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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心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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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报答了自己的恩惠,何况,这世上,若非昏迷之中,别人欲施恩于他只怕亦不可得吧。

像他这样傲骨嶙峋的人物,有朝一日必定龙腾九空,飞扬万里。又怎么肯再一次寄人篱下?

她心中凄凉,暗暗道:“琬儿,你明不明白,若非因为姐姐觉得自己已经佩不上你,哪怕千里万里,姐姐也不会将你放开的。你难道真的不明白,若非是因为你,姐姐也不会愿意答应那周良蕴,这一切都只不过为了你一句话而已,只要你说一句不要走,姐姐就会放弃承诺,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

蒋琬神色复杂,却终是欲言又止,怜诗诗忽然破颜一笑:“琬儿,姐姐马上就要走了,琬儿再为姐姐写一首词吧,以后多半再也没机会,这就有可能是琬儿为姐姐填的最后一首词了,好么?”

蒋琬点了点头,想了一想,伸手取过纸笔,铺在长几之上,一挥而就,怜诗诗诧异看去,却见这次并不是题的一首词,而是一幅素白的行人离别图。画面是垂柳夹道,小鸟啁啾,中有一行人呈欲行又止状。却无一题字。

望向蒋琬,蒋琬有些惆怅的道:“这首词名叫《柳桑子》,今日看不明白,明天再看,姐姐就能明白了。”

怜诗诗三人相顾愕然,但知道蒋琬绝不会说慌,怜诗诗将它收起来,也不再问,从怀中掏出一个绣工精细的荷袋,递给蒋琬道:“琬儿,姐姐也有一样东西送给你,等姐姐走后,你才能打开来看,明白吗?要不然姐姐会不高兴的。”

蒋琬伸手接过,只觉触手温润,里面应该是两颗珠子,荷袋之上,一阵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点了点头,并不违拗怜诗诗的意思,将它珍而重之的纳入怀中收好。

这一顿饭吃得都是食之无味,当夜蒋琬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之不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起身来到院中,只觉春风涤绿,嫩草香气随风而来。

忽然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道:“琬儿,怎么起得这样早?”蒋琬闻声转过头去,后面显然也是一夜没有睡好的怜诗诗。

蒋琬道:“姐姐,你也起来了。”

怜诗诗“嗯”了一声,有些哀怨的看了蒋琬一眼,她似是生了一场大病,声音都有些恍惚:“睡不着,你呢?”

蒋琬道:“我也睡不着。”

行人道,下边是一道柳树堤,杨柳岸,夹着一道小溪。

蒋琬与情儿站在原地,望着怜诗诗两人走进马车,依依惜别久矣,却还是难诉离情。

但日光渐渐偏西,怜诗诗再次深深地望了蒋琬一眼,似是想将他此刻的样子永生永世的镌在脑海,无论日月轮转,世事变迁,她也不会忘记。

但她终于狠下心,与青儿登上马车,车声孱孱,沿着马路向远方去。

直到马车消失不见,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蒋琬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远处,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顺着怜诗诗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打开那幅画,再看之时,终于读懂了那首词。

前面一棵杨柳树,

后面一棵杨柳树,

左边一棵杨柳树,

右边一棵杨柳树。

树,树,树,

凭你千丝万绪,

哪能留得行人住。

前面啼杜鹃,

后面啼杜宇,

一个说:‘行不得也哥哥!’

一个说:‘不如归去!’

而蒋琬,伸手颤抖的打开了那个荷袋,里面别无他物,只有一张素笺,两颗圆润生光的夜明珠。

他忍不住双目一热,虽然看不见那张素笺上的字,但他却已经知道了。

“赠君双明珠,移作鲛女泪,梁燕双栖日,莫忘断肠悲,天地有尽时,此心永相随……”

因为这两颗明珠里面,代表的是一个凄恻哀怨的故事:

海中的鲛鱼成精,幻化成一个美女,爱上了一个穷青年,但天人异途,注定是悲剧的收场,可是这多情的精灵,为她的情郎找到了一个面貌相似的女孩子,设法成全他们,那女子的母亲是个很势利的老妇人,坚持要量珠以聘,于是鲛女整天哭泣,落下的眼泪却成了一颗颗的珍珠,哭到最后,泪尽血出,那就是发出艳红色光辉的夜明珠。

当那一对如愿以偿,成就连理时,鲛女却因泪干血枯,永远地沉尸海底了。

这是一种海样的深情。不是他不明白,只是他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还会有情。

生已两世,心中被层层伤疤包裹,他已再不敢有情于人,所以弃绝亲爱,将自己严密的封闭了起来。

但抚摸着这两颗明珠,他仍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是情儿第二次看见蒋琬的眼泪,在夜明珠那焯焯的照耀中,他的眼泪清晰透明,宛如琥珀……

第二卷 倾国倾城 第三十一章 拣尽寒枝(下)

紫藤花架下,斜依著一个白衣少年,他面容平淡,仿佛出岫白云,清秀脱俗。

忽然转头,旁边一个穿著青布衣服的少女,颜容清秀,蒋琬笑道:“情儿,昨日为什么你不愿跟著姐姐一起去九江郡啊?跟著姐姐还安乐些,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活,跟著琬儿,那可就要四处奔波,很是辛苦的。”

那叫情儿的少女低下头,捏著裙角,低声说道:“姐姐说公子一个人,年纪小而且暂时还不能复明,要情儿照顾公子。”

蒋琬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唉,那也不必了,只是既然你没有走,无忧姐姐两年前就走了,苏浅姐姐也走了,如今姐姐也走了,就只剩下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了,你不后悔么?”

情儿说道:“怎么会,跟著公子,是情儿的福分。”

蒋琬叹息,仰起头,将面目沐浴在满眼明媚的春光之中,“情儿,现在姐姐们都已经走了,要不咱们也走吧,我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

情儿点了点头,说道:“只要是公子的决定,情儿都会遵循,公子不必问过情儿的意见。”

蒋琬伸手弹了弹衣襟,不由露出一丝无奈:“你这情儿,早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公子,我也不把你当婢子看待,你又为何这样固执呢?”

情儿道:“公子是做大事的人物,怎么能跟婢子一样身份。”

蒋琬无法,他知道情儿虽说外表柔顺,说什么都会答应,就只这一条她却意外的坚定,死活改不过来,也就罢了。

白云飞过,他闭上眼睛:“那么,咱们去哪里呢?南唐四郡,我不愿去清崖九江两郡,那就只不过是剩下钱塘一郡了,那好,情儿,咱们明天就走,去钱塘郡去!”

情儿点了点头,她很少出门,如今能够跟著蒋琬到外面去看看,心中不禁很是省跃,面上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对蒋琬道:“公子,那情儿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咱们明儿个一大清早走,情儿可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

蒋琬点了点头,微笑著送她离去,自去收拾东西去了,这房子也正好到期了,他们孑然一身,倒也轻快。

钱塘郡,位于江南繁华地,商贾不绝,西接九江郡,南依西越国,东临大海,北达长汉国苏州郡治,自古往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富奢甲于天下。

这一日扬州城内,走来一对翩翩男女,那女子青衣黄裳,容颜秀丽,那少年则风清云淡,从容不迫。这两人气质都是上乘,尤以其中白衣少年,更是天底下绝不多见的风流俊俏人物。

这少年与女子便是蒋琬与情儿了,拜辞过道琼和尚之后,路上车行非止一日,舟车劳顿,两人现在都是一身风尘仆仆,但神情愉悦,一路行来,江南烟柳繁华之地,足令情儿大开眼界,兴奋不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蒋琬含笑陪著,两人一路上游山玩水而来,登临胜迹,都不禁有一种欲要仰天长啸,看遍天下英雄的豪气。

忽然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他们旁边经过,透过淡碧纱帘,内里一个清韵若水的女子,微微掀起纱帘一角,正巧看见刚进城来的少年少女,她不由得一怔。但车行不绝,很快就超过蒋琬二人,向著城东最富盛名的“天下楼”而去,蒋琬二人都没有留意。

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蒋琬打算歇息一晚,明天再出去看看有没有适意的房子外租,虽然这次他们带的金银尚足,但天天住在客栈总是不行,必须先要找一住处。

次日蒋琬带著情儿出去找寻房舍,刚开始两天都未曾找到中意的地方,第三天却偶然在城南找到一家极为清幽的房子,宽阔舒畅,比之蒋琬他们在郎梦郡之时的那所房子还要好。主人看蒋琬面容俊秀,气度不凡,因此心下先就允了,自是一谈即妥,皆大欢喜。略为收拾一般,蒋琬和情儿就从客栈搬出,来到新住处。一直忙到下午将近黄昏,方才总算收拾完。看著焕然一新的房子,情儿不禁大为满意。

因为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必不可少,于是蒋琬拉上情儿,便又上得大街来,两人东转西转,商量要买哪些物事。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蹄声得得,情儿扭头一看,不由惊得面目失色,只见蒋琬站在一旁,而城门外,突然奔进两匹快马,竟然就在这城中大街之上横冲直撞,而蒋琬因为双目不能见物,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她捂住双眼不敢再看之时,却听到一阵“希聿聿”的长嘶,她好奇地睁开眼来一瞧,却见那马蹄就在蒋琬面前半尺蓦然昂起,马上一个紫衣少女控缰而立,满面怒色的用力瞪著蒋琬。而那匹通体雪白,仿佛一团雪花似的白马能在急驰之中猛然停下,端地神骏异常。

紫衣少女身侧是一个骑著一匹枣红大马的蓝衣少年,面貌倒还清秀,只是气质堪称俗劣,整个人简直就像是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儿,此刻正挥舞著马鞭,指著蒋琬破口大骂:“你小子不长眼睛啊,见到刺史千金的白龙驹到来,居然敢站在道路正中,惊到小姐,不要命了么?要不是小姐骑术超凡,临时控住白龙,你小子怕不早已被踩成一堆稀泥了,找死么?”

情儿急忙奔上前去将蒋琬扯到一边,一连声地对那少年少女陪礼,蒋琬神色一扬,便欲发作,只是似乎突然之间想到什么,又变得平静下来,只是神情冷漠,看也不看那少年一眼。

那少年似是想不到居然还敢有人在他们面前一幅不屑的样子,忍不住挥舞著马鞭,便欲向蒋琬劈头盖脸的劈下,不料身边那紫衣少女忽然伸鞭隔住他:“且慢动手,容本小姐问问他再说。”说著便翻身下了白龙驹,来到蒋琬面前,似笑非笑地瞧著蒋琬那一幅淡淡的样子。

第二卷 倾国倾城 第三十二章 绝色惊城(上)

这时四周众人都纷纷避开唯恐不及,因为生活在扬州城中的人莫不知道,得罪扬州刺史苏文尚不要紧,因为他的的确确是个好官,但千万不要惹上他的小女儿苏离儿。

这苏离儿自小即是非常顽劣,请了多少老师都被她整得面目全非,从来没有能待上半个月之久的,为此苏文尚费尽心机,不知请来多少饱学大儒,可最后再也没人敢来教这位苏二小姐的功课了,那些知名儒者一听到是请他们去苏府教异苏二小姐功课,俱是如避蛇蝎,便是千金相酬,也绝不敢应。

苏文尚无奈,只得自己教异女儿功课,但有时连他,都被自己这个小女儿弄得哭笑不得。只是因为其妻早逝,苏文尚逐对苏离儿视若掌上明珠,百般溺爱,有求必应,虽然她实在是刁蛮任性,百般不是,苏文尚也只能是一笑而罢。

只是这也就越发嚣张了苏离儿的气焰,像这等白日纵马的事情,众小摊小贩早已是司空见贯,习已为常,不但不会担心,反而求之不得,因为苏文尚虽然对女儿百般纵容,但却绝不会亏待百姓,所有经苏离儿撞坏的东西,事后只要到刺史衙门一说,苏文尚找人核实过后,便会原价付银,绝不遗漏。

是以每每一见苏离儿那匹标志性白马飞奔而来,他们都不忙著收拾东西,俱是人先避开再说,然后成群结队地往刺史府领银,以至于这竟成了扬州城近年的一大奇观。

苏离儿看著蒋琬,笑道:“你们是新来的吧?知不知道本小姐我是谁?”

情儿急忙道:“我和我们公子只是前几天刚到扬州,冲撞了小姐大驾,实在是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苏离儿伸出马鞭指著蒋琬道:“且慢。惊吓到了本小姐的爱马,哪有这么容易就走的,先说清楚了再说。本小姐且问你,你们从哪里来?到扬州来干什么?”

情儿答道:“我们是从郎梦郡来的,听说钱塘郡最是繁华,待意到这里来寻一个营生的活计,还请小姐原谅,公子真的不是有意的,他,他看不见!”

苏离儿吃了一惊,这才注目向蒋琬看去,只是蒋琬听到“看不见”三字之时,面上一冷,转过了头去,使得苏离儿只看到了他的侧面,她只觉眼前一亮,简直不敢相信扬州城中还有这样的人物,丰神如玉,清透如水。心中仿佛一阵小鹿“砰砰”乱跳个不停。

她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但觉脸上陡然一红,心中奇怪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从来也没这么好说话过,柔声向蒋琬道:“哦,没事,算了,你们走吧!”

四周众人大为诧异,心中都不由暗暗嘀咕怎么今儿个这个苏二小姐转性了不成,竟然会轻易地把冲撞了她大白龙的人放掉,一点不追究,只情儿大喜,拉起蒋琬的衣袖,便欲离开。只是蒋琬始终神色冰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去。

苏离儿只觉心中一震,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子蹈天怒气,猛然道:“慢著,小子,你哼什么哼,本小姐好心放走了你,想不到你不但不领情,居然,居然……”说到这里,竟然双嘴一撇,眼眶泛红,便欲大哭。

她身旁那蓝衣青年早已看得不奈烦,几次想冲上去教训蒋琬二人一顿,只是却又不敢,苏离儿最讨厌别人不经她的准许乱插一手,这时得到机会,便想冲上去,狠狠教训蒋琬一顿,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蒋琬身上那种卓尔不群的气质,他就没来由地一阵怒火,直想将他打落天堂,沾上一身的泥污,看他还能不能这么气定神闲的站著。

刚冲到蒋琬面前,苏离儿一脚把他踹开到一边,怒道:“李西楼,你想干什么?”

那蓝衣青年李西楼谄媚讨好地道:“二小姐,我为你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家伙啊,你想用什么方法惩罚都行。”

苏离儿跺脚道:“我的事要你管,要你管,滚开——”一把分开那蓝衣青年,走到蒋琬面前,恶狠狠地瞪视著蒋琬,忽然间鼻子一抽,抽抽嗫嗫地道:“你,你不要这么神气,哼,今天你得罪了我,若不,若不……”似是一时没想到什么可以惩罚蒋琬的好法子,忽然脸上一喜,似是想到了一件什么有趣的事,脸上登时云开天晴,破啼为笑,斜眉瞅著蒋琬,恶狠狠地道:“你若帮我做成一件大事,我,我就原谅了你……”

蒋琬神情一冷,转身便走,淡淡道:“对不起,我没兴趣。”

苏离儿看著他绝情离去的背影,忽然间猛地一蹲,捂住头脸呜呜大哭,四周众人一时愕然。

蒋琬走出去不足七步,终于忍不住转回身来,面上现出一丝我怕了你的表情,走回来蹲在苏离儿面前,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暴怒想将眼前女孩儿痛扁一顿的打算,作出一个温和的表情,无可奈何地说道:“好了,我帮你就是,说吧,你让我去干什么,只是求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要不别人都以为我欺负你呢?”

苏离儿呜呜说道:“本来就是你欺负我,你还那么自傲,我低声下气的求你你都不理我,呜呜呜,我不要活了,我要告诉我爹爹去……”

蒋琬神色狰狞,转过头就想站起,但面前蹲著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心中一软,低声下气地道:“那好,只要你不要再哭了我就帮你去办那件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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