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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完+番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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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断他说:“爹,娘亲对您一往情深,只望您在世上快乐幸福。您怎知那女子对您的钟情不是娘亲的冥冥安排?您不要辜负了娘对您的情意,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要为您自己,为娘亲,为那个女子活得快乐才好。”

  爹眼中含了泪说:“洁儿,你不可因此离去。”

  我点头说:“我说过要为爹分忧,会实现诺言。也请爹答应我,爹如果要娶那女子,就不要说只为给她个依靠。不能辜负冷落她,一定要好好爱待她,还报她的深情,成就一双幸福伴侣。这样,那些没有得到幸福的人就知道还是有幸福在人间。”我脸上没有露出伤感,依然微笑着。

  爹看着我的眼睛,好久,最后说:“你是你娘亲的女儿,我方才看见了她。我明白了她的心意。洁儿,我让……来见你,然后,就娶她进门。”

  我点头,放了心,他的亲算是结定了。

  爹迟疑着说:“你可曾记得,你十分中意那位谢审言公子……”

  我忙答道:“不记得了。”你真的女儿把人家摧残成那个样子,这样的“中意”真是吓人。

  爹叹息道:“我原来想等皇上火气过去,就启奏恢复他父亲的官位。”

  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施恩,让那谢家接受他的女儿吗?我赶快说:“爹,朝事不可如此因女儿之事而……”

  爹摇头说:“不是因你的事。他的父亲谢御史虽然与我政见有差,但并无害我之心。倒是那日你见的贾成章和他的儿子贾功唯甚是难缠。他们与谢御史也不和,所以我原想……”

  我得快快止住爹,别让他撮合我和那个谢公子,那个人现在逃跑都来不及,就说道:“我实在想不起什么了。”

  爹微点了下头说:“也好,其实我就是助他复官,他也不见得允婚。”

  我醒悟道:“爹是说因敌人的敌人对自己是有好处的才要为他父亲复官?”

  爹似乎笑了一下说:“洁儿是明白的孩子。我原已让你兄长秘密地去寻那谢氏兄弟,也算是救他们危难,但多少存了些私心。现在你这样甚好,我助他父就能无所顾忌,说我毫无所图。这样也能免去日后许多口舌麻烦。”

  我犹豫着,心说你要是知道现在那个谢公子在哪里,你女儿干的事,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可我此时大病初愈,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怕告诉他实情他迁怒于我,我还是什么都先别讲吧。

  又说了几句,爹让我好好休息,他就走了。他离开,我躺倒,杏花枯黄着脸过来,给我喂了药。我叹息道:“杏花,真是苦了你,这么多天日夜照顾我。”

  杏花大惊失色地说:“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奴婢该干的事。”

  我闭上眼:“杏花,什么奴婢,就是姊妹吧。你对我这么好,我是欠了你的情了。”

  杏花带了哭腔:“小姐别走就好。那天吓坏了我了。”

  我睁了眼睛,“我没走成,你的小姐不想回来了。”

  杏花不敢看我,说道:“我知道,你说梦话,说小姐嫁给了……”我突然感到疲倦,就又闭了眼睛,想起和爹的谈话,再睁眼问:“李伯可有消息?是否医治了那位谢公子?”我就是个操心的命啊,一件事,说五百遍。

  杏花一个劲点头,“李伯每日都让人送信。说那日就请了郎中,今天的消息是谢公子好些了。李伯后来才知道小姐几乎……他说要来看小姐,我让传信的人对他说小姐十分担心谢公子,病前的吩咐就是让他一定要在那里好好照看谢公子。”

  我听着这话别扭,但也说不出什么,就又闭眼说:“你是对的,李伯要保护他,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等他好了再一起过来吧。我想睡会儿。”说完我就专心睡觉去了。

  过了两天,我还坐在床上,杏花说来了位女子见我。话语之间,她走了进来。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红色的衣裙,椭圆的脸,浓眉眼大,嘴也大,一笑就是个爽朗的样子。她看见我要起身下床,一下坐到了床沿上说:“小姐千万别下来啦,我来看你,还让你添病不成?”

  我笑着看着她说:“我失了礼数,你觉得我不敬你,日后整我可怎么办?”

  她浓眉一立,眼睛一瞪说:“我江丽颜若存了这等无耻之心,让我立死剑下!”

  我嘿嘿笑起来说:“一激就露了本相。如此豪爽性格,怎么会喜欢上我的爹?”她是个直筒子,和我爹那九曲回肠的性情完全相反。

  她的脸竟红了,可依然看着我,眼里有神,看得出是个练武之人,说道:“让你知道也是应该的。十年前,我十七岁。那时你的父前往灾区赈济灾民。他日夜巡查灾情,开仓放粮,抚慰百姓。他是个书生的样子,慈善心肠,可又是威严不阿。我跟了他一个月,知他没有妻室,就夜入他的驿馆,对他说愿为他侍箕帚。他说他对你母深情,一生不再娶。他可如此深情,我对他怎能无义!我对他说我不求他娶我入室,只允许我随他左右。你父不允,但我江南红剑岂是武艺平庸之人。这些年来,无论你父到了何处,我都追随不舍。我不在意人们如何言语,只要我一生能看护着他,就心足矣。只是你父近年来总说我该有夫君孩儿,要迎娶我。我听人说小姐不允,也曾对你父说不必费心。我不要进府来受人恶脸,还不如在外面自由自在。小姐若是有一丝勉强,敬请直言,我绝不怪你!”

  她说到爹的过往,一副无比崇敬的样子。讲到她对爹的追求和爱慕,毫无羞涩。算来她比爹小十四五岁,这是典型的老牛吃嫩草,爹有绝对的优势,根本不用干什么,只摆个酷样子,这个丽颜就心向往之,死心塌地了。男的就有这样的好运,换个四十来岁的女的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试试看。

  我暗叹,笑着拉了她的手说:“以前我不知你对我爹的深情厚义,委屈了你。现在请你千万别记我的仇,早些入门,也好解我爹的忧虑。我爹日夜操劳,实在需要你对他的关怀。我不知能不能唤你一声丽娘?你日后别称我为小姐,随我爹叫我洁儿就行。”

  江丽颜立刻被彻底感动,双手握了我的手说:“人都说小姐为人性情暴烈,从不顾及他人,今日看来,那些都是胡言乱语!小姐如此明理,说的话,暖我的心……”

  我笑着打断,“丽娘,叫我洁儿。”

  她点了头说:“洁儿,有我在,你就重有了娘亲。”她才比我真正的年龄大两岁,但我却隐约感觉到了我的妈妈对我的关怀,不禁也紧握了她的手说:“我可指望着有弟弟妹妹之类的,我好欺负欺负他们。”

  她刚要害羞,大概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就又看了我说:“我得赶快把你嫁出去!省得人家说我偏心!”

  我瞪大眼睛说:“这还没过门呢就要把我踢出去了,这要过了门,我还有娘家吗?”

  她恨道:“这嘴是怎么长的?我没过门就被折损成这样,我过了门,还能活吗?”

  我笑说:“丽娘学得这么快,我大事不好了!”

  我们都出声笑了。
[正文:第四章 兄长]
  过了近一个月,爹的婚事就三四天了。那天阳光明媚,正是春光浓艳之时。我穿了一件淡黄色的衣衫,外面还裹了条浅红色的锦被,拿了本《论语》,倚坐在屋前的廊下的木躺椅上看书。杏花拿了针线,坐在我身边不远的小凳上。

  这里的书是线装,有些还是手写的。句子里的繁体字冷僻字就别说了,还没有标点符号。我选择《论语》是因为现代日常中多少还引用它,现在读读,一能多少读得懂,二可以学学繁体字。我看了一会儿那连成了一片的字,就从头上拔下簪子,头发披下来,遮了我的双肩。我用簪子尖点着断句处,艰难地读着。我读书很慢,读完了忘得很快。这是读书人的胜境,因为一本书可以读很多次。

  读到一处,我感慨良久,簪子点着手中的书卷,我的眼睛定在那里,却什么也没读到。春风抚过,一两缕头发飘到了我的书卷上。

  忽然感到有人,忙抬头,见李伯站在我面前几步外,正面色忧虑地看着我。他身后垂手站着谢审言。谢审言穿着府中下奴所穿的黑色长衫,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修饰,只一块布对折缝在了一起,腰间扎一条麻绳。窄袖只到手腕,以便于劳作。我现在已经知道府中的仆役也分三六九等,最下层的下奴只有三个,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我叮嘱了李伯,他自然不会让谢审言去做那些事,但谢审言穿成这样,已是屈辱。他身材极瘦,可挺立不弯,脸色惨白,面无表情,眼睛几乎全闭着,看着地上。

  我看着他清俊的容颜,想起我那天早上见到他的模样,杏花说的他曾经的风华灿烂,他的遭遇,再看他现今的下奴打扮,心中一阵怜悯。虽然不是我干的,可我现在就成了那个给了他这么多苦难的人……真不自在啊。

  李伯出声说:“小姐,我遵照你的嘱咐,带谢公子回府来见你。”

  我一愣神儿,带他见我干吗?我这么盯着他干吗?忙移目对着李伯说:“李伯好,到了多久?为何不出声唤我?快请坐下。”李伯摇头,我忙要站起,但裹着被子实在不便,李伯道:“小姐不必起身!”我说道:“那你们就坐下,不然我就得起来。”李伯重重点了下头,杏花搬过来两个圆凳,他们坐下。

  谢审言低低咳了几声,看来没有好。

  我不再看他,对着李伯说:“请李伯安排谢公子的起宿,我不知府中情况,凡事不必问我了。”别让这个人觉得我在逼着李伯带他来请示我。我不愿跟他直接说话,怕他厌烦我。

  李伯说道:“是,小姐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谢公子。”

  我怎么觉得古里古怪的呢?但想不出怎么纠正他。说什么?我根本不担心?没我的事儿?可我又说不出这么硬的话。我皱了下眉,“哦,可否为谢公子找到平常的衣装?”说完有些后悔,我管这闲事干吗?难怪大家常叫我鸡婆。

  李伯恭顺地说:“这是当初小姐……我也曾给谢公子其他的衣服,可谢公子不穿。”

  那我就别操心了,点了下头说:“你们路途辛苦,还要安顿住处,我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送客的话,这种礼节我已经驾轻就熟。

  李伯诧异,“小姐何出此言?怎能耽误我们的时间?”又是个直心人。

  我再试一次,“谢公子伤愈不久,定已疲惫,还是要多休息,烦劳李伯去安排了。”

  李伯恍然状,“听小姐吩咐。”刚要起身,突然看着我问:“小姐,身体如何?”

  我一笑说:“不过是伤寒,没有大碍,谢谢李伯的挂念。”

  李伯看了眼杏花,说道:“听说,小姐险些离开,还见到了我们原来的小姐?”

  我又笑了下说:“你们的小姐很高兴,她在那里,结了婚。”说完我心里稍感到酸痛。

  李伯犹疑地看着我,我说:“李伯,信则有,不信则无。”

  话没完就听见一声:“妹妹可大好了?”我抬头,见那个长相像爹的青年男子踏着春天缀着青草野花的小径走过来。他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锦缎长衣,面带着微笑,狭长的眼中有点光亮。我又要站起,他已到面前,抬手止住我说:“妹妹先别动。”李伯闻声早起了身,这时已搬了带背的椅子放在了董玉清的身边,然后回到自己的圆凳旁站着。我余光里看到谢审言只起身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董玉清坐下,没回头地一摆手说:“你们也坐吧。”李伯和谢审言才坐了下来。

  董玉清拿了我的手号了脉,嘴里说:“是好了,只是该多吃些东西。”

  我微笑着说:“哥哥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收银子,也会看病?”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说:“爹告诉我,我还不信。看来妹妹真的是都忘了。我自幼只想成为郎中,被人称迷了心窍。我通读医书,自七岁起,隐名拜了名师学医十年。我出师,本想游历江湖,行医天下,可爹专注朝务,不理家事。我们的娘亲去世早,我回府才发现府中事宜混乱不堪,只好留下来为爹打点,已经四年了。我只抽空余时便服出去在附近行医。爹不愿受人馈赠,为官十分谨慎,常叮嘱我不能积攒财富和广占田地,恐人因妒生怨。虽然我府人员简单,我们的田庄也能给供给所有的饮食,可还有别的开销用度,各式应酬,爹的俸禄不能满足。我因行医,就开了几家药店,每年外出采买药材,以贩药得些银两。可其中买药卖药,讨价还价,收取欠款,真让我不胜其烦,妹妹是从来不管的。”

  我说道:“我见了丽娘,她为人开朗,到时候会帮你一把。我十分无用,大概想帮都帮不上忙。”

  他有些吃惊地说:“他们说你同意了,我还不信。”

  李伯突然插嘴说:“小姐真的同意老爷再娶?”

  我点头说:“丽娘对爹一往情深,追了他十年,当然该娶进门来。”

  李伯有些不平地说:“当初夫人为了老爷去家别土,老爷与夫人那么恩爱一场……”

  我笑着看着李伯说:“李伯,若你喜欢谁,你是不是希望他过得好?”

  李伯点头说:“当然是。”

  我说道:“娘亲对爹深情一片,她离开了,一定会希望爹有人陪伴,不感到孤独。”语中触动了什么,我停了一下。我离开了,他有了这里去的小姐的陪伴,也好。想到此,轻叹了一声。李伯没再说话。

  董玉清盯着我说:“妹妹过去何曾这样叹息过。你当时发烧时,曾哭着说那是你的婚礼,到底怎么是回事?”

  我半低了眼睛说:“不过是个梦,我离开了我所爱之人,他娶了别人。”

  董玉清缓慢地说:“妹妹如此伤心,大概不是个梦那么简单。如果妹妹还是不能忘了那谢……”

  我赶快打断说:“哥哥,我方才读到《论语》,才体会通篇里,最无奈的竟是这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孔子在河岸之上说,流逝的一切就如此河水,日夜不停)。我们根本无法挽留什么,大到光阴荏苒,小到境遇更改,我们只能眼怔怔地看这些,如流水般从我们面前逝去,日夜无息。没有永恒的不变,只有永恒的变化。这是这般让人软弱悲凉,可这话语里,却是如此气势磅礴!我过去也读过,从没有这么感慨。”

  董玉清深深地盯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妹妹,你过去,从没有读过《论语》。你过去,从不读书。你说你忘了以前,那么你记得的又是什么?”杏花曾说那位小姐琴棋书画俱精,看来这个“书”字不过是书法而已。

  周围很静,我听到新叶的轻轻摇动声,甚至阳光洒在我手中书卷上的沙沙声。

  我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可我说的对不对?我们的周围,真假难辨。看似真实,伸手处,已成空虚。原该是无妄梦幻,到近前,却是实在真切,让人能触手可得。可就是认清了真假,也一样难逃变化,今日春光如此,但转眼间,就是秋雨愁寥,往事如烟。到后来,又会冬过春临,另一番景象,人心重存期待。人们注重亲情,还不是为了在这样的莫测和变化中,寻一份稳定。可谁才是真的亲人,是血肉之系?还是情感上的依托信赖?我觉得,待亲人如亲人者,就是亲人。你是否同意?”反正我符合当个亲人的标准,当然,因为这标准是我定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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