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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这哥们儿-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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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迷茫之中。

相比之下,苏东坡在同期所吟唱的另一旷古奇文:《念奴娇·赤壁怀古》更为使后人青睐,一曲高歌,竟成千古绝唱!那一声“大江东去”呐喊,至今回响在人们耳边。

五十七、千古风流浪淘尽

侃人说事的场合,接连不断的谈诗论文,兴许有些朋友要腻烦了,但是,老孙的确无奈:苏东坡于同一时期、同一地点的作品还是一气呵成说完为好,尤其是《赤壁赋》与《赤壁怀古》词,大家若能对比欣赏,大概更能了解一个立体的苏东坡。

“词”与“赋”,同是以赤壁为题,俱写赤壁景色,都在缅怀和赤壁有关的古人,然而细品两文,便会发现它们同中存异。

老孙曾在拙作《魏武雄风》中细写过赤壁战事,其文中曾对苏东坡的《赤壁怀古》即情胡侃了一番,现在又要触及此词了,这可实在难为了老孙:同一首词,总不能欣赏出两种味道来吧?

其实,不同的时候在不同的“环境”――书中,品论同一个作品,还就是有不同的体会,为了让没翻阅过《魏武雄风》的朋友了解老孙那时的看法,索性“抄袭”一回自己的书中原文:《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实际上这里苏老夫子极不地道,几句胡说八道竟忽悠的千年后人晕头转向!那小乔与赤壁有何相干?就算是身为一方前敌主帅的老婆,拐着弯扯上点干系,可是已婚十余年,又哪里来得“初嫁了”之说?

至于“三国周郎赤壁”?可怜啊!那周郎其实连一天三国也未曾经历过!不仅周郎没有见过三国时代,就连他的儿子也未曾在三国待过一天。

苏公欲寻赤壁,可惜赤壁还要西行数百里,苏老夫子又不愿意跋涉亲临,只好“故国神游”了。

这张冠李戴的责任其实苏团练使也不愿意承担,于是便首先声明:“人道是,”――人家说的,与俺老苏无关。

苏轼被贬黄州,心理极为不忿,自己“羽扇纶巾”,出去旅游解闷,却把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束穿在近千年前的周瑜身上,设想:假如真的周郎于战船之上如此打扮指挥作战,那还不得令双方士兵笑破肚皮?

初冬季节,于大江寒风之中,手摇羽扇,这是什么上船了?精神病院门没关好呀。于是乎,“谈笑间”就不是“樯橹灰飞烟灭!”了,而是:“哆嗦间、强忍魂飞神灭!”。

关键是在感叹自己“早生华发”,只好“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既然“人间如梦”,干脆“一尊还酹江月。”,“与尔同消万古愁”吧。

但苏子一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极具哲理,唤醒后人无限遐思;一句“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行文如画,将千年古战场东移几百里,一句“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感慨万千,省却了后世文人骚客多少文墨?

为什么?诗仙有句:“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何况俗人乎?

不管怎样,东坡先生绝对估计不到他的一任团练,一首骚词,一曲绝唱,竟能影响到千年后黄州地方经济的发展,这便是现在官员们常念叨的“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文化能蜕化为金钱窃贼,偷了你口袋里的人民币去。

以上便是老孙在《魏武雄风》中的胡侃。

不过那时老孙是在关注实际赤壁战事,难得有暇从文学的角度赏读苏子美词,谈及《赤壁怀古》,更多的是些随笔调侃,更不可能把它与《赤壁赋》放在一起赏读。

这里也不另外再谈看法了,只是把它与刚赏读过的《赤壁赋》比较一下其中的同异之处吧:《念奴娇·赤壁怀古》上、下阕分别写景、抒怀,开篇即一扫平庸气氛,使人顿时进入惊心动魄,使人心胸瞬间开阔!

从“大江东去”起句,词人笔意如同笔下的江水,浩浩荡荡,滔滔不绝,气势奔放。接着便以大写意的笔法描绘了诗人眼中的赤壁:乱石突兀参差,陡峭奇拔,气势飞动,高耸入云;俯视大浪东卷,层层叠叠,如玉似雪,“惊涛拍岸”;作者浓墨似泼,壮阔豪迈,绚丽雄奇,千堆雪飞动,一笔画江山!

词人正在大开大合书景,突然似椽之笔轻提,婉转之间唤出三国周郎,邀来小乔初嫁,淡墨细描儒雅,弯锋浓抹风流,飒爽英姿之青年主帅宛然如在,羽扇轻挥之间,“樯橹灰飞烟灭!”。

收句由赞生叹,词人黯然自己“早生华发”,透出一股对岁月的留恋,但是,虽明知“人生如梦”,仅不过一声叹息,“一尊还酹江月”之际,诗人把愿望赋予江上明月,自己壮心未泯,夙志犹存之意,昭昭若现,一派乐观旷达风采,文尽意犹绵绵……描近景,追古人,叹自我。词人气势磅礴,雄壮豪放,无怪后人评苏词:“自有横槊气概,固是英雄本色!”。

而《赤壁赋》写景则不同:作者泛舟江上,正是初秋时节,秋风徐徐,大江水波不兴,风平浪静,茫茫薄雾似托起皎洁秋月,水天相接,晶莹透明,赤壁夜景一片空明柔美,这里作者显然在怡情于山水,洒脱于江月,字里行间,心境闲适潇洒。

《赤壁赋》中也追忆了赤壁的历史人物,但却更换了敌对双方主帅,词中忆周瑜,赋中写曹操。

词中的周瑜,风韵无限,姿态英俊,风采动人,面对强敌,谈笑自若,那一霎间,胸中自有百万雄兵!

赋中的曹操, “破荆州、下江陵”, 旌旗蔽空,势不可挡;曹操面对长江,横槊吟诗,而作者极力渲染曹操不可战胜的赫赫声势之后,却突然反问一句:“而今安在哉?”

东坡当然清楚那场战事的结局,在叹问失利的曹操安在之同时,自然也会想到:胜利的周郎如今安在?故一时生发“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哀叹。

赋中的作者,情感发展一波三折,显得深沉蕴藉;而词中的作者却尽显思想旷达,情绪乐观,一派雄壮豪放。

古人曾评东坡词:“词是赤壁,心实为已发。周瑜是宾,自己是主,寓主于宾”;而赤壁赋中的曹操却是宾主都难以沾边,失败英雄曹操在文中担当的是反衬,作者用败者引发已悲,由悲生叹。

人生短暂,宇宙无穷。――赋中的哲理。

江山依旧,英雄长存。――词中的激情。

至于《赤壁怀古》之词的风格,就不必啰唆大家都知道的事了,南宋人俞文豹所著《吹剑续录》中一则记载最为明了:“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笏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

连苏东坡自己都对此评价“为之绝倒”,还用我们这些后人多说些什么?真盼望今天能有“关西大汉”,专门加工它一副“铁板”,临江月击板开腔大吼:“大江东去……”!

相信那时“为之绝倒”的就不知有多少人了。

五十八、也无风雨也无晴

前面谈了苏东坡于黄州赤壁的两赋一词,苏子奇文中除了隐隐显露的空蒙失落之意,更多的是重笔浓抹从现实中解脱的心情与超然潇洒。

赤壁词、赋均问世于元丰五年(1082年)下半年,这只能解释东坡在这期间或之前的心理及变化,若要了解整个黄州时期苏东坡的大概,还要浏览一下他在这时期的其它作品。

元丰二年(1079年)京师出狱,死里逃生的苏东坡如同一股浊气积淤在胸,当天便提笔写下《十二月二十八日,蒙恩责授检校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复用前韵二首》,这两首还是带着讥讽政府高官意味的诗咱们前面介绍过了:就连苏东坡自己都搁笔苦笑自己旧习不改。――这时的苏东坡心中不忿甚于庆幸。

初到黄州的苏东坡孤身居于陌生之地,全家安居黄州之后,必然会产生巨大的经济支出,腰包拘谨倒还在其次,对全家人的责任感却使东坡不能安心务农老实改造,现在苏东坡的境遇与缕缕不绝来探望的朋友相比,几乎已经处于最底层,豁达的诗人心中也不免时感失落。

元丰四年(1081年)春问世的《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较能表达苏东坡此期间的心情: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

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

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晓来雨过,遗踪何,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素以填词豪放著称的苏东坡此刻却来了篇婉约之作,《水龙吟》词中,诗人将片片杨花赐予生命与灵魂,幽怨缠绵而又空灵飞动,化“无情”之花为“有思”之人,婉转之间,“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将唐人金昌绪《春怨》诗意化在词中。――《春怨》原句:“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东坡咏物生动真切,言情缠绵哀怨,好像是在叹息天下人眼拙情薄:自喻惜花者虽众,怜惜杨花者何少?其实暗蕴自身处境,又何尝强于那使得“一池萍碎”的缕缕花魂!

若说诗人在倾注自己怜惜杨花的缕缕深情,不如说作者在匠心独具的悲哀自己,虽“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却无奈“不恨此花飞尽,”,借意怜惜落红,曲笔传情杨花。

东坡曾自注:“杨花落水为浮萍,验之信然。”,而那“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之想象,由悲哀杨花的归宿,转化为惜春匆匆之情,惜水流逝之意。

这时的苏东坡是在怜惜杨花?还是在怜惜起伏人生?还是在怜惜自己历经风雨的“杨花”命运?

此时的杨花: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恍惚之间,那如点点“离人泪”之杨花却好似凝结在诗人眼眶,滴滴欲下,此刻,谁能感觉不到诗人酸涩的心声?

苏东坡的人生不似杨花任飘落,来访朋友的慰藉,黄州徐太守的“相待如骨肉”(东坡自语),生活的相对安逸,似乎带来了苏东坡心情少许的平静。但此后所填的《定风波》一词,却能感觉到诗人还是在呐喊命运的不公:(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全词乍看一派无喜无悲、胜败两忘的意味,好似作者在通过野外途中偶遇风雨这件小事,给人们诠释人生哲学和处世之道,其实只要细读,我们感觉到的就不止这些了:“莫听穿林打叶声”出句双关,渲染幕后的雨骤风狂却是在强调两个字:“莫听”,与下句“何妨”相衔接,作者一句“谁怕”犹如惊雷!那紧接的“一蓑烟雨任平生”之句使作者傲然之气破纸欲出。

“微冷”之际,猛然“回首向来萧瑟处”,使知情的读者不由跟着“回首”三年前的“乌台诗案”大劫,那长叹“归去”,却非回到“雪堂”或“临皋亭”,而是诉说经历过的“料峭春风”,天道雨晴轮回,人生风骤风息,莫若“归去”永恒!

此时的苏东坡已经开始反思自己逢遭厄运的因由了,结果得到的却是表面淡然后的不悔与桀骜。

这就是苏东坡被贬黄州时的心情:有安逸也有失落,有消沉也有狂放,有豁达也有怨恨,有苦涩也有快乐。

生活的安静不能平息情绪的波动,苏东坡北望京师,政局冷落了才子,远眺爱弟,命运隔离了亲情,心中不时泛起对现实世界的厌恶,彻底解脱的出世意念,自然也会产生于酒浓寥落时,所以在以豪放的姿态写出《赤壁怀古》旷古奇作的同时,也写下了清旷飘逸、不满世俗,具有期望置身世外味道的名作《临江仙》。

元丰五年,苏东坡于深秋之夜在“雪堂”开怀畅饮,醉后返归“临皋亭”住所,酒醒之际,寂寥涌上心头,挥毫写下该词:一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 家童鼻息已雷鸣。 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縠纹平。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

首先可以看出,此时的苏东坡行动相当自由,不仅能携客驾舟夜游长江不归,还能于城外的东坡雪堂酒宴至深夜三更回家,这估计是与当地领导关系密切才得到如此待遇的,东坡是在朝廷挂了号的下派干部,根据朝廷明旨,其行动是受到限制的。

从该词看,苏东坡这回确实有点喝“高”了,“仿佛三更”有点醉眼朦胧的意味,甚至一觉睡醒了还在“复醉”,看来深夜“敲门都不应”也是努力回想才忆起来的事情。

家中还在眷养着仆人、“家童”是写明的,虽然都“鼻息已雷鸣”,但由此可见,这时的苏东坡经济节拘已经大大缓解,而且东坡情绪已经归于泰然,没喊开大门也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干脆一个人“倚杖听江声。”去了。

词人以动衬静,托出一派夜静人寂,潇洒的词人也寂寞,旷达的东坡也惆怅。一声叹息:“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这是词人在化用庄子“汝身非汝有也”之意境,东坡精研道家著作可见一斑。

神与物游之间,词人开始幻想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其渴望出世隐居之意昭然,可惜没门――“劳改干部”没这个资格!

还就是差点惹出了麻烦,据宋人笔记中《避暑录话》载:苏东坡作了上面的词之后,不知怎么给热衷于小道消息的人们传成了苏东坡“挂冠服江边,拏舟长啸去矣。郡守徐君猷闻之惊且惧,以为州失罪人,急命驾往谒,则子瞻鼻鼾如雷,犹未兴也”。

据说此事还流传到了京城皇帝的耳中,皇帝闻听默然许久,大概是心稍愧疚吧,实际上现在的皇帝已经不愿意苏东坡“江海寄余生”了,内心多次起了重新起用苏东坡的念头。

而黄州的苏东坡却是越来越习惯这近似回归大自然的生活,几乎要唱出“黄州是个好地方”小调来,小调肯定唱过,歌词不一定如老孙“杜撰”,较能代表苏东坡此时心情的苏词便是元丰六年六月所写的《鹧鸪天》: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

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词中一派作者雨后游赏的欢快,闲适心境随墨飘逸。

全词由游赏时所见村景着笔,续写游赏所见夜雨之后的景物细韵,接着自己进入角色:“杖藜徐步”于“古城旁”村外斜阳,尾句将喜雨赋予生命,尽情抒发了自己得雨后新凉的欣爽,令人读来景情婉转,如随其后,回味无穷。

现在的苏东坡活活一个陶渊明再世,历经了过多的风雨,心态上好似已经“也无风雨也无晴”了。

五十九、玉液色香润佳句

宋人笔记《蒙斋笔谈》中记载:“苏子瞻初谪黄州,布衣芒蹻,出入阡陌,多挟弹击江水,与客为娱乐,每数日必一泛舟江上,听其所往;乘兴或入旁郡界,经宿不返,为守者极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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