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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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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暗暗决计要趁赐支人没醒过来的时候,赶紧实施我的计谋,这样还会有几分把握。当下快步走到欣格所在的帐前,道:“族长,我跟你分头行动吧,我心里已然有了一个妙计!”

欣格听卫立一译,有点迷糊。我笑道:“赐支族人占领了格累,必定会来攻击山上,族长大人,可带人多准备木头、石块,以利坚守。我带人下山,把两条大河堵上,等一到晚上,我们就可以用水灌进城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把战略解释了一下,一时间众人皆连连点头。当下欣格赶快传令神海族人统统集中,马刀队维柯、守中军,垒工事、负责防守。我带楚小清和两支部队下山。

刚吩咐妥当,猛听山下杀声震天,赐支族大军浩浩荡荡,已然冲到城边,将格累团团围住。只过了片刻,便见城外部队弯弓放箭,几万支弩矢如雨点一般落在城里。

众人大惊。卫立叹道:“赐支族这一手可真狠毒,明明知道我们没有多少人了,还来这么一下。那么他们冲进城来,真可谓易如反掌。”

只见山下赐支族旗号乱舞。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部队人城,声势浩大。当下赐支众军在格累城中,齐声欢呼,整支军队同时大嚷,令人胆战心惊。

欣格扭过头不看,众人亦是情绪低迷。我心知他们不太适应这种“打不过就逃”的战术,或许认为这是件很丢脸的事情。然而,在战争中就是如此,决不应该思想单一地追求死攻或死守,那样决不可能取得胜利。

赐支人进城,欢呼已毕,便纷纷搭帐。我知会了欣格一声,悄悄带人下山。也许对于赐支族来说,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因为卫立告诉我,神海族还从未失过格累,即使有一年惨败于赐支之手,也是兵力不济而已,绝没到如此窘迫的地步。

我们到达了一条河边。此地离格累很近。格累城正处在地势最凹处,大雨已使得城里积水,而赐支人正忙于庆贺,全未顾忌。我心下大喜,暗道:就是你们不进攻,这场暴雨如此下法,我们也得躲到高处去呀。你们真是没救了,给你们一根烂骨头,竟然都不肯放过,还非要啃得口舌溃烂才算甘心!

我对小清道:“小清姑娘,让大伙儿一起,在高处筑坝拦水,等到天一黑,便决堤淹他们。”楚小清叽里呱啦地解释了半天,众族人皆欢喜起来,一起在河里奋力垒石,还专门布置了粗木、黄泥,把石缝都严严密密地堵了起来。片刻,便觉河面变宽了几成,河水奔腾汹涌,大有破土而出之势。

“另一条河,到另一条河去!”我笑着打手势道。

赐支族比我想像的还要愚蠢得多。神海族残余部队还在山上,他们对此竟全然不知。我们一边垒坝,一边看着城内往城外胡乱丢弃神海族人尸首的家伙们,破口大骂。待重回山上时,大家心里憋着气,面色肃然地围着族长欣格,像在宣誓歼敌一般。

欣格早在山上看清了我们的动静,我一回来,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欣格握住我的手连声感谢,卫立道:“多亏了贤弟想到出城再战的妙计,族长大人有望得胜,全赖贤弟的功劳。”

我摇摇手,道:“还没胜哪。请大家快快伐木扎排,待到晚上,便一起乘筏杀进去!”卫立赶紧译了,众人俱流露出欢喜的神色,各自开工。

还没到黄昏,我已派人几次修高、加固坝体。雨不见停,所有人都踩在泥泞的道路上,全身跌得已没有一处干净。我也觉身上、脸上沾满了泥浆,心中倒是颇觉快意,如此仗能胜,这身行头便是我战胜强敌的见证。

可是,还是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暴雨之下,山体轰轰作响,山洪暴发了。我回去告诉欣格:计划必须有所提前。

第五章 鸟尽弓藏

接近黄昏时候,两河的大坝已然摇摇欲坠。此时,水流愈加疾速。混浊的河体之中,骤然容下超量的雨水,更是咆哮怒吼。山顶风起,神海族人扛筏而下,在山腰避难。我抬头望望,云色更黑,山顶那几株大树,东摇西摆,似要给连根卷走一般。呔!天公作美,成全我颜鹰一世之勇名,杀敌二万、三万,在此一举!

“掘坝放水!”我令旗一挥,气昂昂地大叫。城里,赐支人似有所感,纷纷在收拾帐篷,准备撤离了。可哪里来得及呢?两处河谷一被掘开,顿时万壑奔流,地动山摇,似是山体炸裂了一般。强大的洪水夹杂着飓风一般的啸叫声,猛扑向地势低洼的格累城。

连我在内,神海族全族都目瞪口呆。因为洪水的第一波才接近格累,那墙体便如朽木一般,哗地往里倾倒。赐支族人惊呼着、哭叫着,但全无用处。大水顿将敌人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像无数的玩偶一样。

我掩住双眼不敢再看。心道:你们真傻,明知道自己要没命的,为什么还要来打格累?天作孽尚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

约莫一刻钟到二十分钟后,格累原来的城头已经完全消失在大水之中。此时,山体震荡,山洪也随之冲下。我急令放排,心道:若不早离,恐怕我们也会被一并吞噬呢。众人赶紧在水边放筏,大力划向格累。

此时,城内城外的水中,密密麻麻,到处都漂着赐支族人。神海族人对他们有切齿之恨,自然开始了疯狂屠杀。近千只木筏漂到哪里,大水便红到哪里。杀人杀得兴处,连划筏的木头也用了起来,狠狠地,把那些赐支人捅到水里去。

有的还敢浮起,便是照头一棒,打得再也浮不上来。

我自觉事已办完,杀了一会儿,便觉索然无味。看小清拎着个棒子,也不知该不该打,忍不住心里好笑,暗道:她倒也不完全凭程序过日子,瞧这种模样,几乎具备完完全全的人性了。我笑道:“我们划到那边树下避避雨吧。有这些人杀敌,也足够了,我们何必来凑热闹。”

此仗结束后一直放晴,但十余天水势退不下去。拉舍遂的援军,在我部打扫战场的时候赶到了,便径率轻骑追逐赐支族残余部队。据战况报告,赐支约二万人,只有不足千余人逃回南部境里。剩下的死者之中,有部落头领五人,队长二十人,小头领更是不计其数。

战后,楚小清因功封为“神女”。欣格赐她“神海勇士”的称号,享受贵宾待遇。拉舍遂平叛、救援有功,加封大统领,总督族内军务。卫立升了外交大臣,处理对外事务。我因为雨淋,发了一场大病,但即便如此,欣格还要封我为“大祭查”,总督族事、策划战争。我心里颇为不愿,还是想回到中原去。这里可太不安定,也太原始了。每天跟一些听不懂说什么的人在一起,你会是什么感觉?

所以当欣格和卫立某天傍晚,又提及此事时,我推辞道:“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考虑在贵族帐下供职。但我这人闲散惯了,宁愿驻足名山大川,游历天下,而对于名利一向淡泊得很。族长一番好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欣格闻言不禁眉头大皱。我心里一动,又赶忙加上一句道:“前次未能救得公主,这次也损兵折将,在下夙夜忧叹、不能人寐,自觉愧对族长和各位大人。今后如另投他略,当牢记族长好意,永不与神海族为敌。”

这番话也许说得太露骨了,欣格抬起头,眼中精芒一闪,我们顿时各怀鬼胎地大笑起来,并相互击掌。欣格沉思道:“以阁下之大才,而欣格不能用,想来必是无福无缘。”

卫立译完,我摇摇头,道:“非也。族长察人识用,如不被亲襟关系所误,凭全族之地、宝马良才,必为一代英杰!我如不是太恋故土,又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便早欲在此久住了。”

欣格听了此话,不禁黯然神伤,道:“可惜欣格垂垂老矣,若能像阁下一般年轻,当用四五年光阴,挥师平定南疆、扫平西域,建立一个羌人大国!”

我默默点头,心道:这里原来是羌部,他们应该都是羌人了吧。看此人野心勃勃,若假以时日,神海族必会有本质的变化。只是保佑我不要与他再见,这人难以猜测之极,脸阴沉沉的,喜怒也看不出。若跟他对阵,可真是难受。

欣格见我默然,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径自离开。卫立一脸不悦,道:“贤弟,你怎么几次三番地拂掠族长好意?凭神海族东连汉,北达祁连,南至河,西接蛮疆,域广地肥,水草丰盛。若在此训练精锐、蓄养战马,数年间便可成为羌族中最强部落。你留居此间,正可做一番大事业。又怎可贪图享乐,做一介庸夫?”

我苦笑着摇头,忖道:卫立哪能看懂我的心思?这个地方再好,到底不是我所眷恋的地方。这个地方再肥,我也不愿意留下。换个角度看,你这么个“大祭查”又能有多大?

我从未来到此,原本就是个外人。到这儿来只是个观察家罢了。我淡淡地对卫立说道:“大哥不必动气。你我同是中原人,你该知道一个游子的心情。我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襁褓孩儿,回乡之切,实非言语能表。再说,我到底不是神海一族,虽然族人对我很好,但总会有顾忌之心——就像大哥,亦会有寄人篱下之感吧?”

卫立被我戳着痛处,不由得轻叹一声,良久才道:“贤弟有鸿鹄之志,神海族的确太小了。不过现在中原天下不稳,人心思乱。如果这时候回去,恐怕对贤弟与夫人不便。”

我听他提及“中原”,心中一喜,故意淡淡道:“许久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卫大哥如有地图,请借一阅。”

卫立道:“羌族与中原矛盾已久,对中原诸事俱很留意。东羌贵族曾买通凉州椽,偷画过一张地形关隘图,现在族长之处。因久不对中原动兵,所以放置不用,可惜族长保护甚严,借不了你。”

我心道:原来你们也会来利诱这一套,就不知那张什么关隘图放在何处?我因耶娃、赤兔马之事一再耽搁,现在又成了族中贵宾,再待下去,岂不是成了蛮子头头了?欣格对我……似乎总有疑忌之心。他若不能得我之才,必会砍我之头。还是趁早离开这鬼地方为好。

恭送走了卫立,我再也躺不住了,一面叫人送来晚餐,一面穿衣戴帽,勉强起身下榻。

不多时,侍女将饭送来。其中有烤羊腿、糍粑肉,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奶茶,我顿时胃口大开,用刀将腿肉割得一片片的,狼吞虎咽了起来,待灌了口苦茶咽下食物,这才大笑道:“爽,真爽。”

帐帘忽地一掀,楚小清走了进来。见我坐在毡上,不由得又惊又嗔道:“你怎么自己起来了?病得那么重,这几天应该卧床休息才行。”

我笑道:“还卧!受了伤也卧,生了病也卧,再卧下去我的屁股都吃不消了。你整天在外面疯疯癫癫的,也该放我出去透透气吧,简直要憋死人了。”

小清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眉头又皱了起来,“告诉你不要乱吃嘛,怎么搞的,发烧后应该吃点清淡的东西,又是油又是肉的,对恢复可没什么好处哦。”

我嬉皮笑脸地道:“算了吧,反正仗也打完了,人也没伤着,就让我吃点肉吧。这几天老是馋它。再说了,这是卫立特地送的,不吃多不给人家面子。”

小清无奈地摇摇头道:“又是卫立。昨天的肉饼吃得你拉一夜肚子,都忘掉啦?当心这次又是陷阱。”

“不会不会,”我笑眯眯地,又拿一块糍粑大嚼起来,“唔唔,你也吃,你也吃啊。”

小清气得拂袖而去。

白天睡足了觉,晚上便会失眠。这是这些天我总结出的最深刻的一条经验。

夜深人静了,我的脑子还处于亢奋状态,总是会胡思乱想。望着在旁边坐着的小清,好希望能吻她一下。不过那只是个美梦罢了,她的力量比我大N倍。

“嗨,你检查完了没有?和我说说话吧。”

小清睁开眼,嘟哝道:“真烦,又来了。你稍稍等一会儿不行吗?我正检查重要的关节呢。”隔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道:“这些天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相当疲乏。可是程序对此毫无反应,它最近一次的复查是存在损耗源,大约每十年0.04%。”

我问道:“你不是说可以注入新的能量吗?”

楚小清点点头,似乎在想些什么:“可惜这里不会提供C\A776—2型合成血浆。我的生存与否,基本取决于它。最近这一段时间,身上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此我每时每刻都在验算另一种替代能量的可行度,但如果在能量耗完之后仍无法实践的话,我的肌体和大脑就可能坏死。”

我寒毛孔直竖,忍不住从毡上坐起来,道:“别胡思乱想,你不会有事的。”

她温柔地看着我,我也呆呆地望着她,一时间都没了话。半晌,她的脸一红,垂下头低声道:“你那么在乎我吗?我不是人类啊……”

“胡说,”我打断她道,“你有人智慧的大脑、有生命的躯体,所以你不必总是斤斤计较体内那些芯片、合金骨头……知道吗?你现在一天比一天更接近人类了,而且比开头我们相处的那一阵子完美多了。以后别再说那种话了好不好?”

小清微笑着摇摇头,道:“你反正能说,我可辩不倒你。不过,我从开始认识这个世界以来,的确是在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充实自己的知识。那某种与生俱来的记忆又重新主宰了我,并且不断修正我的经验和电脑中疏漏的方面。现在我甚至已经可以脱开电脑,主动利用大脑下载命令了。我真高兴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帮我找到这条光明的道路。”

我叹道:“那么说,你从前一直受电脑控制吗?”

“不能这么说。我的思想、我的情感、我的行为,各个方面我都努力自己去找到答案,但是以前对于电脑的依赖程度很强。因为我缺少人类经验,电脑则能够弥补这方面的不足,它计算精确,从纯理论角度考虑,它几乎不存在错误。

但是现在不同了,在人类的环境之中,电脑的理性概念太过于淡薄,而且它几乎不懂得人类那与众不同的思考和行为方式。所以我现在仅仅把它的意见作为参考。“

我笑笑,假作认真地道:“没错。电脑替代不了人脑,它只是人类创造出来为自己服务的玩意儿。人类有很多东西它都不会明白的,例如:它有KISS这个理念吗?当……接吻的时候它会不会崩溃呢。”

小清狡黠地看着我,道:“你想吻我,是吗?”

我仰起脖子,可还碰到她的嘴唇,她便一下躲开了。我懊丧地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还带着伤,要不然早就逮住你了。”

小清格格笑道:“别吹牛了,我要不认输,你一辈子也抓不到我的。好了好了,别气了,我满足你一个要求好不好?”

“让我吻一下。”

“当然这个除外。”

我无可奈何,便只得苦着脸道:“好吧,我弃权了。那你扶我起来,我要到外面吹吹风。”

“现在又不是白天,你当夜游神去啊?”小清嗔怪道。

“可是你说要满足我一个要求的……”

小清叹了口气,只好扶起我到帐外去。行走片刻,‘终于来到高高的营地旁边。是时月光皎洁,半圆的月儿在微云间行走,看起来像为我们特地打起的一盏灯笼。和风习习,令人颇感愉悦。我笑道:“能在如此环境之下,伴得一位美娇娘闲庭信步,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楚小清哼了一声,道:“就会耍贫嘴。我不止一次地说过,对于这种过分的轻薄行为我很讨厌,你若再没轻没重,我就把你丢湖里去喂鱼。”

我哼哼唧唧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真不懂我的心吗?每每你无情地拒绝我真挚、纯洁的情感时,啊——我的心都要碎了。”

小清扑哧笑了起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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