止者也斗了几十回合,渐渐竟教人混淆了谁主谁次——武斗,哪有主次!
随着交戈的愈发激烈,雪从鹅毛被碎成了盐粒,纷纷扬扬亦变作密密麻麻,从天而降更被颠覆为横冲直撞。白盐风卷半空抛,火药味却不见少!
“凌大杰,少管闲事!”徒禅勇怒,他战意太厚,凌大杰只是劝架,一不留神,袖口就被他长刀磨破,一瞬再被乾坤剑擦了回来,裂口更大。束乾坤虽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却也不想凌大杰在:“谢谢凌将军好意……且由我给师父出气!”虽比徒禅勇有礼,剑却也没长眼睛,凌大杰始料不及,几乎被他俩合力斩了一幅袖子,惊得连连后退数步。
“不该出现的,最好别给我出现。”他俩的下一目标轩辕九烨,轻笑一声还在伺机拆分他俩。轩辕九烨才不像凌大杰这般留情,只要能分隔开徒禅勇和束乾坤,无论几成的实力都用,杀招也一样。他武功应在束乾坤之上,是以阻碍乾坤剑并不吃力,然而明显不是徒禅勇对手,叮叮数声后,就有被徒禅勇斥开之迹象。千钧一发,束乾坤挑了一剑上前补救他,倒像是和轩辕在合作打徒禅勇了。
凌大杰怔怔站在一旁,望着这双剑一刀犹同漩涡将自己的眼牢牢吸过去,脑海中全是能量相当的山崩地裂、海啸浪翻,招招式式都惊心动魄,而不知是什么原因,此战最冲击的是视觉,刀锋剑芒,亮得刺目,连白昼都显得苍白无力——
如果说,年轻人的剑有着刺目的光泽与熏人的炽热,那么徒禅勇的刀,则是幽光沉静,温厚敦实,却明显历史悠久,经过了多年积淀。看似锋钝刃乏黯淡缺憾,周身却如包裹着层层堆叠后的光线,一旦解封,狂放发散,所以在刀打出去的一霎,比出手的最初不知雄厚了多少倍,其中战力,深不可测,给旁观者感觉,是弱光吞了强光,暖流侵了热流,凌大杰站得最近,清楚地知道,这双眼是被弱光刺瞎、是被暖流烫伤。这一场战,之所以如此冲击视觉,大半的原因,在徒禅勇身上。
訇然巨响,双剑被刀冲出老远,混乱中凌大杰登时醒悟,长钺戟急入局中挡在两个小辈身前,若非他武功以凶、猛闻名,轩辕与乾坤只怕都要受伤,徒禅勇一刀穿透雪海,直接刺往凌大杰咽喉,凌大杰尽管后发,而是干净利落,漂亮地突破重围令徒禅勇心口无法逃脱长钺戟,然而,难免是同归于尽之势!
电光火石之间,尹若儒剑气在手,月牙鎏金铲、狂诗剑、风里流沙刀,所有武器都是不由自主,齐齐出袖,当是时,由于众人所在方位恰好冲突,未能立即止战,反而等同助兴,雪海爆了开来,一时天上鹅毛竟停了。点将台上,唯剩下各种大小形状的冰块雪团,怎一个颠沛离乱了得,幸而他们所有人都是负伤在身的,要是都在最佳状态,只怕这里都不复存在。
混战一场,唯有黄掴与岳离还在下棋,黄掴稍有所动却不能插手,岳离则淡然处之,置若罔闻,也许下得正到关键,是以竟目不斜视,听之任之了。
决斗虽被扰乱,徒禅勇的火焰哪有一丝减退,凌大杰见他还想打束乾坤,赶紧上前将他扑住:“徒禅,你不记得当年的教训么!”
徒禅勇原还哇哇大叫着,陡然之间,面色由铁青变成苍白,啊地惨呼一声,竟将百十斤重的刀停在了半空,上不去也下不来,一动不动,是他手里举重若轻,还是他此刻根本挥不动?
当年的教训……轩辕九烨心念一动,高手堂存在着很多前尘往事。
第997章 掠地惊天()
凌大杰当即强挽徒禅勇臂:“为何你总是要同他过不去!”
“什么我同他过不去!明明是他错了你们还一个个都赞成他!”徒禅勇两眼赤红,神情一度癫狂,却因为凌大杰而渐渐放弃了斗狠。
凌大杰暗运内劲制住了他,注视着他的面色恢复平常,温和说:“徒禅,别打了,束乾坤只是他的徒弟,晚辈后生罢了……大人不记小人过。”经凌大杰这般劝,徒禅勇颤抖的手,才终于放下刀。
“徒禅勇,打我徒弟,晚辈后生,还需几十招。”然而恰在那时,斜路传进那个人的讽。众人循声而去,那个人,邵鸿渊,冰冷的眸,犀利的眼神,阴霾的面目……谁都不知他是何时到场的,也许适才打斗太激、场面太乱。
“师父。”束乾坤大喜,上前去看他,不知他怎会来到人前,可喜的是他恢复半月、气色大好。
凌大杰心却咯噔一声,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住徒禅勇,谁料到邵鸿渊会在这个时间出现还偏巧说出这样的挑衅!可想通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只是失神了半刻而已,就听得徒禅勇怒吼一声,手中刀立马发了过去,邵鸿渊眼里原也没有上前来的束乾坤,纵身而前噬气经又再酝酿,那一刻他二人之间既亮又空!被徒禅勇挣脱后反推在地的凌大杰,和被强风掀开扔了好远的束乾坤,不及起身却同时抬头,看着这将出的一战,凌大杰急喊着“住手”,而束乾坤却充溢着师父重返的喜悦……
住手?这一刻,纵然这里高手云集,也难以打破战局,像适才那样同时出击,也不过可以阻遏徒禅勇和凌大杰开战罢了,如何能阻止徒禅勇和邵鸿渊拼命?拼命,他二人之间不是为了这一战,轩辕九烨分明听出他们存在着宿怨。
宿怨,身边有人窃窃私语,他二人之间,会有怎样的宿怨?
轩辕知道,有宿怨,很简单,因为追求一样。必与王爷有关。也许,问题的答案,邵鸿渊和徒禅勇的交集,在陕西,在陇南……
气氛既凝滞又紧张,大有重新触发之势,天空再度开始下雪,不刻就复乱撕鹅毛。
“邵鸿渊,恬不知耻!”徒禅勇周身散发着戾气,挥刀狂砍,杀机四溢,若是将这等勇悍用到了战场之上,遇到林阡都绝对危害!
“哼。”邵鸿渊同样是刀行威猛,却只是若有若无哼了一声,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冷漠中又掺着高高在上的傲。他在笑什么,谁知道。
一刹双方已交缠二十刀开外,尚未教任何人察觉出强弱,虽说邵鸿渊负伤亟待恢复,但徒禅勇也才经历了体力折耗,各自状态都不在最高,彼此刀锋却似碰破爆裂的程度,交击声越来越沙哑,只因打斗越来越激越!
真气浮动,电虹飞驰,光影令人晕眩,节奏令人窒息,徒禅勇面前若非邵鸿渊,必有人头落地、断肢横飞,邵鸿渊面前若非徒禅勇,必是气被吸干,精华逝尽。
众人视线与心情,尽被他二人吸引,未想就在这紧要关头,忽然觉出些不对劲来——片刻而已,刀锋外的浩瀚之光与热切之火,它们同时将漫天大雪裹覆,原是自然下降的雪,时而被压紧、冻结,如冰砖,时而被烧熔、烫裂,如火砾,由于徒禅勇邵鸿渊谁赢谁输根本看不出,所以这些雪,每时每刻都落不下,都共存,共存在这高台之上,越聚越厚,压力沉重,只怕此战始末存积完的雪,将来一下子拿出来,可以再下百年堆成又一座摩天岭……
也正因为这种一直不落地的感觉,半空中雪迹有增无减,充溢在战局内外、围观者眼前,虽说现在还只是雏形,但很明显这趋势越来越清晰,乱得也越来越快!继束乾坤、凌大杰发现之后,由近及远,众将纷纷有感,然而,一干高手,见此情景都是眼睁睁的束手无策!
终于,人力难为,战局质变:和众人所在撕开的空间,那极速旋转的雪景里,交击的两人两刀也似被扭曲,扭曲了之后却还能咬着对方打,徒禅勇,邵鸿渊,压根就无视他们彼此之间涌起的巨力,却在每次交手后往当中推挤了更多的灾难。他二人,若再追斗,若再持平,一定同归于尽!
然而此刻,没有外力可以破坏,他二人,如何能够分出胜负!凌大杰倒吸一口凉气,抓起长钺戟,鼓足勇气硬起头皮,刚想移步又唯恐一死,稍稍迟疑,便听一声诡异的锐响,俨然从徒禅勇邵鸿渊之间升起,再微弱,都惊惧!“不好……”凌大杰急忙拉着束乾坤同时后退,千钧一发,当然救最有生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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