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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13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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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们过奖了,实则毕将军足智多谋,大部分情况并不需要军师……不过,之战至关重要,我军万万不能有失,重蹈楚州盱眙覆辙。”杨叶噙泪请缨,“杨某不才,唯有些小聪明可以报国,还望能够为毕将军守效犬马之劳。”
“很好,来吧。不过,不只‘守’。”毕再遇笑着纠正,“还有反攻滁州、楚州、北上中原与盟王会师,你可愿意出力?”
“是。”杨叶喜而点头,片刻后,回看慕容茯苓,目光倒是平静不少,“茯苓,想不到会在此地重逢你。”
慕容茯苓避而不看,答非所问,似还说着上一句:“国家危难,大家都该站在阵前了。”
许俊哈哈大笑把他俩手牵着搭到一起:“国家危难,大家握手言和……”
慕容茯苓如遭电击慌忙松开,缓得一缓,掩饰地骂:“真是个莽撞人。”
从前,只有杨叶会笑着说茯苓你真莽撞,现在,他从目光到举止都平静了,反而说明,她永远失去他了。
攥紧莫邪剑,没关系,越是孤单、哀伤,越要自立、自强——
如今她不仅仅是涅槃重生的慕容茯苓,更加是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的慕容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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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建康周边又哪是这样的满目疮痍?
雪晓清笳乱起,梦游处不知何地。
是的,玉紫烟崇力皆在,林陌又岂会没来?
来了,
只不过,不像众人以为的那样,刀锋无情地对准了自己的故土,而是像今夜这般乔装后在青山中从流飘荡,
来了,却不是“回来”,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长叹“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低吟“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体验“吊古论兴废,看剑引杯长”,无论醉醒都此身非我……
诚然,被南宋江湖弃车保帅卸磨杀驴是奇耻,不卧薪尝胆,怎咽得下这口气,
诚然,婚礼上新娘被亲生哥哥无情夺走是大辱,不报仇雪耻,怎配做个男人?
可是,掀天匿地阵终究是他受骗而对不起故国,
注定负罪无法回头,早已失去弥补机会,无法奢求任何无辜的谅解,
自然也得不到那两个罪人的道歉,那两个罪人面前他可以狠辣地做黄忠,可是民众们这大好河山的面前他还是只能做徐庶,
那就尽一切可能做徐庶,北伐结束,南征开始,不予过问,不献一策,长久地赋闲、游离、脱节,
为了家国只能暂且咽了这口私仇的气,强行忍了被人指点的辱,
宁可先去北疆戍边,同样可以报曹王救命恩情,然而曹王府上下却说,“如今南面更急”,将他强行塞进了纥石烈子仁麾下,也罢,心远地自偏。
十月他便到了,却没有主动上阵过半次,没有任何一个故人知道他的存在,金军倒是可以粉饰成“杀手锏还没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过“愿意参加和谈。”
他却不可能出现在前往临安的使团,他也早就料到了,仆散揆那只老狐狸怎可能答应!
金宋双方,几乎从南征的一开始就边打边议和,奈何条件相差太远,始终不能达成和解,不想打的他,被迫主和的他,只能被动等消息,只能继续在滁州等地苦苦煎熬,过程中死死提防着任何人对他的再次算计,他绝不允许轩辕九烨欺骗他进入掀天匿地阵的噩梦再度发生。
可又怎想到,命途就是这样的身不由己,你不想卷入,却还是被前推后挤?这日清晨他回到军营时,看到母亲和崇力救回那个身为金军主将的黑衣女子,他听崇力笑着说“我听扶风讲过这是她和少爷的救命恩人,今次我们报恩啦”,他见母亲微笑问“川宇,我们救的是对的人吗?”他不忍斥责他们半句话,毕竟那黑衣女子确实是他和扶风在兴州的救命恩人,可他却知道,崇力和母亲那么巧经过、自发地出现在阵前意味着什么——
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他们,代表他,和南宋交兵了!虽然他不愿意,但他们恨不得。或许他们才是对的,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林陌,林陌,你却不能快意恩仇,一忍再忍到底为何!
“是你啊。”曼陀罗醒过来,望见林陌,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东西,价值连城。”说着便要来摘他腰间玉玦,这般还未开化的野蛮行径,倒是像极了昔年的一个……可恨之人。
“不过,我还是得凭本事夺。”曼陀罗很有职业操守,崇力才刚说“是我们救的你呀”,她就想到了这一点,手伸到一半停下来,反而还给了他们几两银子示意“两清”,不过这不代表她放弃,“我要定这玉佩了,说吧,你想杀谁?”
“林念昔,杀了她,这玉佩就是你的。”崇力目光陡然变得毒辣,代他还在沉默的少爷回答。
“她在和州……等我先打下眼前的再说。”曼陀罗点头。
林陌脸色微变。,是哪座城池的屏障?秦淮河、乌衣巷、桃叶渡、白鹭洲、夫子庙,这些年来无不在他心头魂牵梦绕,越是失去后越是沉重。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他的存在本来就是纸里包不住火,南宋江湖总有一天会知道。这般不巧,偏在此刻,当建康像一把锋利的刀冷硬地横在他胸口……
腊月初,金军主力十万余众陆续到达,企图焚烧灞木、决濠水淹。
第1483章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夕阳西下,灭魂的最新情报抵达毕再遇案前:“金军欲以水柜取胜。”
女真人原本活在马背,占据黄河流域后逐渐学会水战,“水柜”正是一种从宋人这里偷师的水战器具。师敌之长技以制敌,金军在今年五月的宿州之战正是用它对郭倬水淹七军,将其手下宋军冲得七零八落落荒而逃。
不过,盟主早年便讲过了这个道理:师父在教你的时候保留了以后对付你的一套……
“不必怕。”毕再遇确实用不着军师,对付水柜也果然自有妙招,“许俊,茯苓,嘱咐下去,趁夜扎草人数千,穿衣戴盔,插上旗帜,罗列成阵,天将亮时鸣鼓佯攻。”
“毕将军乃是将计就计,诱骗金军上当放水,害他们满身的力全都打在棉花上。”杨叶立即会意,再赞同不过了。
天色迷蒙,宋军忽然锣鼓喧天,金军有恃无恐,当即动用水柜,朝着敢来送死的敌人大开杀戒……
筑坝放水,屡试不爽!金军正自高兴,适逢日出之际,忽然发现漂浮在大水里的根本不是什么宋军,而是,一个一个的稻草人……他们的毫无保留,竟是毕再遇的正中下怀,他们的气凌霄汉,在宋军眼里不过一场笑话而已……
怎能不大起大落,意气沮丧……
敌疲我打!便在那时,毕再遇趁机率军冲杀,一众金兵显然目瞪口呆,一则无水柜可倚,二则心态受损,三则猝不及防,在毕将军的铁骑和劲弩的进击下溃不成军。
虽然仆散揆早知碰到毕再遇会是硬仗、也早就作好了穷则思变的准备,但身为常胜将军的纥石烈子仁偏不信邪,又增调数万金军围攻,并且亲自督兵攻城。金军受此鼓舞,力量大振,不分昼夜挑衅,与宋战况激烈。彼时宋军虽意气风发、勠力同心,但每每一场攻防战下来都耗箭无数,几日功夫就山穷水尽……
毕再遇难免烦恼,前来向军师求策:“我军箭矢殆尽。若无弓弩之利,便无法远距歼击金兵,而近战肉搏无异以卵击石,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数十倍金兵。”
“既然缺箭……”杨叶素来聪明,“何不因‘箭’于敌?”
听过因粮于敌,到没听过因箭……
毕再遇却一听就眼前一亮:“妙计。”当即命人给草人身上穿衣服,头上戴盔甲,打着青盖在城墙上招摇来回,前来攻城的金军远远望见都以为“那是宋军主将”,因此争相往着青盖射箭“射死他的有赏!”强弓劲矢,疾如暴雨,射在草人上的箭就如刺猬般密集,宋军甫一撤去青盖便迎来了大丰收,拔取使用多达一二十万支,防御力顿时大增。
“将军可利用金军对您‘虚实难测’的评价和‘闻风丧胆’的习惯,开始下一步的‘敌战我退,敌退我战’。”杨叶继续献策。毕再遇采纳其建议,一旦金军受挫撤围,便亲率骑兵到阵前挑战,待金军大队人马出来迎战,毕再遇便像第一战那般且战且退,金军怕重蹈上回被伏击的覆辙,瞻前顾后,止步不前,每当那时,毕再遇又再率众返身杀去……杨叶远远在高处看,痛快不已:金军弃甲曳兵而走的模样,实在表现得太不像侵略者了……若在淮阴就这般打,该多好……
时过境迁,望着眼前鲜明萧条的冬和隐约在后蓬勃的春,杨叶既慨叹黛蓝的牺牲,也欣慰茯苓的成长,还庆幸自己的醒悟。
不日,纥石烈子仁又向楚州、庐州、和州等地到处借兵,再度精兵强将把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金兵扎营三十里包围孤城的危局下,毕再遇却是气定神闲苦中作乐:“甚好,骏驰、田琳、周虎的压力都减轻了。”然而,宋军却普遍不像他这般拥有极强的抗压能力,对此,毕将军又一次显示出了他卓绝的安定军心本事——
“城中乐手几多?全部集中起来,在临近城门之处鼓吹演奏。”毕再遇一声令下,许俊便聚集了城中所有乐手,管弦之声,一时不绝于耳。
宋军听到熟悉的音律,情绪轻松,人心稳定;城外金兵却觉莫名奇妙,“宋军在搞什么名堂?”“很闲?”闻知金兵错愕、懈怠,毕再遇立即以慕容山庄中人作奇兵攻袭,围城金军数度被扰日夜不得安宁,又逐渐表现得跟受害者一样……
杨叶聪明过人、善出奇谋、敢用险兵,却不像毕再遇这般熟知战场、擅长攻心、临阵应变,搭档不过数日,杨叶赞叹连连: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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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仗下来,等闲金军苦不堪言,主帅纥石烈子仁更是精神错乱兀自跳脚:“东方文修你打的什么!”“曼陀罗的伤就这么难恢复?”“纥石烈桓端和龙镜湖为什么不能给我调过来!”“该死的林陌从来不参战!那他老母和他书童呢!总可以!?”“东方文修你们不是很熟?去劝啊,不劝也拉过来!笨!”骂完之后手脚不协调,差点没当着全体副将的面朝柱子上撞。
“子仁,既然这么难打,不妨从小路绕道,改夺真州、扬州。”仆散揆虽在病中,看得比他清晰,和州很硬,更硬,必须再次重新找软柿子,偌大一个南宋,仆散揆不相信一只都没有,“莫硬拼,心平气和,看真州、扬州破绽。”
顶头上司都发话了,纥石烈子仁哪能不承认失败,遂静下心来为东线金军的前途认真打算……可细细一算,真州扬州的难度也不小:“真州有数万宋军在保卫河桥,其中义军主帅是潺丝剑杨宋贤,硬茬;若我军攻击彼处,扬州必掎角之势,彼处义军主帅是紫电清霜剑叶文暄,难上加难。”
“真州宋军,防的是正面打击,我军不妨以奇兵寻浅处渡河、潜行到宋兵背后突然袭击。措手不及的两面夹攻,杨宋贤再如何以一敌千,也未必控得住宋军本身的阵脚大乱。”仆散揆继续隔空指教,“扬州,掎角之势不假,但你看看宋廷守扬州的是谁?”
“郭倪……”纥石烈子仁一愣,宿州之战历历在目,从那时起,郭氏军阀就一直在撤在逃在被宋廷处分……郭倪虽然自比孔明眼高于顶,可能比他那个自乱阵脚的弟弟郭倬要好一些,但就目前金军掌握的经验来看,也不过尔尔。
“我军闪电打击、真州宋军惨败,达到这两个条件,郭倪他未必敢援。”纥石烈子仁思路倏然清晰,不需要仆散揆再进一步挑明了,当即下令,“东方文修,你来我帐中!”
从出谋划策到付诸行动,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仆散揆勾勒的宏伟蓝图便被纥石烈子仁全部以实景呈现——
闪电打击,故而连灭魂都不曾及时窥探到这一情报;
宋军惨败,败得惨烈也便罢了,纥石烈子仁为了解气同时也是为吓唬郭倪,下令要东方文修直接暴戾地就地“斩两万余人”!
阴霾了数日打哪哪都久攻不下的金军,总算在真州打了一场扬眉吐气的漂亮仗,身处扬州的郭倪虽然第一时间遣人去救,但途中闻知真州惨状,部下喧哗竟不战而溃!郭倪比纥石烈子仁想象中还要不堪,竟然直接弃扬州而逃,若非杨宋贤与叶文暄合兵,南宋直接从这个破绽拉开国破家亡的序幕——
若非他俩一个是韩侂胄偏爱一个是叶适亲侄、以他们的人格魅力吸引和聚集了不少官军回来死守,仆散揆与纥石烈子仁岂止“麾军进驻瓦梁河,控制真、扬诸路要冲”这般简单?早就渡过长江撞府穿州直抵京都了!
饶是如此,仆散揆沿江上下布阵,已使得江南地区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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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真州之战金军的最大功臣,东方文修显然受到了纥石烈子仁的不吝夸赞,自觉实现了父志和自我的他,回到房中掩起门来,得意之际其实不无心事,时至今日却已没几个亲近的人好商量。
点灯照亮,一隅暗处被缚的,正是多年前他还在建康府当一个佣人“阿财”的时候,就对他青眼有加、不惜展开热烈追求的官家大小姐贺思远,这些年来,他俩明明余情未了却总是隔着战场遥遥相望。难以向她诉说这些年他有多不容易或者他有多想让她看到他后来拥有的一切,直到这场真州之战,他总算可以把身为敌军主将的她俘虏到他身旁,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对她诉衷肠。
“思远。”他高兴,他感慨万千,他迫不及待抽去她口中布条,只记得尽可能显露自己的今非昔比,却忽略了她脸上斑斑血迹和条条黑印,“你知道吗,川宇和崇力,也来了淮西……”见她脸色微变,他笑而强调,“崇力他,这几日就在我帐下,川宇他,也快了,哈哈,都是故人啊。”
她愕然、惊恐地听了一句又一句,确定她听的一个字都没有错,如何相信,怎么接受,早该想通!眼前人相貌堂堂也的确就是九年前的那一个,可是称谓变了,神态变了,语气变了,什么都变了,他已经走了九年了,只有她死死赖在原地不肯动,直到此刻的重逢将她硬生生抽出了江湖置入沙场,双眸一黯:“你,你,早就忘了本了。”
他没想到她不仅不为他现在的荣光高兴,反而愀然含泪说出这样的一句,脸色一变,咧嘴笑道:“呵呵,何谓‘本’?我在建康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忘了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看人脸色、猪狗不如!比不得他们那群锦衣玉食!”他说的是欺负他的秦二少、秦三少、一家又一家的少爷、还有他母亲病重时看他穷酸连药都不肯卖的店铺主人,那些,不过是欺负他的人里沧海一粟。谁说屠杀真州是纥石烈子仁打不下的解气啊,那根本是东方文修逆袭了前半生的泄愤,那不是军令而是自发!
“你的父亲,追名逐利降金,母亲她却不愿同流合污,我初听时不以为意,后来才知那就是我俩。”贺思远制止了眼中泪水,忧伤回忆着前些年去世的他的母亲,“她临终前等不到你,只能由我侍奉在侧……”
“我曾派人接她、劝她,她却和父亲说的一样死脑筋。”东方文修面色冰冷。
“她抓着我的手说,男人们口口声声要功名,为何偏偏最后是女人在守着根。”贺思远哀叹,“你父亲宁死都不肯回头,我早该懂你和他是一样的人,你不会再回头,也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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