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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惊涛-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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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得,”谢君和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臭,挥着拳头恨恨然道,“也就你这疯子肯收我这醉鬼!还敢收不明来路的俩贼!”把自己拖下水的同时,他把嫣红与书生也拉下了水——谁让他们负责偷出了楚涛的长剑与快马?书生的逐羽飞步,那可是楚涛亲自教的。
楚涛朗声而笑,清亮的眸子甚是撩人。闹够了,眼前的众人再也不纠结他的伤势,阴霾俱散。他才不紧不慢地摇头:“别高兴得太早,此处安静得过分,显有异常。君和,你可查探过?”
谢君和迈出了几步便撑开双臂挡在诸人之前,不动了。
三〇三 天堑飞渡(二)()
“血腥味。”他低声道。
“从长河边来……”刘思仁也发现了。
风猎猎而过,吹得秋草如波涛。带来了浓重的血的气息,还有铁器的寒冷气息。楚涛侧耳:“箭弩,两侧各十架。”岂止箭弩?细碎的脚步声、极力压抑的呼吸声皆在耳畔徘徊。葱郁的苇荡深处,潜藏着伏击的力量。
已来不及后撤了。谢君和的脸色霎时冻成一片灰紫的恐怖。他站在栈桥上,握紧了残剑,任风吹打着黑袍,却纹丝不动。船就在几步外的芦荡里,按约定,满帆即是安全。但谢君和此刻盯着鼓起的船帆半晌不吭声。
“该是有三位船工……”他的声音居然有些发抖。此刻,船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这让身后诸人也不寒而栗。没有接应者,八成——正想着,水面上铺开了隐隐的一缕血色。
楚涛淡然一扬手:“摆阵!”
众人立刻两两并肩,围于楚涛四方,先头谢君和一人独立栈桥,已横剑待战。
恰此时,风中一声呼啸,利箭迅疾闪过,帆绳应声而断。而后,仿佛是在巨大力量的推动下,桅杆倾斜,径向水面翻覆,吱吱嘎嘎巨大的木具**之声回荡在整个河岸。
“小心!”楚涛厉声制止正欲往前的谢君和。
那支箭只是一个讯号。讯号一过,四处密密匝匝的箭矢已如飞蝗般扑来。正当众人躲闪着神出鬼没的箭羽,谢君和已一怒冲天,淋着箭雨径直扑向苇荡,伸手提出个背着箭袋操纵着弩机的家伙,一臂扔到了栈桥上。
特别高壮的身躯笨重地摔在木质地面上,众人只觉脚下摇撼了半瞬。
“别……别杀我……”哆嗦的声音充斥着恐惧。黑衣,蒙面,是个血鬼。
箭雨骤停。
谢君和扯下他的面纱,露出一张熟悉的脸,一声怒喝道:“凌远声!果真是你小子!”
这小子竟在暗处一路跟着他,直到在这里搅他的局。他只道凌远声自述与楚天阔有私仇,而后私仇消弭,却不知这能是血鬼堂给他按下的套!他卡紧了此人的脖子,举在跟前,眼中燃着烈火,只听得骨节摩擦的咯咯声。
凌远声虽壮硕,却已毫无还手之力,只空舞着双手,垂死挣扎。
不为人注意的苇丛深处忽然一阵奇怪的摇曳。“君和,冷静!”楚涛呼和之间已一跃身挡在谢君和身侧。恰寒剑出,锋芒毕露,若白虹贯日。楚涛脚一点地,飞鹤凌空,在接近寒剑的刹那猛一记扫腿架开剑,又连击数回,将那拔剑的黑影踢落在栈桥,离谢君和仅五步。楚涛与谢君和比肩而立,握拳待战。
“李洛。”谢君和甩开了让人厌恶的凌远声,将手搭在了剑柄上。
“我……我不是……”凌远声涨红了整个脸,捂着脖子喘着粗气,从喉咙底挤出辩解的声音,惊惶的样子,与烽火岭中判若两人。
“楚掌门有两下子。”黑色锦袍下的苍白面容带几分素雅沉着。“没错,他是我的人。”李洛阴鸷地笑着,杀人的双眉凌厉成剑,薄唇轻扬成钩,黑袍裹挟之下,只给人带来濒死的绝望。“凌远声的传说,楚天阔,江韶云,多动人的故事!也只有这样才能接近你。”
三〇四 天堑飞渡(三)()
“不!不是这样!”凌远声近乎绝望地呼喊,浓眉之下,映满了悲戚。
“不管怎样,还是你小子卖了我。还有那混蛋——”谢君和沮丧一叹,望着李洛,后者依然冷酷着,似乎在场所有人的生死都任凭他操纵——执掌血鬼堂多年,杀人对他而言,只像吃饭睡觉那么简单。千算万算布好了局,甚至借助了沈雁飞之力联络上了楚涛,却在长河畔被一招釜底抽薪给整得没了生路。
“你沉了船?”谢君和问道。
“是。”
“船工呢?”
“按规矩放干了血,喂鱼。”李洛向着沉默的楚涛笑道,“怎么?楚掌门听了不习惯么?无妨,主子的意思,你们一个都走不了。待会儿,你就能尝到被放干了血慢慢死是什么滋味。”
“休想!”残剑一出,那光芒惊退了诸多血鬼——毕竟当年的谢君和,也算血鬼中一段传奇。君和低声对楚涛道:“你带人退,我断后,从长计议。”
“不急。”楚涛望着远处的星点帆影,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天塌不下来。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局棋还没有下完。”
恰此时,李洛一扬手道:“格杀!”
顿时密密匝匝的箭镞又一次扫向诸人。
谢君和大呼一声直扑李洛。凌远声痛苦地呼喊一声,箭镞射入了他的胸膛。**之中,楚涛一卷袍子,挡下了飞向他的箭矢。逐羽剑派众侠立刻围了上来,将二人护在阵中。凌远声胸前一片殷红,无力相谢,勉强点头作意。楚涛淡然道:“容后再议。”心中却思量:李洛真可谓心狠手辣,一朝无用,则弃如敝履,生死不顾。
箭雨过后,便是处处剑影。
谢君和与李洛,两个黑影缠斗交织,身形迅速的变幻里难分彼此。
嫣红的九节鞭、书生的铁扇、刘思仁的修罗刀,还有余人的利剑,一切都交错于空中,你来我往地对峙。狼烟在不远处熊熊升腾,遮天蔽日。
进,则有长河相阻,退,则有血鬼纠缠,此局甚是无奈。或可如君和所言,一力杀出一条血路,找个藏身之处。不过——楚涛望着远处的谢君和,冷冽一笑。
李洛的剑正拦腰斜劈而过。谢君和一个后仰,鹞子翻身,从剑锋下穿过,抓准了空档一脚踹上李洛的脸。李洛侧身一躲,剑锋一转便当头截下,贴着君和的面门而过。谢君和往后一让,手中剑气已迅疾斩出。冰寒的力量,无可阻挡。但是李洛早已不在原处。拔地而起,一纵身已到了君和的身后!
这可不妙,让这痞子留下对付这群不要命的家伙,他还真有些不放心——毕竟这痞子也是个不要命的主。
危急之中,楚涛一纵身冲上前。连续的飞踢,将人墙扯开一道缺口,未及李洛作出反应,便一脚踢中了他的右肩,“喀”地一声,李洛顿时疼得面无人色。谢君和恰调转剑锋,横削而过,一片血色飞溅,左膀上划开极大一道口子。
数个血鬼立刻横插在李洛身前,将他护住。
三〇五 天堑飞渡(四)()
但是谢君和的剑忽地劈出一波强烈的剑气,猛然间飞沙走石,击得十数个血鬼们措手不及,东倒西歪。嫣红等面前聚集的血鬼忙不迭回身应援,却因阵脚不稳,瞬间被刘思仁的修罗刀扫荡得七零八落。
李洛痛苦地以伤臂支着剑,躲藏在散发后的目光森森地泛着寒气:“便是杀了我,你们也走不脱。”
楚涛微笑点头:“马蹄声,我也听见了。不过,你只对了一半。”
确实,隆隆的马蹄叩击着土石路,从身后山坡背面传来。“两队。不下百人。”楚涛自言自语着,向栈桥的终点退却。嫣红等八人殿后,押送着凌远声,连带着他们的马,一起排成两列。“还有架打?不错!”谢君和一跃从楚涛身边跳到了队伍最末端。
不一会儿,就看见了旌旗。叫嚣之声亦如雷贯耳。两个带头的人,一是齐天乔,一是冷英实。“这俩小子倒是容易收拾,不过……姓楚的你难道想游过长河去?!”大敌压来,谢君和仍是有抬杠的精力,这让嫣红很是光火:“你才游过长河去,脑子里除了酒还装得了什么!”
大老远地,就听见冷英实的怒骂:“楚涛!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会叫的狗咬人不疼。”谢君和调侃道。
“得了痞子!”楚涛打断了他,“你若没打够,一个人留下慢慢打他几天几夜。风前辈允诺的三坛酒,我便分给兄弟们喝了!”
谢君和狠狠“呸”了一声:“再给三坛,半个时辰替你收拾干净!”
书生呵呵地笑:“齐家三少爷若是知道自己只值三坛酒,能气得吐血。”
“三坛凝香阁的天香醉。”楚涛大声道,“不过你最多出五剑。”
所有人都为他的话一怔,却见他背手而立,沐着晨光,笑得风雅。沿江居然有船靠过来。芦荡遮挡了大家的视线,应援之人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以至于楼船近前,众人才是吃惊。没有旗帜的楼船,空空旷旷。
船上的汉子呼喝道:“各自住手!奉秦爷之命,特送楚掌门南归!”
“胡说!何处小丑,哗众取宠?”李洛愤慨至极:谁信?是秦啸专令他守候在此,难道还会有个相反的命令坑他?
船靠近了,应援的两队人马也同时集结完毕。
却从船上抛下一绢帛。李洛看完,只觉血气上涌,差点两眼一黑倒下。真是秦爷放行的指令,无论措辞,还是那熟悉的朱红印章,根本找不出半点儿漏洞。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动。
“得罪了。”楚涛抬手一揖,气定神闲地踏上船板。众剑客随后。
“秦家人不敢动,我们上!”冷英实一招呼,后来者纷纷涌上前。
“谁敢?”谢君和立剑一剁,瞬间沙石飞扬,木制的栈桥也为之松动了几分。诸人都随之不由自主一哆嗦。
人群中却爆发出两声呼喊:“我敢!”冷英实与齐天乔不过弱冠,却有幼虎之勇,径自翻下马背提剑从两侧包抄而来。
三〇六 天堑飞渡(五)()
不待二人近前,谢君和的剑锋已贴地掠过,左右挥舞,唰唰两下,二者便踉跄着仆地。各自双腿,皆是鲜血淋漓。见首领受伤,齐家剑客红了眼,一拥而上。却见一道剑光横贯过眼前,十数剑客捂着自己的脖子,带着一手的鲜血栽倒下去。
李洛暗自庆幸,刚才这痞子对血鬼用的招还算是轻的,不然再多人都禁不住他的乱砍。
“君和!”众人皆已上船,楚涛已在船舷催促。
李洛也不知哪儿来的抗令的勇气,一扬手:放箭!
数箭齐发,却多半都射在船帮上,楚涛依然站在原地,犀皮手套里抓着一把空射而过的箭,招摇地笑——百步闻弦之雅,说不定还胜过他的剑术。
无人再敢上前,谢君和已退到了船板下。奋力斩出一剑,重重地砸向栈桥,木质的栈桥在嘎吱作响之中断了十数尺,将追者无可奈何地困在岸边。随剑光而起的冰寒,在水面上溅起朵朵冰花,反弹向仍不死心的诸人。只换来哀鸿遍野。
船板撤,迅速起航。
楚涛笑着站在君和的身侧:“刚好,五剑。”
“留住他们!”一骑嘶鸣,从山巅迅疾地俯冲而下。一杆银枪,带着破风的呼啸,“砰”地,砸在楚涛的脚边。枪头深深地把木板凿出个洞。沈雁飞姗姗来迟。
只隔百步,却隔着长河天险,非神力莫可挽回。
谢君和拔出长枪,对楚涛道:“我替你还他!”退开一个弓步,举枪奋力一掷,银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擦着沈雁飞的脚边深深没进土中。雁飞的神情里有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哀伤。
再没人能留住他们。
冷风悄悄地相伴,拂过分外宁静的水面。北岸的一切都越来越远。
楚涛却突然扶栏一阵猛咳,郁积的黑血溅开在唇角。
“少主!”刘思仁疾步上前相扶。
“不妨事……”答话声却竟柔弱到让人心疼。任谁都不敢想像刚才面对李洛的凌厉与此刻这晦暗虚弱的面容居然是同一个人。“有前辈此等医术,这点小伤,实不算……咳咳……”他一边试图宽慰身边众人,一边无论如何止不住咳血。
越帮越忙,越劝越乱。
“听我的!”谢君和的脸色更黑了,“刘前辈,带他去歇着。把凌远声那厮扔去舱底。其余人警戒。你——”他指了指刚才对李洛发号施令的人,“告诉老子你从哪儿来——别他娘的以为老子真会信你是秦啸那老狐狸派来的!”
众皆愕然。
“君和……”楚涛对此君的野蛮甚是无语。
谢君和径直吼喝回去:“闭嘴!边儿去!”
明知有伤还大动干戈,楚涛此刻确实只感到疲惫,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浑身的力气都抽空了似的。他苦涩一笑,扶着刘思仁的肩膀道:“替我问秦大少安好。”
秦大少?大家都吃了一惊,但楚涛已消失在船帘后。
陌生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道:“确是奉秦大少之令。不过他不在这条船上。”
“他什么意思?”
“在下只负责传令,余事,谢大侠若想知,倒是可以随我见一人。”
三〇七 天堑飞渡(六)()
谢君和向身后挥了挥手,余人各就各位。他自己则随着陌生男子绕过侧舷入了楼船的舵室。齿轮罗盘等机械之间,有一方脸汉子:灰布袍一件,古铜色宝刀一口,勾勒出粗犷的线条。“程云鹤?!”谢君和认出了这家伙,却半天反应不过来到底咋回事。
“谢大侠,别来无恙。”云鹤拱手行礼。
“你不是齐爷的跟班么?”
“呵呵,确实。不过恩人之情,云鹤当报。”
“恩人?”谢君和越听越糊涂。
“秦大少与子君小姐行大礼的那夜,可谓乱象丛生。”云鹤缓缓解释道,“若非楚掌门事先给予的解毒之香,我与子君小姐皆已丧命。一琴之力,与江韶云数倍之敌相抗,云鹤敬佩他这样的英雄,实不忍其遭戕害。故秦大少一言,云鹤便自告奋勇。谢大侠放心,这船上总共四人,皆是我程云鹤的生死弟兄,万不会有加害之心。”
情理虽通,戒心却不可除。谢君和仍旧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从来不愿多说一句废话的壮汉:凌远声暗中所为,不也让人咋舌么?“你怎会来飞叶渡?这船从哪儿来?还有,秦爷的红印又从何而来?”
“秦大少早有意出手襄助楚掌门,故而借秦爷外出之机,已备好了假令文,并假报船遇风浪失航,趁着此船未进港而藏匿于长河边。船上的弟兄不得已让他们受了点儿皮肉之苦,皆被囚在空置的水贼屋——待你们离开,我自会放了他们。”
“秦大少一见楚掌门没有回望江台,便知时机已至,故意拖延了些许时间,才上报秦爷,并传消息给齐家——你们能靠自己的力量走脱是最好,可惜消息刚刚传到秦爷那儿,秦大少就知道李洛手里控制了一个人,此人因家人受胁迫,不得已揭了谢兄的底。”
“怪不得!”谢君和道,“凌远声?!”
“正是。”程云鹤道,“秦大少见事情不妙,便立刻令我出发,往飞叶渡接应——好在齐家诸人今日晚到片刻,不然……”
谢君和听着这个分外曲折的故事,竟不免唏嘘:“楚涛这小子真是运气好。”
“未必全是运气。”云鹤神秘地笑,“谢兄可知北岸近日有谣言,说沈雁飞身份不明?”
“何来此说?”谢君和更觉怪异。
“要知道,他可是第一个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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