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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领土争夺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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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校尉善使刀?”李天郎一惊,这个张达恭好厉害的眼睛!他遏制住抚摩刀柄的冲动,答道:“将军明鉴,在下只略知皮毛而已!听说张将军武艺高强,曾随高大将军远征栗特(葱岭以西,丝绸之路的枢纽),万军之中杀敌过百,当真令我等仰慕不已……”

张达恭哈哈一笑,突然凑近李天郎:“没想到精通阵法的李校尉对阿谀之术也是颇有心得啊!”

“将军说笑了,”李天郎面不改色,“属下说的可是实情!”

不错!镇定自若!心计深藏!此人确实非同一般!张达恭龇牙大笑,“好!大丈夫说一是一!你的奉承俺听进去了!哈哈!”

李天郎微微赔笑,这个都尉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对自己的观察是何用意?看着张达恭满是胡子的脸,李天郎明白看似粗人的此人其实心细如发,他看出了什么呢?

“都尉!被围住的吐蕃人怎么办?”旁边有人问。

张达恭很不情愿地打住了话头,斜眼看了看包围圈,回头对李天郎说:“校尉劳苦功高,手下弟兄们也都是好汉,这次缴获之物,任凭你们挑选,嘿,”他亲热地拍拍李天郎的肩膀,又扬手示意他别再多说,“这仗本来就是你们打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看你们的那些马,什么玩意!都换了吧!”

“谢都尉!”

“哈哈!别那么客气!大家都是吃血饭的人!能多一分好就多一分吧,再说也是你们自己拿命拼来的!”

李天郎赶紧行礼道:“谢都尉!卑职需整顿本团,先行告退!”说罢再次弯腰拱手,慢慢退下。在他转身时,张达恭扬起的手优雅地往后摆了摆,不经意地轻吐出两个字:“杀了!”

得令的校尉在马上将手中的马槊向天一指,然后猛然下挥,凝固的包围圈突然像绞肉机一样发动起来。

李天郎脚步滞了滞,很想说什么,但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无能为力,只有长吐一口气,加快脚步走了开去。

在高句丽,残暴的日本军不管胜败经常灭门屠城,虐杀降俘。原来李天郎,但他很快发现,这样血腥的手段不仅导致对手更加血腥的报复,也将对手逼上了鱼死网破的绝路,根本不能起到毁灭对手有生力量的目的。方天敬经常斥之为“征战只知嗜杀,与禽兽同,非战之胜,武者为也”他谆谆教导李天郎务必谨记“仁者无敌”。

因而在后来不少战斗中,李天郎开始善待降俘,尤其是力战而降的战俘。在攻克奴江的战役中,为摆脱尾追而来的唐军,减轻负担,日军统帅毛野敏江下令斩杀俘获的新罗军民。

李天郎坚不从命,还下令部下保护逃进自己军中的新罗人,甚至“下克上”,挥刀格开了毛野敏江的战刀,那个怀抱婴儿的新罗女人得以保全性命。肉体已经惨遭蹂躏的女人惊恐地抱住自己的孩子,看着两个日本武士为她刀剑相交,激烈争执。直到唐军追兵的旗帜出现在地平线,毛野敏江才妥协,他气呼呼地领军后撤。李天郎低头看看女人,心中充满怜悯,毛野敏江的行为与他武士的身份极为不符,他霸占了这个女子,又毫不犹豫地毁灭她,显然没有把她当人看。李天郎忘不掉女人美丽而苍白的脸,那张脸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也写满了仇恨和怨毒,他也忘不掉女人用手臂护住的小孩那双茫然而惊恐的泪眼。小孩的父亲肯定战殁于军中了,他的母亲之所以忍受屈辱而活着无非是为了他,而当残忍的屠刀落下时,母亲也只有靠柔弱的双臂来徒劳地保护他……

那张脸使李天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真的,那女人酷似母亲,也许天下所有母亲的脸都有相似之处。当李天郎拨转马头准备离开时,女人哇哇哭叫着伏身拜了一拜,周围其他虎口余生的新罗人也齐齐跪倒拜谢,哭的叫的乱成一片,迫近的唐军不明就里,居然远远停下,没有追击李天郎的小小部队。那一刻,李天郎似乎体会到一点“仁者无敌”的含义。

李天郎善待降俘的举动不仅赢得对手极大的敬意,也出乎意料地收服了广泛人心。当他挥军重返奴江地区反击唐军时,受到的抵抗比其他日本军少得多,因而在日本军中获得个“软心兵卫”的绰号。如今虽时过境迁,人事变幻,“仁者无敌”已经渐渐渗进李天郎的骨髓,此一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信念使李天郎一直对杀俘的举动非常反感,没想到,今天在他眼前又要出现这样残酷的场面,而他却似乎失去了昔日“软心兵卫”的执著……

马槊翻飞,弩箭暴射,铁甲军默不作声地执行着张达恭的指令。

利器扎入肉体沉闷的钝响,铁盔下冷酷的眼睛,还有粗重的喘息……

吐蕃人杂乱的惨呼,凄厉的号叫,间杂着战马轩昂的嘶鸣……

待聚拢的铁骑整队散开,小小的包围圈里只剩下了满地的鲜血和七零八碎的肢体……

整军后的辎重队重新开拔了,物资的损失仅两驾马车和十几头牲畜,但是虏获了好几百匹吐蕃人健壮的青海骢,大赚特赚,战果可谓完美至极。受伤的西凉团兵士躺在堆满战利品的马车上随队前进,在玄甲军护卫下的队伍逶迤西行,终于在傍晚时分安全抵达娑勒川大营。

西凉团以区区三百人对抗吐蕃千余精骑的战绩很快在营中传了开来,到处都知道了以上阵得上获'2'的李校尉。仅有四人逃脱的恩兰骑兵也向主帅玛降仲巴杰描绘了惨烈的战事,玛降仲巴杰闻后良久不语,一千骁骑,加上恩兰·支桑雅卜拉一家,全部葬送在唐军磐石般坚强的战阵前,损失实在太惨重了。在吐蕃人那里,李天郎由此获得了“磐石校尉”的绰号。

连云堡的确是一块硬骨头

十四王子穹波·邦色心情特别复杂,看到恩兰一家就此泯灭,他痛心之余又感到几丝庆幸:幸亏自己没有抢着去!否则如此下场的便是自己和自己苦心经营的骑队!但他很快又为自己的龌龊念头感到羞愧不已,自己经常以热血男儿自居,天天想做沙场英雄,就是死也要死得惊天动地,怎么还会有如此见不得人的想法!是不是因为公主……穹波回头看看远处高耸的宫殿,那里有他美丽的阿米丽雅公主,他心爱的妻。

“呜呜呜”,唐军阵营里号角连天。

“注意了!唐人又要进攻了!”箭楼上升起了告警的红色马尾旗!

从城垛口望去,排列成横队的唐军鱼贯走出军营,整队后开始缓缓推进,最前面是巨大的安有车轮的盾牌,由五个士兵推着前进,抵挡城上的箭石。后排的唐军也是盾牌护体,再后面是无数的弓弩手,最后是可怕的陌刀队,两翼有骑兵飞驰掩护。他们前进的速度很慢,既没有像中午那样在盾牌掩护下狂射一通弩箭就后撤,也没有急速冲到城下。

“弓箭手准备!”

穹波蹲下身体,取出了自己的弓箭。旁边一锅滚烫的油焦躁地冒着气泡,几个小勃律的兵士颤巍巍地做出随时准备泼油的架势。更多的吐蕃兵士则张弓搭箭,瞄准了蚂蚁般围上来的唐军。

一阵粗野的呐喊,位于大山子营寨的吐蕃人开始抢先攻击,箭石如冰雹般向唐军侧翼倾泻而下,造成对方队形一片混乱,不得不暂时停止推进。邦孙仲波的野兽军团居高临下,一边尽情喝酒谩骂,一边以弓箭和滚滚而下的石头檑木痛击山下的唐军。大山子是位于连云堡左侧前方的一处不大的高台,三面都是数十丈高的悬崖,只有一条便道可以拾级而上,易守难攻,它的存在,严重威胁着进攻唐军的侧翼,对即将展开的攻城器械而言更是如鲠在喉——避开它,诸如重型投石机'3'那样的攻城器械射程不仅不够命中连云堡,连展开也很困难;进攻它,器械又射不了这么高。唐军几次都吃亏在这里!

唐军停止了推进,开始在弩箭和盾牌的掩护下修筑防护墙。成队的马车将下端烧焦的木材源源不断地运到前沿,匠兵们将其二分之一深埋地下,又就地取材将沙土和石块抵在木墙后侧做成平台,供弩手们蹬踏发射。

“袁使君到底精于土木,这样作业,可谓步步为营,攻守自如啊!”李嗣业很满意匠兵们的进度,到今晚,所有的护墙都可以完成。连云堡的出口就可以完全被护墙所拦阻,吐蕃人也就成为瓮中之鳖了!

颇有些自得的袁德连道“过奖”,打仗不是他的长项,至于土木之术,还是很有些心得的。如果顺利,今天晚上就可以将车弩和投石机在护墙后面架起来,那时候有吐蕃番狗们瞧的!

“大山子那边又怎么了?”李嗣业皱起了眉头。

有巨石顺山势而下,砸开了护墙,后面的唐军死伤一片,其余的则惊慌失措地散开躲避,随着一颗颗巨石接二连三地冲开护墙,唐军的队形愈加混乱。

“这帮獠贼,这个地方一定要想法先夺下来!”李嗣业狠狠然道,中午山上的吐蕃人就瞅准唐军阵前接防的机会冲下来将准备进攻的蕃兵营杀了个措手不及,跟随大军作战的五识匿国(唐朝藩属国之一,在今克什米尔以东)国王跌失珈延战死。“不然太受牵制,攻城器械也不安全!待我去禀报大将军,请他定夺!”

西凉团一干人都在营帐里痛痛快快地睡大觉,苦战一昼夜又跋涉了半天,委实人困马乏。和以往不同,“西凉磐石”们这次没有住在别人不要的营帐里,而是驻扎在紧挨玄甲营的好地方,并且马料衣食用具一应优待,打胜仗立大功的部队就是如此“舒适”。

从伤员的帐篷里出来,李天郎心情沉重,十二个正副队正损失了一半,三个旅帅一死两伤,还有二十二个经验丰富的老兵,这些人可都是西凉团的脊梁啊!有这样的损失也不奇怪,他们都是自己一手提拔和训练的干将,历来都是教导他们要冲锋在前……实在可惜!惨重的损失在短时间很难恢复!幸运的是,左膀右臂的马大元和赵陵只是小伤,不算大碍。隔壁玄甲营里大呼小叫,那是骑兵们在操练,不少人全身披挂地骑在木马上挥汗如雨地挥舞着手里的马槊和横刀。木马看来也许很可笑,但是当时军营里除极少数高级军官外,严禁骑马奔驰,否则自有“十七条五十四斩”的军纪来伺候你!再说,平时训练也不能让宝贵的战马累着,那可是骑兵的一半性命!

前面攻城战打得热火朝天,重骑兵们却无用武之地,天天操练不已,就盼着吐蕃人冲出来大干一场。

李天郎向连云堡方向眺望,黄昏来临,但火光将那边映得通红,喊杀声惊天动地。又有很多人将死去,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校尉,我们可以回故乡了!”一个失去手臂的老兵在浸透鲜血的伤布下快活地说,“我可以回家安逸地种种地,伸手拿朝廷的衣粮钱了!”他们活着回去了,还将带走同村袍泽的一把骨灰……但他们毕竟回去了!回到故乡了!回到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和他们的根呆在一起!而自己呢?自己的根在哪里?难道自己作战也是为了那所谓的终生的衣粮?李天郎手扶栅栏,呆望着西边的云霞,不禁生出无限感伤……

“李校尉好雅兴!”

是张达恭!李天郎赶紧稽首行礼!

“就是那个击破恩兰骑兵的磐石校尉?”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张达恭身后响起。李天郎脖子一紧:这个似曾相识却又有些高远的声音是谁,他已经猜到了——安西副都护,四镇都知兵马使,安西军最高统帅——高仙芝。足以叫整个西域颤抖的人!

“西凉团校尉李天郎参见大将军!”李天郎在不同场合见过高仙芝四次,由于官衔差别悬殊,每次只是远远地观望,而今天这位名震西域的安西军统帅就站在他面前。

张达恭闪身让出道来,李天郎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大群文官武将已在他身后站成两排,一位浑身披挂华丽山纹铁甲的壮年男子站在他们中间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虽然低着头,李天郎也能感觉到他利如刀锋的目光正从头移到自己的脚,居然还在他脚上停留了一会,又回到他的手上。“免礼吧,袁德和张都尉都说你是个特别有礼数的人!”高仙芝说话很慢,最后几个字还有意无意加重了语气,“果然如此啊!”

高仙芝个子不高,也就中等身材,在身材魁梧的张达恭面前却丝毫不显矮小,他就抄手在那里一站,似乎立刻就光芒四射,将周围的一切都掩映了下去,身边所有的人都自觉不自觉地成为簇拥他的陪衬。

李天郎心中一凛,感到莫名的压力。即使作为统帅三军的四镇都知兵马使,高仙芝的话也显得有些轻慢和无礼,可能他知道自己的底细……一股说不清的冲动突然从李天郎心底里喷涌出来,他索性抬起头来,既不谦卑,也不张扬,就慢慢抬起头来,慢慢将自己的目光移到高仙芝的脸上,嘴里恭恭敬敬地回答:“大将军过奖,末将一介武夫而已……”一缕极为整齐的胡子,一张棱角分明的嘴,坚挺的鼻峰,颇有些风霜沧桑的脸颊,浓眉下一双……终于和对方的眼睛对视了!

面对李天郎几乎是冒犯的逼视,高仙芝不由自主地扬了扬眉毛,嘴角微微绽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皱纹。还以颜色,嗯?有点气势,到底是……嘿嘿!

不光高仙芝,所有的人都在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位早先名不见经传,如今声名大噪的“磐石校尉”。不少人也注意到了李天郎桀骜不驯的回视,各自在脸上现出不同的神情。不管怎样,他们都对这个小小的校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有的人:监军边令诚'4',副将李嗣业,别将段秀实,拨换守捉使贾崇璀,疏勒守捉使赵崇玭,先锋席元庆,番兵营都尉贺娄余润,中使判官王廷芳,帐下幕僚刘单、岑参'5'……

“果如磐石!”高仙芝的光芒无声地笼罩了挺立的李天郎,和他的倔强轰然交锋!金铁交鸣,浪潮汹涌,李天郎感到力重千钧般的压迫,几乎使他难以呼吸,但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有硬着头皮顶住,“孙子云:不动如山!末将只是……”高仙芝轻笑了一声,光芒突然收敛了,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李天郎胸前顿感一松,“末将只是略用皮毛……”

实力悬殊的精神较量告一段落,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长吁一口气。

高仙芝又笑了笑,神情高深莫测,“后生可畏!来,且随我观阵!”说罢披风一摆,快步往前军行去,一干随从紧紧跟上。

“遵命!”

紧跟在高仙芝身后的李嗣业一拍李天郎的肩膀,沉声问道:“听闻李校尉刀法独到,连斩数十吐蕃勇士,有暇切磋一下……”未等他回答,便呵呵一笑,自顾随高仙芝去了。张达恭走过李天郎身边,一扯他衣袖,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笑,示意他跟着来。李天郎挺挺背,腋下居然毛毛出汗,今天一天之内,便有两次这样的交锋,到底怎么了?他唯有苦笑,低头跟在队伍后面,向鏖战的前军走去。

夜如从天而降的黑色幕布,将大地裹了个严严实实,但连云堡阵前却亮若白昼,交战双方都点起了数以万计的灯笼火把,照得城上城下通亮。

城墙下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残破的云梯,几辆被火箭点燃的撞城车在城门附近猛烈地燃烧着,火光中一波勇悍的唐军敢死队正高举云梯和盾牌猛攻城垣。金鼓齐鸣,杀声震天,拼命防守的吐蕃军队以漫天飞舞的飞矢回敬潮水般涌来的唐军,抵近城墙的唐军饱受着滚油和石块的袭击,数不清的尸体形态各异,从营寨护墙前一直延伸到连云堡下……不断有遍体鳞伤的伤员被人从前面抬下来,惨呼着从高仙芝一干高官们身边经过。文官们战战兢兢,武将们悚然变色。张达恭带领着十几个身穿重甲的牙兵紧张地拿着盾牌亦步亦趋地跟护在高仙芝身边,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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