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羽堂契约-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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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根木杆是不够的，高肄风拉来最初修城墙的那帮弟兄，指派活计。他们一部分和泥，一部分运砖石，一部分拿着瓦工刀就在城门后面紧急砌起墙来。

　　　　城门这边情况危急，城墙上也不容乐观。密密麻麻的敌人蚁附而上，实在是射不过来。更不用说已经有很多敌人登上墙来，和万羽堂展开了近身肉搏。

　　　　“高先生，别砌了，快撤吧！”

　　　　敌人如潮水般攻上来，万羽堂众也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他们撒丫子狂奔，跑到了第三道足有一丈五尺高的城墙处。堂众们打开大门都想抢先冲进去避难，顿时在门口挤作一团，一时滞塞。而攻破第二道城墙的潇湘社众也赶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对着他们的后背就是一顿乱捅。

　　　　关键时刻最后才撤退的史霁风带人赶到门口，从侧面杀向潇湘社，百余个堂众在他一杆游龙枪的带领下，仿佛一只楔子切入敌方人群，将敌阵生生拨开，打成两半。门口的万羽堂众这才回过头来配合史霁风反击一通，且战且退，最后总算所有活着的堂众都安然退进了高墙内。而同时潇湘社经过一番激烈的鏖战，体力消耗巨大，也很疲惫，便不再继续进攻，而是在被他们攻克的第二道围墙处歇息，进行休整。

　　　　现在的玉泉山，有种说不出的宁静。

　　　　元敬阳倚着近一年新盖的用来给堂众们居住的瓦房的墙壁，任冬日微弱的阳光照在血迹斑斑的脸上，连打了两个哈欠。李丹晨拖着灌铅的腿走过来，递给他两个馒头和一碗水，馒头是硬的，水是凉的。

　　　　“就这个？”

　　　　“你还不满意啊，这么匆忙，厨子哪有时间做饭？”李丹晨坐在他旁边，咬了口自己手中的馒头，这一口差点把门牙崩掉了一颗。“我本来和那姓宋的谈得好好的，都怪你，非要图一时之快，逞一时之勇。现在可好，舒坦了吗？”她责备元敬阳的话里，仿佛每个字都带着火气。

　　　　“舒坦，舒爽，安逸，巴适的很！”元敬阳恶狠狠地说完这四个形容词，也咬了口馒头，随后合不上嘴，脸上的表情也跟手中的馒头一样僵硬了。现在明白了，那碗水不光是用来喝的，还是用来泡馒头的。

　　　　禹边云人在后方，却也因为刚才的战事忙得灰头土脸的，他手拿馒头，还向堂众们普及知识：“你们知道吗？馒头这东西北方人吃的多，但起源确实在南方，而且就在蜀中。当年三国时候，蜀汉丞相诸葛亮镇压南蛮，得胜回军的时候，过江受战死冤魂之阻。诸葛孔明面对此景心急如焚，想来想去只好祭奠河神，求神降福惩魔，保佑生灵。诸葛亮不忍用人头祭祀，而发明馒头为替代品。于是命杀羊宰猪，包成面团，投于水中以示供奉。馒头即为‘蛮头’、或‘瞒头’也。”

　　　　底下人听得津津有味，有一人却反驳道：“不对啊，既然是平定南蛮之后，那这馒头应该是在现在的大理国做出来的呀，岂能说是起源于蜀中？”

　　　　禹边云道：“那诸葛亮是哪国的丞相？”

　　　　“蜀汉。”

　　　　“这不就得了嘛，还是蜀人。”

　　　　那人想了想觉得不对，又道：“诸葛亮是后来才去的成都，他原来分明是襄阳人。”

　　　　另有一人却道：“你错了，诸葛亮不是襄阳人，他是山东人，也是后来去的襄阳。”

　　　　先说话的堂众觉得有理，道：“也对，不然为什么说山东大馒头呢。禹先生你可是错上加错了！”

　　　　“不管怎么说，最早也是在蜀地附近做出来的嘛。”禹边云鲜有被寻常堂众指出错误的时候，这会儿相当尴尬。不过他的尴尬给疲乏的堂众们带来了快乐，也算上是好事一桩。

　　　　吃完了午饭，攻守双方还睡了个午觉。饭也吃过了，觉也睡过了，没什么说的了，打吧。潇湘社再次派出数千人进攻第三道城墙。

　　　　原先宋茂才只是因为一时激愤，派出前锋进攻，但没想到竟然一鼓作气连续突破两道防线。如今在他眼里，万羽堂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轻而易举就可以拿下。于是，他发出信号，让南山灃州分社的人也上山进攻，成夹击势态。

　　　　潇湘社众如汹涌的浪涛一般来到围墙下，攻击山堡。好在这一次由于地形和道路原因，冲车无法推过来，社众们只能蚁附攻城。无数的绳索甩上了城墙，潇湘社众顶着城上的箭矢奋力攀爬。城上的万羽堂人努力地割着绳索，可潇湘社众的绳索十分结实，一时半会儿很难割断，万羽堂头领们只好让手下堂众对着墙壁劈砍绳索，砍得许多刀具崩了口。

　　　　可是潇湘社众实在是太多了，很快就有人登上了围墙，开始和万羽堂展开肉搏战。幸好万羽堂有所准备，一部分堂众端好了长枪对着上来的人就是一通乱捅。时不时有人坠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众头领们他们也亲自上阵，抵御敌军。万羽堂和潇湘社一时间相持不下。

　　　　元敬阳看上去不着急，其实心里却是着急的不得了。玉泉山堡受到南北夹击，尽管第三道围墙高大，防御能力很强，但一开始战斗就矢石如注，万羽堂的人马不断减少。要说唯一不用担心的，就是存粮：反正一直在死人。仅仅一天，万羽堂的箭矢就消耗了一半，战斗人员伤亡三百多。

　　　　日落之后，双方暂时歇战，各自回去吃晚饭。饭桌上，禹边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眼珠子骨碌一转，说道：“不妨趁着潇湘社吃饭的时候突袭他们？”

　　　　平重衡心里想：如果是在日本，或许是有可行性的，因为日本人打仗规矩多，到了饭点双方必须停手回去吃饭，不然士兵不乐意了就会罢工。当然，如果碰上源家的某个人，他会贴心地把饭点调整好，以确保敌人基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这种事想想就算了。”其他人都对这种可笑的建议置之不理。

第三七四章退敌奇谋（）　
次日一早，天上白雪纷纷，晶莹的雪花落在手中，只一瞬就融了，冰冰凉凉的，使人在静谧中产生无限的遐想，但很快，这种静谧就被喊杀声打破了。潇湘社再次派出一万人进攻围墙，激战再次展开。

　　　　与此同时，围墙后头一间瓦房内，万羽堂两名军师正在抓紧时间，商讨退敌之策。他们正说着，几支箭矢就穿透了房门，扎在了土地上。禹边云毫不惊慌，缓缓说道：“玉泉山堡，不过能容纳两千余人。虽然能据城固守，但若遭连日强攻，终不能长久。”混了这么多年，武经七书也看过，山川地形也考察多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禹边云还是多少懂一点军事常识的。

　　　　“说得好，那么依你之见，应该如何呢？”李衡问道。他明明是当过反贼的人，见过大阵仗的人，此刻反倒显得有些畏缩，没太多好的主意。禹边云端起碗喝了口，盯着碗里剩下的水看了会儿，忽然将水泼了出去。“这种兵力对比极为悬殊的战役，不出奇计是赢不了的，与其固守待毙，不如出堡迎战。”李衡听了这番言论，脸上波澜不惊，内心里却已经是波涛汹涌：昨天大伙儿就一致反对了你的坑人主意，亏你想得出来。九百多人（挂了三百）光是守堡就够捉襟见肘的了，你居然还撺掇我们出去打？

　　　　“难道李贤弟怕了？”禹边云见李衡半晌不言语，故意问道。

　　　　李衡冷笑一声道：“劫过建康府的官船，蹲过大理寺的监牢，我还能怕什么？就是不知你说的主动出击，可行不可行。”

　　　　围墙上，万羽堂众又一次奋力杀退了潇湘社前锋军，个个灰头土脸，血染衣裳。元敬阳凭着常人不及的鹰眼，站在围墙望台上朝远处看来看去，扫了几圈下来，震惊地发现，潇湘社其实没有半个精锐投入战斗，围攻山堡的，都是社中战斗力最次、武备最差的乡里社众。

　　　　其实万羽堂还是有撒手锏的，那便是温迪罕扬古走私来的震天雷，但数量极为有限，只有不到三十颗。元敬阳知道敌人没有派出精英后，可舍不得把这些宝贵的震天雷浪费在普通的社众身上。

　　　　又到饭点了，双方各自吃饭休息，这回万羽堂众们围坐在一个个火堆旁，连拿筷子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史霁风走上望台，对元敬阳说：“总堂主，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消耗光的。现在已经快没有箭矢了，火罐明天差不多也会用光。得想想其他办法。”

　　　　“嘘——”元敬阳凝神朝潇湘社军阵的后方眺望，他忽然发现，东北方向四里处竟有一座双层木砦平地而起，木砦内外人头攒动，来往行动井井有条。

　　　　“这到底是咋回事嘛？”元敬阳比一开始发现潇湘社没有派出强战力社众时还要吃惊，他一直待在山上，竟不知道潇湘社发动正式进攻前早已修建了营地。元敬阳继续观察木堡周围，当他看到有一队推着平板车的社众进入木砦的时候，激动地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军社头领，不外乎有出色的天赋，极强的学习能力和一定的运气。如果这三样都有所欠缺的话，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实战中历练。而没什么天赋但却有着极强的学习能力的元敬阳，早已锤炼出了出色的才能。

　　　　“我知道了。”

　　　　“总堂主知道什么了？”史霁风忙问。

　　　　元敬阳遥指东北，说道：“潇湘社的粮草辎重，就囤在四里外的木砦。”

　　　　原来，潇湘社此次集结大军出征，人马来自各州府，甚至还有仍在路上未到的。既然这么多人出战，粮草就是个大问题。虽说当阳县的村镇可以提供补给，但社众人数太多，百姓也要存粮过冬和度春荒，难以支持数万人的吃喝。所以潇湘社众管领和录事经过商议，决定由水路运粮到江陵府，再由江陵府输送粮食到木堡，这样补给又快又安全。

　　　　史霁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只要能烧掉他们的粮食，潇湘社就不攻自破了。”他刚展开笑颜，却又叹气道：“只是这谈何容易啊？”

　　　　“我知道要怎么办了。”元敬阳放下了搭凉棚的手。

　　　　此时一直站在一旁聆听的秦锐也悟出了道理，一拍脑袋说道：“对啊，只要烧掉他们的粮草，不消几日，数万大军吃不上饭，必然不攻自破。”

　　　　元敬阳却又说：“光是这样还不行，他们还有水路可以源源不断地运粮，而且附近村子也可以提供少量的食物，供他们消耗一两日。”

　　　　温迪罕扬古挠挠头问道：“这样都不行，那要怎么办呢？”

　　　　元敬阳说道：“不但要烧了木砦，还要去渡口，堵截他们的运粮船。”

　　　　高邦宏有些不赞同，连连说道：“太冒险了，太冒险了，更不用说面对层层包围，我们又怎么去木砦呢？”

　　　　元敬阳咧嘴一笑：“难道你忘了，我们脚下的东西了？”

　　　　高邦宏恍然大悟：“蚁巢！”

　　　　玉泉山山体内，有一座被命名为“蚁巢”的地道网络，错综复杂而又四通八达。

　　　　当天夜里，元敬阳便叫来几个不在怀疑名单上可信任的头领，就突袭行动进行安排。

　　　　“潇湘社将我们围困，他们想不到我们有地道可通往山下，所以木砦守备一定较为薄弱，我们只有一百人，只许胜，不许败！”元敬阳训完话，命一百名堂众自玉泉寺后院地道口下去，每人手拿一根火把，用以点燃地道内的长明灯。

　　　　骆庭光倒数第二个，元敬阳特地叮嘱她：“我知道你很有个性，但此次行动必须完全听从我的指挥。”骆庭光知道此事重大，不敢轻慢，郑重地点了下头。

　　　　元敬阳最后下去，临走前忽然拉住李丹晨，贴着耳朵嘱咐：“我去之后，这里就全交给你了，留神名单上的那些人，千万不能出岔子。万一我三天之内回不来，就叫所有人下地道逃回平江。切记切记。”

第三七五章得不偿失（）　
万羽堂众依次在地道内点燃了长明灯，照的里面明亮无比，只可惜即便有地道口的简易鼓风机循环空气，蚁巢里还是分外闷人，加之地下潮湿，众人都觉得不适。

　　　　“忍一忍，很快就要到底了。”元敬阳曾经从头到尾将蚁巢完整摸索过一遍，知道其实远未到底，但他走到队伍前面，时不时用“很快”、“一会儿”类似的词汇安慰堂众，可以缓解他们心中的紧张与焦虑。

　　　　一百多人在元敬阳的带领下一路向下，拐过数个岔道口，最终走到了一堵泥墙前。众人噤声，还能听到潺潺水声。这堵泥墙，正是为了遮盖北山脚下小河前的通道口而特地封上的。

　　　　“快动手敲。”

　　　　几名堂众奋力敲击，很快推倒了泥墙。

　　　　“都把火把给老子熄喽！”元敬阳说完话，抽出四支箭夹在右手，踏破水面，率先摸到对岸，蹲在一棵树后，朝东北方向瞧去。骆庭光和其他堂众也迅速跟上，蹲伏在元敬阳周围。五百步外，潇湘社屯粮的木砦门口四名守卫火把的光亮清晰可见。

　　　　自己手上有火把，那么看暗处就不会那么清晰。但今天不同，今夜大地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十分耀眼。一百多人若是同时走在雪地上，太容易被发现了，而且他们又没有白衣服。因为按照礼制规定，白衣服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

　　　　“总堂主，怎么办？”堂众问元敬阳。

　　　　元敬阳考虑一会儿，道：“你们先在此处等候，待听到我的信号，便迅速赶往木砦。”说罢，他以半蹲姿势，急速朝木砦跑去。他血液中的猎人基因再次起了作用，凭借强大的本能和一丁点的运气，他顷刻之间跑到木砦门口一百步的位置，突然站直身子，将手里四支箭的其中三支同时发射，稍后，门口守卫四折其三，剩下一个被惊住了，还未反应过来，也被一箭洞穿眼窝，仰面倒地。其实人大脑受伤并不一定立即就死，元敬阳赶到门口，抽刀将其中两个还在挣扎抽搐，满手攥成雪球的守卫捅死，而后捡起一根未熄的火把，点燃了门口插着的牙旗。

　　　　远处堂众瞧见火光，便知总堂主得手，于是速速朝木砦赶来。

　　　　一帮人冲入木砦，正要往里走，却听里面大叫：“不要过来！”

　　　　震天撼地的爆炸声后，木头、泥土与沙石横飞，木砦内燃起冲天火焰。最先进去的十来个堂众被飞溅的瓦砾砸倒，接着又被通红的木头击中，当时就被烧着，满地打滚。不光如此，木砦的围墙也随即倒塌，将数十名堂众活活掩埋。

　　　　骆庭光知道大事不妙，出于本能，顾不上生死未卜的元敬阳和其他堂众，忙不迭脱身往回玩命奔逃，一路逃回小河边的洞口钻进去十几步深，方才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只觉得耳膜急剧鼓胀，又痛又聋。

　　　　“什么，火药库炸了？”

　　　　潇湘社粮仓木砦内，被巨响惊醒的孔炳坤听到消息，惊声责问手下庄户。他顾不上寒冷，披上袍子冲到外面，朝远处看去，果然，存放各式火器和硝石的木砦正成为一条火龙的美味夜宵。孔炳坤捶胸顿足，几乎哭着道：“纪管领还有两日就来了，知道此事，我该如何是好哟！”

　　　　不错，元敬阳带人烧的的的确确是火药库。其实他看见的木砦是真，推车也是真，唯独猜错了潇湘社社众运输的物品种类。此次出击，是他在错误判断下指挥的一次错误行动。而真正的屯粮处，是在更东北的三里处。

　　　　有时候运气不仅仅是实力的一部分，运气就是实力的全部。

　　　　稍后，孔炳坤带着两名庄户和三十名社众赶到火药库灭火，好在附近全是雪，也用不着跑到河边打水了。经过两个时辰的连夜忙碌，火焰总算彻底消失了，火龙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