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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1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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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幼麟的麾下们则决意跟随林思雪:“我等跟着大嫂,继续完成大哥二哥的未尽之业。”
对于以往任何骤亡势力,金宋都能分到杯羹,然而完颜君隐之死双方皆胜之不武,亦难辞其咎,竟是都没能收编到哪怕一人。
盛世,果然牢不可破
然而,信仰却只会系在那唯一一个人的身上,当那个人不复存在,一切如泡沫般盛极而衰。
吟儿闻讯时,不及为兄长悲伤,亦不及为思雪担心,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林阡对于盟军的重要,他,绝对不能有半点差池。
抗金联盟不能失去主上,重蹈环庆盛世的覆辙
而那个叱咤风云的盛世,从熠熠生辉,到一片黑白,仅短短数日。
王冢虎和林思雪,他们谁也不依附,但已经掀不起波澜。
牐
夜晚,思雪守着丈夫的遗体,眼泪已经干涸。
她听见杀夫仇人从另一边跟随王爷走来,闭上双眼,极力克制。
陈铸不是有意,陈铸,也是她和君隐共同的朋友,哪怕交手都像赌气,可无论怎样就连谈判席都回不去
完颜永琏痛苦地望着幼子苍白无血的脸,腿如灌铅,沉默不语。生死相隔,尽是瞬间的事情。
陈铸经过林思雪身边,感情繁复,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曾想杀她,可她毕竟是小王爷临死都捍卫的人。
双手颤抖,可自己却是杀死小王爷的人
悔,恨,除了悔恨还是悔恨!软骨散的事,陈铸明明知道,却被酒误、被情误。
犹记往昔少年时,他们初到夔州意气风发,他一口一个我们南第九、我家小王爷。
是啊,小王爷,我说起你就自豪,聊起你就热血,我以为这就是我跟随一生的主公,
我太痛快了,完全忠于一个人,也被这个人完全信任着。
后来痛苦痴缠,只因我要你回来,不曾想,竟亲手送走你。
教我陈铸如何安身立命!
“我会继续君隐的事业。”这时,林思雪轻声说。
“和林阡结盟吗?”陈铸缓过神,颤声问。
林思雪低头哽咽,不置可否。
完颜永琏未谈战事,一直怔怔盯着君隐看,许久都没敢去触碰,久矣,颤抖的手轻轻抚上他容颜,声音沙哑得与素日判若两人:
“君隐小的时候,很乖很听话,我教他练剑,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都会将剑法练好。他是个好孩子可是为什么,不能永远停在那么大的时候”
牐
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知了的叫声令鸟心慌。
没有情感,一切都是肤浅的。
不知过了几天,每一天的夕阳都与从前无异,血红色的天有描摹人间的嫌疑。
还是她惯常赌气就出走的同一片山野,身边却少了那个人的陪伴和守护,入夜了,思雪步履凌乱,不停地往回看,希望能看见那熟悉的飒爽英姿。
没有了
“大嫂去哪里,我们也去哪里。”留下的副将们都义正言辞。
“我还在,可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怎样才能继续”她从来都没有担负过什么,那是因为她一直被他惯着。
直到他突然死去了,他才刚铺开的宏图,瞬间就压在她双肩上,她才发现她林思雪,除了给他惹祸再没有任何能力!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面对那一双双期盼的眼,她不敢死,却活不下去。
那时,师父成了她的救命稻草、暗夜明灯,在遇到君隐之前的那些年,她一旦有迷糊找不着北的时候,都是找师父和师姐给她排解忧难。
虽然中立,她却一心想着,如果真到了撑不下去的时候,不如去投靠师父,只有师父,是除了君隐之外,对自己最好,最真的人,是能够让她振作起来的动力。
“师父,若是你,一定也会为林阡撑起家?”
她向来糊涂,何况事发时半昏半醒震惊浑噩,对完颜君隐的遗言听得一知半解,只有在午夜梦回、泪湿前襟时,才会觉得有哪里不妥,无奈完颜君隐的最后四字,她听得不甚清晰,起先也没有留意。
“她是暮烟。”
她是暮烟。这句话,完颜永琏却振聋发聩,无穷冲击。
所以,不告而别,只因为你爱上的女子,是可能让你乱人伦的亲妹妹?!
可是,她不是暮烟啊,她身上有的胎记、朱砂,早已证明她不是!她的温度也不对可你为何铁定觉得她是?
死无对证。
只知你不想与她分离,所以才把她带在身边、远离俗世纷扰,你却从未冒犯过她,也曾想给她寻夫婿,在她宁死不肯之后,你为绝悠悠之口,对她明媒正娶,奈何婚后也从无夫妻之实,她身上的守宫砂说明了一切。
“君隐,我可怜的孩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夜深人静,纵然他也忍不住那凄苦泪水。
君隐临死的那句照顾好她,是没想到在他走后阎幼麟王冢虎一死一哀,当时他只怕思雪孤苦而要完颜永琏将她收留。
可是完颜永琏不想收留她睹物思人,也发现她心系凤箫吟而留不住。
牐
“南第九!等等我!”魂归旧年,黔西魔门,在完颜君隐身后追逐打闹、分毫不管立场之别的少女,乌发蝉鬓,笑靥如花,一袭红衣翩然。
单纯善良,天真无邪,甚至口没遮拦,和以往见过的大家闺秀、皇宫公主、武林侠女都不同,有点傻,可他就是喜欢啊,他看到她犯浑就忍不住笑,和她在一起就前所未有放松。
他原先已经快放弃他的梦想,连他都觉得他构想的天下大同不太可能,可是她偏偏出现了,就像当年的父王和柳月前辈作画时会同时写上金宋年号,她会对他说,他们都说金人不能接近,我却觉得你们很好,你很好。
她歪着脑袋苦思冥想,其实你也会吟诗,会练剑法,会逛胜迹,会凭吊古人,你们和宋人有什么区别?
他笑了,没分别,金宋之分,我也不屑。
隐逸山庄里,金宋剑拔弩张泾渭分明,她却还傻傻留在他身边;她难得一次表现出的胆气,是为了他豪言壮语,我林思雪会倾尽全力,让抗金联盟对你改观,接受我们,祝福我们。
她全心全意相信着他,被他利用了去夺轮回剑也不打紧,她以为他和她一样善良,向往和平安宁。
在看见洪瀚抒和宇文白的对比、听到薛焕说“极善遭遇极恶”之后,他忽然发现了,轮回剑真没那么重要。
决定放弃轮回剑时,他就已经萌生了退却之意。
退却?不,是回归本来的自己。
那个声称三十岁之前不会对任何一件事情认真的完颜君隐,看起来是决意要打破自己玩世不恭游戏人生的形象了?
他笑着,在那天醒来之后,满意地望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
是,我们就要在一起,管什么抗金联盟的繁琐规矩?管什么金宋不容的顽固观念。
川东之战接踵而至,诸如黄鹤去、东方雨、柳峻,一个个逼迫他打林阡、建功立业,他们却各怀鬼胎、不受控制。也罢,他和他们,本来就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以退隐之心一时更甚。
但一走了之并非他的作风,他那时也想过要回去向父王坦承,只是担忧思雪会被麾下们扣上“红颜祸水”的帽子。
一时踌躇,心事重重。
思雪忽然从后面偷偷出现,悄悄伸过来一柄剑,一下挑住了他的腰带:“此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原是见他怅惘,刻意来逗他玩吗,他笑着拔剑而出,当即与之对舞,烦恼也抛到了九霄云外:“见过仙女一般的强盗?”
她脸色绯红,一旦走神,渐渐跟不上他剑势,却是不想这么快就示弱,于是加了力度、献宝一样地祭出了云蓝才传授过她的那一招。
那一招,云蓝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对陈铸施展,可惜她陷入情网很快就忘光了任务。
那一招,她挥得很慢,他看得清楚。
魂悸魄动。心惊胆战。
当初,柳月前辈和父王在酴醾花旁舞剑、自创了这样一招的时候,完颜君隐刚好从庭前跑过去,因为对剑痴迷,故而印象深刻。
父王更曾对陈铸等亲信提起,那本剑谱很可能在暮烟的襁褓,无论如何这也是个寻到暮烟的线索。
“思雪?”他那天恍恍惚惚想了太多,想不通,都不知是何时回到了营帐,那感觉用五雷轰顶形容也毫不为过,“暮烟?”
这两个名字,怎能,怎会等同?
他爱上的人,是他的亲妹妹?
关键是思雪也已爱他爱到难以离分,他要不要告诉她这种噩耗?!
不,不能,还是让他独自来背负这一切的伤痛苦楚吧,
就算没有人了解,就算思雪将来会投送另一个人的怀抱,就算思雪知道被欺瞒后恨他怨他一生一世,就算思雪狠心地离开他接下来也不会为他掉眼泪。
至少,现在思雪还在他身边,幸福,快乐,他也一样,每天最期盼的事,就是一醒来见她睡在身旁不远。
逃避,是因为安于现状。
他决定离开,带她隐居,他也想过,让时间来冲淡和消磨,或许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可是,时间并没有如他所愿,
越爱越深,不可自拔,
冬天寒风凛冽,他因为有她觉得暖和,夏天电闪雷鸣,她因为他才不害怕,他从未令她受过一点点伤害,她也从来能使他最开怀地大笑,就为了这份爱,她情愿遍体鳞伤名节受损也要他一丝眷顾,他情愿万箭齐发千钧一发只求她一瞬关怀,她宁愿飞蛾扑火,他宁愿炽热成灰——
世间最伤人的,是轰烈的时候偏要去面对暮色!
可是面对一个破碎而且不幸的失败世界,他无话可说,无能为力。
“思雪,对不起。”他自私,他愧疚,他发现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思雪渐渐地不再幸福,不再快乐,其实他何尝不是,每次面对着她爱意强烈却不能欢合,最痛苦最无奈的都是他,不想伤害她,就只能摧残自己。
所以思雪看到了,完颜永琏看到了,他手臂上新旧有不少伤痕,都不像战场所受,根本都是矛盾自残。思雪现在不解,完颜永琏却能懂,因此才不止一次为他落泪。
连阎夫人都看出来,说什么不爱?其实,爱够了,爱伤了,克制过克制不住,不能爱偏要爱,爱到不能再爱,只有思雪你不知道。
…“陈将军不必担心,小王爷虽然勇猛,毕竟还是个少年人,难免会有少年性情。”
…“话虽如此,那女刺客毕竟是敌人。希望她不要威胁王爷性命才好。”
…“陈将军多虑啦。小王爷武功那么高强,怎会栽在一个女流之辈手上。”
出名的浪子,却成了情痴,三十岁前,便认真了,思雪,然而我没想到,我完颜君隐,竟没活过三十岁。
心之神交唯与子,奈何与卿永相隔。
第1353章 盛世已矣;乱世复来()
完颜君隐之死,瞬即被淹没在开禧北伐的滚滚洪流里,所有人、任何立场,都被迫收起感情,接受硝烟、铁骑、刀枪来袭。
继四月十四东柯谷之战败于刘铎之后,吴曦兵马又在攻打来远镇时折戟。
抗金联盟原不可能事不关己,奈何从头就被拒绝协同作战,官军迫切建功,群雄完全理解,因此不得不把自身排除在外。
表面袖手,实则不能不管,厉风行麾下的杜比邻、牟其薪,林阡身边的杨妙真都是第一时间便去襄助,莫非、孙寄啸、赫品章也随即从陇右各地支援。
一败再败,出师不利,这般境况下,官军俨然不能再倨傲、傻到去拒绝义军施救,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相互看不顺眼。
稍事合作,官军义军关系多少都有了改善,但吴曦部将薛九龄还是向林阡恳求:“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证明我麾下的能力。”
远在环庆的林阡,权衡后答应了放手,可把屏气凝息的术虎高琪等金将乐坏。
不出所料,南宋官军在攻打兰家岭时第三次遭受重创。统领金军于彼处的术虎高琪,抓紧战机当即反守为攻,乘胜追击了十几里不说,更把战线直接前推到了竹山,携胜战之势强扫杜比邻所在,旌麾直指蜀门、齐寿、稻香。
败报频频传到林阡案边。眼看杜比邻被薛九龄连累、竟然不敌,牟其薪杨妙真唇亡齿寒,童非凡兄弟更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日之内,铁堂峡四大据点岌岌可危。离他们最近最易调动的宋将,一个是盟军里的莫非,一个是官军中的李贵,前者擅长救急,却被刘铎阻拦,后者才回陇陕,就遭移剌蒲阿牵制。
“自荒山一战败给独孤后,黄鹤去一直把残兵屯在铁堂峡东面,为的就是静待时机、和西边的术虎高琪连成一片。他实在老谋深算,早看出我会从哪里、调动谁,我刚出李贵这支兵马,他就派移剌蒲阿把路封死。短期内我有援兵也过不去。”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也没见到林阡皱一下眉。
吟儿有点纳闷,转脸看柏轻舟,军师也毫无慌乱,点头云淡风轻:“西边的刘铎和术虎高琪,一个能孤身挺过绝境,一个把败军整合成精锐,刘铎聪慧坚强,术虎高琪擅长指挥,身边还有个锐不可当的把回海……虽是小战,全然劲敌,无怪乎僵局。”
“那……怎么打?”吟儿看他俩分析形势、赞叹敌人,再无其余,不由得心急追问。
“待我先品口茶。”林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忽然不由自主咳了声。
吟儿狐疑上前转了两圈,发现根本是酒,脸一黑,哼了一声夺过来,转身就泼出帐去:“不要命了!”
小王爷意外离世,她心里牵挂思雪,却因为金宋在环庆激战根本走不开,难免郁积;才刚冲锋陷阵回营又看林阡如此不听话,伤还没好偷酒喝,更增生气;同时听闻官军屡战屡败扶不上墙,越想越怒。
“吟儿,别急……相信吴曦,没人天生会打仗,也没人一辈子都失败。”他的话总是在她焦躁之时,如一场好雨扫清闷热。
“好吧。”吟儿回头,怒气略敛,笑,“那就许你再喝一点。我亲自来斟……对了,酒藏在哪?”她也知他心情不是太好,最珍惜的对手就那么稀里糊涂送了命,根本没被他在战场上打败,甚至他还逃不开责任,当然要借酒消愁。
“主公,川蜀来人。”这时十三翼带陈采奕前来求见,吟儿神色一变,林阡也直接站起:“他?”
“刚安顿下来,在……在等主公去。”陈采奕面露难色。
不是傲慢无礼,不是存心反逆,是委实不知林阡态度,所以才试探,或者说迟疑。
吟儿其实也懂宋恒心理,但还是觉得有损林阡颜面,正待开口,却见林阡未曾犹豫便随陈采奕走:“带我去看他。”
牐牐牐
重返战地。
上一次被武功霸业裹挟,怕还要追溯到嘉泰元年,对龙州平叛、在兴州杀敌了吧……
太久远,恍如隔世。
宋恒站在临时落脚的营帐里,百感交集。环顾四周,不知此营房属于谁人?也许只是个平凡的武将,却也挂了两张弓、兵器架上无灰尘、角落还悬一幅地图。
他自认为没心情去关注,可还是不由自主移近,那图上重点圈画了几处要隘,分别有来远镇、东柯谷、竹山、蜀门、齐寿和兰家岭。
北上的这一路他一直都沉浸在对林阡的忐忑里,逼着自己用曾经的热血去淹没儿女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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