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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辛夷-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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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孙秀战败,已经逃回宫中,三王的大军快要进洛阳了。”紫竹低低地向辛夷道。

“很好,你还是回到宫里。知会那三部司马,做内应。告诉左卫将军王舆,司马伦河北的军队已经被司马颖打败,当初他关闭了宫门,不让允王爷进宫,意在帮助司马伦。现在让他掂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迎接三位王爷?”

“是,属下这就去办。”紫竹转身而去。

不过多时,便有拓跋猗迤的探子给她传来消息,左卫将军王舆带领七百卫兵进去中书省,攻杀孙秀和许超。

“留下孙府的几个管事的,到时候可是要问清楚水仙在哪里。她虽只是一条小鱼,但用力拨拨水,还是会有些水花的。红蓼,这次又要烦你走一趟了。”辛夷将枝上的一些小青桃用剪子剪下,“人不能太贪心,若想要的太多,往往都好不了。想要的少一些,得到的才会更加好。”

“属下明白主子的意思了。主子,找到了水仙后,立刻杀了她还是带回来给主子问话?”

“杀了她,眼皮子太浅的人不值得你多费一句话,让你带回来徒增你的危险,不必了。”辛夷在桃树下挖了一个坑,将青桃子埋了进去,“让她自己腐烂,但她的死只可以给辛夷坞带来好处……”

“属下尽力。”红蓼垂下眼睑,向辛夷一躬身,远远地去了。

三部司马亲自去金墉城迎接惠帝,洛阳城中的百姓只看见天刚亮皇帝的仪仗便从宫城出发,旌旗飘扬,紫盖翠华。鼓乐设而不奏,几十个宫女站成数排,高擎雉尾扇蔽日障尘。五光十色的扇羽如凤凰临凡,另有金节、红镫、铜脚等物,各种会有祥瑞禽鸟灵兽的彩旗由数百人擎着,和着宫中禁卫迤逦数十里。直到近午,最后头的仪仗才刚从宫门口启程。惠帝从端门进宫,重新登上了金銮宝殿。司马伦被遣回府邸赐死,由司马伦任用的官员也一律罢免。

“臣等万死!”

“免,爱卿平身!齐王、成都王、河间王讨贼有功,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犒赏全军将士,御酒各一瓶,雪花银各五两,参将以上,今日晚上华林园宴饮!”

“谢皇上,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齐王司马冏为大司马,加赐九锡。成都王司马颖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加赐九锡。河间王司马颙为侍中太尉。长沙王司马乂为抚军大将军。新野公司马歆封为新野王。齐王、成都王、河间王三王王府各置僚属四十人。”

“谢皇上,吾皇万岁!”司马冏等人纷纷称道。

晚上华林园中的宴席分外丰盛,世间一切珍美味馐,玉露琼浆此时都摆在了华林园中。等司马衷坐下后,众王爷、将军才告了座,缓缓地坐到了席子上。

司马歆坐在司马冏的下席,借着敬酒的机会,司马歆低声道:“王爷现在至高无上,但是成都王的大军也驻扎在洛阳城外,个个都甲胄不解,对王爷可是莫大的威胁啊。还不如借此机会夺取成都王的兵权,也可了却一桩心事。”

司马冏打了个哈哈,“新野王请安心,本王无意争驰什么,今日你也大喜,得封王爵,喝酒,喝酒!”

对席的长沙王司马乂也劝说成都王想办法对付司马冏。

赵王司马伦刚刚被赐死,又有新的厮杀了?王爷们各怀心思——最好是恶战,那样便可以死更多的人,会有更多的王爷在政治斗争中成为牺牲品。其他的王爷便可以踩着他们的尸身,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本来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迈近。

夏天的夜,繁星闪烁。“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冰”……华林园中的乐工们弹拨着凤首箜篌,醉人心脾。不知道赵王府中司马伦的尸首是不是在这热气的蒸腾下腐烂发臭。司马颙独自坐在一张席上,掀开酒壶的盖子,大口大口地喝着酒。酒水从他嘴边流下,将他的衣襟濡湿。

孙秀的余党也被司马冏清除殆尽,丽仙等着辛夷的消息,她盼望着辛夷赶快回到辛夷坞,将辛夷坞的担子重新挑起。只是辛夷再也没有给她消息,辛夷知道以丽仙一人之力不可能找到水仙,不过她还有紫竹和红蓼。紫竹将孙府抄家的消息及时告诉了辛夷,辛夷忙命红蓼带人留心孙府中的动静。果不其然,在一应婢仆中发现了想要趁乱逃走的水仙。

“孙秀已死,谁也救不了你!”红蓼渐渐走近,水仙只能看到她那双深入寒潭的眼。

“就算这样,我至多是发配边疆。上头已经点过人数,你不能杀我!”水仙向红蓼吼道。她想让门外看守的士兵听到,“你是谁!谁命你来杀我的?”

红蓼的匕首扎进她的小腹,咬牙轻声道:“主子说,赵王和孙秀已死,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要我杀了你,免得你阻了他的后路。”

“司马颙!”水仙编贝似的牙齿上鲜血沁了出来,“是司马颙……我何曾阻了你的路?我不是好好地听你的话,佯装帮助孙秀,却都是为了你!”

红蓼将匕首上的血,向她脸颊上抹去,“不要大吼大叫,屋里还有这么多的婢仆都在听着呢。和我说话,就不必给其他人听到了……”

九枝流星镖射出,屋内的其余人都气绝而亡。只有鲜血从水仙口中涌出来,她再也说不出话了。她费力地瞪大眼睛,只是还是没有看清楚红蓼的模样。

火伞高张,流金铄石。

司马颖躺在胡床上,见到卢志走进门来,忙坐了起来。

“给王爷请安!”

“快坐!”司马颖见到卢志一脸欣喜,“边上的盘里有用冰湃过的果子,你随便用些。”

“不了。”卢志并未坐下,只是凑到了司马颖跟前,“听说,长沙王撺掇着王爷要和齐王争个高下?”

司马颖道:“确有此事!我这两日也想着,现在齐王的士兵虽然比我们多,但我们的士兵这几年每日在铜雀园操练,据我看来,若打起来还是有些胜算的。”

“王爷!”卢志跪秉道,“我们已出师两个多月,两军交战,死伤了近十万人。现在军兵都需要休整。您要想,这场大战,最大的功劳若真论起来,也不是齐王。不过他首先传檄,所以得了首功。两雄不可并立,那我们何不以退为进?太妃娘娘又微染小恙,王爷素来至孝,依下官看还是回邺城更妥当。”

“嗯……”司马颖道,“本王这就上奏,你替我写奏本。”

卢志忙走到案前,心中默记司马颖的话,润色许久,才提笔疾书:“大将军都督中外军师臣颖言皇上陛下:臣颖顿首谢罪。臣领兵勤王,时至今日,六十余日。今闻邺城太妃微疾,求还定省。齐王功高,为世拨乱则致升平。宜委重齐王,以收四海心。陛下圣明天纵,臣乞运河北邸阁米以振阳翟饥民,敛祭黄桥战士,旌显其家。臣颖诚惶诚惧叩首死罪死罪。”

“请王爷用印。”卢志将奏疏拿到司马颖面前。

司马颖道:“本王不和齐王争斗便是,何苦还要称颂他?”

“我们的胜算本只有三分,这下安了他的心,我们的胜算又多了一成。后头的两条,便是下官想让王爷做一次孟尝君,下官也学着冯谖的样子,替王爷准备好万不得已时的退路……”

“狡兔三窟,本王做不了狡兔,一切都拜先生所赐!”司马颖从胡床上一跃而起,将卢志紧紧抱住,“本王从今日起,外事一律以先生之见为重!”

“臣多谢王爷厚爱!王爷现在可以命人收拾行装一起回邺城去吧……”

“中书郎陆机也是司马伦的余党,如何不处死?”司马冏骂道,“你们做事如此不利索,我要你们何用!”

“王爷恕罪,不是我们办事不利,而是陆机此人当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先前与贾谧等人交好时,贾后一党被诛杀,他受孙秀青目,反被提拔。现如今孙秀伏诛,同党连坐,要么死要么流放,只有他被关押在牢中。”

“那有如何?本王现在是大司马,辅佐国政,区区一个中书郎难道还杀不得?”

“成都王他上疏给皇上,为陆机辩护,还上表举荐他为平原内史。皇上已经允准了……”

“什么?”司马冏拍案而起,“怎么现在才和我说!成都王呢?”

“回王爷,成都王已经回邺城了……料得再过一日便到了。”

“原来是本王一直被蒙在鼓里!你们一个个耳聪目明,都不知道得了消息来回报我的么!”

“下官以为陆机只是旁支末叶,等成都王亲自为陆机开脱我们才知晓……”

“蠢货!当日陆机为赵王撰写让皇上禅让的诏书,你们现在天天临朝,怎会不知晓此中关节。皇上说要饶恕,只要你们添油加醋地分说几句,皇上不知人事,自然会将成都王的奏疏丢之脑后……算了算了,现在再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司马冏将袍袖理好,“成都王回了封地,那河间王呢?”

“河间王也回了封地,王爷这下可以放心了。”

“放心个什么?现在皇上虽掌握在我们手中,但朝政繁杂,本王势必不能几头兼顾,成都王和河间王倒可以回了封地肆意妄为了!”司马冏冷哼了一声。

“王爷,辛夷坞的辛姨娘打发人送来礼,说是恭贺王爷千秋华诞。”下头有仆人将话传上来。

“帖子呢?”司马冏平复下心情,“这辛姨娘可了不得,死而复苏。恭贺本王千秋?本王也要恭贺她重获新生哪!”

“王爷要亲自去?”

“你糊涂!连辛姨娘都知道门**的规矩。她自己不来,打发人来送礼,便是她懂得进退。凭她是公主娘娘也不劳我亲自去!你让库房里头的管事的把璜、环、琥、珑各挑十件,再有把我的绿绮琴赏给她,告诉她好好研习《游春》、《渌水》、《幽居》、《坐愁》、《秋思》这《蔡氏五弄》,等本王得闲了就去聆听雅奏。”

“臣愚钝……王爷适才说不会亲自登辛夷坞的门……”

“总有一日,莫说辛夷坞是本王的……”司马冏话说一半,敛住喜色,向那属官白了一眼,“还不快去办好,你跟着王戎将礼物送去!”

“用得着尚书令大人陪着?”

“你敢驳本王的话?你跟着王戎好好地学着些,别没个眼色!”

“是,臣这就去办。”

辛夷坞此时已开满海棠花,一盆盆的海棠花如一团团的火,将这秋色衬托地分外明丽。庭中的十多株桂花盛开,在微凉的风中婆娑地生长着。那星星点点的金色,缠缠绵绵地落下。丽仙门的几个小丫鬟将初落的桂花捡拾起来,放在一个个白玉盘子里,雀跃着远去了。

“辛老板甚爱海棠?”王戎道。

“是啊。”辛夷搀扶着王戎道,“王大人亲自来,晚辈愧得很,不敢带大人去那几个门头,怕辱没了大人,只好在这小园子里逛逛。”

“辛老板虽年轻,但着实不简单,老夫也是景仰得很。恰好我也爱个花儿草儿的,寒舍几年前也种了几株海棠,只是不是秋海棠,只春天开花,若辛老板喜欢,我回去就让人给辛老板掘了送来。”

“种在大人院子里更得仙气,种我院里怕是被辛夷坞的俗气熏坏了……”辛夷笑道,“海棠是花中神仙,大人是人中谪仙,能知晓时机、天机,晚辈不知此生是否有幸得大人指点一二呢?”

王戎苦笑道:“老夫气量小,天天与拙荆手执象牙筹计算家产,日夜不辍。若是前两个月要来拜访辛老板,辛老板便有上好的李子吃啦!可惜现在是深秋了……”

看着王戎摇头叹息,辛夷道:“王大人又说笑,这般自谦……”

王戎见小丫鬟将一盘羹汤端到桌上,大赞道:“这羹汤里可是撒了桂花?真是香极了!”

辛夷将王戎扶到坐席上,微笑着递上汤勺道:“王大人慢用,小心烫。”

“妙极,妙极!”王戎不抬眼,一边吹着羹汤,一边道,“这盘羹汤可值一万钱!”

“王大人过奖!”辛夷向王戎道,“大人自己的钱可是分外的值钱。从大人口中说的一万钱,倒是值旁人口中的十万钱呢!”

“那倒是!”王戎又将一勺羹汤送进口中,“老夫当年嫁女,女儿问我借了数万钱,她不还,回家就别想见到老夫!嘿嘿,当年裴頠家可是名门望族,老夫何苦便宜了他们……”王戎摇头晃脑地笑道,“也看有没有命使那钱呢?裴頠老儿早就见了先皇,若我不先把钱要回来,可真是没了。死人不用钱,就让老夫这个活人来用钱!”

辛夷见王戎说的话虽是糊涂却也清楚,心道:“这老家伙真不简单,可不能被他绕死。他虽如此说,是看重钱。他越看重,现在也不能给他。这番他来是因为齐王的面子,既如此,只谢齐王的大恩便是。”想罢,便向王戎盈盈一礼,“多谢王大人今日能赏脸来辛夷坞,替我谢过齐王殿下。齐王大恩,晚辈无以为报,今后还请齐王和王大人照拂辛夷坞一二,辛夷坞上下必对王爷感恩戴德不尽!”

十五。席珍揖翚泥,伊人若恶煞

“玉仙,你的身子已大好了?”

“多谢主子的关怀,我全好了。”玉仙病了许久,此时立在辛夷面前,更显得瘦削。

“玉仙门还是你管着,丽仙一个人管着那三个门头,我看也着实辛苦。不让你管事,我也怕委屈了你。只是你若身子不适,要和我讲,别硬撑着,我不安心的。”

“是。”玉仙微笑道,“这几个月来,也慢慢地替丽仙姐姐处理些些琐事。玉仙门也是我以前的营生,现在重新掌管,定竭尽全力,不教主子失望!”

“好。”辛夷将一个盒儿递给她,“这个给你,再好好调养吧,我眼前的人也不过是丽仙和你两个了。”

盒中装的是一朵天山雪莲,原是拓跋猗迤在她寿诞之时命人送来的。此时辛夷独将它给了玉仙,定然是想要让玉仙此后收心安稳了。

初时还好,玉仙也算是慢慢地将玉仙门中每日事项重新打点。可过了两个月,她眼见辛夷对她甚好,又把当初的脾性露出来了。

辛夷虽对对玉仙委以重任,但心中却是不放心她。行差踏错一步,便是后头有十倍的好处来描补也是不成的,何况玉仙现在眼中的主子未必是自己呢。

“当初陪水仙去衙门的是哪个掌事的?”辛夷噙了一颗蜜饯,问着所有的掌事。

“回主子的话,是我。”铁划门的掌事的不知辛夷此番提出又是为了什么,忙走出来,恭恭敬敬地回话。

“好。往日是事出有因,无论大伙做了什么我都原宥大家。只是现在,我盼着大伙儿齐心协力,过去的事情都不要放在心上了吧。”辛夷的目光是瞧着水仙和丽仙的。

水仙和丽仙忙笑道:“主子是哪里的话,都是为了清除辛夷坞中的叛逆,些些误会,何足挂齿?”

辛夷站起来分别携起她们两个的手:“从今往后,但愿辛夷坞能一如往时生意兴隆!水仙门从今儿起撤了吧,各位掌事好好地掌管好自己的门头,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谨遵主子的话!”

“各位掌事的,我也没什么可赏你们的。只有些银钱,也盼各位不要嫌少,这个月的份例,给各位翻倍,五百两银子,不知各位还能凑合使用么?”

“谢主子!”五个门头的掌事齐齐跪下,辛夷微笑着一一扶起。心中暗道:“对我忠心之人,不加银子也是对我死心塌地的。有些不忠之人,便是我加了十倍的银子,心也未必向着我。”想罢,辛夷拈起一枝紫色的玉兰花,轻轻一嗅,转而道:“客人来了,你们散了吧,招呼客人去。”

洛阳城中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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