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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贾人生-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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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定明知道他们所拜祭的鬼怪精灵,不过是几个女子为了脱身耍的小伎俩,然而不知为何,文定也向前行进了几步,加入他们的行列之中,向那座石桥拜了几拜。
身旁的“同道中人”还颇为感怀的安慰文定道:“这位兄弟放心,那几位大师说了,只要我们诚心的祈祷,这湖里的大仙就会将四位女子平安无恙的放回来。”
“谁说是湖妖了?道长说那是杨广的鬼魂作崇。”旁边跳出了个持不同意见之人。
“哪里有什么杨广的鬼魂?即便从前有,只怕也不知轮回过多少世了。”
“施主请的那些秃驴都是蒙事的主,他们的话也能信吗?杨广遭横祸而亡,又是死于自己臣下之手,阴戾之气久久不散,再加上这二十四桥原本就是他生前流连之所,是以他的阴魂才会兴风作怪。”
“阿弥陀佛,老杂毛,你又想用你那下三烂的伎俩诓骗他人的钱财。我佛慈悲,掌管三界生灵,主持六道轮回,不论是生前犯下过何等的罪孽,死后魂魄也得以脱离红尘苦海,进入六道轮回。”
“死秃驴,枉你为出家人,口里却满是污秽之语。”
说着说着,那为首的道长与和尚竟打起架来,他二人各自的弟子们也一个个挽起衣袖厮打开来,供果香烛被他们践踏于脚下,法器则随手成为了他们现成的武器。
发生在二十四桥下的那场闹剧,还是在衙门里的差役到场之后才得以收场。
由始至终,文定便一直在旁静观此事的发展,始终也没能弄明白,在场之人都是在祭奠那四个消失了的女子,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群殴了呢?更为离奇的是,两帮人竟还都是修行之人。
而后,文定又在扬州城里寻觅了七、八日,始终没有雨烟的一点消息,最后也不能不起程返还汉口镇。
或许是命中注定,文定这一趟扬州之行,什么也没能带走,除了那笔不菲的佣金。
而后的几年,章传福的买卖越做越大,文定在东家的指派下走南闯北,当铺里的买卖多半交给蒋善本、周贵等人。
雨烟的消息依旧是音信全无,这几年里每到一处陌生的地方,文定便会不由自主的找寻当地那些档次较为高雅的烟花场所,寻访雨烟的芳迹,可却始终无缘得见。
文定心中一直在猜测着雨烟这般出尔反尔,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本一切都说的好好的,可一转眼却又连她的踪影也找寻不到。文定也曾想托顾正声代为打听,可不知这小子又闯出何等祸事,竟被其父敬远侯押到边镇卫戍保土。
茫茫草原,危机四伏,不但要应付剿悍威猛的勒袒人,还要与荒野猛兽搏斗,与草原无常的气侯相抗争。其中的凶险,远不是文定这个鲜有涉足北方的江南人所能悉数了解的
不过仅仅从正声偶尔使人捎来的书信中,文定亦能瞧出几分端倪来。初开始的那几封,提到的尽是些草原如何的辽阔,如何的美不胜收,清香的马奶子酒,大块大块的手抓肉,语言不通却笑容满面的草原牧民,一切都让他感到新鲜与自由。
可是过不了几回,这种初到草原的新鲜劲头一过去,就变成了空虚乏味。再到后来,随着边塞战事的紧张,正声信中那点悠闲的意味再也不曾出现了,无数将士的鲜血,甚至让正声这个无甚抱负的统终大少生出了李广、卫青那般的志向,誓要完成中山王毕生的遗憾,将那些个祸害我大明边疆,欺凌我大明百姓的勒袒人,永远从视野中清除出去。
光阴似箭,两年后,正声的书信也来得少了,有时甚至半年也难有一封,隔了许久捎来一封,信中所书的也尽是些对战争的厌倦,一种精神上的疲劳,对生命的困惑。
鲜血、战争对当事人所产生的影响,旁观者实在是难以明白个中滋味。
每次文定的回信中,都会劝说他找机会早日回到关内,战场上人性只是多余的负担,甚至于还会使人丢掉了性命,只有泯灭了人性,忘记自己还活在阳世之人,才能真正适应那血淋淋的沙场,才能去主宰沙场。而文定十分清楚,正声并不是那种人,也不希望他成为那种人。
虽然不曾在铺子里坐镇,不过源生当年轻朝奉的声名,却在许多地方都得以风传,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那次扬州之行。
它所带来的深远影响,文定是断断不曾预料到的,原本以为就算当时扬州府里闹的沸沸扬扬,过些日子后也会被人们渐渐地淡忘。
然而后来,文定在酒桌上与新结识的生意人互通姓名,时不时都会听到对方的惊叹之声,然后就会求证那次比试的真伪。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往往那知清人便会向同桌旁人炫耀那次关乎十万盐引的巨额赌局,而且文定从他们嘴里听到的,十之八九与自己所经历的差别很大。
比方说,明明是西安四大朝奉与自己当面对阵,可到了他们嘴里,却变成了十大朝奉、十几大朝奉对自己一人。最荒唐的一次,竟说是西安玉成当,当世三大朝奉之一的白略与自己辩联,结果还惨败于自己的嘴下。吓的文定赶忙纠正,不然若是被白朝奉听去了,岂不被人笑话死。
再有就是,那场比试明明历经了足有一个下午,文定才在严惟中的帮助下侥幸获胜。可到了他们嘴里,却变成了自己仅仅在远处观看了一眼,便认出了真伪,刚说了两句就让对方乖乖俯首认输。
这倒也罢了,自严惟中还朝复官,且升任南京翰林院侍读后,又有人传出他与文定早已是莫逆之交,还曾经换帖结拜,互为兄弟。有些官老爷们甚至要文定代为向严惟中引荐,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这些人杜撰的能力,让文定是烯嘘不已,不但讲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还条理清晰,叫人轻易寻不出破绽来。
这若不说讲的是他自己的事,文定指不定也是会信上个三四分,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其实此事能得以广为流传,也不是平白无故的,中间暗藏着徽商与晋商之间的明争暗斗,而文定在不自觉中也被牵扯了进去。
无论是天下哪处州府,盐商在徽商帮与晋商帮之中都占有较多的席位,而他们之间的争斗,往往也演绎成了两大商帮间的争斗。
随着新安会馆、山陕会馆相继在神州各地遍地开花,这种未见硝烟的争斗,也得以在神州各府延续着。
对于徽商而言,那次重大的胜利,恨不得天下所有的新安商人都能知晓、庆幸;同样对于晋商而言,深刻的仇恨,也希望所有同乡牢牢铭记。
而文定的名字,也因为他们的称道与敌视不胫而走。是故,若是在生意上碰到的是徽州商人,文定的买卖一般是十分的顺畅;若是遇到了晋商,对不起,少不得是要给文定或这或那的找出点麻烦。
几年里,文定吃了不少的苦头,让他也是极为无奈,自感冤枉的很。凭心而论,自己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怎的就那么让他们记恨呢?好像是自己赢了他们那十万盐引似的。
自己受点气,遭点罪倒还没什么,有时连累了东家的买卖,文定心中便感到十分的内疚了。
这几年,汉口镇的徽州商人围绕在新安会馆的周围,买房置地,开码头,立商铺,光是屋舍便有数十栋之多,密集的分散开来,生生建出一条新安巷来。那里面不但有民舍、商号、茶楼、酒肆、街市,还有一座新安书院,为的就是怕耽误了那些跟随父辈飘落四方的子弟们的学业。
徽州商人在治学方面所倾注的精力,让旁人不由得心生钦佩。
第七章骗子行径
正当文定等人在汉口镇将买卖做的热火朝天之时,庙山老店这边则依旧是一派风平浪静,稳定的买卖,稳定的客源,无波无浪,即如他们上百年里的大多数日子一般。
好像今日整个下午连一个客人都没有,百无聊赖之余,铺子里坐堂的掌柜早已不见踪影,守店的伙计也是趴在柜台上靳声阵起。
以前文定在此做三掌柜的时侯,这种情形可是没有的,不论如何,只要是放下了门板,他自己总是雷打不动的坐在柜台上,就算去后面忙别的事情,也会事先让人顶替他一阵。
然而,如今东家、朝奉都去了汉口,大掌柜蒋善本在伙计们眼中又是一个极为宽厚的善人,所以大伙在没有压力督促之下,也就渐渐地松懈了下来。
咚咚,几下低沉而有节奏的拍击声,将柜台上沉睡着的伙计从梦中惊醒过来。摇晃着脑袋四处观望,终于在柜台之下,发现一位三十岁上下,衣着华丽,举止不俗的客人。
伙计赶忙擦干净嘴角口水,道:“请问客人有何贵干?”
那人先不忙答话,用眼淡淡的瞟了伙计一眼,傲然的道:“你们店里的掌柜呢?叫你们店里能做主的人出来。”
“您请稍等片刻。”客人越是傲慢不逊,伙计越是不敢怠慢,急匆匆就往后面跑去。
工夫不大,老店的二掌柜张大元便在伙计的回报下走了出来,打眼一瞧堂中站立着的客人,衣着考究,相貌堂堂,更主要的是那股凌人的气势,叫人一望上去便知道必是出身高贵。
张大元赶紧抱拳道:“在下是铺子里的掌柜张大元,敢问客人尊姓大名,光临鄙店有何吩咐?”
那客人抬眼望向张大元,比起先前瞧伙计来,眼神稍稍多停留了一会,语气却依旧是那么冷淡,道:“我姓杨,名字嘛!你不必知道。我听说你们这间源生当乃是这荆楚地面上第一等的当铺,不知是或不是呀?”
张大元自豪的道:“杨官人您可是找着了,在荆楚做买卖的人,谁不知道鄙店这块百年的招牌,不知有什么地方是可以替您代劳的?”
“好,既然是这样说,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杨某从福建而来,受水师总兵窦大人之托上京办事,随便在沿途搜寻一件古物用来作为贺礼,进献给京城一名位高权重的内阁大员,只是这一路过来,并未能觅得此物。既然你们号称是荆楚第一等的当铺,想必库藏一定是颇为丰厚,就不知是否藏有此物?”
只是看这杨某人从头到脚的一身行头,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高贵做派,张大元便肯定这是一笔大买卖上门了,他可不能让其打自己的手中流走。
于是,张大元问道:“不知杨官人说的是哪件古物?鄙店的珍藏虽不敢说包罗万象,可历年来祖辈的积累,也可说是小有所得,说不着就能让您觅到想要的东西。”
“先别忙着自夸,且来听听我要的是什么东西再回覆我不退。宋朝的四大书法家,想必你是非常之熟悉吧!”
“那是自然,米带、苏轼、黄庭坚、蔡襄。”若是连这都不知道,那张大元这几年的掌柜就算白做了,自豪的说道:“他们四位大家的字,可谓是冠绝两宋,只是如今的市面上确实是十分难寻了。不过杨官人请放心,他们四位的墨迹,鄙号都偶有收藏,不知客人您要寻的是他们四位大家中哪一位的墨宝?”
看着喜笑颜开的张大元,杨某人不屑的道:“若只是一幅字,还用得着我从福建一路找到湖广吗?”
说的也是,早前张大元心中就有过类似疑问,要说那四位名家传世的墨宝难寻这是不假,可要说是以堂堂水师总兵之权柄,在福建省内找出这么一幅、两幅字来,也绝不是件难事,哪里还用得着委人四处寻找吗?只须张张嘴就会有人送上门来。
张大元小心的问道:“那……那您找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要找的是他们所用的印章。”
“印章?”这倒是将张大元给难住了,有人收藏画轴,有人收藏书法,还有人收藏名人所用过的砚台,没想到眼前这位客人竟要寻觅印章,这倒是稀有的很。
“不错,也不是要全部的,听闻那位阁老已经藏有蔡襄、苏轼的几方私印,只须襄阳温士米芾与山谷道人黄庭坚二人之印,二人皆有是最好,如只有一方亦可。只要是正品无疑,价钱方面不是问题,一方印我就给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张大元暗下咽了咽口水,眼瞧着一笔大买卖上门,自己却无法将其作成,心中十分不舍。
张大元为难的道:“杨官人,实在是抱歉,别说米芾、黄庭坚二人的私印,就是他们四位中任何一人的印章,小店也不曾有。要不然,您挑选张好字送去,就算不能让对方完全满意,保管也能对付过去。”
“你以为我是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的人吗?”杨某人怒气随之浮上了脸庞。
“不敢,不敢,小的没有那个意思。”仅是那双充满慑气的眼神,便吓的张大元冷汗直冒了,这杨某人可是替水师总兵办差之人,不要说自己这平头百姓招惹不起,就是县太爷见了他,也必得是恭恭敬敬。
好在这杨某人的怒火并未真的向他宣泄了出来,只是稍稍有所表露,转盼间又恢复了平静,道:“不二话,五千两。”
见到张大元又要张嘴,杨某人手一摆止住了他,道:“不忙,用不着即刻答覆我,我还要在这江夏镇上逗留三日,你且去问问你们东家,若是有消息,只须来客栈的天字一号房找我便是,这点银子便当作是打赏给你的辛苦费。”
他说着便打怀里抽出一张银票搁在了柜台上,也不待张大元回答,便径直出门而去。
张大元拾起了银票,上面的数字尽入眼眶。霍,整整一百两银子。他赶紧揣进了怀里,生恐周围会有人过来抢夺似的,然后注视门外那身华丽的衣衫,呆若木鸡的望着他离去。
一日过去了,无论张大元在库房里如何的找寻,就是找不到那杨某人所要的印章,问过大掌柜蒋善本,也是不曾听过铺子里有这种东西。
原本各名家对自己私人的印章都非常看重,市面上一般很难找寻,再加上收藏这类东西的人也不多,所以铺子里更是见不着此物。再说了,老店的库存很大一批都被东家带去了汉口,庙山老店如今的库藏量早已经是名不副实,哪里还能找到如此稀有的古物来。
翌日,张大元在库房里寻个遍,最终也没找出杨某人要的那种印章来,只能是无奈的放弃,虽说那五千两银子的诱惑非常吸引人,可没有存货也是枉然。
想着那五千两银子就这么从自己的眼前飞走,张大元心里泛起了揪心的酸楚,不过好在还有这到手的一百两银子可以安慰安慰自己,一想到这里,他也就好过了一些。
第三日的清晨,张大元如往常一般招呼着伙计们开门做买卖,昨日的操劳与失望,让他显得十分急躁。
再加上大掌柜不在铺子里,他也就成了说一不二的人物,一会儿这、一会儿那,指使着他们里里外外的忙碌,嘴里还在时不时的挑毛病:“看看,看看你们这些人,一个个懒得抽筋,打算磨蹭到午饭后再开门做生意吗?”
伙计们虽心存不平,可谁也不敢当面顶撞这位二掌柜,然而暗地里早就娘老子的骂了起来。
这里面数顺子的积怨尤深,十年之前,文定、周贵、老郭,还有眼前的张大元,一个个都是与他一般的下人伙计。可十年过去了,他们一个个锦衣绣袍,出入酒肆、茶楼、烟花之地,而自己则依旧是十年前那副倒霉相,叫他如何能平复心中那股子怨恨。
特别是在张大元的管制下,还得小心逢迎着,一个不注意惹恼了他,还会给你穿小鞋。
这几年吃过了不少的苦头后,顺子收敛了许多,有时回想起那个令他生厌的文定,甚至于有些怀念那段日子来。
“请问,这里开门了没有?”
张大元正在教训伙计之时,一位身穿精致儒衫的老人,带着一脸的和气走了进来,神色间略有一丝匆忙。
“这就开。”张大元迎了上去,道:“不知有什么地方可以为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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