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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6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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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她的头微微偏转,不停地来回像在做梦,情绪波动越来越大,呼吸急促胸口起伏,突然,蹙紧了眉头反复呓语,紧接着手脚都开始抽搐发抖。徐辕大惊,赶紧将她全身按住,所幸,她并非毒发而只是做梦……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噩梦,竟教那么一个战功赫赫的女强人楚风月都如此反应!?
“姐姐,石头,真好看!风月要!风月要……”楚风月半梦半醒,紧攥住徐辕的前襟,泪如雨下,脆弱不堪。
风月,乖,姐姐身上,没有那么多银两。这些银子,要给妹妹治病。四岁那年,人来人往的金国中都,她曾无限憧憬地看着小摊上那块漂亮的翡翠,流连忘返,哭吵要买,最终却对她面露难色的姐姐妥协,挣扎着走一步三回头……
徐辕见她命在旦夕还念着什么石头,哪能想到她有过这般往事,却是难忍触动,于是待她脱险、重新睡妥了,立刻直接从窗中跃出去,给她去邻近的溪涧里找了点石头回来。
人都说武林天骄不解风情,确实如此,笨拙地带回一堆碎石,全部放在了楚风月的床头。见楚风月将醒未醒,更将他认为最漂亮的一块塞进她的手里,楚风月迷蒙之间,只看见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可能并没有认出他是谁,却依稀感应到了他做了什么,顷刻之间,泪湿枕沿。
自此,徐辕也就将楚风月彻底排除在泄密者之外了。
事实上,泄密者是楚风月的可能性少之又少:她武功再高强,隐匿在营帐边上偷听的可行性也不高,一则众将都武功高强,二则盟军把守森严。再者,楚风月如果真的是苦肉计潜入宋营,也显然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钱爽唐进赵显等人,于她而言小了些,不值得她冒险。
既然不是楚风月,徐辕的想法便和林阡殊途同归——排除奸细,即为叛徒。
叛徒,和水轩一样是叛徒,甚至他是水轩的背后主使,级别比水轩高得多。毕竟,林阡在审讯水轩时过于主观,将首阳山事件和延安府失守毫无理由地联系在了一起。须知水轩只承认了延安府是他出卖,首阳山事件却是林阡问、水轩答,个中存在缺漏,水轩很可能是为了保住那个人而担下了所有罪责。
曾经,徐辕听水轩落网那么简单,就一度怀疑过事情还有内幕。而一贯比他缜密的林阡,又到底因什么而百密一疏。
时间倒回唐进来访的营帐中去,在场的自己人,无非是杨致诚、向清风、祝孟尝、海逐浪、吴越、杨宋贤、范遇、陈旭,并不涉及沈宣如和其余红袄寨当家,根本没有盟军之外的将领,甚至连百里飘云和江星衍这样的近身侍卫,带了瓜果回来也随即就退出去了。
天骄其实也懂,为什么林阡想不到,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愿意,也不忍心想。上述的那些人,全都是他的深交知己,跟着他一路打来的这个天下——
绝对互信,难道竟要从此瓦解。
“胜南,你的理想太过完美。这个世界,有归顺就有背叛。”山头,晚风中,徐辕按上林阡的肩,如是说。
世间的正与邪,善与恶,怎可能是真的泾渭分明。实则这一切,林阡从出道时便了解,如轩辕九烨所说他城府很深,但城府越深的人,才越渴盼单纯——是那种意义上的单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方能共谋天下。
致诚、逐浪、清风、孟尝他们,却显然比徐辕更加理解林阡,眼看着盟军再陷信任危机,且嫌疑还找上了他们,他们几个人都说:“我们所有人,都接受主公质疑!”吴越宋贤也说,如果可以,从兄弟我第一个疑起!他们的可能性,倒是比杨海向祝等人,低得多。
“是要怀疑谁,才能排除谁。”“只需除去了那个害群之马,联盟之中的情感会比以往更坚。”……说得轻巧,这害群之马,到底要如何剔出?他们每个人,都没有背叛的动机!
第893章 深情岂无伤()
七月流火。
这个季节,气候总是反复无常,纵使自恃强健的林阡,竟也不慎染上了风寒。一贯讳疾忌医的他,若不是病到一定程度,才不可能允许樊井等人接近。
吟儿看在眼里,当然有所触动,这次的争执以及分居,意义与锯浪顶不一样,不是她刁蛮任性,而是他怒其不争。生死攸关,他不肯让开一步,她却也犟到极致,于是,胶着了这么久直到他病,吟儿一直没在他身边出现过。
偏巧也是夏末。这情景,像极了当年川东之乱,柳路石陈四位元老,同时爆发信任危机。吟儿记得,那年那月,那个孤独得不可一世的男人,他哪怕失去一切,看到她时都会放宽了眉头、放慢了脉搏、放松了心境……可是这一刻吟儿步步迈向他时,他只是坐在一旁冷静地擦拭刀锋,一点恢复轻松的可能都没有。药在桌上,已然凉了。
直到听见她的步声,他才转过头来看她,面色果然苍白且难看:“你回来了。”是的她回来了,一旦他出现任何闪失,她的狠心都会一击即碎,那样的话她才会回来。回来时却无语凝噎。她万万不能料到,他也有如斯脆弱的时候——
激起林阡这场风寒的人,是那些人中的某一个却不知哪一个:向清风、海逐浪、杨致诚、范遇、陈旭、祝孟尝。
自奸细疑云出现之后几个月来,林阡始终都把他们排除在怀疑以外,那不是天真,不是自欺欺人,是阡没办法不赋予他们全部的信任。这世上就算有再多的情谊会腐朽会变,有一样必然是牢不可破的,那就是与盟军里的这群深交知己。他们,未必像水轩和邓一飞那样跟随林阡时时刻刻,但情谊却已经超越生死毋庸赘言。
所以首阳山事件发生之时,半刻间他的潜意识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在他看来他产生怀疑已经是对知己们的不敬。他也曾希望,“陇西”“定西”地名的谬误,是他自己的多心。然而,随着事件的越来越严重、叛徒的越来越明显,他察觉了,接受了,也不得不相信了,一旦相信,就断不可纵容——
为了盟军不再有更大的伤亡,怎能不下定决心去多心!?
但终究要直面这一切的人,首当其冲是他林阡,不是吟儿,不是别的任何人。向、海、杨、范、陈、祝,他们所有人都只跟林阡有交集。
无论是谁,最怕看见的,一定都是原本确定的东西,现在却有了瓦解的裂痕……
“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推论其实是越少越好。但真正到了水落石出,任何结果都不能逃避。”从延安府回平凉的路上,林阡曾微笑对吟儿讲过这句话。当时的笑容,和现在的一样,她到如今才明白,林阡这种人也是会败的,他,要败就败在兄弟手上。
“你不能疑的,我来。”吟儿跪下身、握住他的刀,抬头,坚定。
不应有疑,世事却岂能尽如人意。林阡曾创造给她的那个纯粹江湖、那个和衷共济绝无欺瞒的抗金联盟,吟儿喜欢,但喜欢不代表遇到事实和证据了还掩耳盗铃。他们的盟军,他们的风烟境,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到底,如果有害群之马,就更加要剔出来。
“首阳山上的庆功宴,海将军已经拐带了邪后离开陇陕,所以他的嫌疑,比另五人轻些;紧接着崆峒等地的各大战役,向将军、祝将军、范遇、陈军师都参与过,而致诚当时奉命守着天水,是以他的嫌疑,比另四人轻些;今次到山东的人马,以向将军最早、祝将军第二、范遇第三、陈军师最末,但从……”吟儿话未说完,手腕突然袭来一阵轻剧的疼,瞬间额上已沁出冷汗,强忍的表情却瞒不过林阡,他当即起身将她抱住,同时伸手向榻旁急探……
那一瞬吟儿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的神都快被那种强大的锁力吸去,咬紧牙关,想转过头都是那么艰难,终于缓过来时,才发现林阡依旧随身带着针灸必备,她感激地望着他,想对他说,谢谢你没有趁人之危,没有给我灌药。却满脸汗泪,迟迟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就是阴阳锁,你知道厉害了。”他寂然看她,眼神中俱是还未散尽的哀恸。她蓄积了三个多月的胜利,败给了阴阳锁的凑巧毒发,她明白此情此景她不该让他再为她担一份心,可是,她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故而,除了歉疚之外依然是坚定,骄傲,笑:“阴阳锁,不过如此。”
“你今天来此,就是为了给我看看,你是何等的视死如归。”他听得这话自然色变。
“不。”她摇头,柔声,“我今天来,只想告诉你,就算全天下都背叛了,我也还在你身边。”
“都是空谈。你也一样会离我而去。”他冷笑,绝佳的嘲讽,“恐怕还是最早。”
“不!不会死!我只是不吃药罢了!忍不住的时候,可以针灸,可以弹琴,总有办法!”吟儿赶紧趁胜追击。
“针灸,弹琴,忍,难道对孩子就不会有伤害?”林阡目光锐利直逼向她,“你太异想天开,还有七个月,你的阴阳锁和火毒会怎样转变谁都不可预知,这孩子,十有**就算生出来也是缺胳膊断腿!”
他这句话,已经恐吓了她十余次。她笑容未改,噙泪诉说真心:“你必须答应我,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哪怕它真的缺胳膊断腿,你也要爱它。”声音虽轻,语气却狠。
他心中一恸,岂可能点头,斩钉截铁:“这孩子绝对要不得,吟儿,将这一关撑过去。只要你我都在,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时时做梦见到小猴子。”她向来伶牙俐齿,说打断就打断他,不留余地。林阡听得这话,脸色显然大变,这场舌战,终于惨败,点头,悲笑:“这些年来,你也从未变过分毫,每次造出天大的乱子,理所当然丢给我收拾。”转过身去,似要出帐。
她不知究竟有否说赢了他,但见他虽然举止颓丧却语带不甘,不得不上前拖住他脚步,紧抱住他的腰继续求胜——以他最喜欢的她的笑靥,和他曾最期待的小猴子的语气:“爹爹,你看你,又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欺负娘了。”
岂知她用的却是最差劲的一招!他狠狠扔开她的手,低声压抑满腔怒火:“林念昔,我宁可今生都没人叫我这个称谓——也不要我恨你!!”
她一惊,方知根本离战胜还早得很,一时舌头都有点打结:“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有人叫我这个称谓……胜南说要跟我白头偕老,老不就是儿孙满堂吗,哪里可以只两个人活到老多没意思……我答应胜南,一定不会有事,一定母子平安!一定能活到享子孙福的时候……”说了很多,却越说越没有底气。
他冷冷抛弃她怀抱,最后一眼无限责备:“答应过我的事情,你有几件曾经办到?”
闻言,她的喜悦、倔强、温柔与不悔,瞬间全部都化为灰烬。他原来是怪她的,他果然是怪她的……千不该万不该,用小猴子来做论据。
僵立原地,久矣,阡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吟儿惊醒,慌忙追出帐外,却知林阡、宋贤等人皆带兵再赴前线,原是纥石烈桓端、仆散留家、完颜讹论等人又犯。
据说,当夜还有红袄寨的四当家从兖州据点赶赴。那是阡初出道时跟随的一大首领,姓史名泼立,当年林阡与柳五津初次相遇,便是他借刀予阡。吟儿心知,下一战定是红袄寨兄弟联手,为莒县据点牺牲的将士们报仇雪恨,同时,联合沂蒙当地匪首时青也势在必行。
鼻尖一凉,夜风吹雨。
第894章 诱饵作渔翁()
休兵半月,再起干戈。
若说上回沂蒙红袄寨与夏全结盟赢过了金军,那莒县唐进赵显以及钱爽的死,无疑给胜战后的宋军当头棒喝。
最近几日,先是完颜讹论、仆散留家间或对夏全进行起骚扰,继而梁晋、束乾坤抢在宋军之前与时青达成同盟,与此同时,纥石烈桓端亦对兖州红袄寨据地虎视眈眈,这便是史泼立前来投靠吴越的根本原因。除此以外,因沂蒙军情至关重要,十二元神中的郑孝也得调遣,几天内必将从泰安驰赴战地。
闻讯,林阡宋贤当即去助夏全应敌,吴越、沈宣如则往史泼立处援兵。天骄徐辕留守。
因杨祝向海等人皆言:“我等愿接受主公质疑。”徐辕建议林阡将六个可疑之人一并查办。但此值战争关键时期,若是群雄人人自危,岂不正中金军下怀。何况这六人都是骁将或军师,如何能够全部查办。是以林阡思前想后不曾采取。
然而,战事来得这般之快、完颜永琏又有增援,林阡与宋贤等人显然都不得不走,如此一来,后方如何保证?即便徐辕坐镇、吟儿照管,也很难令阡有完全放心。
当纥石烈桓端大军压境,轩辕九烨以奸细疑云攻心,仆散安贞和郑孝都亟待发兵……不得不说,这一局,险极。
以往,每一回险象环生,每一回岌岌可危,每一回千钧一发……其实哪一回都比这次恶劣,林阡都从不曾有半刻捉襟见肘,只因为有他们可以以命相托!他们,说起来只有六个人,但林阡有哪一仗少得了哪一个人!?
林阡不可能令他们六人赋闲,所以临走之际,将他六人召集近前,语重心长也极尽诚恳,说,“林阡对诸位不移,也希冀诸位对林阡不疑。”林阡相信,这六个人中的另五个,可以为他实现监督,阡更相信,那独独的一个害群之马,其实只是一念之差,理应可以有回头的可能,尽管他根本已经罪无可恕,林阡却知道,那个人一定有心结才反叛。
“今后这些日子里,后方军营的安定,便全赖天骄了。”林阡对徐辕嘱咐之际,自然也将吟儿的安全托付。降雨之时,他已率军行在途中,言辞伤害、摔帘而去、不告而别,又怎可能是他刻意为之,只是他发自肺腑的愤怒与排斥,无法自抑。
“盟王,杨少侠。”清晨,夏全大喜站在营外相迎,显然已经等候他们多时。
一路过去,夏全一路对他们诉说,束乾坤梁晋对时青邀兵,看来要在两天之内,夹攻他的营寨。林阡蹙眉,这个“看来要在两天之内”不太精准,所幸束乾坤和梁晋身边的“海上升明月”能够帮忙。
“时青答应了金人招安?哼,竟是一个贪恋功名的人。”杨宋贤嘲讽。他原以为,落草为寇的都像他们一样有傲骨,因为身负着血海深仇而无视招安、誓死不降。
“不,他并非接受招安,只是说与金人合作这一次。我看,他意在将我除去。”夏全摇头,“沂蒙一直属他最大,我是近几年才崛起,他自想将我根除,免得我后来居上。金军与他合作,想来各取所需。”
“也便是说,时青与金人交好,并非为加官进爵,而只是为对你吞并。”杨宋贤领悟,转头看阡,“这个时青,野心到不小。”
进得帐中,三人坐下,林阡问夏全:“时青此人个性如何?”
“生性多疑。”夏全答道,“他从不愿与谁推心置腹,做什么事都喜好留一手,近身的弟兄常常会被他治罪,或是以害他的罪名杀死。时青从前有过六个压寨夫人,传说都是貌美如花规矩本分,但时青总是怀疑她们红杏出墙,个个都是被毒打到难堪忍受逃了出去。”
“这么夸张?”杨宋贤听得愣神,林阡也觉触动。多疑是每个统帅最大的禁忌,或许就因如此,时青的这家山寨,才会声势发展到一定阶段就停滞不前。
“夸张什么?更有甚者,还说他走在路上都觉得左右会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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