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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律 作者:柳暗花溟-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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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没一个好东西

  所说的故事讲完,全体目瞪口呆,诺大个场地,这么多的人,居然寂静得能听见风吹水流的声音。
  半天,单县令才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道,“你……你可有证据?”
  “有。”春荼蘼答着,从怀中抽出一叠纸来,“这是证人证言,当日我和我父亲在坊市这边逗留过几日,因为好奇投湖落水的事,我仔细询问过很多目击证人,后来把他们所说的话录了下来。这些证词上写有姓名,大人派手下一一核对,令其签字画押,即能成为呈堂证供。其中包括如意邸舍的伙计,在天黑后见过范建徘徊在后门。有人能证明范建在如意邸舍通向湖边这条路上,来回走了很多遍。武二哥还看到过范建在事发当天傍晚,在湖边大石处出现。”
  这就是她说的“魔鬼藏身于细节之中”的真意。询问证人时,往往会忽略一些盲点,但如果更细致和敏锐些,就会在所谓事实之上,寻找到更多真相的脚印。当初,她和春大山在坊市这边足足待了一天,之后审问王婆子时,又抓住她的话中最微不足道的违和处,追根究底,然后推测出答案。
  “还有物证。”交上那些证词后,春荼蘼又说,“大人可以现在就派人去看,湖边那块小石头已经没有了。冬天,本来去湖边的人就少,出事后更是鲜有人迹,所以现场保护完好。又因为土地冷硬,撬压的痕迹仍在。当初范建为了省力,在撬棍下还垫了块尺长的小石。上面隐约残留有铜粉。”若非因为注重细节,怎么会留意到湖边有一大一小两块石头,而且小的那块已经不见了呢?而这些,被最初的问案差役全部忽略了。
  听她这么一说。单县令立即派人去调查,果然发现和春荼蘼所说一模一样。当时,还有很多围观百姓跟着去看。也都惊奇不已。他们就在坊市附近生活、做工,却从来没有人注意过这些,不禁对春荼蘼发出赞叹声。
  这时候,范家老太太、老徐氏和梅状师,以及混在人群中的吴状师已经都说不出话了。事实明摆着,之前感觉那么复杂的案情,被春荼蘼一个故事就理得清清楚楚。
  吴状师倒罢了。毕竟老徐氏向他隐瞒的事情太多。梅状师却对站在场中的小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范家闹事,要打官司,于是向他提供了王婆子的情况和范建落水的结果,他收集人证和物证太容易了,这本身就说明一件事:范家是共谋。只是他身为范家的状师。不便揭穿,一直装作不知罢了。但春荼蘼完全是旁观者,却利用有限的证据抽丝剥茧,还原全部事实,不得不说,实在是太聪明能干了。春家小娘子简直天生就是吃状师这行饭的,只可惜是个姑娘家。
  “那,你可知范建到底去了哪里?”单县令平静了下心绪,又问。
  春荼蘼笑笑。那明媚开心的模样几乎晃花了韩无畏的眼睛。他抬了抬手,立即有手下兵丁走到马车旁,一下掀起帘子。
  车内,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斯文败类,五花大绑的坐在车内,眼神里全是绝望和不安。不是范建又是谁?他不挣扎也不出声。显然是被点了穴,控制住了。
  这下,轮到范老太太瘫倒在地了。而老徐氏则跳起来,要扑上去把范建撕碎。从来,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屈辱和算计,她现在恨不能把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活活咬死!
  不过这里到底是临时公堂,立即有差役上前,把她控制住,仍然按着她跪在地上。老徐氏说起来是受害者,可却没有人同情她,大家脑海里都浮现着一句话:这两口子,没一个好东西!
  “带范建。”单县令有气无力地拍拍惊堂木,心中已经只剩下惊叹了。
  韩无畏又抬了抬手,就又有兵丁如狼似虎的上前,解开范建身上的禁制,毫不客气的把他从马车上揪下来,丢到临时公座之前。
  范建摔了个嘴啃泥,倒也算光棍,即没叫也没闹,自个儿挣扎着爬起。他有功名,但也有罪,所以还是得跪好。
  “堂下何人?”单县令依程序询问。
  “学生范建。”
  此言一出,全场哄然。纵使大家都猜出此男是谁,但他自己亲口承认,终究是不同的。
  “还敢自称学生?真是有辱斯文!”单县令骂道,特别生气。在自己的治下,一个读圣贤书的秀才做出这种事,他也觉得面上无光。
  “你可知罪?”他气咻咻地又问。
  “学生知罪。”范建相当配合的承认了。
  春荼蘼冷眼旁观,觉得这范建即聪明、又阴险,关键是还识实务。他身犯数罪,诈死、诬告、谋夺,虽然都没有死罪,但数罪并罚也够他喝一壶的。不如争取个好态度,在细节上偏向他一点,争取宽大处理,最好只是罚银和交赎铜、再杖几十下了事。
  一般诈死,多是为了逃避劳役、税赋,或者摆脱奴籍什么的,他这种情况虽然少见,却也可套用在大唐律中的诈伪之条款。诬告,身为丈夫诬告妻子,按所告之罪减二等处理。也就是过失杀人减二等。谋夺,大唐律有规定:公取私取皆为盗,谋夺也是盗窃,只比抢劫的处置轻一点罢了。另外,除了诬告,他的别项罪名应该定性为未遂。
  而才认完罪,范建就回过头,对梅状师使了个眼色。
  梅状师是个机灵的,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几步,对单公座上的人深施一礼道,“大人,学生惭愧,为这样的屑小之辈代讼。只是,我大唐律法,讲究德主刑辅,以尊重礼法和人情。教育百姓为先任。这范建深有悔意,如今好歹没有命案、重案,不如给他个机会,让他与其妻说几句话。若能彼此谅解,胜于反目成仇,也是大人教化治下小民之功。”他这话说得极漂亮。单县令心中就是一动。如果真的变坏事为好事,于他的官声只怕更好哪。
  当下抬头望了望天道,“天色不早,此地离范阳和涞水都远,若再耽误,只怕县城的大门关闭,百姓夜归。不得其入。百姓受苦,岂不是本县的罪过?这样,把人犯一起押回县衙,后日三堂再审并读鞫。”说完看了看韩无畏,“韩大人。您看?”
  “这是县衙的职事范围,你看着办吧。”韩无畏淡淡的道。
  于是单县令宣布退堂,众人一边兴奋的议论着,一边依依不舍的散去。春大山见状,不知是该哭还是笑,自家的女儿太本事了,什么时候因为她的存在,百姓把看打官司当成比看戏还好的乐呵事了。
  “荼蘼,咱们回哪儿?”他上前问。
  “先回涞水。咱们的邸舍不是还没退吗?”春荼蘼很坚定地说,“再说,我得看看最后是怎么判的。而且吧,太太还没给我润笔银子和茶水费呢。”在古代,不叫律师费,因为大部分情况下要写状纸。要上堂辩论,所以以润笔和茶水银子称之。
  “不过,范建的功名怕是要革了。”她继续说,又耸了耸肩,“反正他又不种田,不贪图减税赋,更不想再走科举路,秀才不秀才的也没多大关系。”
  “他们会和解吗?”春大山有些担忧。若姻亲中有罪犯,对春家也非常不好。暗中,他再度后悔自己定性不足,结了这门坏亲。
  “八成吧。”春荼蘼想也未想地道,“范建是个聪明人,知道打折了胳膊折在袖子里的极致真理。他应该会和老婆商量,赶紧拿出大笔银子在县衙上下打点。因为他们犯的罪说起来可大可小的,就算是徐老太太也摘不清,毕竟负着知情不报罪呢。若真双双入了狱、落了案底,徐家及其后辈可就完了。”
  “你是怎么找到岳……范建的?”春大山问,险得叫出岳父来。还好他生生咽下去,改为直呼其名。
  “这就是我之前和您卖的关子啊。”春荼蘼嘿嘿一笑,“从这边调查的情况,我推测范建没有死,而他不可能离太远,因为要操纵事情的发展,范家一门草包无赖,他不坐阵不行的。当然也不能离太近,免得被找到。那他还能到哪儿去?一定找自己的相好呗。小琴虽然跟我坦白了与范建的事,但她说得不尽详细,而且摆明是利用我躲开徐家,哪可能说出全部实情?最奇怪的是,小琴遇事总要攀扯别人,可那天我让她单独住到外面,她只推托了两句就答应了,明显要和其他人联系呀。于是我就要求韩大人帮我盯着小琴,哪想到这丫头狡猾得紧,许久没动静,甚至连门也不出。但比耐心她可比不过我,因为我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嘛,所以终于叫我逮到机会,查出范建就躲在范阳。然后我又请韩大人把人盯死,前天通知他把人送来就是了。”
  “这么说,范建和小琴早在咱们跟随康大人去巡狱时,就……”春大山说不下去了。
  



第二十三章 谁的种?

  春荼蘼也没接话,因为知道那后半句是:在那时就勾搭成奸。、
  在春荼蘼看来,范建说不定早有那个心思,只是小琴一直惦记着春大山,后来是看没奔头儿了,就转而求其次。只是,小琴是个精明又胆小的人,她敢没名没份的和范建,这个无权无钱、被老婆管得死死的中年赘婿偷着来往,肯定是知道更多的事。指不定,徐家已经让范建掏空一半了,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只是范建怎么会看上和信任小琴呢?若说为姿色,只能说,小琴那点容貌还不至于让男人到神魂颠倒的地步。而范建今晚会被关起大牢,连同他兄弟范百一起。想必他会花银子,让他能和老徐氏说上话,进行一场监狱谈判。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梅状师就来见春荼蘼,叫她同去县衙大牢,说范建求见。
  春大山一听就不乐意了,他好好的女儿,为什么跟个老色狼见面?没来由的污了自己的名声。可春荼蘼却答应了,因为她知道,她听到的徐家丑闻越多,她家美貌老爹就离自由越近。
  至于她,在现代时更肮脏一万倍的事都听过,这点根本就是小意思。名声什么的,她又没做坏事,只遮掩遮掩就过去了。至于徐家对她的恨,说白了她根本不在乎。
  做这一行就是会被一部分人感激,却又被另一部分仇恨。在现代,还听说过某个打离婚官司的律师,被败诉的男方挖掉了眼珠子,更不用说有些低素质的法官,因为在法庭上被律师打败而事后报复的。想想,律师或者说状师也是高危职业。可话又说回来,除了银子,世上有谁会让所有人喜欢?
  而韩无畏为了避嫌,不仅昨天当众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单县令来请时,还答应去住了单家的别院,只让那几名护卫暗中保护春荼蘼。这倒也是省事了,免得他也非要跟去。
  父女二人到了涞水的县衙大牢。这才觉得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居然男女混押了,那老徐氏和范建的牢房是隔壁,而且周围也没有其他犯人。当然,狱卒更是半个不见。不知这是使了多少银子,才能有单独谈判的机会。
  “叫他们父女来做什么?”看到春荼蘼,老徐氏立即嘶叫道。完全没有被拯救后的感激。
  “当我们愿意来吗?”春大山也怒了,从来尊敬长辈,吃了亏也忍气吞声的他,忍不住露出讽刺的表情,反驳到,“岳母大人,您可不要忘记,若非我的女儿。岳父大人的奸计就得逞了。我春家不图报答,可也不是随便就听人冷言冷语的。”
  春荼蘼低垂着头,不让人看到她上翘的唇角。看来。徐家真把春大山惹急了。她家美貌老爹若是丢弃那些维护面子的想法,可不是个怕事的人。
  果然,老徐氏被他噎得半天没喘过气来。
  倒是范建很平静地对老徐氏说,“我要和你谈的事,需要有个见证,免得你我到时后悔。”
  “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招你这么个窝囊废为婿,我已经后悔了!”老徐氏尖声道。
  春大山一听这话,拉着春荼蘼就要走。春荼蘼连使眼色,身子却不动。只要拼着脏一回耳朵,春家就可以彻底摆脱徐家。若说徐家的报复……哼哼。她与她爹都不是池中物,徐家那点子小手段,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真没想到,我谋划了多年,机会抓得巧妙,思虑又细密。却还是被你破了局。”范建看向春荼蘼,“平时倒小瞧了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范先生,有什么话您赶紧的说,我还要赶回范阳呢。”春荼蘼连一声徐老太爷都懒得喊了。
  范建不说话,只继续打量春荼蘼,眼神阴狠,春大山气极反笑道,“什么意思?威胁?今天既然已经撕破脸,我不妨直说。你脑子比不上我女儿,体力比不上我,我们父女同心,任你翻出天底下的花样,也只有自取其辱。像你们夫妻这样,过日子同床异梦,互相算计,今天的一切全是你们应得!”
  春荼蘼站在父亲身侧,一言不发。有父亲保护,她乐得轻松。
  “范先生,还是有事说事吧。”梅状师在一边尴尬地横插一句,破解了诡异的气氛。在这么一种情况梅状师还肯作见证,可说是冒了风险,只不知得了多大的好处。春荼蘼并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养家糊口没什么可鄙的,只是好奇。
  那边,范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和波澜,转过头对老徐氏开门见山地道,“现如今的情况,想必你也很清楚,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会叫我娘和弟弟撤告,你也不得再反告于我,再多使些银子,衙门没有揪住不放的道理。然后,我们举家搬迁到幽州城去。徐家在那边有产业,也有不少地,虽说离此地不算远,但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俗,那边认识我们的人少之又少,只要我们小心行事,过几年风头就过了,大把好日子在后头。你看,如何?”
  老徐氏嘲讽地冷笑,“姓范的,你打得如意好算盘,敢情你还做梦呢?好日子?我不把你告到坐大牢就算我仁善,还跟你一起过?你不是失心疯了吧?”
  “告我?是,我是诈死骗你,谋夺徐家家产,我母亲和弟弟还背着诬告的罪名,背后是我造意,可是你别忘记,你也有知情不报的罪过。你不让我好,我必也死死咬住你不放的。”范建很平静的说着无耻又狠毒的话,“我无所谓,只是你坐了牢,你放心把你女儿扔在外面?就凭她那个无知懦弱,偏偏又蔫有馊主意、犯起狞来,低头不语就办了大事的性子?没两天,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时候,你不后悔吗?还有,你徐家也必然快速败在你手里,你也能不后悔吗?你以为,你手下那些忠仆,真的还忠于你吗?”
  老徐氏闻言一惊。脸色发白道,“你什么意思?”
  “无知蠢妇!”范家突然骂了一句,神色凶狠起来,“也不想照照镜子。你是什么模样,品德又是如何,当年才二十岁的我,身有秀才功名,若不是为了你的家产,谁会愿意入赘?你以为我从青春年少熬到年过不惑,每天像狗一样被你呼来喝去。指望着你手指缝里流出的一点散碎银子过活,就真的甘之如饴,什么也不做吗?难道你就不想想,我布下这个局,是经过深思熟虑、布下无数后手和后路的吗?不怕告诉你,就是因为暗中已经掌控了徐家过半的买卖生意和那些掌柜管事,只要你消失一断时间,整个徐家就会改姓范了。我今天来和你谈。以你那跋扈性子而言,我若没有倚仗,能开这个口让你羞辱吗?春大山有一句话说对。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不妨就直说吧!”
  “你你……你……”老徐氏气得跳起来,手指着范建,哆嗦个不停。
  “我什么?我今天来和你谈,就是念在夫妻一场的情份儿上。”范建又恢复了慢悠悠的模样,“要么,咱们双方忍下这口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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