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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皇帝·业火-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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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苦苦支撑,抬头却看见一道血痕出现在风红的胳膊上,她的衣袖也裂成碎片落下,露出肌肤胜雪的臂膀,而那七个喇嘛各自结印防守,显然也在那一招中吃了亏。
叶羽在闯入的瞬间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几可揉碎他的骨骼,压毁他的内脏。他竭力转身,挥舞手中的木片,要做最后的抵抗。可是楚布寺的密教神通带着仿佛龙王降世般的可怖力量,叶羽亲眼看见七个喇嘛只不过凌空对着他挥拳,可是那根木片竟然扭曲起来,如同被虚空中巨大的手揉成一团。而后,木片忽地迸裂为千千万万的碎片。
他要救谢童,已经有死志,可是在死生变化的瞬间,他心底也只剩绝望。即便他可以全力出手,也不过仅能抵抗这些喇嘛中的一人。他曾经骄傲,自负昆仑山的剑气无双,而今看来,也只不过是井蛙观天的自负。
风红瞬间出手逼退喇嘛。叶羽的双腿已经支撑不住,他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几乎无力再站起来。他低低地喘息几声,看清了眼前那双沾满尘土的白弓鞋。他意识到自己是面对着风红跪倒,那股性子里的孤傲又发作起来,于是坚持着抬起头,和风红冷冷地相对。
喇嘛们再次回归守势,七人围成圈子,缓缓地旋转,手持法器姿势变化,警惕地寻找进攻的机会。
叶羽看着风红的眼睛,他忽地发现风红的眼睛是极深的黛色,像是色目人般的华丽,可是却没有感情,枯寒的感觉竟有几分像魏枯雪迫发剑气的瞬间。风红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一丝血痕乍现在她的胳膊上,那是她的皮肤忽地裂开,而后那道小小的裂纹向着四面八方延展,只不过瞬息之间,一条细致如玉的胳膊像是硬木被烧裂,遍布猩红的纹理。
血迅速地汇集到她的手腕处,一滴一滴打落在泥土里。
风红漠然,束衣刀缓缓画圈,再次布下了缚露那阵。枯瘦喇嘛心中欢喜,这一次的缚露那阵已经远没有上次那样重重叠叠的柔劲,上次他面对的是汪洋大海,这次却不过是静谧的小湖。
风红手腕抖动,束衣刀振得笔直,指着叶羽的喉咙。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风红这时会对叶羽动手。谢童一口气接不上来,嘶哑地大喊:“你这个妖魔女……”
叶羽却不说话,只是强迫自己直视风红的刀刃。
“我要死了,留下你,终究是我们明尊教的祸患。对不起。”风红用低到只有叶羽能够听见的声音说。
万物俱寂,风在树梢吹过,秋叶哗哗地落下。
“你解了我身上的禁,我帮你退敌。”叶羽忽然说,他的声音清晰,无一人不闻。
风红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
于是叶羽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盯着束衣刀的刀背上风红的眼睛。
谢童摒住了呼吸,只觉得心被一只巨大的手捏着,随时发力,就会崩碎。
那一瞬间,长达千百年。
束衣刀忽地扬起,清波有如大海,飙射向空中。落叶和断枝在这一刀的气势下纷落如雨。风红转身,把背心留给了叶羽。叶羽恍然愣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他还不明白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昆仑山萧瑟冰冷的剑气已经从他的丹田生发,沿着经络向着全身漫溢。
他拾起身边最像剑的一截断枝,走过去和风红背对而立。
两个人忽然间形成了几乎完美的攻守,叶羽立起断枝,断枝上的霜色缓缓生长。
谢童微微松了一口气,一跤坐在地下,低头却看见了柴房门口的尸体。七八具尸体相枕,分明是那些伙计急冲出来的时候被迎面的箭雨穿成了刺猬。那些尸体下,就压着那总是一脸微笑的店掌柜,额上仍留着那一抹黑色的面巾。看着他死去的脸上尤然带着一点笑容,依稀有几分幼时的模样,谢童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眼泪垂落,又想大哭一场。那店掌柜谭同玄其实也是终南山的弟子,只是从小资质有限,不但不能归在苏秋炎门下,连李秋真也只当他是寻常弟子。他和谢童却是少年时的相识,从小就逗谢童玩,直到终南修道的时候两人也总是东奔西跑着寻开心。结果苏秋炎固然不在乎谢童胡闹,李秋真却不允许弟子如此浪荡,谭同玄终于有一天惹出了祸事,被李秋真痛斥而后赶下终南山。靠着谢童的求情,李秋真才并没把他逐出门下,只是派到江浙一带作为接应。终南山养活无数了道士,产业自然也不少,这片小客栈就是其中之一。谭同玄打点生意传递些情报,却是再不能和谢童通消息。谢童偶尔也会想起这个师兄,不过茫茫江湖,他又隐姓埋名,谢童当然也找不到他。
今日不意在这里遇见,谢童听了两句他说话,心差点就跳了出来,那些斗嘴的疯话都是两人以前经常说的。叶羽以为谢童会大怒,却不知道谢童喜在心头。她知道谭同玄道术上资质不佳,不过脑袋灵光聪明刁滑,只要他能把消息传递到师门,就不愁没有高手救援。可是如今却是谭同玄自己准备趁夜救人,偏偏遭遇了这些官家人物,被一阵乱箭射死。
想到谭同玄以前对自己的好,一瞬间,谢童眼泪一滴一滴就落了下来,竟是不由自主想拔开那些尸体去摸摸他的脸。
她的手还没碰到谭同玄的脸,人却愣住了,不过只是片刻,她立刻使足力气拧住了谭同玄的鼻子:“我叫你还装死?”
第二十章
神之面
“哎哟哎哟,大小姐别拧了,鼻子拧歪,我可就没那么英俊了。”谭同玄大笑着翻身坐了起来。
那边虽然还在恶斗,骤然看见故人依旧在,谢童眼圈红红,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事隔三年再见谭同玄,他却还是当年的性子。遇袭时面对箭雨射来,谭同玄毕竟在终南山修习过武功身法,虽然绝接不住箭,那点铁板桥的根底还是有的。箭还没到他面前,他就干干净净来了个背摔,姿势模样惟妙惟肖,完全就是中箭倒地的样子。后面一帮子伙计出来,个个都横尸在他身上,他知道自己救不得,也不敢再发一点声音,硬是直挺挺地躺到谢童来看他。装死的把戏原来两人玩得多了,如果不是如此情境,再怎么谢童也不会相信这个精灵古怪的五师兄真的死了,差点就被骗过。他虽然想和谢童开个玩笑,可是谢童一滴泪水落到他脸上,心下也凄恻,不留神眼皮动了动,当即就被谢童看出了破绽。
谭同玄起身,却被谢童的小手打在脑袋上。他看见自己的伙计横尸一地,心中恻然,只是抬头一看谢童那张娇嫩如脂玉的脸儿毫发无伤,心里又是一阵喜悦,像孩子一样咧嘴笑了起来。
这时只听一声急弦崩响,又一道黑翎箭破空射到。箭是那个披铠军士所发,他在青年身边是统御射手的军官,身份地位都不同凡响。射杀一众伙计,也是他下的命令,可是居然被这个诡计多端的掌柜装死给骗了过去,心里一阵大怒,弦上的箭就追射过来,非要把掌柜的至于死地不可。
可谭同玄此时内劲真气都运动自如,虽然也畏惧来箭的威势,不过闪避起来竟远比叶羽要洒脱,身子一倾,又是直直地一个背摔,脑袋一歪躺在地上,白眼翻了起来。这回“死”得比上次还要干净利索。谢童一笑,却被他悄悄一拉脚腕,也摔在了地上。谭同玄翻着白眼上身不动,手里却把谢童脑袋一按,让她躺在自己身边。那持弓的军士眼看他故技重施,知道是在羞辱自己,大怒之下就要再拉弓射他,可偏偏谭同玄倒下的位置选得巧妙,正好被一堆尸体挡住。对岸七个喇嘛和风红正在对峙,以那军士的身手绝不敢突进那院子里,只能脸色泛青,虽然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
那一箭拉动了院子里两方的平衡,喇嘛们再起攻势,叶羽和风红防守,杀机如乱刀一般乱斩,尘土飞扬。尘土中九个人的身形快速切变,缚露那阵已经不堪一击,九个人到了近身搏杀的地步。
方才弹琴的青年挥手,乱箭如蝗,七个喇嘛又忽地闪开,如有默契,叶羽和风红顿时暴露在箭雨下。
“师妹,你平素乱跑也罢了,怎么惹上了明尊教的匪首?一个乱匪头子也就罢了,怎么又多了一堆朝廷的喇嘛?如今我们跟官匪两家都结下梁子,终南山算是完蛋了!”谭同玄捂着脑袋缩在墙根下,外面的羽箭如飞蝗般射来,擦在那半截土墙上激起阵阵飞灰。
“什么时候了你还那么多废话!”谢童心里惶急,又恨他罗嗦,揪住他耳朵狠狠拧了一把,“快想想办法!”
“哎哟哎哟,别拧别拧,等外面射完了再拧不迟。”那堵土墙所剩的半截仅够他们两个藏身,谭同玄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动弹。
“等射完叶公子就成刺猬了!”
“不过乱匪头子就也是刺猬一只,如果赔上昆仑山的少侠就能诛灭明尊教妖女,却也不算太亏本……哎哟,哎哟,别拧别拧,有办法,我有办法了。”
谭同玄扁扁嘴,颇委屈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来。
“什么东西?”
“石灰,”谭同玄嘿嘿一笑,“就靠它了。”
谢童不解地瞪了他一眼:“你带石灰干什么?”
谭同玄把衣襟一拉:“可不只石灰,要不要进去摸摸?里面宝贝可多着呢。”
“呸,谁不知道你半个月都不洗一次澡!”谢童啐了他一口,“石灰怎么用?”
“本来我是准备先吹上一管五更鸡鸣散,麻翻那个婆娘,然后拿石灰把她眼睛给烧瞎了,再在她脸蛋上切上一千个小口子抹上细盐,截了舌头砍了手脚塞在大缸里为师妹你报仇!”谭同玄说得眉飞色舞。
谢童在一旁只能目瞪口呆:“她那么漂亮,我就不信你舍得。”
“为了师妹你,别说明尊教的妖女,就是仙女我也舍得,”谭同玄一挺胸,说得煞有介事。
“谁信你瞎扯!”谢童一把将凑上来眨巴着眼睛的谭同玄推了出去。她和谭同玄是少年时的朋友,谭同玄从小就是满嘴没有半句正经,谢童虽然自矜,却并不和他计较这些。
“好险好险。”谭同玄一步跌出土墙外,又手忙脚乱的爬了回来。仅这一瞬间,就又有两三支羽箭擦着他背后飞了过去。
此时叶羽和风红两人在箭雨中刀剑纵横,一刻不停地振落那一百名射手射出的连珠箭雨。那些射手膂力极强,连张三石的硬弓却没有丝毫疲惫的迹象。每一刻都有三五支快箭尖啸着破空而来,叶羽和风红在身边展开的刀幕、剑幕不能有半分空隙。风红的束衣刀柔软如一条长带,在身前交织的青色光华确是滴水不透;叶羽所习的昆仑山剑术却是讲究凌厉凝重,这种快剑本非他所长,羽箭连续打在他剑上更逼得剑势散乱。
“鞑子不要猖狂!看我雷火弹!”就在叶羽被箭雨逼得步步退后时,土墙后面竟传来了一声中气实足的呼喝。
还没待叶羽明白过来,土墙后的谭同玄已经闪身跳了出来。他武功虽然不济,这一蹦却有着的轻功提纵术功底,同时一件黝黑的东西从他手中脱手飞出。
“雷火弹?”叶羽偷眼一瞟。
可谭同玄看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黝黑的东西却没飞出多远,尚未落到元军射手的阵营中,已经划着弧线,“噗咚”一声落进了小池塘。
“可惜!”叶羽心里暗暗喊了一声。
可随着那“雷火弹”落入池塘,一股带着呛人气味的白烟忽然从湖水中腾了起来,如同一道烟幕遮住了对岸射手的视线。那一百射手并列于池塘边,隐隐觉得有什么粉末飘进了眼睛里,满眼的酸涩。然而这些射手确实并非普通的元军,那锦衣青年未说停,一众射手纵是看不清前方,依旧勉力张弓搭箭把箭雨投向叶羽和风红所在的方向。
对于风红的叶羽,向他们飞来的密集箭雨忽然多了无数的缺口。以两人的身法,这瞬息的破绽已经足够,两人一对眼神,不约而同地如急箭一样飞退出去。谢童和谭同玄也飞身离开土墙,退向了客栈后院。退去前,隐约听见羽箭的呼啸声止歇,而后又有“哗哗”的淌水声。叶羽心中凛然,不禁钦佩那锦袍青年的兵法,他竟然不等白烟散去,也不畏池塘阻隔,就命令射手踏水穿过白烟追赶。可想而知,如果是两军阵前相遇,这个蒙古青年必然会步步为营、如影随形地劫杀对手,至死方休。
飞奔的谢童忽然觉得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腰带,还没来得及反抗,她已经被谭同玄推上了马背。
“师兄,怎么有马?”谢童惊喜地喊道。
“先见之明,当然是用来逃跑。”谭同玄嘿嘿一笑。
“狗屁的先见之明!”谢童怒道,“怎么只有一匹?”
谭同玄苦笑。他道士出身,做事却像个十足的黑道老手,下手前必留后路。他定计要救谢童的时候,已经在客栈后院里留了一匹马,如果当真被风红看破计策,至少也可以纵马逃离把消息送出去。此时他已经是把自己逃命的马让给了谢童,谢童却还要怪他想得不周到。
“一匹?一匹就要三十五两银子呢!”谭同玄来不及解释,手起一剑削断缰绳,又是一剑刺在马屁股上。
骏马吃痛,长嘶一声踹破马厩前的柴门,直接冲了出去。马嘶中,刺耳的箭啸声又破风而来,那些蒙古射手占据了门庭处的空地,第一阵箭雨已经离弦。谭同玄明显感到一阵寒意刺向自己的背心,但只好咬牙回头,长剑一卷,想要像叶羽那般绞落羽箭。眼前一阵青气在他骤然扫过,当先的几箭已经被激得四散出去,其中一箭竟然还有余力扎在后院中的一棵柳树上。谭同玄脸色惨白,已经知道自己绝无本事接下这阵箭雨。此时却有一只手拍在他背心上,冰寒的内劲直送进他的体内,叶羽抓住他的背心,在墙头一点,已经跃了出去。为谭同玄挡下箭雨的风红则轻轻抖动手腕,束衣刀仿佛一道拖在她裙后的青烟,振落追袭的羽箭,轻盈地落向了墙外。
三人的身影消失,箭雨也骤然停止。射手们犀利的鹰眼都投在那锦袍青年的身上,等待命令。
一个红衣喇嘛飞身掠上墙头,远远看见谢童骑马奔驰,风红叶羽等三人全力提气奔驰,竟然不落后多少。谭同玄的功力虽然远远不及其他两人,亏得叶羽和风红真气浑厚,各扣住他一只手腕将内息灌了进去,倒也足以支持。红衣喇嘛跃下墙头,对那青年行礼摇头,意思是已经追不及了。
“想不到武功之神妙,竟能如此。”锦袍青年将金纰长箭敲打着自己的手心,淡淡地说道。他的脸上虽看不出失望,但是面对区区两名逆贼,不光楚布寺七名密教高手不能建功,练他一手训练的鹰翎箭营也失手了,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世子不必遗憾。”枯瘦的红衣喇嘛生硬地说道,“鹰翎箭营也果然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青年摇头而笑,“难道以我鹰翎箭营和贵寺的高僧联手施为,竟留不住一个五明子?”
他浓黑的剑眉中忽然多了一丝忧色:“如果明尊教果真如此强悍,或许我不得不请大皇帝从其他诸汗国调兵平乱了。”
“若只是她一人,我们已经将她拿下,”枯瘦喇嘛探出了胳膊,“可那男人是昆仑山的高手。”
“昆仑山?”那青年低头看去,喇嘛臂上的伤口两侧赫然凝着一层冰霜。
“传说西北雪峰昆仑,有人修炼中土剑术,曾经震惊西域诸国。”喇嘛道,“不过那都是数百年前的旧事,原来当今昆仑还有这样的高手。”
“昆仑剑术?”那青年沉吟良久,忽然一挥袍袖,“传我的印信,调兵围山!”
他仰首眺望着。
“禀报世子,”一名挎刀军士从客栈中疾步而出,跪倒在锦袍青年的身侧,“这个客栈里的人都死光了!”
“谁下的手?”青年回头,冷冷地看着七名喇嘛和自己一众亲随。他在客栈中设下埋伏,准备擒杀风红,却并不打算连客栈的住客一起杀死,所以才令喇嘛在各房中使用迷烟。他为朝廷诛杀叛逆,绝不需要杀人灭口。只有谭同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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