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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辛夷-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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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张方嘿然笑道:“所以进来时,本将军并没有知会旁人啊!”张方握着丽仙的手道,“姑娘多虑啦,那妆奁匣子,柜子都打开看看!对了,还有辛老板身后的几个大箱子!柜子里头……都看着些!”

张方见丽仙有意无意地朝大箱子瞟,心中也是暗道:“怕是在大箱子里呢。”

丽仙望见张方正向箱子走去,不由拦住道:“将军,箱子里不过是些字画,弄坏了倒是不好!”

张方见丽仙提到箱子,心里更加笃定箱子中必有不可见人之物,但手上却是一下子将丽仙搂到怀中道:“值什么,都赔你们!”

那些士兵并不找钥匙,奋力将箱子砸烂,果不其然,里面都是字画,只是这么一砸,几幅字画都残破了。这下大出意料,张方放开丽仙去瞧那些字画,自然并没有任何不妥。

丽仙望着那些残破的字画,蹲下身去细细检视,竟失声道:“让你们不要开,你们不听。莫说这些字画都是姨娘的心头之好,单说这两幅吧,姨娘当时听说被人买了去,命我去追。那买主已经往长安去了,我追了三日才追上。那郅老爷见姨娘诚心,于是出价一千三百两银子便卖给了姨娘,倒还贴了姨娘一扇六博图齐地屏风。你现在手上这幅,还是当初烦劳了多少人情!从石都尉手上,到了王驸马手上,姨娘求了几回才得王驸马说,‘既然姨娘要,那就转卖给姨娘吧!’……这……”

辛夷的脸色本是阴沉的,听丽仙说了一通,也微微收起了愠色打断道:“算了,张将军并不知情……既然我见疑于王爷……这些,也算不了什么了。只怕王爷不喜欢时,我们的命都保不住,还去保什么画呢!”

张方一脸尴尬,本以为十拿九稳,哪知什么也没搜出来:“辛老板恕罪,丽仙姑娘说得郅老爷,想必是郅辅了,他和我可是过命的交情。这些……我尽力描赔……明儿个就先送三千两过来!”

“不必了,我试着修补着看看吧,张大将军也曾是辛夷坞的贵宾,我怎么能为难你,你也是奉旨办事。既然你也与郅辅老爷相识,我也就当物归原主了。丽仙,你带将军去前面花厅喝茶吧,我就不送了。”辛夷言下之意,已然是在下逐客令。

张方自然知晓其意,只是这回果然是自己思虑不周,便带兵辞了出去,“不了,这就告辞!”

辛夷见张方毫不停留就离开,心中暗道:“此番他也是秘密进城,并没有带多少兵士。看来是长沙王已经将洛阳城戒严,张方若是现在就出城,那下次进城必定不会那么容易。若张方现在不出城,那长沙王正好可以来一个关门捉贼。杀了张方,就等于斩下了河间王一条最有力的臂膀!

想毕,辛夷道:“丽仙,你去忙吧。这里有天巧就好了……”

十八、相望难相及,凌厉伴喑哑

惠帝又收到了司马颖与司马颙的联名上表。表上说,司马乂评定功劳不公,他与仆射羊玄之、将军皇甫商专揽朝政,建议惠帝诛杀羊玄之以儆效尤,长沙王司马乂不便辅政,请皇上遣送他回封国云云。

“司马颖、司马颙如果敢兴兵把矛头指向洛阳,朕将亲自率领六军去讨伐他们!两王均有逼宫之嫌,敕封长沙王司马乂为大都督,务必将河间王的大军拒于洛阳城二十里之外!”惠帝还是有些脾气的,司马颖和司马颙凭什么威胁他,还让他杀了他的老丈人!

战鼓擂响,尘埃漫天。本该草色青青的季节,此刻已经被大军的铁蹄践踏地焦黄,河间王与长沙王的战争终于拉开了序幕。冷战到爆发,经过了一个短暂的春天,他们之间的较量不是一触而逝,而是成日征战了两个月之久。不过几日,司马颖决意任命陆机为前锋都督,带领二十万大军与司马乂大战。

赤日炎炎,兵士们血汗齐流,那热辣辣的液体一点一滴地落到京城的这片泥土里。兵戈相交,铮铮铛铛的声音日复一日。长时间的战争,让人麻木,让所有人的神经都被紧紧绷直。直到战争休止,兵士们的耳边也只能听到无数的嗡嗡的声音。头颅是不是还在头上已经不重要了,能不能为自家王爷拿得起手中的兵刃才是唯一能够记住的事情。为王爷效命的意念深深地扎根在他们的脑海里——没有了君父,没有了妻小,只有王爷才是他们的天。

树上的叶子都是蔫蔫的,无数箭矢被强弓射出,有的钉在了树干上,有的钉在了人身上。人的躯体流着殷红的血液,他们已经注意不到那些叶片油绿油绿的色泽一天天地黯淡下去了。兵刃洞穿了一个个鲜活的身体,让他们变成了一具具死尸,在这烈日的曝晒下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但蚊蝇不敢过来叮食腐肉和鲜血,它们似乎也怕被这密集的刀光剑影掠到它们羸弱的身体。

“主子,天巧求主子能否助长沙王一臂之力!”高天巧日日去那城楼上看望浴血奋战的司马乂,不能劝,不能帮。远远地望着,反倒让她的担心与日俱增。她这次跪在辛夷面前,泪流满面地向辛夷叩头,“奴婢知道主子在这洛阳城中不说是呼风唤雨,至少算得上是大人物。现在洛阳城危急,奴婢不求别的,能否保王爷平安?”

辛夷将天巧搀起,问她道:“若我不帮,你是否会恨我?”

天巧犹豫了一会,才说道:“主子,这个奴婢从没有想过。”

“你是从没有想过,我会不帮长沙王吧?”辛夷笑得比夏花还绚烂,“你总是个有打算的人。”

“现在洛阳城被围困两个月,起初还好,还能容百姓进出。现在形势越来越紧迫,洛阳城外一颗粮食也运不进来,全城百姓都只能指着城内的蓄粮过活,这怎么好?”天巧道,“奴婢不是铁石心肠,实在是万般不忍,既心疼王爷,也心疼洛阳百姓。再说那数十万将士,哪能不吃不喝地作战!”

辛夷微微一笑,“这个我可没有办法了,你倒可以去劝劝你的那位王爷。问着他,再过得几日,城内就要断粮,他为何还要执念着不削减给皇宫供应的物资呢。皇上虽是重要,但现在不比平常,老百姓三顿并作一顿吃,清苦非常。虽说宫中的那些金枝玉叶不能饿着,那里头的宦官宫女三顿并作两顿吃可使得?省下的口粮,倒可以让城头作战的将士们多一份力气,才可多支持些时日啊!”

天巧知道辛夷的话分外有理,但是她怎能去说?她将司马乂敬若神明,只知道听他的所有话,顺从他。若去这样质问他——就算是询问,那也是万万不能。

她刚迈出辛夷的房门,随即又进去跪倒在地板上:“主子,求主子再想想别的法子!”

辛夷微微叹了口气,终于道:“你心中明明知道,我现在身在洛阳,若洛阳城破,我未必会得什么好下场。长沙王那里,我自然会尽力去帮。”

天巧点头道:“那若主子您不管长沙王死活,万一城破还有一线生机……”

辛夷无奈地摇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骂:“河间王差点将我置于死地,这个你先前就知道,怎么这会子反而不明白了呢?我岂能助他……若你能去劝长沙王方才我和你说的事体,我便可尽力帮他。”

“奴婢这就去说……只是……兹事体大……”

“呵,你不放心我……”辛夷冷笑着道,“罢了,那我就什么都不做等着吧,有我辛夷在,辛夷坞的人,一个也死不了!”

“主子恕罪,天巧无心冒犯,只是……”

“只是深陷情网,不能自拔,所以以下犯上,言语不当?”辛夷深吸一口气,轻轻摇着小扇,“你何时冒犯我了?巧儿,我把你当做妹妹一般,你的事情,我好歹也要帮一把,不是么?”

天巧更是感激,刚要叩头,却被辛夷一把扶住:“你这是做什么呢?我不愿做的事情,你叩头一千个一万个,我也是不去做的。我愿意做的事情,你不说,我也会帮。巧儿,不必客气了。”

天巧总算稍稍宽心。辛夷立刻修书命紫竹送到中书令王衍手中,让他派遣使者,游说司马乂和司马颖、司马颙。

司马颖知道洛阳城内的粮食已经不足。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他知道,只要自己坚持,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卢志道:“王爷,陆机虽有谋,但毕竟疏于战事。何况陆机曾是‘金谷二十四友’之一,趋炎附势之心总是在的……”

“卢大人,不必说了。本王信你,也信他。左臂右膀,你让本王折了哪一个?”

卢志不想再说下去,他知道,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徒劳。等着吧,若这次败了,王爷你还是得靠我来补这个缺口呢。卢志退了下去,他想着还是与书相对,才是最快活的。

夏夜的星星虽美,夜风虽凉。但无人相伴,不过是徒添寂寥。卢志的屋里燃起了烛火,墙上忽然出现了另一个影子。

“是谁?”卢志警觉道。

“莫要高声,老友求见卢大人!”辛夷盈盈一笑,解开斗篷,便是一身清丽的鹅黄色。满室都是温柔的颜色,卢志放下书微笑道:“不知仙姑驾到了……”

辛夷笑得更是好看:“卢大人莫要说笑,辛夷来这里,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卢大人。”

“辛老板请讲。”

“此次大战,牵连甚广,颖王爷为何不用大人为将反用陆机?此乃第一问。”辛夷不等卢志回答,继续道,“其二,陆机以三世为将,道家所忌,又羁旅入宦,屯居群士之右,下属将士可都心服?成都王曾要辛夷替他好好地留意京都,据辛夷看来,若成都王一意孤行,只任用纸上谈兵之人,反疑廉颇老矣,那辛夷也无话可说。只好当做当初认错了贤王是明君……”

卢志沉吟了半晌,道:“此时再劝,并不是很妥当啊。”

“再战下去,倒是有些好处……”辛夷反倒是笑了。

“什么?”陆机问道。

“若陆大人侥幸得胜,那么以后成都王身边的第一人,便不再是卢大人,而是陆大人了。若是陆大人输了,那这烂摊子,成都王可不会收拾,只好留给卢大人了,这未必不是大功一件……”

“那也是有利有弊,怎么会是好处呢?”

“想必卢大人心中也是清楚的,此番大战,谁输谁赢?”

“自然是成都王赢!二十万大军,陆机除非是傻子,才会被长沙王区区几万大军打败!”

辛夷微微一笑,“好吧,那愿还能有与卢大人相见之日。愿卢大人继续高升,有朝一日能封侯拜相,别忘了来老友的辛夷坞坐坐……”辛夷重又系上斗篷,不等卢志说话,又消失在夜色中。只见烛台上蜡烛的烛焰轻轻跳动了几下,随即变得安稳。

卢志放下书,心想着当初“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辛夷说的话,倒是有七八分在理。他不敢怠慢,于是向着同样亮着烛火的司马颖的书房走去。

司马颖见卢志来了,倒站起身来:“正要命人去找你,怕你已经安置,便不想打扰你。现在正好,你来看看长沙王给本王的书信!”

卢志接过书信细看,只见上面写着:“先帝应乾抚运,统摄四海,勤身苦己,克成帝业,六合清泰,庆流子孙。孙秀作逆,反易天常,卿兴义众,还复帝位。齐王恃功,肆行非法,上无宰相之心,下无忠臣之行,遂其谗恶,离逖骨肉,主上怨伤,寻已荡除。吾之与卿,友于十人,同产皇室,受封外都,各不能阐敷王教,经济远略。今卿复与太尉(河间王司马颙)共起大众,阻兵百万,重围宫城。群臣同忿,聊即命将,示宣国威,未拟摧殄。自投沟涧,荡平山谷,死者日万,酷痛无罪。岂国恩之不慈,则用刑之有常。卿所遣陆机不乐受卿节钺,将其所领,私通国家。想来逆者,当前行一尺,却行一丈,卿宜还镇,以宁四海,令宗族无羞,子孙之福也。如其不然,念骨肉分裂之痛,故复遣书。”

“如何?”司马颖道,“本王不解其意,就由你回书吧。”

卢志点头,提笔回道:“文、景受图,武皇乘运,庶几尧、舜,共康政道,恩隆洪业,本枝百世。岂期骨肉豫祸,后族专权,杨、贾纵毒,齐、赵内篡。幸以诛夷,而未静息。每忧王室,心悸肝烂。羊玄之、皇甫商等恃宠作祸,能不兴慨!于是征西羽檄,四海云应。本谓仁兄同其所怀,便当内擒商等,收级远送。如何迷惑,自为戎首!上矫君诏,下离爱弟,推移辇毂,妄动兵威,还任豺狼,弃戮亲善。行恶求福,如何自勉!前遣陆机董督节钺,虽黄桥之退,而温南收胜,一彼一此,未足增庆也。今武士百万,良将锐猛,要当与兄整顿海内。若能从太尉之命,斩商等首,投戈退让,自求多福,颖亦自归邺都,与兄同之。奉览来告,缅然慷慨。慎哉大兄,深思进退也!”

卢志一边书写,一边解释给司马颖听。待得墨干,卢志便命快马将书信送出。司马颖见天色微亮,向卢志道:“今夜辛苦先生了,你回去歇着吧。”

卢志刚想说几句谦辞,却见陆机进来。卢志此时见陆机一身戎装,多了几分英武之气,忽觉对他厌恶之心更胜于从前。司马颖倒是欢喜不已,起身走到他跟前,拍着他的肩道:“若你此番功成,本王定封你为郡公,位以台司,你一定要好好地给本王打胜这场战役!”陆机说道:“当年齐桓公任命了管仲,于是建立了九合之功;燕惠王怀疑乐毅而功败垂成,今日之事,在于王爷信不信任微臣!”

司马颖微微一笑,道:“本王若不信任你,如何将二十万大军全部交托与你?”

“是,微臣定尽心竭力,成就王爷大业!”陆机虽甲胄在身,仍是毫不迟疑地跪下。卢志见司马颖微笑间有些许的勉强,心中便暗暗明白,陆机的最后一句话,终究是他自己说错了。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险胜了一招。卢志暗暗出了一口气,“成都王虽然学识不高,却难得是心思细腻。都说吕布是三姓家奴,陆机倒也不差,先有贾后,后又赵王。他哪能知道成都王心中到底有什么?普天之下怕是只有我,才能揣摩得了成都王的心意吧。”

卢志等陆机出去了,才向成都王道:“王爷也一宿未眠,臣斗胆恳请王爷歇息一会,保重身体最是重要。”

“好。”成都王接过侍女递来的参汤,又向侍女嘱咐道,“你再去给卢大人那送一份一样的去。”

卢志忙道谢过了,才向司马颖辞去。

夏末,本该在树上鸣叫的蝉儿们都没了力气。兵戈清冷的碰撞声早就将他们微弱的叫声覆盖。洛阳城中的粮米尽了,百姓们用着长杆子想要粘住树上的蝉,作为一顿口粮。

辛夷命丽仙拿了钥匙,开了库房。里头都是旧年囤积的粮食,足足有一千石。

“丽仙,这六百石粮食你和天巧一起去送给长沙王,让他补给将士。若是敢将这些粮食送去皇宫,告诉他,辛姨娘可是不依的。留下一百石作我们辛夷坞百余人接下来日子里的口粮,还有三百石,你去让铜雀门和金弋门的掌事的来,请他们分发给洛阳百姓。只是这三百石米,每天只可分十石,好歹挨过接下来的一个月吧!”辛夷多日以来不施脂粉,此时只一身千色藕纱裙,倒更显得香培玉琢。

丽仙道了声“是”,忙将此事安排下去。

辛夷站在那炎炎的日光下,心中暗道:“若你们几个王爷不斗得再长久些,怎能损耗更多的兵力呢?愿长沙王的运气能好些,多将成都王、河间王的军队消耗几分吧!”

诚然,在洛阳城中,将士们同心协力,愿为长沙王效死于沙场。张方越战越心惊:“城中应该没有了粮草,但如何长沙王的士兵的战斗力丝毫未减?”张方心中在打退堂鼓,“该不该知会河间王,让王爷下令收兵呢?回到长安稍作休整,再卷土重来,也未尝不可。”

但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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