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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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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四娘道:“月圆之夜,水且楼。”

月已圆了。

圆月就在窗外,萧十一郎抬起头,又垂下,仿佛不敢去看这一轮圆月。

他没有问风四娘怎么会知道这消息的,也没有问沈壁君怎么会离开了连城壁。

他并不是个愚蠢的人,这件事也并不难推测。

事实上,他早已猜出连城壁必定和这阴谋有很密切的关系。

他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不忍说,也不敢说。

但现在沈壁君却显然已发现了连城壁的阴谋和秘密,所以才会再次离开他。

现在连城壁就要来了,沈壁君就在这里,到了那时,会发

生些什么事?

萧十一郎连想都下敢想下去。

他也没法子再想下去。

沈壁君忽然站起来,肃然凝视着窗外的明月,道:“时候已不早,我……我已该走了。”

萧十一郎心里忽又一阵刺痛。

——我已该走了。

——该走的总是要走的。

这句话她说过已不止一次,每次她要走的时候,他都没有阻拦过。

这次他当然更不会。

他从来也没有勉强过别人,更没有勉强过沈壁君。

——她本就不能在这里呆下去,迟早总是要走的。

——可是她能走到哪里去?

萧十一郎看着手里的空杯,整个人都像是这酒杯一样空沈壁君没有看他,连一眼都没有看。

——她心里又何尝不痛苦?可是她又怎能不走?

风四娘忽然瞪起了眼睛,瞪着她,道:“你真的要走?”

沈壁君勉强忍住了泪,道:“我们虽然是一起来的,可是你不必陪我走。”

凤四娘道:“你要一个人走?”

沈壁君道:“嗯。”

风四娘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不行。”

沈壁君吃了一惊:“为什么不行?”

风四娘道:“你连一杯酒都没有陪我喝,就想走了?打破头

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沈壁君吃惊地看着她,又勉强笑了笑,道:“你醉了。”

风四娘瞪着眼道:“不管我醉了没有,你都不能走。”

沈壁君用力握紧了双手,道:“你若一定要我喝,我就喝,可是喝完了我还是要走的。”

风四娘道:“你要走,也得跟我一起走,我们既然是一起来的就得一起走。”

突听楼梯下一个人厉声道:“你们两个谁都不许走。”

若说江湖中有一半人认得风四娘,这句话当然未免有点夸张。

可是江湖中有一半人都听说过他这么样一个人,也知道她的脾气。

她说要来的时候,就一定会来,不管刮风也好,下雨也好,路上结了冰也好,门口摆着油锅也好,她说来就来,随便什么事都休想拦得住她。

她说要走的时候,就一定会走,就算有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一样会走,不管什么人也休想拉得住她。

就连逍遥侯都从来没有留下过她,现在居然有人不许她走。

风四娘又笑了。

她带着笑,看着这个从楼下走上来的人,就像是在看着个小丑。

这个人居然是王猛。

王猛虽然全身都是湿的,一张脸却又干又硬,眼睛里更像是要冒出火来。

风四娘道:“刚才是你在下面鬼叫?”

王猛道:“哼。”

凤四娘道:“你不许我走?”

王猛遭:“哼。”

风四娘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王猛瞪看她。

风四娘道:“现在我还没有走,只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走。”

王猛道:“你想走也走不了。”

风四娘眨了眨眼,道:“为什么走不了?难道你还想拉住我?”

王猛道:“哼。”

风四娘嫣然道,“只可惜腿是长在我自己身上的,我要走的时候,随便谁也拉不住。”

王猛冷冷道:“腿虽然长在你自己身上,可是你的左腿若要走,我就砍断你的左腿,右腿若要走我就砍断你的右腿。”

风四娘道,“若是我两条腿都要走,你就把我两条腿都砍下来?”

王猛道:“哼。”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一个女人着是少了两条腿,岂非难看得很。”

王猛冷笑道:“那至少比脸上多了个大洞的男人好看。”

风四媲道:“你脸上好像并没有大洞,连小洞都没有。”

王猛道,“那只因为我从来也没有限你打过交道。”

风四娘道:“谁跟我打过交道?”

王坯道:“史老二。”

风四娘道:“史秋山?”

王猛道:“难道你已忘了他?”

风四娘道:“难道他脸上已多了个大洞?”

王猛冷笑道:“你为什么不自己下去看看?”

史秋山脸上果然有个洞,虽然不能算很大的洞,却也不能算小。

——无论多大的伤口,只要是致命的伤口,绝不能算小。

事实上,他脸上除了这个洞之外,已没有别的。

风四娘忽然变得很难受。

不管怎么样,史秋山总是她的熟人。

这个人活着时虽然并不好看,也不讨人喜欢,至少总比现在可爱些。

这个人不到半个时辰前,还在她面前摇着折扇,现在……

风四娘忍不住长长叹息,道:“你是哪里找到他的?”

王猛道:“在水里。”

风四娘黯然道:”我本来还以为他忽然溜了,想不到……”王猛握紧双拳,恨声道:“你也想不到他已被人像死鱼般抛在水里。”

风四娘道:“我实在恿不到。”

王猛道:“你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风四娘摇摇头。

王猛忽然跳起来,大吼遭:“你若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风四娘吃惊地看着他,道:“为什么我应该知道?”

王猛道:“因为你就是凶手。”

风四娘又笑了,只不过这次笑得并不大自然。

无论谁被人当做凶手,都不会笑得大自然的。

霍无病一直在盯着她,忽然道,“你是不是早已认得史秋

风四娘道:“我认得的人很多。”

霍无病道:“他是不是也早已认出了你?”

风四娘道:“嗯。”

霉无病道:“他刚才是不是一直都在跟着你。”

风四娘道,“嗯。”

霍无病道:“他既然一直在你身旁,若有别人来杀了他,你会不知道?”

风四娘忽然也跳起来,大声道:“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她跳得比王猛还高,叫的声音比王猛还大。

她真的急了。

因为她自己也想不出,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在这余船上杀了史秋山,再抛下水里去。

史秋山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萧十一郎忽然道:“我知道。”

霍无病皱眉道,“你知道什么?”

萧十一郎道:“我至少知道一件事。”

霍无病道:“你说。”

萧十一郎道:“世上绝没有任何人会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让别人把自己的脸打出个大洞来,除非他是个木头人。”他笑了笑,接着道:“史秋山当然不是木头人,是江湖中唯一得到铁扇门真传的高手,若有人再做兵器谱,他的铁扇子至少可以排名在前三十位之内。”

霍无病冷笑道:“你知道的事倒还不少。”

萧十一郎道:“我还知道,就算他是个木头人,若被人抛在

水里,也会有‘噗通’一声响的,这里的人都不聋,为什么没听见?”

霍无病道:“你说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因为他根本不是死在这条船上的。”

王猛抢着道:“若不是死在这条船上,死在哪里?”

萧十一郎道:“水里。”

王猛道:“水里?”

萧十一郎道:“在水里杀人,就不会有声音发出来,所以船上的人才没有听见动静。”

王猛道:“他刚才明明还在船上,怎么会忽然到水里去呢?”

萧十一郎道:“我刚才明明还在楼上,怎么会忽然下楼来呢?”

王猛道:“是你自己下来的。”

萧十一郎道:“我可以自己下楼,他为什么不能自己下水?”

王猛怔了怔,道:“他好好地在船上站着,为什么要自己下水?”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我也正想去问问他。”

王猛冷笑道:“只可惜他已没法子告诉你。”

萧十一郎道:“这个人的确已没法子告诉我,可是史秋山……”王猛道:“你看不出这个人就是史秋山?”

萧十一郎道:“你看得出?”

王猛道:“当然。”

萧十一郎道:“你是凭哪点看出来的?”

王猛又怔住。

这个死人的装束打扮虽然和史秋山完全一样,可是一张脸却已根本无法辨认、你随便在什么人脸上打出这么样一个大洞来,样子看来都差不多的。

萧十一郎道:“史秋山忽然不见,你却在水里捞出了这么样=个人,所以你认为这个人就是史秋山,其实……”王猛道:“其实怎么样?”

萧十一郎淡谈道,“其实你自己现在一定也没有把握,能断定这个人就是史秋山。”

王猛不能否认。

他忽然发觉自己实在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霍无病却冷笑道:“你是说史老二自己溜下水去,杀了这个人,再把这个人扮成他的样子,让别人认为他已死了。”

萧十一郎道:“这难道不可能?”

霍无病道:“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连我们兄弟也瞒住。”

萧十一郎叹道:“这些你本该去问他自己的,除了他自己外,只怕谁也没法子答复。”

霍无病冷冷道:“我还是有句话要问你。”

萧十一郎在听着。

霍无病厉声道:“这个人若不是史秋山,史秋山的人在哪里?”

萧十一郎还没有开口,已有人抢着回答了这句活:“他的人就在这里。”

一个有教养的淑女,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是绝不会插嘴的。

沈壁君一向是个淑女,但这次她却破了例。

“就在这里。”

她的脸色苍白,眼睛里却在发着光。

这双眼睛正瞪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就是史秋山。”

第五十三章 揭开面具

若说江猢中有一半人都认得沈壁君,这句话当然更夸张。

可是江湖中知道她的人,绝不比知道风四娘的人少——不但知道她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也知道她是个端庄的淑女。

像她这样的女人,既不会随便说话,更不会说谎话。

没有把握的事,她是绝不会随随便便就说出来的。

——难道这个人真的就是史秋山?

大家的眼睛,跟着她的眼睛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张奇怪的脸。

一张挤没有眉毛,也没有鼻子,甚至连嘴都没有的脸。

——张木板脸。

——她说的竟是这脸上戴着盖子的青衣人。

大家只看了他一眼,就扭过头,谁也不愿再看他第二眼。

这张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却有两个洞,两个又黑又深的洞。

洞里的一双眼睛,就像是两把锥子。

甚至连霍无病都不愿再多看他一限,转过头,打量着沈壁君,“你说他就是史秋山?”

沈壁君用力握紧了双拳,点了点头。

霍无病冷笑道,“可是我们上船的时候,他已经在船

沈壁君道:“刚寸那个人不是他。”

霍无病道:“不是?”

风四娘抢着道:“刚才萧十一郎舞刀的时候,这个人已换了一个。”

霉无病皱起了眉。

风四娘道:“这个人刚才是不是忽然不见过一次?”

丞无病道:“嗯。”

风四娘道:“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已换过一个人了。”

但无病道:“换成了史秋山?”

凤四娘道:“我看不出,可是沈……我的朋友若说这个人就是史秋山,那么就一定是的。”

霍无病道:“她……”风四娘不让他开口,又道:“你若不相信,为什么不打开这个人脸上的盖子来看看?”

霍无病终子又转过头,看了他第二眼。

这张木板脸上当然还是不会有一点表情,可是脸上的两个洞里,那种锥子般的眼睛,却已变得更黑、更深、更可怕。

风四娘道:“你若不是史秋山.为什么不敢让别人看见你的脸。”

王猛忍不住道:“你若真的是史老二,也不妨说出来,我们总是兄弟,绝不会帮着外人来对付你。”

青衣人忽然道:“猪!”

王猛怔了怔,道,“你说什么?”

青衣人冷冷道:“我说你们都是猪。”

王猛瞪大了眼睛,好像还没有完全听懂这句话。

他并不是反应很快的那种人。

青衣人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他指的是沈壁君。

风四娘刚才虽然说瞩一个沈字,可是大家井没有注意。

青衣人道:“她就是沈劈君,就是为萧十一郎连家都不要了的那个女人,为了萧十一郎,她连丈大都可以出卖,她说的话你们居然也相信?”

沈壁君的脸色虽然更苍白,神情居然很镇定,风四娘几次要跳起来打断这人的话,却被她拉住。

灯光照在她脸上,这次她的头并没有垂下去,反而抬得很高。

这件事对她说来已不再是羞耻。

青衣人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史秋山,你有什么证据?”

沈壁君道:“你的脸就是证据。”

青衣人道:“你看见过我的脸?”

沈壁君道:“你敢掀开面具未,让别人看看你的脸?”

青衣人道:“我说过,我不是未让别人看的。”

沈壁君道:“你是来杀人的?”

青衣人道:“是。”

沈壁君道:“现在就已到了杀人的时候。”

育衣人道:“哦?”

沈壁君道:“你的面具一掀开,至少会有一个人倒下去。”

青衣人道:“谁?”

沈壁君道:“不是我,就是你。”

青衣人道:“我若不是史秋山,你情愿死?”

沈壁君道:“是。”

青衣人冷笑,道:“妄下判断,不智已极,你已死定了。”

沈壁君道:“我本就在等。”

青衣人道:“你为什么不自己过来掀开我这个面具?你不敢?”

沈壁君没有再说话。

她已走过去。

萧十一郎轻轻吐出口气,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沈壁君变了。

她本来从不愿说一句伤人的话,可是刚寸她说的每一句话都锋锐如刀。

她本是个温柔脆弱的女人,可是现在却已充满了决心和勇气。

——难道这才是她的本性?

一一宝石岂非也要经过琢磨后,才能发出灿烂的光华?

萧十一郎看着她走过去,并没有拦阻,因为他心里充满了骄傲。

为她而骄做。

他知道她现在毕竟已站起来了,已不再是倚着别人站起来的,而是用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两条腿。

风四娘却忍不住道:“小心他乘机出手。”

沈壁君头也不回,道:“他不敢的。”

风四娘道:“为什么?”

沈壁君道:“因为我不但已看出了他的真面目,也已知道他的主子是谁。”

“是谁?”

沈壁君道:“是……”她只说出一个字,舱外突然有个人冲了进来,大声道:“沈姑娘千金之体,何必冒这种险,我掀开他面具岂非也一样。”

说到第二句话,这人已冲到青衣人面前,枯瘦矮小,灵活如猿猴,竟是南派形意门的掌门人“苍猿”侯一元。

看见他冲过来,青友人黑洞里的瞳孔突然收缩,竟似比别人更吃惊。

“你……”他想说话,侯一元的出手却比他更快,已闪电般搭上了他的面具。

只听“啵”的一声,火星四溅,厚木板做成的面具,突然碎裂。

船舱里立刻响起一声惨厉的呼号,侯一元身子已凌空跃起,反手撒出一掌丧门钉,隔断了退路,“飞鸟投休”,正准备穿窗而出。

他出手之狠、准、快,竟远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尤其这一掌丧门钉,更阴狠毒辣,十三点寒光,竟全都是往沈壁君身上打过去的。

他算准了萧十一郎他们必定会先抢着救人,已无暇拦他。

可是他忘了身旁还有个已毁在他手里的青衣人,他低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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