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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羽堂契约-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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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门人说的话，刘焱手下，忠义社一名领事薛方易走到狄万雄的尸体旁，蹲下来摸了摸，又到处检查了一番，忽地冒了身冷汗。
“怎么了？”刘焱问道。
薛方易不敢隐瞒，以手遮挡，耳语道：“尸身还微微发热，想必是刚死不久。方才我伸手一探，摸出二公子脑后瘪了一处，伤处粗长，必是钝器重击导致。而二公子表情安详，想必是未及防备，遭凶手一击杀死。”
这时，狄万雄的母亲吴氏前来，看见儿子尸体，当即放声大哭，悲痛欲绝。
联想到这些日子玄影门正在选定继任者的事情，刘焱不禁将目光转移到了狄楷的其他儿子身上。
“出事的时候你们都在哪儿？”
狄万杰答道：“那时候我们都在餐堂等待开饭。”
狄万豪感觉幼弟的回答有些不对劲，于是补充说道：“我们一直都在餐堂，所以大概是这样吧。”
刘焱的问话显然是挖了个坑，“出事的时候”你们在干嘛，果不其然，狄万杰顺着坑跳下去了。但怎料就在他自以为找到凶手的时候，狄万豪的一句话又让刘焱平生了怀疑：你帮他圆话，难不成你俩是一伙的？
正在刘焱仔细思考的时候，陡然发现现场好像还少一个人。
“你们的大公子呢？”
刘焱的话说完，满身是水，冒着热气的狄万英才从旁边现出身来
第七十六章简单推理（）
满身是水的狄万英木讷地看着眼前的众人，直到他见到地上的二弟尸体，方才惊恐万分地叫道：“死人、死人！”
刘焱死死盯着狄万英，好久才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狄万杰替狄万英答道：“大哥他上午出去跑马，回来洗澡的。”
“洗澡？”现在的刘焱几乎对任何人都抱有怀疑态度。
“具体何时洗的，洗了多久？”薛方易马上问道。
狄万英含糊不清地说：“我、就、刚才洗的。”话说完，他突然身体一颤，轻轻叫了句“好冷”。
刘焱本觉得狄万英是疯子，也就罢了。但当他听到口音无比正常的“好冷”二字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狄万英是装疯！（我感觉是个头脑正常的读者都会有这种怀疑。）“你刚才真的是洗澡的？”
“真的啊，你不信？那你问问我香不香？”
刘焱还真的就凑过去闻了闻，狄万英的身上的确有一股澡胰子味。由于他不是第一次见到狄万英，早知道这位大公子脑筋有点不正常，觉得还是推翻狄老大是装疯的这一猜测比较好。可当他瞥见狄万英虎口满是老茧的手时，推翻狄老大是装疯的这一猜测的想法又给推翻了。
狄氏富贵人家，平常不需要劳作，手上生老茧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习武练兵器。
若是光一只手有老茧，一般是单刀、长剑，若是两手都有一样的茧子，则是枪矛棍棒居多。刚才薛方易说狄万雄是脑上受钝器猛击而死，难不成是双鞭？对，一定是双鞭！狄氏祖传的不就是一套鞭法么。
刘焱分析的差不多了，自觉没有偏颇，当即喝令随行的忠义社豪强：“速将凶手狄万英拿下！”
几名豪强面面相觑，满腹狐疑。叫我们拿他，他一个疯子怎么可能是凶手？再说了，我们是在玄影门狄家啊，哪能跑到人家地界抓人？
豪强们没动手呢，狄万英早就蹲下来抱住头，带着哭腔喊道：“不是我、不是我！”
薛方易看不下去社主的蹩脚推理，凑近耳语道：“玄影门正在选定继任者的时候，发生此等大事，必定牵扯众多，务必要谨慎对待。说实话，我们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为好。”
刘焱讲究义气，道：“但是狄兄是我至交，如今他儿子遭人杀害。如果是老大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最中意的老二”
薛方易心里替他着急，“唉”一声道：“社主，难道您还嫌我们忠义社的事情少了吗？”
这下刘焱就不替狄楷着想了。刘焱名义上是忠义社社主，但实际上忠义社近百万众，遍及宋金各路，有超过半数并不直接受他指挥；可一旦出了什么事情，这些分社往往就会派人找到刘焱，让他帮忙处理，十几年来总是如此。中原的忠义社继承了他曾祖刘锜的那一套先进的游击战术，成天就知道打金人、打金人，打赢了和他无关，打输了就要求上层领导出头，搞得刘焱动不动就要冒着生命危险去金国和那帮不见好处不罢休的女真人谈判，这类事情早已让他焦头烂额。于是他问薛方易：“那依你看，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
薛方易思忖道：“玄影门向来比较特别。严格来说不算江湖门派，但同时也不是朝廷可以一定程度上节制的军社。然而一百多年来，皇家又几次借用玄影门的力量化解危机，封赏颇多。就连潇湘社也派过人来想要拉拢。依我看，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宜通报官府、大肆宣扬。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他们自己内部解决。”
“好吧，那就依你的想法。”于是刘焱向狄氏一门嘱咐，让他们不要惊动官府，说罢，饿着肚子，就匆匆告辞了。
而狄楷一直到晚上才从昏迷中醒过来。他的正妻郑氏和小老婆马氏在一旁伺候，连老二的名字都不敢提，生怕老爷因为丧子之痛一口气喘不上来挂机了，这继承人是谁还没敲定呢，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狄楷虽然性情温和，但也不是傻子，走江湖那么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刚从指定继承人扑街的悲痛中缓过来，就叫过管家，询问来龙去脉。他不顾两个老婆的劝告，依旧听管家将事情转述完毕。
狄楷皱起眉头，思量着：万雄他武艺超人，能一击将他杀死的必不是泛泛之辈。可我玄影门内外守卫两百多人，防备森严，如果有人进来行凶早就会被发现。当守卫的没有瞎子，世上也没有人能在二百多人的眼皮底下潜入水乡庭园，放弃所谓绝世高手的想法吧，十个绝世高手才有可能打得过两百个人。通过分析，狄楷最终敲定：行凶者只能是狄宅中人。
“事发之时，几位公子和门内管事、领事都在何处？”
管家道：“狄宅外面的管事、领事都在平江府各处值班，大公子在洗澡，三公子和四公子与狄宅内的管事在餐堂等候开饭。”
“喔”狄楷点点头，忽又问：“你说老大在洗澡？可有人陪同？”
“哟，老爷您忘了，大公子是个痴呆，向来没人管没人问的。”管家说这话时，还是稍有些顾忌地瞥了一眼狄万英的生母、夫人郑氏。
“那就怪了。”照这么看，根本没有人可能是凶手。狄楷陷入了沉思。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那剩下来的无论多么不可思议，也必定是事情的真相。
狄楷好似忽然无力一般，手臂垂下，打翻了郑氏手中的托盘，瓷碗碰碎在地。
难道说，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绝世高手？
狄楷吩咐马氏：“你把去年岳州来的书信取出来，念给我听。”
“是，老爷。”马氏从书柜里找出一封信，开始念道：
孟勋公（狄楷号孟勋）敬启：今南北峙，天下义士莫不欲克地复故土。我积蓄力，即为天下义士之同也。潇湘社素敬武襄公，知汝玄影门素为士者法，故我等愿汝能襄助。临书仓卒，不尽欲言。所请之事，务祈垂许。玉璃，庚子年仲夏。
“潇湘社、潇湘社”狄楷连番感叹：“他们是见我不吃软，要来硬的了。”
第七十七章一石二鸟（）
潇湘社究竟有没有这种能潜入两百人守卫的大宅，杀死一个武艺超人的壮汉的高手呢？答案是有的，这个人就是副社张天锋。只不过，对他来说，“潜入”的含义是杀死所有看见自己的人，就叫潜入。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老张和玄影门并没有什么恩怨，他不可能冒着事后昏迷一周、拉不出干硬宿便的风险来进行“潜入”。另外他年纪也五十多了，一岁年纪一岁人，想像三十多岁时候那样完成“千人斩”的壮举，是绝对不可能的，现在的张天锋，同时应对二十个人，就已经是极限发挥了。
那么，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来的再不可思议也是事情的真相：
狄万雄是狄万英杀的。
“痴儿也有千钧力，了不起啊。”
屋内，狄万豪面带着奇怪的笑容在狄万英身后说道。
狄万英呆呆地说：“你说好的，我打死老二，你要给我好东西！”
“呵呵，那是自然。”狄万豪拍拍老大的肩膀，从怀中掏出一只紫红色的小巧瓷瓶。
狄万豪用逗小孩的语气道：“这是出自伽色尼王朝的神油，一瓶就要整整三贯钱。只在**上抹上一滴，就可助你虎虎生威，与青楼的小姐姐们颠鸾倒凤，日夜不疲！”
“真的？”
“那当然了，三哥我还会骗你不成？”
注：宋代一般不用弟弟这种称呼，老大就叫大哥，老二就叫二哥，哪怕最小的也叫个幺哥。
兄弟之间，百无禁忌。狄万豪当即脱下裤子，掏出那玩意，抹了点神油上去，须臾之后，**便坚挺起来，宛若铁鞭。
狄万英伸手弹了两下，崩崩有声。于是他拍手叫好：“真不假、真不假，你给我吧！”
狄万豪眦着牙收了**，心想这蠢哥哥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他把伽色尼神油放在桌上，待狄万英伸手要拿之时，忽又收了回去。
“哎，你给我啊！”
狄万豪冲老大一乐：“想要吗？你还得再帮我个忙。”
“什么忙？”
狄万豪露出阴险的笑容，贴近耳语道：“如果父亲问起你，你就说是四哥唆指你杀的二哥。”
狄万英讶异道：“可明明是你”
狄万豪当即竖起食指抵在大哥的嘴唇上，道：“照我说的，神油归你。不照我说，以后什么好东西都不会给你。”
狄万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哈哈，真是我的好大哥啊！”
其实狄万英也不是天生就是傻子，小时候他也算聪慧。只不过十六岁的时候，兄弟之间比武，老二打不过他，气急败坏就用短木棍砸了下他脑袋，后来就成了这副模样，夏天穿棉袄、冬天打赤膊，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年纪长些时，唯一多的一项就是每三天要去一趟青楼。不过他傻归傻，也是有原则的，那就是吃软不吃硬，谁叫他做的事，都必须以实际利益相诱，否则你说得再天花乱坠，他也不会理你。说白了，狄万英目前的精神状态，就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
狄万豪正是摸清了大哥的脾性，适逢父亲打算选定门主继承人，这才指示大哥行凶，除去竞争对手。老二狄万雄优秀异常，尽管平时看老大不顺眼，但心中一直对一棍打蠢了大哥有愧，所以他实际上和老大并无太大矛盾。昨日路上大哥跟在身后，也未在意，不料突然被一鞭砸了后脑，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倒毙了。或许他在短暂的弥留之际也曾后悔过年少时的那一棍吧，一报还一报，可谁在乎呢，死了就是死了。
狄老二死了，门主继任者自然要重新选择。纵然悲痛，狄楷也没有忘了这件事情。四天后，狄楷再一次将几个儿子叫过来，不用说也知道是要做什么。
狄万豪和狄万杰跪在父亲面前，听候教导。
“万杰，你为人忠厚老实，堪当大任。不过我门中人有许多对你并不是十分熟悉，希望你不要埋怨为父。”
狄楷看着两个儿子表情变化，对他们的心情起伏自然了解。
“万豪，从即日起——”
狄楷话未说完，外面忽然响起银铃般的声音：
“父亲，凶器找到了！”
狄万豪侧过脸去，微笑仿佛擦了一下嘴角，转瞬即逝。
外面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家中总排行老四的大妹狄千慧。
穿着一身浅绿衣裙的狄千慧也如大哥狄万英一般，大步跨进大堂，随手将一把黝黑的铁鞭丢在了地上，砸裂了三块地砖。
现在的狄楷已经没心情心疼水磨的镜面砖了，他忙拿起那把沉甸甸的铁鞭，端详起来。赫然发现，铁鞭上残留着殷红的血印，把手尾部木瓜纽上刻着一个字“英”。
“啊——”狄楷差点又将铁鞭弄丢在地。
为了多保住几块砖（之前干什么去了），狄千慧忙扶住父亲的胳膊，让他坐下。
狄千慧一根黛色一字眉微微一挑，剔透的眼晴偷偷与二哥对视一眼，然后轻启樱唇，对狄楷耳语道：“父亲大人，此物是昨日澡堂火工换水时，在最大号的那个澡盆底下找到的。”
最大号的那个澡盆，不用说了，是家里个头最大的狄万英专用的。因为他平时邋遢，又比较疯癫，其他人都怕传染上神经病（不懂医学，无知的表现），那个澡盆只有狄万英一个人用。
狄楷也不是好糊弄的，在狄万英的澡盆下发现狄万英用的铁鞭，就说凶手是狄万英，你当我是傻子吗？于是他脑中灵光一闪，悄声问女儿：“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嫁祸？”一个傻子，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回去杀人？别跟我说他是想和兄弟闹着玩，然后一不小心把对方给砸死了。
“父亲，不妨后头说。”
眉头紧锁的狄万杰眼看着父亲和姐姐绕到了后堂，心里七上八下。
到了后堂，狄千慧思考一番，稍后说道：“父亲您刚才说会不会是有人嫁祸大哥，小女以为有这种可能。不过或许是有人威胁他这么干也说不准。都说傻子不会骗人，不妨将大哥喊过来，当面问清。”
狄楷点点头，又问：“那你说如果有人威胁他杀死老二，威胁他的人会是谁呢？”
狄千慧好似醍醐灌顶一般，道：“父亲，您说二哥死了，谁最受益？”
“你是说”
正待父亲要道出名字时，狄千慧捂住了他的嘴，略显伤感地摇摇头，道：“还是让大哥来说吧。”她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是是因为父亲要说的名字并不是她想说的。
狄楷喊来管家：“即刻叫万英来见我！”
片刻之后，袖子上全是浓鼻涕的狄万英蹦蹦跳跳地来见父亲。不过一进屋，感受到凝重气氛的狄万英很快就蔫了下来。
“万英啊，”狄楷目光如炬，问道，“究竟是谁让你打死二哥的？”
“是三哥！”狄万英脱口而出，之后方觉露馅，忙捂住了嘴。犹疑片刻，又道：“是四哥。”
果然是兄弟相残。不过“究竟是谁？”狄楷也闹不懂大儿子的脑回路，到底先说的是真的还是后说的是真的，谁能弄明白？狄楷厉声喝问：“再说一遍，究竟是谁？”
“是、是”
第七十八章假痴不癫（）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狄楷一声叹息，遣走了长子和女儿。
他真的想不通，统领区区八百多人的玄影门门主之位，竟也会导致同室操戈的惨剧发生。如今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他不愿再送黑发人。于是狄楷权衡再三，在当天夜里叫来狄万杰，让他住在东厢偏房，没有允许不得踏出半步，并且还派了十几名门人日夜看守。
眼见这一切发生的狄万豪总算是轻松了许多，老二死了，老大是傻子，老四又被软禁，女孩儿不可能当头领，那么下一任门主必然是自己了。
为了“感谢”听话的大哥，次日夜里，狄万豪特地精选了两坛上好的越州（今浙江绍兴）女儿红，抱着来到了狄万英的寝室。
推开门，只见屋内点着两盏油灯，狄万英穿着白色的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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