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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完+番外)-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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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间砖瓦大房,该是较富裕的人家。人们报了进去,里面人迎出来,我们进去,一片吵吵嚷嚷,我们几个看着杏花哭哭笑笑地对一对中年夫妇施礼,几个比杏花小些的少年人围着他们。
闹过去了,大家都进了一间大房子。我们几个在门口左右站着,杏花的父母坐下来。我看着她的母亲,脸是那江南女子的白嫩,三十几岁,还没什么皱纹。淡色的短眉毛,一双单眼皮,小鼻子小嘴小下巴。杏花的父亲头有些秃了,看着比杏花的母亲大许多的样子。
杏花转身看我们站着,忙说:“快给我的……朋友们安排座位吧。”她的母亲看着我,眼中有针似地说:“这都是谁呀?”杏花看我,有些迟疑,我忙笑道:“我是杏花姐姐的随身丫鬟,欢语,有礼了!”说完我施了一礼。李伯在我身后吸了口气。
杏花的母亲脸立刻高贵起来:“杏花,你找这么漂亮的女子做你的丫鬟,日后她勾引你小姐的夫君,那你怎么办哪?”
杏花满脸通红地说:“母亲,我小姐的夫君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母亲说道:“你是当朝太傅独女的丫鬟,你小姐的夫君日后定有三房四妾。你近水楼台,应该好好服侍,真被收了房,一生有靠。”她看着我,恶狠狠地说:“你的丫鬟长的这么漂亮,她日后定与你争宠,我这是为你着想,你该早想办法!”
杏花眼中有泪,就要开口。我忙笑道:“这位妈妈实在是爱女心切,骨肉之情让我感动……”杏花轻声说:“是我的继母……”我接着笑着说:“爱他人之女如己出,更是高尚。”钱眼在后面低语:“都卖了,还如己出哪。”
杏花的继母说道:“你用不着花言巧语,要是我,就把你卖入青楼,你姿色如此,应该有个好价钱!杏花,你去对你的小姐说说!”
李伯哼了声,要说话,我忙开口:“实不相瞒,我们的小姐是有这种想法!”杏花脱口说:“小姐……”我叹息道:“我们小姐心胸狭隘,妒心极大,说她的夫君只能有她一个人,别的人,她的夫君是碰也不能碰!(后面的几个同时轻咳。)另一方面,她看上的必是位人中英杰,我这样的自荐枕席大概都得不到人家一顾。(咳声更大)按理我应进青楼,(巨大的咳嗽声)只是我不能琴棋书画,还笨手笨脚,青楼来的人看了一下,说只能当个端茶送水的丫头(咳声都压回去了)……”
杏花的母亲说:“你长得还算好看。”
我笑着:“您真夸奖我!杏花也说如此,可现在讲究色艺兼备,我头脑愚笨,胡言乱语。只卖个脸,青楼的人不想给个好价钱。小姐说价钱太低了,还没买我用的多。卖不出去,只好砸在手里给杏花当丫鬟。”
杏花的母亲盯着我,我微笑着,她终于看向杏花,杏花低着头,已经快晕过去了。她又开口说:“既然你的小姐那么不容人,那你日后嫁什么人?”
钱眼闻言一步跨出,拱手刚要说话,我打断说:“这位是我府的小奴,名叫吴钱,只管些打扫厨厕之务。挣得的银两是杏花姐姐的三分之一!他想求娶杏花姐姐,除了没钱,他人挺好的,对杏花姐姐一片痴情……”
杏花的母亲骂开了:“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这样的下人,该打!(谢审言突然咳嗽。)杏花,你太不管教她了!”杏花终于抽泣起来。
她看着钱眼说:“什么小奴也想娶太傅女儿的丫鬟!名字就叫吴钱,就是穷命!”
钱眼翻着眼睛道:“小奴怎么了?小奴照样敢娶杏花!小奴要是看上了小姐,也敢娶!”(谢审言继续咳。)
杏花母亲骂道:“你有几两银子?!”
钱眼说道:“你要多少两?!”
杏花的父亲开口说:“我们卖了她一次了,方才她又给了我们她的积蓄。这位小哥若是人好,不要银两也可……”
杏花的母亲叱道:“我们每天的吃喝是白来的?!你儿子所需读书之资哪里来?日后我们老了没银子怎能过活?!”她转脸看着钱眼说:“我本来根本不想让她嫁给你!下贱小奴!只打扫厨厕!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人大了,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来!”杏花出声哭泣。
钱眼恶狠狠地说:“你出个价,日后杏花和你一刀两断,她就是我老婆了!你们谁敢来找她,就是来找打!”
杏花的母亲想了想说:“纹银三百两!”杏花哭道:“当初卖了我三十两,怎么现在还要给你三百两?”
杏花的母亲说道:“你一嫁人,每月的钱就剩不下来了!日后来看我们也没了钱!这个奴才比你的钱还少!这三百两就是你欠我们这辈子的钱。”
钱眼说:“她哪里欠了你们?”
杏花的母亲说:“当然欠!她是她爹的女儿,就是欠了她的爹!我养着她的弟弟,她就是欠了我!你出不了这银子,我不让杏花嫁给你!”
钱眼说:“不让我也娶了!”
杏花的母亲冷笑:“你当然可以娶!但杏花就别回来见她的父亲和弟弟!”杏花大声哭。
钱眼说:“我给了你钱,日后你就不打扰我们了?也让杏花回来见她的父亲和弟弟?”
杏花的母亲说:“谁想见你这个奴才!她回不回来的,由她!”
钱眼说:“好!我……”
我打断说:“吴小哥,你现在没这银子!这样吧,我们都出去筹些银两,让杏花姐姐和家人过夜。我们明天来接杏花姐姐,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公平合理。”
杏花母亲骂道:“你又多口,该掌嘴!”李伯就要上前,我忙笑道:“抱歉抱歉,杏花姐姐,我说的可好?”杏花哭着使劲点头,我忙拉着李伯的衣袖笑着说道:“我们告辞告辞,谢谢款待!吴小哥,快走啊!”
没人送,我带头走,钱眼说道:“那是后院!”我哦了一声,转而跟着他,走出了杏花家的院落。
[正文:第十九章 试探 ]
出门,上了马,我和钱眼在前面,李伯和谢审言在后面。我们骑出好远,我哈哈笑了,心情非常好。笑罢,周围没声音。转脸看,钱眼满脸生气,李伯一脸的严厉,谢审言自然藏在斗笠里。我说道:“怎么没人笑?没看到一场好戏?”
李伯道:“小姐,我今夜可前去惩办那个辱你的妇人!”
我一愣,又笑起来说:“李伯,你忘了我是谁了吗?我既不是你的小姐,也不是杏花的丫鬟啊!我干什么要生气?她都不知道我是谁,她哪里辱得了我呀?”
钱眼也笑了:“知音,的确啊,我也不是吴钱,不是小奴,她骂我,那是在骂别人!”
我笑着说:“钱眼,我惭愧了。不该那么小看你。你今天没有讨价还价,没有把杏花当成商品,是真的把杏花放在了钱上面。”
钱眼紧皱了眉头,叫起来:“我怎么忘了还价儿了?!你也不给我提个醒儿?这算什么知音?!”
我出声笑,“我把你说成小奴,已经为你省了多少银子!还不谢我?那杏母若知你富有,必无休无止地要你银两,你又那么爱财如命,杏花夹在中间,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今天一下子买断了她,少多少麻烦。”
钱眼叹道:“我的杏花娘子好苦啊,嫁人都要被卖一次。”
我认真道:“杏花的可贵不是在她受了这么多苦,是在她受了这么苦之后,依然对人那么好,依然如此善良。”我一下想起谢审言,叹了口气。杏花熬出了头,谢审言怎么办?
钱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我得了杏花,得了大便宜。你的便宜呢?”
我咬着嘴唇看着他说:“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事。”
钱眼凑过来,到我耳边极低声地说:“说了算的人不说话。”
我微笑着,也极低声在他耳边说:“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把你耳朵拧下来。”
钱眼笑着直了身子说:“知音,你这段日子怎么了?从那天在庙里你就不对劲儿,今天让杏花的继母逗乐了,该告诉我了吧?”
我气,“你知道我刚高兴了就又来提醒我?”
钱眼贼眼乱眨,“你怎么都得告诉我,要不我总惦记着。”
我摇头道:“钱眼,别提了,那天我想明白了,我实际是个大傻瓜,自然就一直没情绪。”
钱眼等了半天,我没再说话,他恶笑,“知音,你把我当成大傻瓜了吧?”他接着喊道:“李伯,谢公子的药吃完了吗?最近晚上咳不咳?我说了她还不信,小姐想让你告诉她。”
李伯呵呵笑着说:“药还有,但谢公子大好了,晚上几乎不咳,小姐请放宽心。”
我咬牙看着钱眼,他贼眼灼灼看着我,我说:“李伯,他把杏花买断后,咱们把他杀了吧。”
李伯咳了声说:“遵命。”
钱眼笑容没动地说:“小姐刚才在我耳边说,她……”
我叹道:“别让杏花成了寡妇,留他的命吧!”
李伯又一声:“遵命。”钱眼嘎嘎笑了,谢审言终于低声咳了一下。
那夜我们露宿在村外的树林里,杏花不在,我感到孤单。我和钱眼两个并肩坐在火边聊天。钱眼常问李伯几句话,李伯老实回答。钱眼从不看谢审言,虽然谢审言戴着斗笠坐在我们对面。许多次,我觉得谢审言隔着火看我,我每抬眼,看到的只是他斗笠的面纱。
钱眼想念杏花,我们总谈有关杏花的事。后来,他心中烦乱,就用尽心机,千方百计地开谢审言的玩笑,让我防不胜防。
钱眼叹气:“知音,你说杏花的继母那样对她,也就算了。她的父亲为何根本不护着她?”
我也叹息:“也许就是因为她是女的?”
钱眼看着我说:“你也是女的,你父母对你怎么样?”
我答道:“我的父母对我非常好,总说我是他们的大福分。我爹说我小的时候,他每天就盼着回家看见我,路上就忍不住地笑。我娘从来向着我。可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傻瓜,学习不好,干什么都很笨,如果在别的家中,早被歧视得半死了。但我爹娘是真的爱我。”我叹息道:“你说我怎么这么走运呢?”
钱眼长叹道:“傻人有傻福啊。你有这么好父母,你不能孝敬他们,心里一定不好受。”
我轻点头,但沉思着说:“不是孝敬,我的父母从小就告诉我,他们不要什么孝敬,总说不要回报给他们,要回报孩子,这样才能把爱传下去。我怎么喜爱他们对我,就怎么对我日后的孩子。我想念他们,但我不觉得欠了他们什么。我还没有孩子,就已经担心欠了孩子。万一,我的孩子没有我当初那么快乐,我就欠了债,没有把我接受的美好,完全留下来。”
钱眼久久不说话,最后叹息,“你说的话是如此大逆不道!”
我笑着说:“这还算大逆不道?我告诉你件事,我爹说话风趣,我娘做一手好菜,我的那些同窗好友都喜欢到我们家去聚会聊天,最后吃一顿我娘做的晚饭。有一次,我们十几个人,正谈到孝顺这个话题,一位仁兄,当着我爹的面说,要求孩子孝顺的父母都是不爱孩子的父母。此言一出,大家都不敢接话,怕我爹生气,可我爹高兴地说:‘对呀!因为爱孩子的父母从孩子身上得到了无数的快乐,早心满意足了,还需要什么孝顺?’不是所有父母都这么想的。我们那里出了件事,有对父母在公堂上要女儿还当初的抚养之资,说一滴奶,差不多,一百两银子吧!”
钱眼大惊:“比我还厉害?!”
我笑着问:“你怎么还价?”
钱眼一哼:“那还不容易,就是你刚才说的快乐之意,我就说我每一个笑容,也要一百两银子!我长大后每次去看他们,就是一千两!”
我感叹:“钱眼,你到我们那里去,也一样能成大富翁!不,还可以成大律师呢!”
钱眼得意起来:“那当然,我到哪儿都活得下去!我原来要饭都能活下来。”
我敬佩地说:“真好!我从来就没有这种自信,因为什么都不会。不过要饭我大概还是可以的吧……”
李伯开口,“小姐,不要再这么说。日后老爷或大公子听到,都会不快!”
钱眼说:“就是,你这个太傅千金,这么贬自己,不是给你爹抹黑吗?再说,你可以给人算命啊!”
李伯又说话:“小姐也不能是个算命的!”
我叹气:“想当也当不了啊!不是百分之百的可靠呀。一时有一时没有的,万一到时候没有,非让人当成骗子给打个半死……”我忙停了口,怎么能在谢审言面前说打字?!
钱眼毫无所动:“你爹娘打没打过你?”
他还说这个字?!我气道:“当然没有!我爹说他可不敢,我一哭,我娘就……”
钱眼笑了:“打他?”
我急死了,忙说:“瞎说什么呢?!我爹说我娘只是给他揉揉……”
钱眼大笑起来:“你爹娘倒是恩爱。”
我叹气点头说:“我爹娘是一对好夫妻,他们都四五十岁了,还搂搂抱抱的,看得我发麻!”
钱眼更笑得眼睛眯成了小缝:“日后,你……”
我赶快打断:“我说的那位仁兄,知道我爹娘好得不得了,那次讲过孝顺后就问我爹,如果他的母亲和媳妇都掉入了河中,该救谁?你猜我爹怎么说的?”
钱眼极其认真地问:“怎么说的?”
我说道:“我爹说,按情而言,就是救最爱的人。按私心而言,就是救自己的血肉娘亲。按无私而言,就要去救那个别人的女儿,让人家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按道德而言,救父母。按自然发展的要求而言,救年轻的人。你来决定你要按什么来做,怎么救都没有错!爹这么说了,我们那位口出叛逆的仁兄佩服之余,还是问我爹,作为他,会救谁。我爹说会救我的娘。全屋子的人都不说话了。有人问是不是我爹的娘,我奶奶已经死了,爹说不是。爹说如果他救了我的奶奶,我奶奶会觉得欠了我娘一条命,负疚难过,也不会活多久。救了我的娘,他失去了母亲,可我就还有母亲。我爹说我奶奶不会怪他,还会说他做得对。”
钱眼停了半天,才说道:“难怪你这么无视规矩,你那里的爹是可以被当成逆子了!”
我笑着说:“我爹接着告诉我,如果他和别人都在河里,我救了另一个人,他只有赞许,他知道我对他的心,让我别内疚。他说,如果他看着他培养出来的孩子,为了救他,让另一个人死去,他会觉得他的教育很失败。”
钱眼停了会儿,说道:“你的爹真是……”他找不出词来。
我说:“你总提你的爹,可见你对他也是十分尊敬的呀。”
钱眼呲牙咧嘴地想了半天,突然说道:“知音,你别说,我觉得我爹大概会对我说一样的话,他和你奶奶想得一样。”
我好奇,“怎么一样?”
钱眼说:“我爹总说绝不能欠人家的,因为欠了就得还。弄不好,还得还好几辈子。最好临死时能说,只有人欠我,没有我欠人。你想想,如果我救了他,让杏花死了,他也会说欠了杏花的。他和你奶奶是知音。”
李伯叹息,“真的到那时,谁在身边就救谁呗,哪里想那么多。见死不救才是……”他重重地叹了一声。
我和钱眼愕然相视,钱眼说道:“看出来谁的真心救人了吧?没什么私心,就是救能救的人!”
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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