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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石-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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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却又如此另人望而却步,利用感情如同玩弄什物,千万城府,手段凌厉不念其它,待人接物滴水不漏,万事于胸,掌控八方……一方面我抗拒着他身上和木旭一样的清雅,另一方面我又不断地在琢磨他的想法,越发和他针锋相对……

 暗暗摇头,彼时我厌恶他利用水匕銎,而此刻,我也抱着不单纯的目的对待汀兰。

汀兰只是个小小侍女,我自然是有心成全她的心思才与她结拜,不然她端茶送水的身份如何去相媲天主教天师?让她去做个小老婆也不是我想看到的。而我,是否也是下意识地一边讨好天师,一边想往他身边插人。

 是吗?是吗?我也学会勾心斗角,防范他人了吗?我也成了,我最不愿意成为的那种人?

越想越觉得自己卑鄙可耻,仔细一想,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里居然包含这么多自私自利的想法。我孤寂太久,又总是遭遇背叛,所以我下意识地总是在想方设法保全自己,不要再去受伤流血。当我此刻看清楚时,我对我的所作所为只能是愧疚地无以复加,我一边当作天使,挥着神仙棒去帮助单纯的少女寻找王子,一边却是自发而然地在为自己设想。我本无心,但是我潜在的想法在蛰伏了这么久之后终于爆发,在汀兰这件事上完全暴露出来。怕受伤,怕流血,怕背叛,怕,那一次又一次让我措手不及的伤害,于是,内心中在不断挣扎着,要不顾一切去自保。

 我没有明确的意识,但是我确实这么做了……

 在外又晃荡许久也不愿回天颜殿,让我如何面对我单纯的小姐妹?只是躲不开的终究是躲不开的。

 “主子!”

 我人还没进门却见汀兰飞奔而来,“咚”地跪了下来。我急急伸手去扶她:“你……你这是干嘛!快起来……”

 汀兰抬头却是泪流满面:“主子,汀兰一时鬼迷心窍,一心高攀,主子……”

 “说什么呢!快站起来。”

 “主子,汀兰知错了,汀兰再不敢造次了,主子你定要原谅汀兰啊!”

 “汀兰!”我叱呵她,“别胡言乱语了,快起来吧,地多脏啊。”我手上加劲要拉她起来,她却不为所动。

“求主子……”她呜咽不止,“让我留在主子身边吧,汀兰自知低微,断不该有乱纪的想法,汀兰此生只求伺候主子一辈子,主子你……”语末,居然泣不成声。

 我不语。

 她继而哭道:“我知主子是为了汀兰才去求天师,还担心我个下人身份低微……但是我不能啊,我只求留在主子身边就好了……”

 我皱眉:“天师谴人来说了什么吗?”的

 她马上摇头,泪花四散,复垂首流泪。

 我轻轻蹲了下来,慢慢伸出手去,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默默无言,内心翻滚。

 那一刻,我对自己说,从今以后,再也不要玩弄权术。我只是轻微地触及就会有像汀兰这样无辜受害的人。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战争,而所有争斗的背后其实都是掌权者的互相倾轧。无论举着什么旗号,高喊什么正义,为了什么理由,争斗的牺牲品却永远是像汀兰一样的无辜良善。

我自己怕受伤害,别人也是一样,己不所欲,勿施于人,三岁小孩也能说地出口的道理我自然也是知道的。我不是圣人,却正是因为伤重所以明白。有些疼痛可以让人沉沦,有些疼痛却可以让人升华。

《天历·年纪》——“朱颜一年七月十二,东竣邺山庄庄主邺永华戮掌财护法礼书泉,遂谴育人护法年觞拥兵十万,长驱东下,正罡风,除孽障。

 贼邺性狡诈,闻风而循,领兵离庄,蔽锋芒而指天山,借道宝瓶口,一路破城,围军光道。

 天师怒甚,授意年兵,万二直往,捣贼根踞,余部飞马来济;更召八方五旗,于光道筑垒。

邺出南缘,闻庄历难,分兵五万回救。亦自知难敌圣明军,乃攻紧,日动三役,光道壁厚,更有握兵护法当菲琳雪莅位守城,固若金汤,故五日而不下。邺贼气紧,攻猛,光道大急。”

 天山上一片血色。

 邺永华攻打光道已经五天了。

八万圣明军还在尘土飞扬的回营路上,而城外的十万带甲庄丁却是攻势愈加猛烈。邺永华一路破城,无一不是速战速决,少则半天,多则一日,就是一城。这一半是因为邺永华在和圣明军抢时间,一半是因为五旗大部分可战人马都聚集在光道。与其让邺永华各个击破不如合其力共抗外敌。

光道的确牢固,但是死伤也颇为惊人。尤其是守城的前锋营,更是伤亡无数。五旗本来不是正统的军队,现在由当菲琳雪临时编制的几个守城阵营更是远远比不上圣明军,而带甲庄丁却是出人意料的勇猛彪悍,战斗力之强,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预期。面对一天强似一天的攻城,这光道还能守得了几日却成了无法预言的了。

但见这天山,如今是光道的后方,不断有重伤的人被送回来,但是却丝毫无法阻拦那些不断在力争要去前线的侍者子弟,尤其是年殇育人院里的年轻人,每天都在强烈地期盼着天师能让自己去光道。

 一边是不断的呻吟声,另一边却是高涨的战争情绪。

我接连数天不见易扬,只有易扬派来的红衣传话,简单介绍了山下的守城,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我千万别下山,最好,连天颜殿也不要出。

 我数天不见易扬。

易扬越发地劳累,邺永言和水匕銎亡,又无人接位,赏罚堂和天宝殿的事务全部由易扬直接接管,年殇出征,育人院的事也要关照。本来事务就够繁重而山下的攻城更是让人一口气都喘不过来。易扬身担了数份担子,沉重地我都不敢想象。

山上弥漫着血的味道,在天颜殿门口可以看到受伤的人被送来推去,耳边全是盔甲摩挲的声音,眼见的,是教众手上腰间一把把挂着血气味的兵刃。望者骨寒。

 只有天颜殿不见一丝风浪,日日安宁。的

不安的情素越来越强,有时候夜晚隐隐可以听到有人在呻吟,也禁不住开始害怕起来。战争,死亡,杀戮,这些血腥的词汇确确实实地在向我耀马扬威。

 一旦开始害怕,害怕就连绵不绝。

 我终于忍不住在一个黄昏去天测殿,虽然易扬事务繁忙很可能不在殿里,但我总是想去看看,哪怕在天测殿坐一会儿也能安心些。

 一路走去,在路上迎面走来数人。却是抬着一个重伤的人,我忍着心里复杂感受,轻轻俯身看去。

一个血人,右膝以下的腿全没了,左臂也给砍了个只有皮肉相连,人已经昏死过去,年轻的脸上生机寥然,“念旗泊远,第二前锋营。”旁边有人低声说。

 我挥挥手:“这可耽搁不得了。”那几人会意,飞快地离开了。的

 胃里翻滚,一阵恶心。

 恐惧更是胀大起来,害怕使得我浑身瑟瑟发抖。

 “主子,你……”旁边的汀兰不无担心。

 “没事,”我强笑了一下,“我们快走吧。”

 几乎这是我走地最快的一次,离天测殿近一步,似乎就能安心一分。

 我原以为易扬不会在,碰巧地,那天他刚好留在殿内。

 易扬坐在会意堂的书桌后。的

他脸色更是相被抽了血一般,满眼红丝,显然数夜未眠。桌上文碟书简堆砌地更加高了,我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凝视着支起来的羊皮地图,眉头轻锁。

 我进来,他却连眼也不抬。的

 我也不想打扰他,径自走到书桌下手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汀兰端来茶水,本本分分地退了出去。

 我看着易扬,莫明觉得心安。

 就这样,他做他的事,我在一旁安坐。外面的世界已经腥风血雨,我确可以在这里寻求一个躲藏的洞穴。

 烛光晃动,光影斜织,两个人的会意堂依旧静谧阴沉。

 夜落,易扬还在笔耕不辍,我放下茶盏轻轻站了起来,该回去了。的

 “我派人给你备轿吧。”易扬依然没有抬头,也没有停笔,只是口里这么说着,清越的声音穿堂而来。

 我一怔,点点头说:“好。”

 第二天上午,意外发现门口停着的纱轿,汀兰回道:“天师吩咐,等主子睡起,接主子往天测殿。”

 易扬还在会意堂,桌上的书简明显少了许多。下手的椅子换一把贵妃软椅。一旁的茶桌上点了一盏熏庐,一看就是为我备之。

 我依旧静静坐在一旁,易扬依旧处理他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事务。

 熏炉发出清新的草地的气息,融化了,会意堂终年不去的阴暗。

 午时,一个红衣进门:“年护法传信。”他恭敬地递上一个漆封的小竹桶来。

 易扬接过,侍者退下。

 竹桶内装着一封简信,信不长,可是易扬看了很久,越看神色越是严重。

 等易扬放下信,面色更是阴晴不定。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停了停,开口说:

 “暗门偷袭,军粮被毁,年殇伤重。竣邺山庄分出的五万人马落井下石,缠斗圣明军,拖延时间。”

 大惊:“那五万人不是回去救庄的吗?”

 易扬冷哼一声:“看来邺老贼丝毫没把庄内二十余万的妇孺放在心上。”

 “那圣明军……”

 “圣明军倒是不惧那区区五万人马,”易扬说地平淡,“怕只怕这一拖延,光道会撑不到圣明军来。”的

第52章 

 易扬说:“别担心。”

 却叫人如何不担心?如果光道失守,我等一干人全部被俘,就算圣明军赶回来也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我绞着手指坐在那里,忐忑不安。易扬却不见得有什么不同寻常,写了回信去又继续忙他的事情。

 时间这么慢慢过去,易扬镇定自若的样子却也给人不少慰藉。

 “不回去吗?”易扬放下笔,合上了手中的一份文书。

 我望望窗外,不知何时早已黑透。

 “恩,现在就回。”我顺言着站了起来。

 “早些歇着吧,明日就不用过来了。”易扬说着,又拿过一份帐本来,翻开细看着。

 我心里一咯噔,“好……”

 走出一步,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你明天不在天测殿吗?”

 “是。”

 易扬看我踌躇,扫了我一眼:“从明天开始,天颜殿加明卫,你别担心。”

 “恩。”我应着,静静退了出去。

 门外果然候着软轿。

 四个红衣把轿子抬地四平八稳。

 可是总有什么事情觉得不太对,疙疙瘩瘩纠在一起。我坐在轿子里慢慢条理思绪,突然脑中电光一闪:难道易扬要去光道???

 “调头!回天测殿!”

 “主子……”随轿的汀兰挑开小帘,一脸疑惑。

 “调头!”说地斩钉截铁。

 “是。”

 天测殿,会意堂。

 易扬眼里的血丝似乎更多了。

 我直直走到书桌前,立在那里看着他。

 唯美的脸上失了血色,越发不似凡人模样。

 “不想回去吗?”易扬见我去而复返,抬眼看了我一眼。

 我不语。

 易扬等了片刻没有回音,终于停下手中的事,望着我说:“如此,我叫人收拾一下,你那去后堂歇歇吧。”

 我定定看着他:“你要去光道。”

 微一沉吟,易扬旋即一笑:“慧眼如炬啊。”

 “……”

 “前方来传,攻城的主将俘虏了两百来个教众,声称要天师出战,不然每半个时辰杀一人。”

 我皱皱眉头:“他们故意为之,何图?”

 易扬嘴角一扬,淡淡得说:“你可知那总将领是谁?”

 我一楞:“乱斩刀泊军?”

“泊军是之前的总将领,原本是这次的前锋,不过已经死在当菲琳雪刀下”易扬停了停说,“泊军死后,这次攻城的主将就换成了邺飞白。”

 “……所以你要去吗?”

 “邺飞白比泊军强去甚多,当菲琳雪武功是不错,只是怕谋略上远不如邺飞白,况且,邺飞白这次叫阵怕是私人恩怨更甚啊。”

 我垂首难言。

 易扬看我沉默,轻轻叹了口气:“或许这些不该让你知道的话会来地更好。”

我绞着衣衫,无语相对。邺飞白没能释怀,却在拿起刀剑的时候找到了另外的宣泄途径。而我,却成了其它无数条亡魂的索命符。我是如此厌恶战争和杀戮,却此时却成为最大的战争和最多的杀戮的祸首。

而邺飞白,或许对他而言,攻打的不是天主教,而是易扬,或者说,他所想攻陷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我总是希望自己可以做到最好,最理智,最明确,而真当我这么做了之后我却开始怀疑,我这么做是否是正确的?

 “……你……”我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来。

 易扬淡淡地说:“我答应过你不会伤他,你放心好了。”

 “……那你呢?山下的五旗可万万不是竣邺山庄的对手。”

 易扬一呆,嘴角似乎扬了扬,垂目道:“别担心……如今我再不去,那么还有谁能守得了光道?”

 “当菲护法呢?”

 “年殇被暗算,伤重不醒,”易扬慢慢地说:“现在圣明军是年殇第二子年郎带队,只是圣明军高傲惯了,怕是年朗难以服众啊。”

 “可是光道现在危危可及,你怎么能让当菲琳雪离去……”

 易扬打断我:“那更是非去不可了,只有当菲琳雪去,圣明军上下一心,如此才能早日回救。”

 我看着面前的人,形容憔悴,衣不解带不知多久,却还要去生死未卜的战场,胸口一热,脱口而出:“带我去吧!”

 易扬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学会胡闹了。”

 我定一定心,却更是坚定:“不是胡闹,我要去光道!”

 “不许去!”

 “为什么!”

 “兵荒马乱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这仗也不用打了。”易扬说地有些急,有点不似平常的语调。

“我是圣女,你是天师,我说的话就是再没分量也不至于全成了耳边风吧!”说地硬气。这也许,是我第一次端圣女的身份出来压他吧,我暗想。

我的确害怕死亡,害怕战争,而当我所怕的一切都因为我而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让我如何置身事外?一直以来,我只是消极地随波逐流,听之任之,看眼前身边的事情起起落落,却从来不去做什么,道是无奈,其实心死。这一次,我也可以逃避,躲在天山上。

 只是这一次,我却最终放弃了消极下去。或许是我第一次,有了“要做些什么的”的念头。

 “为了邺飞白,值得吗?”易扬声音却是软了下来。

 我别开头去,不去看他。

 好一会儿,听得他轻笑了一声:“竟又是想错你了……”

 我转过头,看着易扬。

 “早点歇了吧,明天一早下山。”

 光道是天山脚下的城市,守在天山的要塞上,防御工事自然是无懈可击。

光道分内外两城,内城多是富贵显族,商街店铺,高楼大院,外城只是零星住了些平民而已。原本光道是没有内外城之分的,直到苏沩掌大权之后,大兴土木,在光道城外又新建了城壁,牢不可破,却是完全的防御工事。也许苏沩早就想到,或许有朝一日,邺永华会带着华焰无穷的怨念而来。

 八千侍者倾巢而出。

 光道。

 易扬本想是把我安在内城,我却执意要去外城城墙上,听说那两百个被擒的教众就跪在城外,每半个时辰,就有一个倒下。

我和易扬站在一排盾牌手后,透过盾牌的缝隙往下看,下面的人看不到我们,我们却可以把下面的人事一览无余。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城外的沙地上早已有十多个人身首异处。旁边守着有一队乌黑铠甲的竣邺庄丁。望向远处,青黑色的营帐一直连到天边,一匹匹恶狼正潜伏其中,张牙舞爪,几欲扑人。

 我问易扬:“城下的人要怎么救?”

 易扬看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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