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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羽堂契约-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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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让我见识见识吧。”说罢,贲星手中的飞镖倏乎就到达了秦锐身前。
借助月光的反射,秦锐眼疾手快,赶紧用刀脊打飞那枚飞镖。然而接下一击的秦锐毫无轻松的感觉,反倒觉得更加紧张了。因为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从贲星手里投射出的飞行中的暗器。他明白,这不过是开胃小菜。
很快,贲星接连掷出三枚飞镖,每一枚都朝着秦锐的心脏部位飞去,在空中短暂地连成了一条线。秦锐挡开第一镖后,由于手臂动作后的姿势原因,门户大开,来不及再挡接下来的攻击,他只能眼瞅着第二枚飞镖即将刺进胸膛。
“当”,第三枚飞镖撞在第二枚的尾部,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两枚飞镖就同时落在了地上。
秦锐早已汗流接踵,他急促地喘息,才勉强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三枚飞镖接连掷出,犹如射术高超的弓手三箭连珠,而且三次投掷的力度还不同,把握得相当精准,没有二十年的功夫绝不可能做到。
贲星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逼迫秦锐主动缴械,跟他一同去往襄阳总坊。
“念在你我二人曾经同生共死过的份上,我让你两招,若你再不弃械投降,下一招,我可就不会再顾念情义了。”
秦锐果然骨硬,不肯折腰,依旧咬牙切齿道:“我同你,根本没有任何情义。”
贲星听完稍稍一愣,而后不说二话,甩手投来一枚飞镖。秦锐根本看不清飞镖的运动轨迹,只能凭直觉躲闪,却想不到恰好被打中右肋,飞镖深深插入皮肉,令他一下子失了半边身躯的力气。贲星放下抬着的握有一枚飞镖的右手,道:“你以为我是右手掷镖,故而往自己的右边闪避,却没料到我其实是用左手投掷的吧?”
秦锐忍着疼强颜笑道:“你是暴雪坊中用暗器的顶尖高手,即便不使障眼法我也躲不开,你何必非要多此一举呢?”
贲星道:“我只是保险起见。”
秦锐忍痛拔出飞镖,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拿起飞镖,看看上面的颜色。
“放心,我从不在自己的暗器上淬毒——”贲星话没说完,忽将脸往旁边一让,而后又抓着右手腕抬到面前,看见掌上赫然插了一枚飞镖。
“我也是保险起见。”秦锐此刻两手皆是张开的姿态,他赌一把贲星忘记了最初过来找自己时,投在树干上的那枚镖,耍了回诈。
“不错、不错。”贲星称赞完,旋即转身逃跑。他知道自己单凭一只手投掷暗器确能击败秦锐,只不过右手的痛感会影响发挥,另外秦锐的帮手刚刚赶来,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同时干掉两人,故而不再出手。
平重衡赶到现场,扶着受伤的秦锐,关切地问候伤情,见他只是皮肉伤,稍稍放心,而后又道:“刺客已经逃遁,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给你医治伤口。”秦锐却摇头道:“不,我要抓住他,问出藏在我们大队当中通风报信的人是谁。”平重衡反对道:“不可,你现在有伤在身,如何抓住一个身手那样敏捷的人?而且你若追他,脱离了大队,被怀疑的人可就是你了呀。”秦锐执意道:“如果不尽快查出卧底,整个万羽堂都将陷入危险的境地。即便是被怀疑也只是一时的,只要清理掉内鬼,我自然能恢复清白。还请公子回去告诉总堂主他们此间发生的事,就说秦某不日便会归队。”
平重衡思量稍许,忽道:“那还不如让我去追刺客。我原本来自异国他乡,和宋国的各个势力毫无瓜葛,想必即便我脱队半年,众头领也不会怀疑我的。”
“可是暴雪坊的手段阴狠毒辣,都是下三滥的招数”秦锐断不放心让平重衡独自一人涉险。
“我又不是没见识过。”平重衡微微笑道。当初平家三十六物见,皆为隐夜无常,暗中索命,本阵之中取大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令木曾义仲*谈之色变、源家武士惶惶不可终日。除了平家公卿外,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其实全是暴雪坊的点检与职人。
既然如此,秦锐也无法反对,他默许地点了下头。
“那好,你速速告诉我,你要追的人姓甚名谁,什么模样”
“公子静听,在下所言,还请牢牢记住,他最擅暗器”
秦锐讲完,最后反复叮嘱:“公子能够活捉此人最好,万一抓不到,千万谨记,公子一定要以保全自己为先。”
平重衡点头答应,将这些话铭记于心,随后也不多言,一转身便消失在了月夜中。
*木曾义仲(1154-1184),日本平安时代末期著名的武将,通称源木曾左马头义仲,出身名门河内源氏,为源义贤次子,是源赖朝及源义经的堂兄弟。
第三四七章各持己见()
“风沙夜,寒江半月,万里鹧鸪声凄切。尘如雪,何人共觞步残榭”
汉水边上,一名穿着葱白衫裙,身材颀长的女子一边吟着写下多年,却依旧写不出下阕的残句,一边将一盏空酒壶随手丢进了江水里。她已经听够了身后那所宅子里大堂内一帮人的吵闹与争议,所以才走出来饮酒消愁。只不过愁没消得了,反而因为萧瑟秋风与烈酒的双重刺激,令被吵得阵痛的左脑仁更痛了。
她难受地哼唧了一声,慢慢抱膝蹲下,锁眉闭眼,希望头痛能尽快减弱。
“到处找你找不到,原来就在这儿啊,赶紧把这件衣服套上吧。”一名年轻许多的女子走来,给她披上了一件袍子。
“春捂秋冻,无所谓的。”
“但是夜里凉呀——你又喝酒了?”年轻女子语气中有责备之意。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好吗?下次不敢了。”沈玉璃也没料到,过去是云梦怕自己,现在是自己怕她。云梦再一次为了她的健康不留情面:“我不管,你快给我全吐掉!”
“嗳——”沈玉璃站起来,接过一粒催吐的药丸,吞下去后,把之前喝的玩意吐了个干干净净。每个月的这几天,喝酒对她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相比较而言,折腾肠胃总比毒害其他地方要好。沈玉璃吐完接过手帕擦擦嘴角,道:“快了,再过几年,我就可以想喝便喝了。”只有在这种时候,她会觉得一年年长着岁数并不是什么坏事。
云梦挽住沈玉璃的胳膊,央求道:“你可莫搞了。就侯爷来的那几日精神焕发了一阵,之后到现在一直是这副颓丧的样子,知道多少人替你担心吗?”沈玉璃一歪螓首,架在云梦肩上道:“我又能怎么办?元老们吵了两个多月,都憋着要让自己的人当社主。哼,都是些一肚子算盘的人。如今看来,还真不如让我大哥过来坐那烫屁股的交椅呢。”云梦听了惶恐:“您说什么呢?那样的人算是你大哥吗?他可憋着劲要杀你呢。”沈玉璃轻笑道:“我说笑的。棺材和墓园都替他备好了,我可不想让那一百多两银子白花了。”云梦稍稍松口气,又问:“那娘你有没有好好想过怎么应付那帮元老们呢?”
云梦对她的称呼倒令沈玉璃灵光一闪,产生了一种想法:“环潇”云梦听到这两个字,眼睛瞪得像当卢*:“公子才刚刚年满十八,您要把他往前推,是想让他送死吗?”沈玉璃再度轻笑道:“我说笑的。再者说了,我要真这么做,把他带大的玥心还不得跟我拼命。”云梦极为不满她的态度,抬了下肩,将她的头颠起来,嗔怒道:“您有完没完啊?奴家真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你。”
二人身后浩然台内,潇湘社的二十多名元老围坐在诗星阁,已经就应对当下危机的方案吵了数月,虽然对齐心抵御军社联盟勉强达成了共识,但仍然在为社主的宝座争论不休。其实潇湘社的元老一共应该是三十三名,其中沈玉璃的叔伯及亲信占了九席,友帮八卦庄占了八席,靠着过半的人数,即便剩下来的人全部反对也无法推翻决议,因而她总能威服众人。但现在沈玉璃其实是女子的真相为人所知,八卦庄中大部分元老都不再支持她了,至于叔伯亲信中又有不少在战地救火,无法出席会议,这才造成了她的被动局面。而剩下来的十六名元老,又分属四个不同的派系,为襄阳派、江陵派、常德派和夔州派,他们各有自己的算盘,当然也无法形成统一意见。
“要老夫来说,潇湘社自建立以来足足十四年,从来没有换过社主。一个人坐这位子时间长了吧,难免会有私心,也是换一换人的时候了。老夫的侄儿孝悌忠信,知礼义廉耻,先是做管事三年,后又当录事五年,经验丰富,依我看就不如——”说话的这名老者名叫何齐廉,属于常德派系,算是比较温厚的一个人,由于他早年在常德军社里诸多事务是由他的夫人帮忙料理,所以他对沈玉璃女扮男装当了十几年社主一事并没有太多的反感。
何齐廉推举自己的侄子,当然会引起其他人的反对。有襄阳派的元老打断他的话道:“两个月以来,何兄弟除了提自己侄子哪般哪般好,还说过别的有用的东西没有?知道你惦记当个‘太上社主’,可你起码把我们的话也听入耳吧?”
何齐廉冷笑一声道:“我惦记,难道你就不惦记?再者说了,我推举的都是我的侄子,又不是儿子。”
“是呀,现在那帮军社联盟都三面进攻了,你当然舍不得把自己儿子放在火炉上烤了。”
其实到了这个当口,这帮元老早就把事情放在台面上讲了,无非是我提一个人,别人反对,别人提的人,我也反对。照这样商议下去,一百年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来。不过可笑的是,他们吵着谁当社主的时间里,浩然台外面正被偏头痛折磨的沈玉璃依然还在社主之位上。
“我头疼,你帮我揉揉呗。”
“那请娘蹲下来些,你个子太高我够着费劲。”
沈玉璃复又坐下,让云梦替自己按摩。
“娘,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每次头疼,你都是这么替我按摩的。”
“当然记得。而且你小时候最闹腾,长大了倒反过来了,文文静静的,尤其是在葛复——”沈玉璃感觉被猛按了一下,赶忙止嘴说别的,“不过你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是原本的德行。”经过云梦一番无微不至的推拿,她感觉好多了,原本因为头痛受到影响的听觉也逐渐恢复。“听,马蹄声。”
沈玉璃说完后过了一分,一队二十来人的骑手疾趋到浩然台院落门口,勒马停下。为首一个满脸血污的魁梧男子下了马,身上的铠甲片哗啦作响。那男子走到沈玉璃面前,抱拳拱手,称呼一声:“社主。”
沈玉璃展眉道:“你来了就好办多了,快进去和那帮老头子们说几句吧。”
*当卢:古代系于马头部的饰件,形式各异,放置在马的额头中央偏上部,也就是马鼻革与额革部位交接处的饰品。铜质的当卢盛行于商周时期。
第三四八章中流砥柱()
当潇湘社的八大管领之一张国珝不脱沾满血污的盔甲,就面沉似水地步入诗星阁的时候,元老们吵架的声音方才小了些。
有口无遮拦的元老因为吵上了头,也不顾身份就当着大家的面冲他讥讽道:“哟,这不是年纪轻轻就借着自个儿义父的恩宠身居高位的张大管领吗?你除了当管领,还兼了元老?”这是个江陵派的元老,作为提供钱粮最多的派系,江陵派的人一向是最嚣张跋扈的,许多话别的人不敢说,他们就敢讲。
张国珝横眉冷目,突然将长长的佩刀拔了出来,反手一握,重重往面前最靠近的桌面上一插,吓得在场元老无不打个冷战。有人注意到,那把原本锋锐明亮价值百金的长刀,如今已布满缺口,不堪再用了。
那一开始讥讽他的元老定了定神,随后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张国珝,你不要太放肆了!这里可是浩然台诗星阁!”
张国珝冷笑道:“各位可真是一身浩然啊。张某在涪州抵御蜀中军社,麾下人马折损三成,除了八卦庄支援了补给,你们这四府人占潇湘社半数,却连一个庄户都不派过来。是真打算我们鄂州岳州的人拼光了,让刘焱好声好气地请你们参选潇湘社主吗?”
那元老阴阳怪气道:“张国珝,你说话可得讲道理,涪州那块是夔州派的人管的,可与我们江陵府的没有半文钱关系。况且你都说了自己是岳州的,也没人叫你跑去涪州和蜀中军社作战啊。”他这话本意是把张国珝怼回去,但有人不乐意了。夔州派系的一名元老不满道:“刘兄弟,你说他的话不讲道理,可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最不讲道理的人呢?珝侄帮我们守涪州,折损了许多人马,自己还血染战袍,你看看他的刀——你居然说他是多管闲事。听你的意思,我们潇湘社倒不如现在就分家散伙?”现在分家,保准被人各个击破,刘元老又不是不懂大局,他收敛了许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珝侄鞍马劳顿,心里有苦,想要一吐为快也很正常,但起码要分清时间场合吧。”
夔州派元老道:“我看当下的时间场合就挺合适。”
“你——”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和稀泥的人出现了,乃是个头发花白,但精神十足,四方大脸,神态慈祥的老者,他是襄阳府最有实力的元老,名叫黄登泰。“我们坐在一块儿,是为了讨论由谁接任社主,解决当下危机的,并不是让你们斗嘴。你们都想着让自己的人做社主的位子,其中用意谁不明白?要我说,你们既然这么想要这份产业,干嘛不推举自己呢?”
黄登泰一番话讲出来,诸多元老都垂首默然。
黄登泰将同坐们扫了一遍,慢条斯理道:“老皮老脸了,说大伙不好意思,谁信呐?其实还是因为你们都知道这位子不好坐。如今忠义社为首的联盟三面攻打我们,当了社主应对不了战事,那后果谁不清楚呢?”
常德派何齐廉一脸不耐烦道:“黄哥哥啊,你讲这一大堆到底又有何用意呢?还不如考虑考虑何某的侄子——”
张国珝全然不顾年纪辈分,指着何齐廉喝道:“你这种老江湖推举自己的人,但又不推举自己的嫡系儿孙,摆明了是想让侄子外甥这种可以舍弃的棋子帮他们火中取栗。你的侄子在这儿吗?”
“他来诗星阁作甚?”
既然何齐廉的侄子不在,张国珝又找了个站在别的元老身后的年轻人,问他:“如果现在要你当社主,你当不当?”
谁也不傻,那后生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话都不敢说一句。
张国珝又道:“当下在战地抵御各路军社的,哪个不是沈、张、纪三宗族的人?黄伯伯,您还记得汉水之战吗?”
黄登泰不言,心里却记得当年同买马社在汉水进行船战,他的长子次子争功,开船冲入敌阵,陷入重围,正是张国珝救出。他低眉片刻,抬眼对众人道:“你们既然都明白社主的位子不好当,还一个劲地推举自己的侄子亲戚,就算让他们坐上去了,又能保证他们不会被那把滚烫的交椅烙得屁股生疼,坐不住逃下来?”
张国珝严肃的脸上总算闪过一抹笑意。
夔州派和襄阳派的八名元老已经表态,加上鄂州岳州派的九人必定保有原本的意见,有超过半数人支持,而八卦庄的八名元老目前恪守中立,其他人再闹腾也没用了。于是一帮元老吵了两个多月,最后还是白费功夫。而靠着宗族世交兄弟和亲信们的鼎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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