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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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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三川寨被攻,率先赴援的都是清一色的都监,几乎是自发性的攻击,像刘平、石元孙那个级别的军区负责人根本没出现。这时王珪如果还要杀过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纯粹是找死。除非是皇帝本人被困在那里,不然根本得不偿失。
王珪退兵了,三天之内,当地出现了防卫真空,西夏人为所欲为。三天之后,宋军集结起足够的力量,由泾原路钤辖、知渭州郭志高率领,赶赴三川寨。但这只是个姿态的问题了,三天的时间里西夏人想干什么都达到了目的。
郭志高还没到,这一部分的西夏人就撤出了边境。但这远远不是结束,西夏军队的主力转移了方向,他们攻向了镇戎军(今宁夏固原),只要拿下了这座至关重要的军城,就可以一举打穿南下渭州(今平凉)、泾州(今泾川),直达关中的通道。
战况危急,镇戎军外围的三川寨、狮子堡、刘番堡、乾河寨、乾沟塞、赵福寨等军事据点被一一攻破,镇戎军很快就会被西夏人合围,一旦陷落,不堪设想!
面临这样的局势,换作是夏竦会怎样,换成范雍会怎样,两位老夫子最大的能耐就是调集所有的兵将去增援、去拼命,希望再次涌现像郭遵、刘平那样的英烈,去抵消李元昊的侵略胃口。但韩琦不是这样,生来强悍大胆的性格,注定了他不会一味地死守,或者敌攻我就防。
他要的就是不断地进攻,只有攻击,才能挽回颓势,才能振作军威、国威!公元1040年的九月十八日,在这次战斗只进行了6天以后,韩琦就作出了反应。泾原路一面调集重兵火速增援镇戎军,另一方面,他把环庆路的副都部署任福悄悄地调了过来,集结泾原、环庆甚至秦凤路的精兵强将,绕过正在激战中的镇戎军一线,目标是——庆州东北方200里之外的西夏军镇要地白豹城。
那是西夏人的镇戎军,战略位置险要,兵力配备充足,一直是宋朝西北边疆上的眼中钉、肉中刺,韩琦就要在这种时刻把它拔下来!
李元昊,请注意我的勇气和力量!
说一下白豹城的位置。它在环庆路,严格地说出了韩琦的防区,但西北一盘棋,对手都是李元昊,这时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它的重要性牵扯到了环庆、泾原,甚至是秦凤路,这就要系统地介绍一下北宋时期西北边疆的区域划分问题。宋朝初年,陕西一共分为两路:秦凤路、永兴军路。
秦凤路,“府一,凤翔。州十二,秦、泾、熙、陇、成、凤、岷、渭、原、阶、河、兰。军三,镇戎、德顺、通远。县三十八。”
永兴军路,“府二,京兆,河中。州十五,陕、延、同、华、耀、邠、鄜、解、庆、虢、商、宁、坊、丹、环。军一,保安。县八十三。”
到了仁宗时代,为了应付李元昊的进攻,边防细化,分为四路,也就是这时一直在说的鄜延、环庆、泾原、秦凤四路。
白豹城的险要就在于它地处环庆路与鄜延路之间,向西是党项境内的叶市,向东是洛水旁边的保安军、金汤城,在宋朝一系列的军事据点里契进了这么个铁钉子,随时都会掐断西北四路之间的联络。那么这样重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被李元昊抢到手的呢?
那就跟韩琦、范仲淹甚至范雍、夏竦都没半点干系了,它是在6年前,宋景祐元年,公元1034年时丢的。6年期间,西夏人在这里设立了太尉衙署,形成了一个军事完整体系。再加上白豹城依山而建,下面就是洛水的分支河流,攻打它不仅要克服自然条件的恶劣,还要小心西夏方面随时会增援。
所以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让它逍遥自在地活在那儿。
任福在九月十八日晚来到了柔远塞,这里距白豹城只有30余里。距离太近了,任福从驻地出发时就宣称是例行巡边,根本没有战斗迹象。到了十九日晚上,柔远寨里来了大批客人,除了任福召集的各路人马之外,还有当地的各族蕃落首领。
大开宴席,喝到高兴时,任福突然间宣布了攻击命令,就在席间把每个人的攻击方向确定。简单点说,就是把白豹城四周有可能支援的敌人全部隔断,那涉及了太多的隐患意向,几乎东南西北都要照顾到。攻城的任务交给了武英。他有经验,上一次杀进党项,把后桥寨烧得一干二净就是他干的买卖。
宣布完命令,立即出发,约定分头前进,在当夜,也就是九月二十日的丑时,凌晨3点钟到达各自的攻击点,围攻白豹城。至于那些蕃族首领,酒席给你们留着,哪个也不许走,等我回来,咱们接着喝。
一切都悄悄进行,大军顺柔远河谷急速北上,翻打扮梁,下郭克郎,沿白豹川东进,一路疾行,准时抵达城下。凌晨3点,可真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武英突然发起攻击。但进展很不顺利。这伙西夏人敢在宋朝境内大摇大摆地活了6年,每天都在刀尖上站着,早就养成了枕着刀把子睡觉的习惯。
宋军四面围攻,直到天亮时分才攻进城墙。九月份时陕西天亮,至少是6点钟了,3个小时的战斗才砸开了这座山城。之后的事是后桥寨的翻版,武英冲进去活捉了西夏军队的张团练,然后放火烧城,等他们再出来时白豹城变成了一片焦土。
宋军杀了对方7个首领,斩首250级,抓获蕃官5人、麻魁(西夏女官)7人,马牛羊骆驼7180匹,器械303件,外加官印6枚,还有一大片焦臭难闻的地窖。那里面躲了不知多少个西夏人,都烧死了,没法查。带着这些一大堆的战利品往回走,结果半路上又出了事。
西夏人的援军终于到了,没赶上救城,但敢于追击,碰巧任福他们带着俘虏走不快,真的被他们追上了。真是很勇敢,这些西夏人鼓足了劲杀过去,结果突然间中了埋伏。任福早有准备,临回家前居然还要再吃顿午饭。
西夏方面又死了400多个人,比来时更快地跑了回去。局部战斗结束,西北方镇戎军还在抵抗,这边的白豹城却被突然打破。韩琦揪住李元昊,一记响亮的耳光抽了回去。爽吗?疼吗?信不信不滚还有?
唯其残暴者才最胆怯,只有追求势利的人,才最服膺势利。李元昊面对耳光连半个不字都没说,撤,马上走人。
党项人撤退,别的人在庆幸,在请功,韩琦的手却还在发痒,开始给皇帝写信。他不依不饶,指出鉴于现在的大好局面,我们应该集结西北所有军队,5路发兵,进讨西夏,一举扫平西北隐患,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并且振作国威,为更远大的目标打下基础。
豪情壮志,本应举国喝彩,毕竟他刚刚证明过李元昊并不是不能打败,泾原路的抵抗中带有反击,计算得失反而赚了,比之前的鄜延路漂亮百倍。但没想到换的是一大片的白眼。
——你狂什么,不管怎样,这也是抵抗,在本国境内作战和打到敌境去完全两样。5路进讨,你比当年的太宗皇帝还强?想想那时是什么结果吧。
然后就是一大堆的困难、危险、必将失败的理由罗列,比如说,败了好多次了,军队别说实力,连基本士气都不行了;最好的办法是坚壁清野,耗着对方,吊着对方,两三年之后西夏就会衰弱的,那时才是进攻的时候;更有人指出,提议这时进攻完全是别有居心,是挑逗皇帝对三川口失败的愤怒情绪,达到他个人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韩琦强压怒火,只解释了一句——不进攻,就只能防守。可我们的边疆太大了,想过没有为什么每次防守时都是以弱抗强?那就是防守的先天性劣势。李元昊带着10多万人杀过来,只攻击一点,我们却要防守全局,每一处都要布置兵力。这样永远都别想打胜仗!
他转向了西北军政一把手夏竦,别的人我不理会了,您说是进攻还是防守?听我的,还是听范仲淹的?要说夏竦真是人才,在百忙之中,还能非常得体地处理了这个棘手问题。
他真的很忙,经常下地方去实地考查,只不过每次都带着他的歌女美妾,走一路玩一路,都快闹出兵变了!这时面对韩琦的战略选择性问题,他沉思了一会儿,非常诚恳地说,韩琦,你和尹洙两人去京城吧,直接把话对皇帝说。
韩琦大为兴奋,夏长官很帮忙。他身为军事主管,决不能擅离防区,可这样重大的国事决策,面临那么多的反对,仅仅凭着奏章是很难打动皇帝的。
第三十二章 悲怆好水川
这时能进京,对进攻大业至关重要。
他欢天喜地地进京去了,身后的夏长官摇了摇头。这年头的年轻人真火暴,可也蛮天真嘛。让他进京,完全是出于对皇帝陛下的忠诚,精确地讲,就是对陛下此时此刻的心理的揣摩的忠诚。多笨啊,陛下前些天还来信催问什么时候进兵杀人,那完全就是想进攻。
让韩琦这时候去,一来符合了圣意,二来脱离了主要责任。以后进攻赢了我是主管有大功,失败了……计策是你们定的,关我何事?就算小有处罚,我正好借机脱离边疆,回到我温暖可爱的京城大宅里去了。多好啊,怎么想都是上策!
韩琦进京,就好像三国时诸葛亮到了东吴,是真正的舌战群儒,具体的论点论据就没必要讲了,不然得超出两万字才能全程记录,只说一个细节,就知道他被刁难到什么程度——5万头驴。
“请问韩公,进攻党项要走远路,而且敌人营帐转移不定,我们要追起来的话,旷日持久,怎么应付?”
韩公回答:“简单,我们要‘倍道兼程’,就是玩命地赶路。”
“哦,很好。人可以玩命走,可粮食总得吃吧?怎么接济?送粮的人得怎么玩命才能追上你们?”
“更简单,我已经计算好了。把开封府、京东西路、河东路一共5万头驴集结起来,用它们运粮。驴走得快,能跟上行军。万一深入草原沙漠,没吃的了,就杀了它们,一样是口粮。”
当天韩琦非常认真地回答着,虽然他说得比较……那个新颖。对方没乐,同样很认真:“嗯,是啊,把驴当奖品也是不错的。”
韩琦大怒!自己想尽办法,一意出兵,为国分忧,这帮吃干饭的居然挑刺之余还取笑他!而且这个人姓楚,还是尹洙推荐给他的。见鬼的世道,连朋友的朋友都这样混账,其他人可想而知。但韩琦就是有办法,在这样局面下都能把官僚压服,让皇帝下令北伐。只是计划缩了点水。
5路出征变成了2路,由他的泾原路和范仲淹的鄜延路联合出兵,其他的都被以各种理由砍掉。这时将近年终岁尾了,宋康定元年即将过去。韩琦在十二月二十六日左右离开京城,赶回边疆,心里真是难言苦乐。终于可以出兵了,但威力减少一半还多,这仗得怎么打呢?
却不料就连这剩下的一小半也没法保持,刚回到泾原路帅司,就接到了皇帝新的命令。5路变1路,要打你自己打吧。
原因就在他的好朋友范仲淹。要说希文兄的文采就是好,他韩琦得亲自进京,才能争取到点什么,可范仲淹身在外地,一封奏章就能起到同样作用。
范仲淹首先向皇帝保证,鄜延路已经是铜墙铁壁了,西夏人敢来,保证死得很难看。但问题是李元昊如果不来呢?经过他长时间的研究,发现李元昊的本质还不算太坏,现在一时糊涂完全是有人在挑拨他,等到西夏的国力被消耗,战争上又占不到便宜时,一定会重新归顺的。
鄜延路从前就党项人进贡的道路,臣恳请留下这一条改过自新之路,让李元昊后悔时还能找到个门儿。婉转又生动,既仁慈又体贴,把赵祯的心理都抓到了。没办法不同意他。于是韩琦就等到了两份命令。
第一,单独出兵,这回没有任何人做你的上司了,大展宏图,在此一举!
第二,出兵的日期定在第二年的元月上旬。说白了就是半个月之后!
韩琦彻底僵硬,老妈,生我的时候时辰掐准没?为何整个朝廷都想玩死我?但他是韩琦,强硬到底,决不认输的韩琦。只剩下半个月了,他仍然要尽力去挽回。
想办法,他派自己的下属兼好友,也是范仲淹的好友尹洙去延州,务必要劝说希文改变主意,助我出兵北伐,扫平党项。国事至此,唯有一战!
说一下尹洙,这个人现年39岁,进士出身,是范仲淹的好友,好到能陪着他一起下放贬官,所以说私交绝对够。尤其是喜欢谈论军事,这时被派往西北,既满足了他个人喜好,又能给各位领导提出具体的军事见解,所以说话很有分量。
并且他的官职就是经略判官,本就是协调与参赞。那好吧,尹洙在寒冬腊月天时,冲风冒雪赶往延州,不说此行的意义有多重大,先说他的身体有多差。这时是公元1040年,再过7年,就是他的死期,本是多愁多病的公子身,奈何宋朝打仗要文人……所以别可怜他,这都是他们自找的。
到了延州府,范仲淹是热情接待,一切拒绝。说来说去,他还希望韩琦放弃军事冒险主义,跟着他的步调走呢。比如,鄜延路这大半年来不仅青涧城已经声势浩大,他还修建了承平、永平等十二砦,安置汉、羌移民,在巩固边防的前提下,阵地都开始前移。
这样虽然慢,却如微火烧水,后劲绵长,总是会沸腾的,并且极其稳妥。
问题就在这个“稳妥”二字上,无论尹洙怎样劝说,范仲淹都不接受没有必胜理由的出兵。最后尹洙长叹一声:“韩公曾说过,‘且兵须胜负置之度外’。范公今日区区过慎,看来真不如韩公!”
范仲淹不由得冷笑:“大军一发,万命皆悬。士卒之命、国运之交,都可置之度外?我不知这种论调高在何处!”
当天不欢而散,尹洙在寒风中返回泾原,轮到韩琦仰天长叹。他把最后的希望转向了庞籍,未来的庞太师这时是陕西转运使。他们这些军委有权,但庞籍有钱。所有的军需、钱粮都要由他转手支配。韩琦决心出兵,要请庞籍尽一切可能配合他,物资方面一定要丰厚、齐全,这是在最冷的季节里到沙漠草原上打仗,只在保暖这一条上都不能含糊。
庞籍答应了,但西北四路都要钱粮,话说在明里,没法只供你一个人!
韩琦呆呆地站在泾原路的帅司里,心里一片冰凉。为什么,要为国雪恨,要想振作,就这么的难?是自己真的太离谱了,还是这些人,范仲淹、庞籍他们都变质了?!怎样都想不明白,可事情还是要做。他鼓起干劲,驱策自己去整军经武,马上就北伐了,独自为胜利负责,那又怎样!
这就是宋朝在宋、夏战争前所做的准备,宋朝在内耗,韩琦一个人的战争显得是那么的孤独,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决定了战役的走向——宋朝根本就没有全意争胜。
是的,这时的韩琦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在跟范仲淹、庞籍,甚至朝廷里的宰执大臣,或者皇帝本人较劲。而是一个隐身在宋朝每一个角落里,无处不在的影子在阻碍着他——赵匡胤。
这个人死了快64年了,整整过去了一个花甲之年,可他仍然无时无刻地影响着宋朝的每一个决策。重文轻武,压抑武威,韩琦现在身为军事主管,注定了没有办法振作。
宋庆历元(公元1041年)的二月份转眼就要到了,那个历史时刻正在向韩琦袭来。开战之前,最后还要关注一下宋军当时最强的武器,那位西北第一战斗力,狄青,他在哪儿?
狄青刚刚出狱,正在庆幸自己还能活着。他犯事儿了,具体什么罪名历史没记载,但重大到了砍头的程度。很幸运,那时还是范雍站最后班岗的时候。范老夫子别的好处没有,心还是很善良的,以狄青之勇武,还是留着不杀吧。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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