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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剑问天-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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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陆游却不忙施展轻功,只是轻轻吟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吟罢,长叹一声道:“陆某习剑三十余载,自觉武功已登峰造极,只是从来没有再人前一显,却不料今日终于机缘巧合,让我吐气扬眉……”
“吴大哥,陆先生到底再说什么啊?”申兰不解为何这陆名士为何还不跳过来。
“哦!陆先生施展轻功与别人不同,必先清理一下腹中浊气吧。”吴飞泓笑道。申兰一楞,旁边凌步虚已是摇头微笑,连了然和尚也不禁莞尔。古若诗已忍不住笑出声来:“吴大侠,你说话可真是有趣。”申兰终于领悟,吴大哥在骂陆先生放~那个呢!
出言已经极其文雅的吴飞泓大侠还是立时感觉后背一疼,一种介于掐和拧之间的动作已经在他身上开始发生作用。
※※※
听得敌人竟是单夕,谢长风本来悬着的心,反而立时放了下来。
秦府一战之后,虽然自己极尽低调,却依然弄得名扬江湖。当日自己曾要求真水仙阁不要泄露自己的存在,但很明显参与“施全之刺”的人里,有内奸。这才弄得自己和吴飞泓名显江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此早就被推上浪尖,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现在,单夕是秦府的人,此次来必是抓昭佳回府,那么昭佳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情势,似是他故意泄露围困昭佳于采石矶的消息,正是要引自己前往。他倒好计较,至于鹿死谁手,大家不妨走着瞧……
只是经此一战,“杏花之约”必定大白天下!——该来的,就来吧。
这些念头不过刹那转过,他当下深施一礼,诚恳道:“吾妻被困采石矶,身陷囹圄,先生何以我教?”不知道为何,每次面对夜未央,他总需要言辞古朴,方显得自然。
夜未央长叹了一声,道:“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谢兄,你真的决定要娶秦昭佳吗?”
谢长风道:“是。”
夜未央似是早有计较,道:“孤傲如你者,若不如此,才让人疑窦从生。”他顿了顿,看谢长风面上一无表情,方续道:“我自有法子,救得她,要天下英雄接纳她,也绝无困难,但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让天下英雄接纳秦相之女,一直是困扰谢长风的大问题,虽然自己也想过很多方法,但并无什么特别的方法两全其美。闻得夜未央有此妙计,自然翘首以待。他忙道:“先生请说。”
“你一生之中,只可再任性这一次。以后当以天下苍生为重?你可应得?”夜未央严肃道。
谢长风万不料他竟是说出此言,当下沉思良久,方道:“谢某一日人在江湖,必唯先生此言为念。”这话虽与夜未央原来的要求略有距离,却也在他预计之中。他点了点头,当下说出一番话来。
什么?先生,此计果真能成?
※※※
“……游畅游天下,见世间儿女,南北有异,北人多豪放,南人温细……”落霞渐渐消逝,夜色开始笼罩着北海海面,其中有轻烟曼起,只为这神秘的侠客岛更增神秘。
可陆放翁,已经说了一盏茶时间,依然没有要跳过来的意思。
高人如凌步虚也已有点哭笑不得,这陆游平时看着豪迈不羁,怎么就这么简单一跳,非要如个腐儒食鸡一般,念半天子曰如何,若不是敬此人是当世名士,早过去给他一个后世青城四杰极其擅长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了。良友如吴飞泓,也有些怀疑自己眼光是不是有问题了,这家伙刚才还被自己认为是同道中人呢,该不会也只是个腐儒翻版吧?
唯古若诗身为主人,不好强行打断,而申兰内心对陆游极其仰慕,自然没有打断他的意思,而了然和尚尘心不波,陆游念上三天三夜,他也只当是佛祖灵山讲法,洗耳恭听就是。
“……游一腔热血,谨洒北溟长河云尔。各位,老子来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南北人的性情,女子容色,扯到家国天下上去的,但这番絮叨,到下弦月朗挂碧空,总算是结束了。
众人一听他终于说完,立时精神一震,就要看到天下绝顶绝顶再绝顶的轻功了。
却见陆游,向岸边后退了十几步,肃然而立,其渊停之势直冲霄汉,看得申兰欢呼连连:“啊!陆先生举重若轻,凝重挥洒,真是高手风范啊!”其余人众却看得莫名其妙,什么轻功,居然要倒退十几步才能施展?
“啊!”陆游一声大吼,朝海边冲来,其速居然很快。众人却看得更加莫名其妙,这样难道也是调匀内息的关键?
众人一片诧异声中,陆游已经人至海边,却见他双手背负,袍袖暗撩,足尖一点,已纵身——跃入海里。
是真的落入海中。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天下间到底有什么轻功,居然要身在海中才能施展?
海中的陆游,左手向前一划,右手迅疾跟上,又一划,再一划——居然施展了长江边五岁小童已会的狗刨式游泳技法,朝小蓝处游来。
陆游,陆游,果然是游泳好手!
“舟”上人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陆游游了一半,才发出震天的笑声来。
陆游果然就这样游到了小蓝身边,爬了好几次,终于是爬上了鱼背。上“舟”之后,他面露得色地说:“各位,老子这招‘左右互搏神功’使得如何?”
在场之人总算是笑停,齐声道:“陆先生神功盖世,我等深为佩服。只是希望下次施展,万勿让我等看见。”
陆游先是高兴,立时又不解:“尔等可是见吾神功,暗生自卑之心?”这家伙说话总是时文时俗的。
“我等生怕揣你入海,丢了你的性命。”众人居然又是如此齐声。
陆游总算是反应过来,恨恨道:“时人不识和氏璧,徒呼奈何,徒呼奈何!”
古若诗不再理会他,轻啸一声,那小蓝逆转身形,朝侠客岛进发而去。唯吴飞泓先前与陆游有几分相投臭味,虽也与众人讥笑他,却不落井下石,过来安慰道:“陆前辈,你神功无敌,又何必与旁人一般见识呢?有空把这套‘左右互搏大法’传授与在下如何?”什么“无敌”云云,吴飞泓的意思其实是说天下本没有人屑于做如此庸手之敌,而“传授”云云,更是安陆游之心而已。
却不料陆游难得逢到知音,立时眉开眼笑,也不去计较别人讥笑之恨,真对吴飞泓解释起来:“所谓左右互搏,乃是将身体里两股真气分别以不同形态运转,二者相冲,相依,又相辅相成……如此……再转百会……”
吴飞泓大侠除了苦笑,还能做的就只有听这家伙胡诌,打发这郁闷旅途了。
第十二章 人生无根蒂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道德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金刚经》两书一出自中土,一自天竺,俱有一题:道。道即佛。修道即修佛,二者最终目的,均为大解脱,虽于具体的形式和修持之法不尽其同。上文所引两段,都含“无为。”
“道可道,非常道。”含义中自有一种,说不出之真理。道,是不可说的。佛家云,“有为法为泡影”,求的自是“无为”。世人所知,和尚常挂在口之语:佛曰,不可说。却不是故做高深,乃真不可说。说得出的,都不是真理。众妙之门,玄之又玄。
与汝灵山一座,却断去来之路。本欲求成仙佛,却要息了成佛之念,以求无为。矛盾否?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谁又知生死间事?
这样极伤脑筋的事,谢长风曾经与吴飞鸿谈论过,但吴大侠一分心力放在忧怀天下,以济世救人,另外九分已留在儿女情长上了,怎有工夫谈这些子虚乌有之事?更何况,子不语怪力乱神,长风啊,你到底有没有读过圣人之书啊?谁也不知道,表面粗鄙的吴飞鸿似乎上比看似诗书饱读的谢长风更在意儒道。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吴飞鸿此人要说有以几分苍生为念之心,还牵强的说得过去,若说骨子里都是腐儒行径,那绝对是痴人说梦,如果是那样,他也早被申兰甩到黄河里去喂王八了。申兰最不喜的就是腐儒,她喜爱陆游,就是因为陆游绝对不是个腐儒。
再说谢长风,于身外浮云事,原亦不看重,此生一逝,还管什么去来?轮回真要有道,随它去吧。人生一世,图的不过是痛快自在,潇潇洒洒,真要为了什么长生不死,羽化升仙而青丝蒙雪,绝非他所愿。当下,二人绕开话题,畅谈风月而去。
※※※
此刻,越近侠客岛,以前这些议论在吴飞鸿心中,越发清晰起来。此次侠客行,原是赴岛上无根道人白日飞升之约的,便连了然大师与凌步虚这等世外高人均来赴约。陆游本在意国家兴亡,却也到来,不可谓不重视。须知仙道无凭,谁也没真的见过白日飞升!今日,若能得见仙人,实是可以改变这许多人的人生信仰,态度甚至今后数十年的天下。先前又有空中三日,虽说玄奇处在巧匠鬼斧,但如此人才济济的侠客岛,其祖师飞升之事,必然极为可信。
如此这般,让众人翘首登陆。
神鱼小蓝的游走速度奇快,眨眼工夫,先前那黑点在月下已是越来越大。又是数息,那岛渐可看出个轮廓来了。此岛离陆地原只有十数里,方圆约莫十里。
鱼行渐快,那岛上参天古树,高崖石刻,渐跃入众人视线。正面有一巨大石崖,中间洞开一门。门上有联曰:赵客吴钩侠客行,十步千秋太玄经。
十四个大字,如刀削斧刻一般,远远地就给众人一种回肠荡气之感。按说此联不过是从李白《侠客行》诗文中演绎而出,从诗文联里来说,对仗极不工整,而平仄更是不合,但众人不知为何却觉得惟有这一联提于此处,方能尽显此岛灵气。
鱼至岛边五丈,停滞不前,众人循来时故事,弃“舟”登岸。唯陆游似乎已将“左右互搏大法”已讲授与吴飞泓,神功既传,便不再强求非要再施展一次,同意了言辞恳切的古若诗的请求,终于是没有再发表一阵滔滔丽辞,为她带上岸来。
此时已是残月当照,万里海面,长烟一空。回首向来之处,浮光跃金,静影残璧。申兰细算,自己与吴飞鸿自离峨眉山,过都江堰,到今日身至侠客岛,又是七日匆匆而去。原本圆月,已是残缺不全。念及虽说婵娟千里,但人有悲欢,月有圆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是不是还和心上人在一起,不禁略略伤感,抓住吴飞鸿的手,不自觉中紧了许多。
吴飞鸿看似粗鲁,其实心细如发,见申兰对月照影,心中必是想到聚散之事,感觉手中一紧,立知端倪,却也将手握得更紧了。二人相视,温馨一笑。
一行人在古若诗领路下,渐至那石崖之下。此时,近地相看,自有一种别样风采。
“此字纵横捭阖,隐有杀伐之势,却又出尘逍遥之笔意,”凌步虚看着那字,只是不停点头,“但,收尾之时,却于雄浑中见苍凉,想是有怜悯苍生之意。”
“凌檀越所言不差,唯那‘经’字最后一横,于平淡中最显神采,隐有佛家有为不为之道。”了然合什微笑。
古若诗微笑点头道:“此联,乃是二百年前一位前辈所留,据祖师所说,确实与二位前辈无异。”
吴飞鸿拍了拍陆游的肩膀,笑道:“陆先生,小子怎么觉得那联和你的名字一样乱七八糟啊?”
陆游尚未说话,申兰已经抢口道:“吴大哥,你倒是好好说说,陆先生的名字怎么个乱七八糟,而这字又怎么个一样了?”那架势,似乎是要择人而噬。
相处已久的吴飞鸿对这位小兰可是再了解不过,她若真的对自己做出凶样,十成中倒有八成是和自己闹着玩的,此时她心中甜蜜,显然也不过是凑个兴子,别未真的为自己取笑陆游而生气。当下他在诸位奇人的注目中,摇头晃脑道:“陆游者,陆地游泳是也!这不是乱七八糟是什么?而据两位江湖前辈所言,那字中似是蕴涵太多机关笔意,太过杂乱。需知字如其人,这位刻字的前辈,前后笔意变化不定,似是徘徊犹豫,瞻前顾后,将如此多的意思杂在这里,不是乱七八糟又是什么?”
众人听到他释解陆游之乱时,也顾不得给陆游面子,立时放声大笑起来,便是陆游自己与这少年即是投缘,也开怀而笑。到听他说到字乱时,虽觉得他解释略有牵强,却也不失有真知灼见,均有大点其头。
那古若诗也微笑颔首称赞,申兰自不必说,原本就并未真恼,见众人称赞心上人,立时喜笑颜开。
众人说笑之间,已过了石门,早有弟子传到岛上。行至一处溪流处,远远即见一行队列陈开,当中一鹤发童颜的老道人,身侧数名青衣女子相陪。身后更是无数白衣俊男美女,整齐而列。
终至侠客岛。众人长吁了口气。
※※※
谢长风并没有去采石矶。因为,他死了。
昨夜在芜湖打鱼的张三和李四亲自见到了这场可怕的江湖追杀。当时他们正在幻想今夜弄上几条越冬的冰鲤,煮酒相佐。越冬的芜湖冰鲤,皮薄脂厚,肉香而嫩,又有黄酒相伴,如此年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两个渔夫觉得满意的呢?
然而可怕的事情接着发生了。远远地一个白衣少年人,似是从天而降,稳稳地站在湖水之上。他们当时吓傻了,这……这人……居然能站在水面上,莫非是个神仙?接着,更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又一个黄衣人飞来了,也站在湖面上。老天!怎么神仙也是成群的?
不对劲的是,后来那个人忽然拔出一把剑来,朝先来那人刺去。神仙打架?二人从来没见过如此神奇的事。
那黄衣神仙边打还边说:“谢长风,今夜这芜湖就是你的死期。”
谢长风?先来这少年神仙叫谢长风吗?名字真的颇有几分仙气呢。
白衣神仙在湖面上飞来飞去,也回道:“萧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这两个神仙,时而天上,时而水底(当然,此时我们就看不到了),打得难解难分,他们口中一会魔教,一会正义什么的,反正我们也没听懂。足足打了一顿饭的工夫,最后那白衣神仙胸口终于被刺中一剑,落入湖中,再也没上来。而那黄衣神仙,打赢之后,似是极为高兴,说什么神教,江湖,重出什么的。然后,他就飞走了。
二人在酒楼的这席话,立时传到贩夫走卒,引车买浆者一类人的口里。然后很快的,街边的乞丐得到了这个消息,于是,更快的,天下人得到了这个消息。丐帮毕竟是天下人数最多的帮派。
这个消息最后的正式说法是:不知为何前往采石矶的谢长风,于芜湖附近遇到已失踪十年的魔教教主萧也的偷袭。谢长风受伤之后遁走,却最后在芜湖被萧也追到,于是一场激战,谢长风命陨芜湖。这一战,似乎宣布消失十年的魔教重出江湖。但为何他会挑同是单夕敌人的谢长风先下手,武林中众说纷纭。
最恰当的一种解释是,现在的谢长风名气够,武功高,又是菊斋弟子(这个消息也在一夜之间传出江湖),杀他自然可以给人一种威势。更重要的是,魔教似乎一开始,就已经摆出与天下人无敌的架势。那么,他们除了狂妄之外,其实力可怕处……
这里有足够的迷惑,当然也有了足够的想象空间,所以江湖上立时一阵大乱纷起。更有人先前与绩溪隐见谢长风与一黄衣人相斗,更加证实了谢长风与魔教为敌的消息。
到底事实的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谢长风死了。
他似乎真的死了。单夕却于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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