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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闺夜半有人来-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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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酒?”廖云溪微微勾起唇角,“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酿酒,可惜嫁人之后就再没有那个机会了。”顿了顿,道,“把那酒拿来给我尝尝吧,自从瑶儿出生之后,我就再没有尝过酒的味道,还真是挺怀念的。”
“夫人……”安悦正要劝说,林嬷嬷却道:“难得今天小姐精神这么好,那就尝一杯吧。”
晴姑姑默默出门,取了一小壶,盛在精致的夜光杯中端给廖云溪。廖云溪半躺在床上,端详这杯酒,只见莹莹光彩中,酒色暗红,醇香扑鼻,很是赏心悦目。
嗅过之后轻啜一口,微甜的酒香划过喉咙,令她不由勾起笑容:“这酒不错,你们也分了各自喝一点吧。”
众人依言分了,喝过之后晴姑姑微微挑眉:“这酒的味道还挺特别。”
“就你嘴巴最刁,说吧,这酒哪里特别?”
“我也说不出来。”晴姑姑轻轻颔首,“只是觉得口感温润、酒味偏甜,喝了之后腹部暖融,四肢回温,倒很适合女子饮用。”
“嗯,说起来,酒泉别庄的桃花酒也特别适合女子,滋阴养颜,口感也柔和。”聊了这么久,廖云溪有些累了,停顿了一会才道:“那块黄皮白籽和田玉弥勒佛坠子,拿出来送酒泉别庄去吧。”
安悦脱口而出:“那不是您给二小姐准备的生辰礼物吗?”
“瑶儿在家里,随时都会有更好的,不碍事。”廖云溪淡声道,“倒是那个孩子,在荒凉地里熬了一个冬天,总是不易。我这个做母亲的注定是要对不住她了,送她块玉坠也是应该。”
“小姐心善,好心有好报。”林嬷嬷念了句佛号。
如此一来,安悦就不能再说什么了,只是仍然气鼓鼓地有些不服气。
收到玉坠的时候,薛莹很是惊讶:她还以为自己早已经被遗忘了呢,怎么过年的时候没有声息,这前不着节后不着庆的,反而突然给了她送礼物来了?
而且,看这玉坠的材质和样子,绝对算得上珍品。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合安婶回答:“送来的人什么都没说。不过,这女孩子带弥勒佛是为了得佛保佑,送弥勒佛坠子,估计是祝福小姐快乐自在吧。”
“快乐自在?”薛莹摸了摸坠子,对于它的触感十分喜欢,“这礼物真好,可惜恐怕我不能当面道谢了。”
“三小姐有那份心就好。”合安婶喟叹。
“合安婶,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有话要说?”
合安婶顿了顿,道:“我性子直,那就直说了。三小姐,据我们当家的打探到的消息,这三夫人,恐怕要不好了。”
这话让薛莹悚然一惊,手上的坠子差点没拿好,连声音都微微变了:“什么?”
她如此紧张,让合安婶稍感意外。
薛莹捂着顿时失去频率的心跳,觉得仿佛有人在拿细针一针一针扎在自己十根手指头上,令她一边痛一边不安。
这是来自“薛莹”的身体的反应吗?难道这就是血缘的力量?
“不是说我走了她就会好了吗?怎么突然又不好了呢?”
合安婶回答:“听说是生小少爷的时候遭了罪,但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不清楚。”
再后来,合安婶说了些什么薛莹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她一直心不在焉,总觉得心里挂念着什么。
明明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母亲”,难道这样也仍然有感情吗?
看她晚饭也没吃上几口,巧丫心疼不已:“小姐,你好歹再多吃几口吧,要是再病了可怎么办呀?”
冬寻也是一脸担忧,十分罕见地开始劝说:“小姐,您再吃一点点吧。”上一次薛莹病重,差点死掉,这在她心里还是个巨大的阴影呢。
“我没事。”薛莹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我现在身体好着呢,没那么容易病倒。”
巧丫鼓起嘴巴:“哼,说是这么说,要是你再病倒了,难不成让我师父再去感孝寺给你求个平安符吗?”
“感孝寺”三个字一出,薛莹的耳朵仿佛被针扎了似的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她霍然起身:“巧丫,我要去感孝寺,为我娘求平安符!”
耐心地等,总会有机会的,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第四十四章 感孝路()
薛莹的想法当然是遭到了大家的反对,按理说她身为女儿想要为母亲祈福本无可厚非,但是寺庙修行十分苦寒,常人尚且难以忍受,更何况她仅仅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但是薛莹这次态度十分坚决,到最后甚至不惜闹绝食,任由甄妈妈哭得天昏地暗就是不动摇。
她的抗议并没有维持太久,首先是甄妈妈哭累了,不得不屈服,并要求陪着薛莹一起去。这时候甄妈妈还不知道感孝寺的规矩,顺子婶和巧丫也怕她再哭个天昏地暗,索性便瞒着她,以她身体不好为由建议由有经验的合安婶陪着一起去。
合安婶是知道薛莹的底细的,见她如此坚决要去感孝寺,心知她必有缘由,于是便同意与顺子婶一起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安抚甄妈妈:反正甄妈妈是从来都足不出户的,她有没有陪着一起去感孝寺,甄妈妈也不会知道。
原本薛莹还以为她需要自己一个人上感孝寺,但是合安婶告诉她,第一次去感孝寺的人是可以有人带路的,但是从第二次开始就必须自己一个人走了。
这天一大早,在巧丫的依依不舍和冬寻的满脸担忧中,薛莹简单收拾了两套衣衫,便坐上了合安婶套好的马车上。
“小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呀!”到了离别这一刻,巧丫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脸都花了。
薛莹的心情反倒是轻松的,自从听到这里也有个感孝寺之后,她就一直想要去看看,如今心愿总算是达成了。回头冲送别的人群挥挥手,她看向前方,心里一半期待一半紧张:存在于这个架空时代的感孝寺,跟前世将她养大的感孝寺会有什么关系呢?
一直到薛莹乘坐的马车离开众人的视线,合安婶等人正想转身离开,巧丫忽然大叫了一声。
“你咋呼什么?”合安婶吓了一跳。
“娘,娘!”巧丫拉着她的袖子,一脸焦急,“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小姐她是不是不知道她……她不是三夫人的亲生女儿啊!”
“这种话谁会在她面前嚼舌?”合安婶先是反射性地想要训斥巧丫,然后猛地一怔,想起来了。
是了,小姐之前一直是浑浑噩噩的,她清醒过来已经是到了酒泉别庄之后的事情。别庄里的人朴素简单,基本上除了赵庄头、合安婶和极个别地位很高的长者,别人并不知道小姐庶出的身份,而知道身份的这些人,也是绝对不会在她面前说这些的。
所以,其实一直到现在小姐都并不知道她并非三夫人亲生的。
她去给三夫人求平安符,是把三夫人当自己亲生母亲了吧?
“娘!”巧丫用力晃了晃她的袖子,将她唤回神,“怎么办?我们现在要不要追上小姐告诉她呢?”
合安婶想了想,叹气:“算了,小姐都出发了。反正一个月之后她就会回来的,到时候……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巧丫撅嘴:“好吧。”可是,她还是觉得小姐好委屈啊!
在即将到达月亮湖的岔路口,马车拐入了山路,顺着蜿蜒的山路一直往里,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合安婶道:“从这里到感孝寺约莫还要走上三四个时辰,以你的脚程只怕还要更久,只怕天黑前也未必能到达。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去吗?”
薛莹点点头,将包袱套在自己背上,小脸上满是坚定:“走吧。”
虽然知道她的身体里装着的并不是一个小孩的灵魂,合安婶仍然觉得她这样十分可爱,不由莞尔一笑,拿过她的包袱:“也没什么要紧的,要是你半路放弃了,大不了我背着你回来。”
合安婶的警告并非危言耸听,山路果然十分不好走,薛莹的身体不过才六岁,走了一段便累到不行了,但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她说什么也不能现在放弃,于是只能咬牙坚持。
合安婶看她小脸胀得通红,知道她走的艰难,便道:“我们家有一套利于步行的小口诀,你可以试试看。”于是便把口诀和步法以口授的形式进行了讲解,说来奇怪,或许是因为身体确实达到了极限,薛莹竟然很快就上手了,步履轻盈了许多,步伐也加快了,熟练了之后甚至能跟上合安婶的脚步。
走一个时辰歇半炷香,直至三个多时辰后,合安婶在一处岔路停了下来,拿出水袋示意薛莹停下来休息。
“再往前就是感孝路了,你之前应该也听说过,这段路必须十步一叩拜以示诚孝,过了这段路的人手脚擦伤的并不少,有些甚至血肉模糊见了骨,你,确定还要继续往前吗?”
薛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扬起笑容:“都到这里了,怎么可能现在放弃呢?”
“这可说不定,”合安婶看向往右的小路,“感孝路最大的特点就是路窄石子多,而且旁边就是悬崖峭壁,去感孝寺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在这一段放弃的。”
薛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条约有一米宽的小路蜿蜒向前,左边是崖壁,右边是悬崖,路上铺满了细碎尖锐的小石子——看起来确实很不容易啊!
合安婶指着直走的大路道:“我并不是去感孝寺求签的,可以走这条路,感孝路并无岔口,倒也不怕你迷路,我就在尽头等你,你一路小心。”,
薛莹点头:“我知道了。”
合安婶问:“你就不问为什么我不陪你走这段路吗?”
薛莹微笑:“我是来求签的,总该受些考验吧!”
合安婶点点头:“你一直都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两人分别之后,薛莹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那条并不友好的感孝路。路上的石子十分尖锐,光是走着就觉得硌得慌,跪下之后膝盖和手掌更是备受摧残,薛莹身量短、步伐小,走这一段路比常人又要更加艰难些。
这条仿佛是在山崖中间开凿出来的道路蜿蜒曲折,一眼看不到头,而且时宽时窄,最小处仅能容人通过,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悬崖,而一路铺满的细碎石块更是令这条道路充满了艰险。
半个时辰后,薛莹的手掌和膝盖火辣辣的,已经蹭破了皮肉,沙子和小石子扎进肉里,混合流出的汗水,钻心的疼;接连的叩拜令她头昏眼花,双膝酸软,好几次直接在半路就跪了下去,尖锐的石头扎进膝盖的肉里,又让她悚然惊醒疼得冷汗直冒。更可怕的是,惊醒之后赫然发现自己就在悬崖边上,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巨大的落差仿佛兽口,充满了威慑感,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人吞噬殆尽,不留半点痕迹。
看着不算长的一段路,她竟然一直走到了夕阳西下。当她朦胧间看到等在尽头的合安婶时,恍惚觉得已然隔世。
第四十五章 入寺()
而合安婶看到的,则是一个满面尘灰狼狈不堪的小孩子,从嶙峋的山路那头十步一叩拜虔诚地往山上而来。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明白,薛莹来感孝寺真正所求为何——总之不会是单纯的为她母亲求平安符,但她却不得不承认,薛莹确实诚意十足。
薛莹脚步踉跄,到合安婶跟前,已经无力说话,只是抬头无声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因为一路磕头薛莹额头上青肿了一大块,脏兮兮的小脸看起来十分可怜,合安婶虽然有些心疼,但也知道这是必然要经历的。于是便硬下心肠,道:“还能坚持吗?再往前半里地就是感孝寺了,到了那里你才可以歇息。”
薛莹用力眨眨眼,果然就在山的对面隐约露出了山寺的一角,这让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她顿时精神一奋。
不顾已经干哑得冒烟的嗓子,她无力地张着嘴巴用力喘了几口气,用力的点了点头:“能!”
天色渐昏,倦鸟归巢,在袅袅的炊烟中,梵钟敲响,余音袅袅,令人不由放慢脚步,因赶路而显得浮躁的心情也逐渐平息下来。
“大钟丛林号令资始也。晓击即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一道声音响起,然而薛莹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人影。
合安婶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行礼:“明途师父。”
“今天的野味很肥美,你将这位施主送上山之后,不如来陪我喝一杯吧。”那声音又道。
“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合安婶应了一句,带着薛莹继续上山。
又行约半里路,暮色中隐隐看见石栈尽头露出朱红色寺门,一身穿灰色僧袍的比丘尼站在门旁,静候她们二人。
待二人走近,合安婶行礼打了个招呼:“明经师父。”
明经师父看起来约有四十多岁,面容舒缓、目光柔和,对二人行了佛号,道:“这位小施主的来意,明理师叔已经知道了。她说,小施主所求之事,感孝寺的红色平安符能相助达成,不过,效用只有一年。而且,这位小施主需要留在这里修行六个月。”
六个月?
之前合安婶求来平安符救她一命的时候留在这里修行了一个月,所以薛莹原本以为她也只需要一个月时间就能回去了,乍一听到明经师父说要修行半年,她难免有些意外。
不过,她也记得,上次合安婶为她求回去的是一张黄色的平安符。原来,这感孝寺的平安符竟然也按颜色划分等级,不同等级的平安符,对来求者的要求也不同。
而且,明经师父刚才说……
“效用只有一年?那,一年之后呢?”她问。
明经师父温和地看着她,回答:“再求。不过,能不能求得,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虽然这明经师父说话十分和善,但薛莹还是感受到了这感孝寺的傲气——也是,如果这感孝寺的平安符真的那么灵验,那它确实有傲气的资本。
合安婶也没有想到这次求符居然要修行半年,考虑到薛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她有些犹豫地看向她:“小姐,你要留下吗?”
半年。而且,一年之后还要继续来,如果运气好,感孝寺再赐平安符,那她就要继续留半年——这也就意味着,在她以后的人生中,她将有一半的时间需要在这山寺中度过。
她不由抬头,“感孝寺”三个大字在灰沉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肃穆,山中湿气重,太阳才刚刚下山,此时却已经开始有微微的凉意,鸟鸣从远处传来,更显幽冷寂静。
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喧嚣和热闹是属于别人的,她能拥有的,只有满室的静默。
命运如此,哪怕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空,她依然无法避免。
“我留下。”她开口。
“阿弥陀佛。”明经师父没有多言,拿出一折叠成拇指大小的长方形暗红色平安符,交给薛莹,“此符可保你母亲一年安康,你且收好。”
薛莹接过:“多谢。”转身交给合安婶,“合安婶,这符纸就拜托你转交予我母亲了。”
合安婶拿过符纸,低声道:“你可想好了,半年……可不算短。”况且从明经师父的话中不难推测,这件事很有可能还将没完没了下去。
薛莹微笑:“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合安婶便不再多说,将包袱交给薛莹:“多保重。”转而对明经师父道,“那我就先走了。”
“阿弥陀佛,夜幕将至,施主一路小心。”
“合安婶……”薛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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