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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辛夷-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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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幅六博图齐地屏风,心道:“主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丽仙姑娘,门口一小孩儿递进来帖子,说是要丽仙姑娘亲启。”一个门上的小幺儿将帖子递给丽仙道。

“有没有让其他人看见?”

“说是给姑娘看的,若给了其他人看到一眼,姑娘挖了我眼睛就是了。”

丽仙拿出一块一两重的银子给他笑道:“多谢你,别怪我多心,现在辛夷坞这个样子,到时我的不是了,你且去吧。”

丽仙拢过了烛台,打开那帖子看上面的内容:“上呈辛夷坞丽仙门管事丽仙姑娘:明日申时老衲将于白马寺接引殿,为辛夷坞三位逝者做水陆道场超度亡魂,烦请丽仙姑娘率众前来祭拜,也算是不枉相处一场的情谊……白马寺住持渡空拜上”

丽仙将帖子合上放在帐台上头,心中暗想:“这是主子的意思么?我正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才是,若此行能得一二指点,也可将辛夷坞中污垢剔除干净。”想毕,丽仙命人唤来玉仙和水仙道,“白马寺的住持命人送来帖子,你们且看看。”说着,早有人将那帖子呈给水仙和玉仙。

玉仙粗粗地看了一下便将帖子给了水仙,“白马寺的住持下了帖子,于情于理我们也该去的。也是我玉仙管教丫鬟不严,前几日皇上大喜又不能向主子请罪,现在倒好,也了却我玉仙的一桩心事!”

“水仙妹妹你怎么说?”

“玉仙姐姐说得很是,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的,不然就是主子白疼我一场了。”

“好,明日吃过午饭,咱们各自带两个小丫头去白马寺。两位妹妹各自收拾妥当便是,我命人备下牛车、祭祀的物事,并不用你们操心的。”

“那就烦劳姐姐了。”玉仙和水仙面上客气着,一齐告辞了出去。

第二日,刚到白马寺,却见住持的身边立着一个手持念珠素服的人。

丽仙微微变了脸色,斜眼见到玉仙也是一脸尴尬,便笑着走上去道:“孙大人高升,却不知今日来白马寺……”

“哈哈,辛姨娘也算是孙某的朋友,孙某忙完皇上的婚事,忽然听说姨娘在白马寺香消玉殒,特来吊唁。”

玉仙的神色依旧是不安的,唯独水仙一脸和煦。丽仙心中暗道:“玉仙是要避嫌的,太过热情却也不像,只是水仙怎么会如此……我们来白马寺,孙秀又如何知晓,这其中的高低……”

孙秀见丽仙不语,便向着玉仙和水仙道:“几位姑娘不会是嫌孙某来得过于突兀吧?”

水仙微笑道:“怎么会?孙大人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就你会说话么?”玉仙白了水仙一眼,转而向孙秀道,“孙大人省心些罢,总做些出人意表的事情,我可折腾不起!”不知为何玉仙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来,丽仙忙道,“近日她自责过深,大人不必见怪,我去追她,孙大人自便吧!”

孙秀点头道:“怎么会见怪,只盼姑娘们不要放在心上便是。”

玉仙快步朝着山边树林中走去,丽仙趋步急赶才拉住她:“你怎么了?孙大人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我怎么了,不需要你这个当家的管!”玉仙嚷道。

丽仙正要激她,于是讪笑了一声道:“原来都说你比水仙强些,水仙性子柔弱,主子虽待我们一样的,但面上还不是多用你我一些?你倒好,先是手底下的丫鬟没管住,还和我吵个不清让别人钻了空子。你看水仙,她倒是劝着、分说着,倒让那些人心服了。你呢,不给我脸,我也没克制住自己,现在想想,也是不给主子脸呢。”

玉仙红了眼圈道:“你们都只认水仙,她最是温柔、最是良善,是我不会调教人,是我唆使底下的丫鬟害了主子么?人心各有异,怎容我分辩?实情是什么,我是做错了些时,但也犯不着把过失尽数往我身上推,你就没有错么?我拿捏你什么了,须这般赶尽杀绝……赶明儿还是各自干各自的吧!”

见玉仙带着两个小丫鬟独自向着接引殿走去,丽仙缓步走回白马寺住持的身畔,双手合十道:“大师,请您把我们带到道场去吧。”

水仙正和孙秀讲得投机,见丽仙来了,才问道:“玉仙姐姐怎么了?像是吃了炮仗!”

“算了,都是我这几日来苛责她太过,孙大人,我再向你陪个礼吧!”说着,丽仙又向孙秀施了一礼。

孙秀笑道:“哪能呢?水仙姑娘才陪过不是。你们每个人都如此,倒显得孙某斤斤计较了。”

丽仙暗暗思忖,“你这般睚眦必报,就算是我赔了不是也未尝能消解你心中的不满……”正想着,那白马寺主持道:“施主请随老衲去道场吧,孙大人已经来了很久早就拜祭过了,你们随老衲来便是……”

“孙大人,多谢你了,告辞!”丽仙和水仙辞过了他,带着小丫鬟们跟着主持向着接引殿走去。

“骠骑将军司马允称病不上朝,王爷命我来讨孙大人的示下!”

孙秀正目送着丽仙和水仙的身影,听得心腹来报,便道:“他也机警,知道王爷封他太尉是假,夺他兵权是真。”

“那便如何?”

“回府!”孙秀眼中杀机又起,“识时务者为俊杰……”

白马寺中,丽仙、玉仙、水仙三个祭拜祈福已毕,住持道:“那间禅房自那日之事过后,没有人再敢居住,老衲命几个弟子打扫了一番,倒是打扫出几个新雕刻的佛像。想来便是你们主子生前的物事,施主们看看是否要带回辛夷坞……”

“就放这吧,住持替我们供奉着,我们每个月来添些香油钱岂不是最好?”水仙道。

“主子的东西,势必要拿回辛夷坞供着,这寺里的香油钱,还是照主子在时候给。再有就是请住持为我主子燃一盏长明的海灯,不拘每天烧掉十斤还是二十斤香油,都在辛夷坞的账上吧。”

“是了,都是丽仙姐姐做主的时候了,是我僭越了……”水仙笑着去拉玉仙的手。

玉仙躲开低低地笑道:“与我有何干系,又用不着我玉仙门的钱!”

“真是事不关已……”水仙冷笑了一声,再不说话。

那住持命人将数十个小佛像拿了出来,道:“这就是了,施主们看看吧。”

“妹妹们先看,我想先随住持去精舍看佛牙,你们暂且等我一会。”

那住持笑道:“施主真是好兴致,请随我来吧!”

丽仙让两个小丫鬟留在了玉仙和水仙身边,独自一人随着住持到了禅房精舍。丽仙道:“大师慈悲,请大师明示,哪处有禅机,可否指点一二?”

“处处有禅机,岂能处处给你指点?”

“大师慈悲,小女子愚钝,大师自然会处处给我指点。”

“这洛阳城里,雕得一手好佛像的是谁?那两位施主也不是等闲之人,抛砖自然要引玉。老衲这有一张你主子留下的条子,施主你自己看看吧。”

丽仙接过条子,上头写着:喧宾夺主之人,背后必有黑手。远交近攻方是上策。丽仙看着条子上的字,心道:“主子的意思是水仙的背后另有高人,自然暂且是动她不得,要我先将玉仙……攻心为上。”丽仙将纸条在烛火上燃着了,直至烧成灰烬。

“施主还要看佛牙么?”

“自然。”丽仙笑着轻轻接过住持手中的一截摩尼指骨道,“听说贵寺中还有舍利?不知是否有幸下次能一见?”

“阿弥陀佛,有缘自能见。”

“多谢大师!”丽仙将摩尼指骨双手托住,交还给住持。

“主子的事情,你知晓的不少?”丽仙将玉仙单独唤道一个小室里。

“你知晓多少,我便知晓多少,与你分毫不差!”

“你知道的,怕是比我还多一些!”丽仙道。

“主子没有死,还有就是拓跋公子说了,西六店也是主子的,让我当心着清荷坊、天袖馆。怕是来仪客栈、粮油店、脂粉铺子也是主子的吧?不过还有一家店我可猜不着了,若姐姐有兴趣可去探查一番,免得今年年末不好收账!”

“你的嘴忒毒了些,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这张诱人的嘴坏的事!”

丽仙掐住她的下巴,“我知道杀主子,不是你的主意。”

“知道就好,主子没死,为什么不回来,还让你在这里呼三喝四?”

“你不妨猜一猜,这是为什么?”丽仙点燃了一把小棍子。

玉仙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丽仙又逼近了一步。她被丽仙逼到了一个角落里,丽仙点燃一根根小棍子接连不断地掷到她身上,火舌迅速点着了她的衣服,她只好用力地不停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失声尖叫,抬头却见丽仙冷冷的眼对上了她的眼。

“你不该顶撞主子。你是奴才,我也是奴才,奴才就要安守本分。”丽仙又点燃一把小棍子,往她衣领中扎下——撕心裂肺的哭喊,直到杳无声息。

丽仙笑道:“任何人,都不能违逆主子,今生今世,都只能把自己的命赌给主子。”可是她听不到了。玉仙此时已经晕了过去……

“您不当太尉,就是谋逆!司马允,你还有什么话说!”

司马允接过圣旨,瞧了两眼,起初是疑惑,后来却仰天大笑了起来:“来人,将这御史大人押下去严加看管!”

“你!”那御史气急,“司马允你大胆,竟敢囚禁朝廷命官!”

“你大胆!这分明是孙秀的笔迹,你当我司马允是痴儿?本王好歹也是皇上血亲,又领中护军,你们竟然敢瞒天过海暗算到我头上!司马冏如此帮助那厮,现在竟被逼出京城!”司马允勃然大怒,“还不把那两个令史也拿了!先杀了那两个小贼,给我祭旗!”

“王爷,赵王司马伦这般逼迫王爷,是想让王爷万劫不复啊!”身边的剑客刚斩杀了那两个令史,手中的剑还在滴血。

“那老贼不知好歹,我何时得罪于他?愿辅佐本王的,请跟随本王杀进宫去,将那祸国殃民的老贼斩杀!”

“我们甘愿为王爷鞍前马后,浴血战死!”司马允本就蓄养了许多剑客死士,十年磨一剑,早就盼着司马允说出这句话来,才得以一展他们的抱负。

“报——”

“启禀王爷,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说王爷谋反,要杀进宫去,尚书左丞适才关了东掖门,我们的大军不能进宫!”

“就让那孙子缩着吧,去赵王府!”司马允冷哼道,“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东宫的兵卫里也有我的人,我看你今日插翅难逃!”

司马伦的士兵哪里是司马允那些剑客和死士的敌手,未到半个时辰便死了一千多人。司马伦很是焦切,屡战屡败,如何是好?“孙秀,孙秀呢!该死的,每到要用你的时候,都不见踪影,这外头乱成这样,本王能让谁去找你!”

太子左卫率陈徽正在赵王府中做客,见司马允率兵与司马伦的兵卫交战,便也故作声势,倒是为司马允的手下呐喊助威起来。赵王的兵卫本就乱哄哄地成了一锅粥,陈徽再给他捣糨糊:“王爷莫急,一时间宫中没办法调兵,我却正巧带了数百精兵来,给您壮胆!”

陈徽刚一挥手,那太子卫队的精兵就挥戈斩杀起来,一不小心就杀死了许多赵王府的兵士。

“这……这……不对,停!停手!”陈徽一巴掌甩在了那精兵队长的脸上,“怎么回事啊,家伙往自己人身上打?你是在赵王殿下面前打我的脸么!”

“属下不敢!”

“王爷小心!”一阵箭雨过来,赵王司马伦来不及回神,自己的主书趴在了他的身上,飞箭如雨下,司马伦眼前只有一个一个向外涌着血水的血洞。

“禀报将军,箭矢都从承华门来,已经来不及躲到屋里了!”陈徽见四下里参天大树甚多,忙命士兵都躲到府中的大树后。

箭矢如蝗,刹那间,每棵树上都中了数百箭。

陈徽忙拉过两个亲兵:“你们冲出去,去找中书令陈淮,问他向皇上要驺虞幡来解围,切切!”

那两个亲兵如何不明白陈徽的意思,立刻躲过箭雨飞奔出去。

“多谢将军,若有你兄长的帮助,本王可保无恙啊!”

“皇上,赵王司马伦与濮阳王司马允因故在械斗,臣以为都是皇族众人,这般厮杀未免不好,请皇上请出白虎幡解斗!”陈淮密见了晋惠帝司马衷,陈词激昂,让晋惠帝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司马衷哪晓得白虎幡是主杀的凭信?见陈淮急切,于是将白虎幡请出交予了陈淮。

陈淮心道:“如此一来,便是皇上有命要诛杀司马伦,这样就算是濮阳王攻不进赵王府,还有弟弟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陈淮还没有来得及谢过司马衷,司马衷便道:“朕派督护伏胤与四百骑兵手持白虎幡随你前去,快快解斗,不得有误!”

“是!”陈淮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伏胤……平日里可是司马伦儿子的挚友,这下难办了……

陈淮提起了十二分的心,随着伏胤向着赵王府疾驰而去。

一路上两人并不搭话,陈淮倒心惊:“白虎幡不在自己的手中,怕是会有变数!”

“承华门到了!陈大人,烦劳你拿着白虎幡吧!”伏胤声如洪钟,陈淮心中仍是七上八下。司马允见到陈淮来了,却是一脸喜色。陈淮举着白虎幡的双手微微颤抖,连连朝着司马允使眼色。

司马允会错了意,以为陈淮事成。料得伏胤再不能动什么手脚,于是放下心来,走下战车,跪下接旨。

残阳如血,那一支支钉在参天古树上的箭矢在晚风的吹动下微微地振动着。箭尾的白羽似乎在将那片殷红调色,穿插上点点的白……更多的,是离司马允不远处的士兵,他们瞳孔边上的白色,似乎愈来愈多……晚霞太炫目,他们来不及看。等他们真正打完了这一仗,再好好地看吧?不急于一时……但绚烂的美景,的确摄住了他们不少眼光。他们差点忘记了,他们的主子,已经跪在伏胤身前接旨——他们也该跪下的。不过,一些剑客和死士不跪,夕阳的瑰丽胜过那卷腐朽的圣旨。除了司马允,他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除了主子,只有自己。

陈淮怎能再将白虎幡交予他人,又不及向司马允明说。他跨在马上,心中着实不安:若是现在跳下马去,后面的骑兵都是伏胤的,定会对他产生怀疑。若是背水一战,现在倒也没有这个必要……陈淮犹豫着,只是那瞬间并没有持续多久。

司马允俯首接旨,哪里料到伏胤拔出剑来只一挥就将司马允的脑袋从他肩膀上削去!

众人如何能预知这场变故?只看见司马允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遭,冒血的地方被尘土覆住,再也流不出一滴血来。

陈淮吓得不轻,嘴里发出“嗬嗬”的两声便一头栽下马来,后面的骑兵忙跃下马将他搀起。

司马允的兵士一片大哗,那些剑客见主人身亡有些拼死力搏,有些偷偷溜走,那四百骑兵左右突杀,将司马允的兵士尽数圈拢,一时间尘埃落定。陈徽和陈淮心下惴惴不安,若是因为这场变故受到牵连,那真是自己用全部身家押错了赌注!

外间百姓以为司马伦已死,纷纷额手称庆。只是忽而见到伏胤将司马允的三个儿子抓住,要当街处斩,才如闻霹雳:“老天不长眼,允王爷待百姓如此优厚,虽是年轻……却不知比这等老糊涂虫好上万倍!”

“是啊,可怜允王爷才二十九……就英年早逝……阿弥陀佛,回去给王爷上几柱香吧,愿王爷走好……”

“水仙,你来!”丽仙叫过水仙。

“姐姐有何要事?”水仙正忙着替丽仙门核对着一天的账目,听到丽仙喊她,忙移步走过去。

“以后,玉仙门也交由你管,丽仙门你不必管了。”

“怎么?”

“不妨和你说,玉仙那蹄子昨日见到那几个佛雕后神色有异,我这几日正是在盘查她,我看主子便是她杀的。怕她不招,便拷问了她,她兀自嘴硬着。见她太过放肆,我就用小火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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