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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旧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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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灵慧一下子笑了:“哪有当娘的这样说自己儿子?你想好了么,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
秀雯道:“叫苏子归吧,只盼他爹早点回来。”
“那可不行。”程灵慧摇头:“你们现在在俺家。他是俺名义上的儿子。不能姓苏。不如叫程苏吧。不是有个牧羊的苏武吗?别人问起就说咱们盼着他将来长大了有苏武的气节。”
秀雯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程灵慧又看了一会儿孩子就出去吃饭。秋收还没有过完,地里的活儿还等着她干。因为秀雯要生产,孙兴隆留下来不方便,所以他前几天就回去了。不出所料的话,他今天不来,明天一准儿来。孙兴隆现在在程家庄那就模范准女婿。勤快的不得了。
爷爷还特意在北上房给他收拾了一个稍间。
果然不出所料,孙兴隆到了半晌午的时候又来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沉默很多。五妹偷偷的告诉程灵慧,看见他独自一人唉声叹气的,不知道烦恼什么。
程灵慧出于好心去问,却被孙兴隆赶开:“去去去,别理俺。俺心烦着呢。”
程灵慧见他不说,也就不追问。捏着拳头挥了挥道:“你要是敢做什么对不起俺四妹的事,小心俺的拳头。”
孙兴隆看了他一眼,默默走开了。由此程灵慧断定,这小子不正常。一定有什么心事。
可过了一天,孙兴隆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程灵慧也就把他先前的情绪忘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二。爷爷一大早起来有意无意的在大门口儿转悠。程灵慧知道,他是在等常继文。常继文已经连着两年没来过了。这是第三年。往年常继文不来,常老爷会打发人来送年礼。可今年……程灵慧心中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了。常继文下落不明,常老爷现在只怕也只剩一具白骨了。想想那富贵滔天的人家,一夕之间烟消云散,还真是让人感慨之余又觉悲凉。
时光如梭。
第四年,第五年……
常继文还是没消息。父亲也没有消息。爷爷一天天老迈起来。无论冬夏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翘目以待。
先是在村口,后来病了一场走不动了,就每天坐在大门口儿。
程灵慧知道,他在等父亲,也在等常继文。不知何时,常继文已经成了家里的一份子。有时候五妹说溜嘴还会提起:“俺哥咋也没个消息呢?”这时程灵慧就会瞪她。秀雯就会聪明的找个借口把她支开。
四妹已经出嫁了。孙兴隆一家都对她很好。不过她偶尔回来还会抱怨,说孙兴隆的坏话。二姐就会拿指头戳她:“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程苏已经两周岁了。长得白白净净颇有乃父遗风。只是比苏同活泼的多。整天爬来跑去,小嘴儿也是特甜。把母亲哄的团团乱转。恨不得整天含在嘴里。为了这个,师娘还和母亲有过好几次不愉快。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师娘不动声色的完胜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
五妹也十四岁了,程灵慧现在除了担心爷爷的身体,最操心的就是她的婚事。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程灵慧给她找了一个满意的。婚期定在来年十月。
秋收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这天傍晚飞起了零碎的雪花。整个程家庄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到了半夜,鸡窝里的鸡忽然嘈杂起来。跟着全村的狗都狂吠起来。
程灵慧从睡梦中惊醒,就听见母亲的房间里一阵尖叫。紧跟着醒来的秀雯也是看着地上就叫了一声。只见地上大老鼠拖着小老鼠从门缝里往外钻。
程灵慧跳到地上,把门打开。那些老鼠一溜烟全往大门方向跑。
程灵慧追过去,打开大门就傻眼了。大街上成群结队的老鼠往南跑。这时家里人都起来了。看着大街上的情景都是又惊又怕。
奶奶隔着窗棂喊:“三慧,出啥事了?”
程灵慧跑到北屋和奶奶说了老鼠过街的情形。奶奶沉默了半响道:“怕是老天爷要收人。”
30、顶梁柱()
到了第二天,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但是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些年轻人便不肯信上了年纪的人的话。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
傍晚的时候,五爷气喘吁吁跑来。叫道:“二嫂啊,可不得了。许多蛇啊,大蛇领着小蛇都往南面黑龙潭去了。”
奶奶什么也没说,拿起念珠就开始念经。
然而,这一天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连鸡和狗都安静下来。
第三天一早,程灵慧去挑水。看见井水直往外冒泡泡,跟烧开了一般。她就盯着那井水看。忽然那井水向上涌起,一下子就漫过了井口。惊得程灵慧往后急跳。可还没等她站稳,那井水猛的又缩了回去。程灵慧探头一看,一下子看见了井底的淤泥。
正在惊疑未定。本来安静了的鸡狗忽然又嘈杂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程灵慧叫声:“不好。”扭头就往家里跑。边跑边喊:“不好了,快跑。大家快跑。”
街坊四邻听见她的喊声纷纷出来,想看个究竟。程灵慧只觉得时间紧迫,得赶紧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应该跑去哪里。
她几乎是窜进家门,一把拉起奶奶就往门外背。家里人纷纷出来。听见程灵慧喊快跑,跟着就往外跑。
程灵慧把奶奶背出来,放到大街上空旷的地方。转身正要去背爷爷。不知哪里发出一声闷响,霎时间地动山摇。晃的人根本站不住脚。眼看着街道两边儿的房子往起一簸,瞬间坍塌。整个村庄顿时人喊马嘶,鸡飞狗跳。
程灵慧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她眨了眨眼,有点儿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这时又一波震动到来。程灵慧一跤跌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爷爷。”就要冲进废墟里。
师娘一下子搂住她的后腰,死死拖住她道:“不能去,太危险了。”程灵慧被拖到在地,望着灰暗的天空嚎啕大哭。
父亲不在家,爷爷就是她撑起这个家唯一的精神支柱。现在这个支柱倒塌了,她一下子崩溃了。
程灵慧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村里幸存的人都茫然的站在各自家的废墟前。不知道什么人在哀哀的哭着。声音并不大。
这次地动,沙溪县受灾严重。伤亡人数难以统计。因为程灵慧的呼喊,程家村伤亡的人数要少得多。尽管如此,村里还是被一片哀戚笼罩。
埋葬了爷爷,看着变成废墟的家。程灵慧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天越来越冷了,这老老少少的要是没个窝,非冻死不可。
十里铺也遭了灾,核桃坪也不例外。万幸四妹一家和姑姑他们都没事。可重建家园的事就谁也帮不上谁了。还好还有二姐。帮程灵慧分担了不少活计。
姐妹俩不分昼夜的挖土,打坯。终于在大雪来临之际盖起一间土坯房。一家人才免于被冻死的命运。好在粮食是有的,倒不用发愁饿肚子。
就这样熬过严冬,迎来了温暖的春天。这一年,程灵慧已经十九岁了。在村儿里属于老姑娘了。可一家人谁还有心思想这个?
开了春儿既要忙着春播,又要忙着建房。
看着冬小麦长势喜人,庄稼人们才松了口气,露出点儿笑容。谁知一场蝗灾不期而至。接天蔽日的蝗虫,瞬间把刚打泡儿的小麦啃个精光。老百姓真是欲哭无泪。
春庄稼刚露头儿也被啃光了。再想种种子都成问题。大家不约而同想起当年的常家。常家世代仁善之家,对于四里八乡穷苦百姓那是能帮多少帮多少。借种子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可如今,常家在哪儿呢?
到了这时,村里人谁也顾不上谁了。各自想自家的办法。
好在程灵慧还有买虎皮的银子。除了这几年的花用,也还剩下一些。花了比往年贵了数倍的价钱,买了种子种下。这时,她手里已经分文全无了。别说建房,就算是家里谁有个头疼脑热,抓药的钱都没有。
于是,她决定再次铤而走险,去贩私盐。
五爷已经老了,她不打算告诉他。安顿好家里,她一个人推着独轮车就上了路。某西盐池的盐把头还在,彼此认识也就好说话的很。程灵慧装了盐日夜兼程往回赶。到了沙溪县才知道包子铺的老头儿在这次地动中被砸死了。程灵慧想了想,推着小车就去了沧州。
定边候谋反的事经过这么多年已经淡了下去。沧州早已被解禁。程灵慧把盐藏起来,在沧州城中转了一圈。看中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
不得不说,这些年东奔西跑,她还是有些眼光的。一番交接,那杂货铺掌柜的果然不是什么清白商家。只是,他看程灵慧年轻,难免生出欺凌的心思。程灵慧不动声色,一手捏碎了喝水的茶碗。茶水流了一地。那掌柜的才做出个勉为其难的样子收了程灵慧的盐。却也压了不少价钱。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程灵慧对此也是无奈。有心向那掌柜的打听定边候的事。掌柜的变色道:“年轻人不要对什么都好奇。”竟是和五爷一向教导她的话异曲同工。程灵慧知道问不出什么,也就不问了。两人约定好,以后程灵慧有了货就送到这里来。
程灵慧离开时,看见有人和自己一样推着小车进了杂货铺的后院儿。小车上盖着苫布,估计也是见不得人的买卖。想到五爷说的,闲事莫管。她只能压下心头的好奇。
她去了定边侯府。只是侯府大门紧闭,有重兵把守。她转了一圈,发现根本进不去。也就作罢。从此开始了跑单帮,贩私盐的营生。也偶尔赶着牛车,运送一些两地特产、百货之类的。到了这时,她偶尔会想起父亲。也不知父亲当年跑单帮,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有着不能言说的苦衷?也不知父亲现在身在何处,可否安好?
为了挣钱,她甚至独自一人跑到塞外去贩皮货。跑到东北去倒人参。只是那些参客里的黑幕太多。那一次她差点儿丢了性命还没挣到钱。从此不敢再去。只是专心贩货。把皮货从塞外贩到京城,再从京城把胭脂水粉,时新的玩意儿贩到江南。再从江南贩丝绸和茶叶回来。
偶尔也贩几趟私盐,只是不单去某西运城的盐池,也去东海贩海盐。
两年下来,还真让她挣了些钱。翻盖起青砖蓝瓦的一团院子。三乡五里也算不错的人家。风风光光的把五妹打发出嫁后,不久就有人来和二姐提亲。
程灵慧打听了。那家人还是不错的。男方是当兵才回来的。前边儿的媳妇留下一个男孩儿死了。那男孩有六七岁的样子,就是调皮了些。一个小孩子,程灵慧也没放在心上。看二姐愿意,也就同意了。从提亲到成亲也就个把月时间。程灵慧觉得太仓促,嫌准备的嫁妆太少。临了给了二姐五十两的压箱钱。
五十两在乡下人家那可是一笔巨款。乡下人忙一年也攒不下二两银子。
可二姐就是那么倒霉。前二姐夫一家子不是东西,把她当牛做马使唤。这个二姐夫家对她倒是不错,可架不住有个记事的继子。一天到晚跟她闹,家里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没办法,人家爷爷、奶奶心疼大孙子。把那皮孩子看得比性命还重。他爹又觉得抛下他们母子许多年不管,心里亏欠。不舍得教训。六七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受了舅家挑唆,就差把房顶掀了。天天要钱,不给就闹。
二姐嫁过去不到一个月,那压箱底的五十两银子丢了不下五回。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惦记她的钱呢。
程灵慧怒了。提把刀就去了那皮孩子姥姥家,一刀就把他们家门口碗口粗的枣树给拦腰砍断。吓得那家人没一个敢露头。
程灵慧又转到二姐家,提起那皮孩子就一顿好打。任凭那家的爷爷、奶奶哭天抢地的都不好使。二姐夫过来拉,被程灵慧一胳膊拐到墙上:“舅舅打外甥,你别管。”
那皮孩子一看失了依仗,又被打得实在疼。立刻就服了软。哭着喊着叫二姐‘娘’,一个劲儿的求饶。二姐就是个面活心软的,拉着程灵慧哭得眼泪跟不要钱似得。说道:“三慧,你打俺吧,别打俺孩子。是俺没教好,都怪俺。俺不会当人娘。”
程灵慧一看这情况,见好就收吧。瞪了那皮孩子一眼:“你要是在敢上房揭瓦,看俺怎么收拾你?”
那皮孩子也算机灵,爬在地上就磕头:“舅,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管怎么说,那皮孩子后来再没闹过什么出格的事。不过程灵慧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直到他娶了媳妇,听见三慧来了还是害怕。
这一年,朝廷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帝让皇太后给罢黔了,下放到金陵府当王爷。新登基的皇帝是原来的皇帝他弟。听说这俩人儿还是亲兄弟。生母是皇贵妃,不过早就死了。现在的皇太后是他们爹的大老婆,原来的正宫娘娘。
谁知道怎么回事呢?大户人家还大老婆、小老婆一大堆,嫡子、庶女的纠缠不清楚,何况是皇家呢?
不过老百姓听到这消息还是很高兴的。
31、一念生死()
换个皇帝老百姓高兴啥?
因为新皇登基照例要大赦天下,减免赋税。
那些前几年征兵走得子弟,陆陆续续有回来的。虽然大家都知道,也有很多再也回不来了。可人人抱着希望不是?
就连荒废了好几年的姑苏书院,县上都派人来休整。看样子是要重新复学。
程灵慧一家也是日夜激动的睡不着觉。就盼着哪天父亲能回来。最好常继文也能回来。而秀雯关心的是苏同还在不在人世,什么时候能来找她们母子。程苏已经五岁了,还没有见过父亲的面。
程灵慧隔天就要去沙溪县或者转水城听消息。常家被充军的老幼陆陆续续回来了。当年被查抄的房屋也发还回去。然而,并没有常继文的消息。
程灵慧想去常家告诉他们常老爷的下落。去了才发现常家人虽然回来了,可外面有官兵把守,像自己这样的小老百姓根本进不去。
然而,这一年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七月里,连绵不断的雨水泡塌了不少新建的房屋。大沙溪水位直升,终于在夜黑雨骤的一个晚上决堤了。一房高的洪峰瞬间吞没了大沙溪下游的很多村子。程家庄在大沙溪上游,程灵慧新盖的青砖墨瓦的大院子才幸免于难。
官府号召所有百姓上堤抗洪。程灵慧当然也在其中。从大堤缺口向东望。只见昔日安详静谧的村庄,现在已经洪水肆虐。放眼望去一片苍茫。
一老者坐在残存的堤坝上嚎啕大哭:“这是人祸啊。老天爷你开开眼,看看俺们这些无辜受死的老百姓啊……”
年约四旬的沙溪县令站在老者的身边,一筹莫展。
去抗洪的老百姓纷纷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县令却只是叹息。不过内情却在人们之间悄悄流传。
原来,开州府历来多灾多难。非涝即旱。大沙溪直通海河,一路奔流到海。每逢涝季都水量极大。一但溃堤对下游数以万计的百姓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就连沙溪县城都会被淹没。因此,历来沙溪县令首当其冲就是修堤、固堤。就算自己不吃饭,都不敢在这件事上马虎一星半点儿。
而对面开州府就不一样了。开州府地势比沙溪县高。洪水来了除非把沙溪县全淹了才能淹到开州府地界。所以,他们对修堤一事向来马马虎虎。这一任开州府知府更是过份。把修堤的钱款私自挪用,在大沙溪边景色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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