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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1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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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低下头,清清楚楚,她说的是他偷吻慕浛的那天。
“当初,宋将军是不是因为宋贤和玉泽的关系,才向我提出在一起的决定?”兰山问着华子榆和杨若熙听到和推测的话。
“是。”宋恒没有犹豫,老实地说出居心。
“所以,从前对兰山的爱,是装出来的吗?”她眼中难免闪过一丝伤感。
“一开始,是因为寂寞吧,后来……”如何回答?不完全是装出来,在看到她的时候,有那么几个瞬间会想起宋贤和玉泽,真真实实很得意,发自肺腑认为自己是人生赢家。
“后来,宋将军眼中便有了慕浛。”兰山轻声代他说,“或许,宋将军早就喜欢慕浛而不自知,正巧因为旁人的一两句话而偏移。”可叹兰山,永远是别人故事里的那个人。
宋恒没吭声,兰山苦笑一声,当他默认,又问:“那么,那天,宋将军想和我解释、却被寒将军拦着的话,又是什么?”
他本来就消沉,对她有些许怨气,些许抱歉,些许排斥……这些日子的冷淡疏远,令他真的对她好像没有了半点感觉,于是,说了一句并非那天想说的话:“兰山,那天我便想告诉你,我们从头就是错误,我想得到你的谅解——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
场面尴尬、冷冻、静默了整整一刻,他才出口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却不知道要怎么收回或者怎么安慰她可能的掉泪……没想到的是,她忽然噗嗤一笑,踮起脚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我原谅你了。”
“啊……”宋恒一呆,万万没想到。
“我原谅你,因为我喜欢你。”兰山一笑,如昨乐观,表白得干脆,脸不红心不跳,“不管发生什么,还请让兰山陪着宋将军,直到救出慕浛为止,如果到那个时候,一切恢复正常了,你还坚定今天所说的话,我必定退出祝福你们,言出必行。”
他没想到掷下重话都赶不走她,然而这一刻,却是打心底里并不想她走,好像她这一笑,天都晴了……正蹊跷她怎么这么有魔力而他为何内心矛盾至此,忽听不远处一声娇喝,随之刀兵声起,极为刺耳。
“采奕?”他难得清醒,立即意识到陈采奕遇袭,循声而去,玉龙出鞘,径取陈采奕对面的两个黑衣人之一,剑浪迭起,锋芒毕露,大有“飞香走红满天春,花龙盘盘上紫云”之观感,剑之瑰丽华艳,当世独树一帜。
“堡主,是他们!”陈采奕手臂似是受了点伤,纵然如此也面不改色,极力与宋恒双剑合璧,宋恒一惊,也发现对面是那两个金国细作,一惊之下,明白慕浛行踪有望,又喜又怒,加紧攻势要将他俩拿下:“说,慕浛在哪里?!”
“堡主别激动!”陈采奕阻拦不及,宋恒剑势空前凶狠,两个穷寇走投无路,缓得一缓,男细作一把推开主使四:“大哥快走!”话毕抛弃武器伸展开整个身躯,义无反顾冲撞向宋恒毫无保留的这一剑。
撞得粉身碎骨,漫天血气血雾,这自尽却换得主使四在宋恒手下稍纵即逝、安全逃脱。
宋恒如梦初醒,手已控不住剑,一直在发抖——他没想到自己一时激动,忘记穷寇勿迫的道理,竟放过这样一个天赐的、留下细作活口并找到慕浛的好机会……
如果,换任何一个别的人,寒泽叶或曹玄,都会克制住心头的急切,假意在对陈采奕伸出援手时失手,继而暗中跟踪,万无一失围剿!
“速速告知主母,果然两个细作在这里……虽然现在只剩一个。”陈采奕代为发号施令,都顾不得给自己裹伤,一转头,看出了宋恒在自责,她赶紧自我归咎:“也怪我,开始就不该喊出声……”
可是他懂,为什么陈采奕要喊出声,换别处她都可以装糊涂,可这里他宋恒没防备;而敌人,为什么又要选这里突破,一样是因为他宋恒最薄弱……笑:“采奕,我永远是敌人避实击虚的那个‘虚’。”陈采奕一愣,不知该如何劝。
事发后,凤箫吟、寒泽叶、曹玄、华一方等人都连夜赶到,凤箫吟说:“既然确定细作在此,那便教他插翅难逃。”
“他们冒死回走,可能是因为死亡之谷寸步难行。”寒泽叶说。
“然而,慕浛她?”曹玄听说慕浛没有出现,更增担心,愁眉紧锁。
“一种可能是小姐她已经被他们扔弃,还有一种,是小姐她逃脱了他们。”荀为努力措辞不去触碰曹玄,可是用尽心力也无法令他展眉。
扔弃?那便是死了;逃脱,凭苏慕浛吗,即便侥幸逃开,也必丧生陷阱。
“曹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凤箫吟安慰曹玄,曹玄眼圈通红。
同样身为父亲的华一方,恨不能将那暴死的细作凌迟,此刻,却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主母,接下来需要我们怎么做?”
敌人只剩一个,却据天堑绝险,手中还可能有人质。无论如何,这一仗都不比攻城拔寨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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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们的如火如荼相反,宋恒这边继续潦倒沦落。
颠倒昼夜,不知睡了几觉,其实无论醒睡他都一样浑浑噩噩。
昏沉中,一只冰凉的手小心贴在他额上,才令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热。
他这不争气的身体,好像病倒了?病倒也好,就不会去前线帮倒忙……
“把他这些酒坛子,全都给我砸了!”陈采奕一如既往的代理家主作风,很显然他这场急病的诱因是酗酒。
可那冰冰凉凉、柔若无骨的手,终究是那个把他拖出泥潭的人的,那个人,不是母亲,原来,是兰山吗。
恍惚之间,觉得好像心念一动,只是没什么力气开口,连她名字都唤不出……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疼终于缓和了些,睡的时候总算不知自己在睡,那才是真正的好觉。
陈采奕风风火火整顿半日,再度回到帐内,发现宋恒在兰山的轻拍下睡着,当是时,兰山另一只手正将宋恒的手托起来放在脸颊旁,整个空间无比安宁、静谧、美好,陈采奕一时不愿打扰,想要慢慢退出去。
“陈姑娘?”兰山将陈采奕唤住。
“怎么?”陈采奕一惊。
“你的伤势,可还好吗?”兰山起身,给她换药。
“兰山大夫。”陈采奕感她体贴入微,不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嗯?”兰山认真地给她涂抹,这些年来陈采奕风里来雨里去,真没这么细致过,伤口都处理得囫囵。
“为什么,堡主他,爹不疼,娘不爱,主公不喜欢,委实不算良配,还那么绝情、脆弱、优柔……为什么兰山大夫不放弃他?”陈采奕问出这不解,青梅竹马长大,她和宋恒就像哥们一样,太了解宋恒的缺点。
“嗯……我想想。”兰山笑起来,给她包扎好了,说,“他不严肃,很单纯,很幽默,能让人相处时很轻松……再往细说,也说不清这有什么好的,但是,这是别人没有的、无可取代的……”
陈采奕一怔,似懂非懂:可能老天爷塑造了一个你,就会让契合之人能够发现你身上的一切优点,接纳你的一切缺点,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替宋恒庆幸,有这样一个契合之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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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里之外是战场。
那个目睹了战友接二连三送命的主使四,本身是个性格极为稳重、行事无比周全之人,当晚他突破宋恒不成、势必了解到死亡谷周边盟军环伺,那是断然不会再主动向北了,哪怕饿死困死,也绝不走回头路。
既然敌人不动,那便盟军出击——凤箫吟听从荀为计策,以李贵、寒泽叶、华一方、曹玄、陈采奕五人,各率精兵数百,自谷口向南推进、清扫,她本人则坐镇本营,谨防敌人杀回马枪。
主使四不愧身经百战,即便盟军这般阵仗、三次险些逮住了他,竟还都被他逃脱,踪影愈发渺茫,却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曹玄求仁得仁,在他负责的那片区域意外找到慕浛的一只耳环。
扑朔迷离,竟似故意扰心。慕浛死活,成为空前谜团。
第三日,李贵不慎被陷阱伤及,鲜血淋漓被拖出毒障,副将担心不已,急唤军医来救,他自己倒是觉得小题大做,一边继续看地图,一边不耐烦地说:“还没好么?”
“李将军,急不得,否则适得其反。”那人抬起头来,口吻严肃专业。李贵不经意看了一眼,好像记得这是和曹玄对着干的贺兰山,笑道:“小姑娘,了不起,敢跟我老大对着干。”
“李将军,有句话,兰山不知当不当讲。”兰山一边处理一边说。
“什么?”李贵一愣。
“李将军当真不珍惜和宋将军的情谊了?”兰山问,“我听他有几觉梦呓凌乱,多半是对您的看重和介怀。”
“我……”李贵也想到了那天自己对宋恒的不冷不热,叹了口气,“那天,我只是听到了他连累主公的传闻,有些生气,不过,睡一觉也忘了,怎么,宋兄弟多想了吗?该不会以为我和他决裂?诶,没有那么严重!”
“当真是这样的?”兰山一喜。
“是啊。”李贵说。
“那么,李将军可否向宋将军阐明,以免他成日伤心醉酒?”
“那可不成。”李贵摸摸后脑勺,“小姑娘,我是个粗人,上阵打仗我会,说话,越说越错。”
“不用说话,你只需跟在我身后,我来帮你说。”兰山笑起来。
“嗯,小姑娘,等这一仗打完吧,我也得看我老大脸色啊……”李贵道出为难。
“哦……”兰山恍然大悟,“那好吧。不过……”狡黠一笑,“为免李将军反悔,您得留下字据。”
白纸黑字,跟签军令状一样正经,李贵绷带才包一半,胳膊拧不过大腿,乖乖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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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山帮李贵、寒泽叶等人诊治之后,立即向凤箫吟逐一汇报,较重的几个伤员暂时都不能再上。
“主帅们都还好,除了寒将军,他不是受伤,而是体内毒素,不知怎地复发了,实在也是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兰山说,“建议盟主不要让他冲锋。”
“嗯……”吟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想还不是你害的。
“另外,宋将军脚上的伤迟迟不好,应该是先前在陈仓和薛焕交手留下。”
“薛焕的楚狂刀,如烈酒般,后劲很强。”吟儿点头。
“所以,宋将军身心俱损……盟主,我虽代他和李贵将军言和,然而李贵将军毕竟受曹玄大人之限。我想,也许只要盟王的一句话,立即就能救得了宋将军。”兰山认真地问,眸子里写满了期待,“盟主,听闻盟王那日吼出一句‘闭嘴’,对宋将军是否真的失望?”
“他……”吟儿想到那时的林阡,不免觉得心疼,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心疼,可不就是兰山对宋恒的感觉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不管林阡怎么想宋恒,她都必须这么告诉兰山:“他那日走火入魔,很多话,出口就后悔了。”
她需坐镇谷口,不能擅离职守,于是不假思索、解下林阡的玉玦:“你给宋恒将军捎上,说这是主公的心意。”
兰山喜出望外:“多谢盟主!有这东西,李将军都不用看了!”
“过河拆桥至此……”吟儿连连摇头苦笑,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她,不忘趁火打劫吃豆腐,“对了,可别忘了,你现在可不能叫我盟主了,要叫义母!”
“好嘞,义母!”想不到兰山嘴这么甜。
目送兰山一溜烟地跑远,那种不辞辛劳、甘之如饴的样子,其实吟儿明白得很,相比昔日和杨宋贤那段兄妹之情,宋恒才是兰山的情窦初开,令兰山爱他爱得至深。
然而,爱得深注定也伤得深。
吟儿也希望宋恒终有一天能长大、正视他自己的内心,如此,才能对得起兰山的这份爱。
至于寒泽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主母。”那时顾小玭从锯浪顶差人来禀,原来,暂住在彼处的崇力,日夜询问何时才能去万尺牢,探望被吴曦押送而至的秦向朝。
“让小玭再照顾他几日,待我这一战结束,必带他前去,一同审问,还他清白。”吟儿回答,诸事烦扰,她也不能将崇力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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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有个军医衣不解带照顾,宋恒这场病来得急去得也快——三天,早大好了。
一惊而醒,一跃而起,唯余觉时之枕席,失梦境之神女,然而,烟霞里那模糊的人,确定不是慕浛,却不知是玉泽,还是兰山,她们,竟然在重叠……
彻底神清,却不气爽,推开帐帘与外界沟通,他不知这是第几天的傍晚。
兰山似又被别人请去看伤了,他站在帐外看黄昏,回味着他昏沉时紧紧攥着他的那双手,还有营帐里温馨、平和的气氛,当时当地,竟宁可漫长、永恒、单调乏味地那么听着等着帐外雨声点滴到天明……呆呆伫立,恍惚、失神。
雨小了下去,天空出现一抹光亮,却是夕阳,夕阳后,藏着无尽黑夜。
“唉!偏是这些浮云,能够遮挡星辉。”他看到乌云遮空,知道明天又不是好天气,顾影自怜,黯然神伤,不知不觉自语了一句。
“可是浮云终散,星辉永世长存。”细碎轻盈的步子,出现在他身后。
他一愕,转身:“兰山……”
看到她时,他忽然不想再纠结于那些千头万绪。
“呐,看看,这是什么?”兰山笑盈盈地,将手上的字据递过来。
“……这……李将军也太……”宋恒一目十行,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变成此刻的又惊又喜,虽然还带着些许责怪语气,“莽夫,欺人太甚!。”
“再看看这是什么?”兰山嫣然一笑,从另一只手递来一样东西。
宋恒大惊,脸色变得煞白:“主公给主母的……”
“盟主说,盟王还欠你一句抱歉。”兰山排解道,“宋将军不必想得那么消极,其实想想盟王的为人,也知道那句话不是他的本心。”
“可是,酒后吐真言……”他懊恼,悔不当初。
“凡事要往好处想,没错酒后吐真言,但他喝了毒酒,吐的可是血。”兰山不惜把林阡都出卖了。
“哈哈,主公那日,真是吐血了……”他忆起当日的林阡,又想哭又想笑,又觉苦又觉快意。
恶劣天气里,因为有乐观的兰山精神,他终于振作了许多,脸很快变得红润,仿佛吃了一帖良药。
兰山精神,想当初,他追求她,不就是喜欢她的乐观开朗吗?怎么忘记了?还偏偏被那些功名啊杨宋贤之类的取代……他明明是喜欢她这个人的啊……
宋恒只暗笑自己可笑,才提分手,又想追求?摇头,连连叹气,宋恒宋恒,你多大了!
“宋将军,给你讲个故事吧。”兰山陪他走了段路。
“啊?”他赶紧回神,当然不然透露他的幼稚,“好,好啊。”
“一个人觉得好热,他就以为太阳追着他烤。”兰山说。
“……”他还在听,却发现这故事,下面没有了,“没了?”
“结束了啊。”兰山笑道。
“这算什么故事!”忽然他有些领悟,这看似嘲笑他的故事,其实是在开解他,“其实,太阳真没空追着他一个人害,旁人也不是都围着他一个人转。”
很多道理,只要愿听,醍醐灌顶。
手心一热,他想要赶紧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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