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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剑江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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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剑”剑法并不张扬,看起来很谦和,有点绵里藏针的味道。

游冰不是“星霜客”,他的武功比他们要高明出一截!追魂夺魄的红色弥漫在他的周围,却被他一次又一次地封档开!

莫入愁静静地看着,他希望能看出什么来,却仍是一无所获!游冰身侧,并无一个人影,仍是只有漫天的红色叶子!

马车与马夫早已被吞没,甚至一点声音也未发出!

渐渐地,游冰的步法与剑法都开始有些虚浮!

莫入愁急忙道:“速速向这边退过来!”他希望能与游冰并肩作战,游冰跟随他已十年,二人早已有了极深的默契,莫入愁相信他们联手对敌,所拥有的威力将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数倍递增!

游冰显然是听到了,因为他己开始试着向这边冲杀过来,他的剑法也因此而变得凌厉恢宏了。

但便在此时,箫声突然变得激越起来,听得人血脉偾张!

官道两侧的殷红之色也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飞扬飘拣起来,以诡秘的线路,在游冰的身侧穿梭!

游冰的后路已被切断。

游冰开始施力上升!他的剑在他的身侧划出无数的光孤,汹涌激荡,与他的身躯同飞!

他希望自己不要陷入“当局者迷”的境地,而是能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对手。

如果仍是一味地苦守,他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因为在他的四周,全是满目的红色叶子:横飞,斜掩,团旋,盘飞!

而每一团红色之后,都藏着一个可怕的杀机!那样,他将永远没有松弛的机会。一个人的神经,是不可能紧张得太久的,紧张得太久了,必定会失去弹性,应变也会迟钝下来。

必须找松弛的机会。

所以,他冲天而起!

但立刻有一道红色如他的影子般绕在他身边飞起!散布在他身躯四侧的杀机丝毫未减!

而游冰在飘掠至十丈高空中,极目四望,却仍是一无所获!他所看到的仍无非是一团团在两侧绿林层中涌动着的红色!

第二章诡异箫声

箫声已开始渐渐趋于诡异!游冰开始有些心烦气燥,他暴喝一声,身子陡然在半空中生生偏开数尺,剑刃划过之处,他听到了长剑饮血之“咝咝”声。

受伤的并不是他,但他又未曾看到自己的剑所未中的躯体,这更增添了他心中的烦闷之感!

现在,他多么渴望能与人直接相对,进行一场公平而光明的搏杀!若是连对手的身形都来看见就死了,那未免太可悲。

一咬牙,他的剑疾然向一团最为浓密的红色袭去,剑气如虹,“噼啪”有声!

剑,并没有走空,游冰已感受到剑在人体内的运行,他知道只有再递过三寸,才能致命,但他并没有乘势将剑递进,而是用力挫腕,人便借力飘然横掠!

掠出二丈,他的双脚又猛踢而出。

这一次,他感觉这一脚如踏在一个人的胯骨上,游冰立即借力再次飘飞!

他的身躯如此借力而动,在空中久久不落。人如惊鸿般穿掠,偏偏他的身侧永远有一片红色,如烟如雾地附于他身侧,与他一起作着一次次的不可思议的挪移!

远远望去,便如一团红色的云在空中飘荡,令人叹为观止!

莫入愁的眉头已越锁越紧,他的额头已拧成一个“川”字!

如果不是不放心莫夫人,他早已加入战团,游冰虽然和他主仆相称,但他们二人的感情早已逾越了主仆之关系,已如兄弟一般!

如果要让他舍了夫人去救游冰,不但会使莫夫人遭受不测,而且游冰也不会原谅他这种愚蠢的做法的。

现在,他只能等待。等待胜利;或者失败!

他对游冰的剑法、武功了若指掌。所以,他很少会为游冰担心,而这一次,便是“很少”中的一次。

箫声突然开始出现跳跃性的音符!

然后便见那朵“红云”开始如爆炸了般四散射开!

空气中立即弥漫开那种甜甜的如铜锈般的气息!莫入愁的心不由揪紧了!

一个人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一头扎下!

将及地面时,才见人影勉力斜翻。强自站定!

那,还算是人吗?

那只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而且!他的脖子已被削了重重一刀,不但皮肉翻卷起来,而且还现出白森森的喉骨!

他的身躯,更是千疮百孔,几乎已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了。挂下来的不仅仅是已破烂不堪的衣衫,还有一条条赤血淋淋的肉,以及青白之色的经络!

如果不是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剑,莫入愁根本就不能辨认出他就是游冰!

游冰落地时,本是背向莫入愁的、现在,他正努力地要转过身来。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于一个已伤得不成人形反像骨架一般的人来说,并不容易做到.

最终,他仍是没有完成这个动作,便缓缓倒下了。倒下之时,他拼尽了最后一丝气息,将身子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这才轰然倒下!

倒下时他的脸是正朝着莫入愁的,莫入愁似乎看到了他的双唇轻轻地动了几下。

当然他在说什么,莫入愁已听不见了,但莫入愁却已读懂了游冰最后一个眼神,尽管那眼神已因为生命的离去,而开始变得涣散。

他的目光中,满是歉然之色。他为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庄主及庄主天人而不安。

莫入愁一阵悲怆,已是热泪盈眶!

此时,红色再次消褪,地上又多出十几具尸体!

莫夫人忽然道:“大哥,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莫入愁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略一思忖,便道:“如何不记得?十年前的今天,不正是你我在洞庭湖上初识之日么?”

莫夫人道:“不错!那时,你真傻……时间过得也真快,转眼便是十年了。”

听莫夫人突然回忆起从前的事,他不由有了一种不祥之感,赶紧岔开话题,道:“游冰虽然是外姓之人,但难得他如此忠诚,我想从此便将他的妹妹认作义妹,也让他在天之灵安宁些,免得总是牵肠挂肚。”

莫夫人道:“其实,你本就已将他们兄妹当作自家兄妹了,再……再说,……我们……”

她的话音突然颤抖起来,时断时续。

莫入愁急忙回头,却见莫夫人己是脸色煞白,头上直冒虚汗!

她痛苦地捧着肚子,显然胎气又动了!

莫入愁大急,他急忙返身蹲下,急切地道:“阿宁,你……你撑得住吗?

莫夫人多想点一点头,让莫入愁心安些,但剧痛已将她的力气于不知不觉中带走!

她现在是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觉得腹部的痛感一阵接一阵地袭来,似乎有一只大手在抓着她的心肺在狠狠地撕绞捏揉!

她的嘴唇已被咬破了,流出殷红的血。

莫入愁霍然起身,朗声道;“我妻子不谙武功,并非武林中人,哪位朋友对我有何忌恨之处,便直接冲我来!五尺之躯,怎可为难一弱女子?不知哪位高人能否应诺下来?”

他的话中贯入了无上内力,所以声音虽然不响,却中气充沛,传得极远极远。

事实上,他自己都觉得几乎是与虎谋皮,哪有此可能?

却听得一声箫声响过之后,满山红色又开始移动穿走!

最后,莫入愁在山林丛中看到了一个数丈宽的“不”字!

虽然这已在莫入愁的预料之中,但他看到对手以这种方式来回答时,仍是有一股无名之火腾然而升!

显然,对手是在向他炫耀!

莫入愁实在想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如此可怕的魔头!对方这种诡异的杀入万式,别说是看,就是连听都未听说过。

莫夫人柔声道:“何必做这……这种无谓的努力?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苟……苟活于世?”

她要将这段话说完,该做出多大的努力!

莫入愁忙关切地道:“你莫再说话了,憋着气,也许这样会好受些。刚才是我急糊涂了,才胡言乱语的。”

莫夫人却未听他的,仍喘息着道:“你不用管我,多……多杀两人,便多赚两个,眼……眼前局势,只能……只能如此了。”

莫入愁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强烈的悲怆之感,暗道:“莫非便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吗?”

如果不是莫夫人有孕在身,他完全可以将莫夫人置于马车上,策马回驰,而他自己则奋力掩护,那便有脱身之可能了。

但莫夫人现在又如何经得起颠簸?从他们“清欢山庄”来到此地不过二百里路,他们却已走了好几个时辰!为的就是不使莫夫人受颠簸之累。

现在,他是在盼望着箫声响起了。因为他消耗不起时间,莫夫人的脸色已越来越难看了,煞白得如纸一般!

莫入愁的拳头已握得迸出血来!他觉得这种痛苦的等待几乎已让他渐至疯狂之境了。

当他的手无意中触及自己的腰际,不由心中一动,暗暗自责:“怎么如此地呆笨?他们不攻我,我不可以主动出击吗?”

他的手所碰到的是几锭碎银。

莫入愁运起内力,碎银便更碎了,而且是沿纵向分割,分成薄薄的银片,便如一把把银光四散的小银刀!

他将它们在手上掂了掂,一共有十三把“小银刀”。

双目疾扫之下,立即有六片银片从他手中划空而出!

银片将空气切割得发出轻锐的尖啸声。

远处一团火红中发出数声惨叫之声。

这惨叫声,大长莫入愁之士气!因为从头到现在,他虽然已看到对手的二十几具尸体,却未听到一声惨叫之声,似乎他们全都不是血肉之躯一般。

又有六道银光从他手中疾射而出!

箫声终于被激起!

莫入愁的嘴角不由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红色如潮水般从两侧的丛林中飘泻而来。

莫入愁抱剑归元,岳挺峰峙!

风亦起,红叶飘坠!

这一次,已不仅是红叶,还有黄的、绿的、所有的艳丽之色全搅作一团,以令人眩目的方式,翩飞如乱蝶!

美丽得令人等待着死亡的温柔覆盖。

莫入愁不敢做幅度很大的招式,因为他不愿被人将他与夫人分开!

一剑一步,一剑十步。

每一剑,重若千斤;每一剑,举重若轻。

步步为营,步步毙命。

这样的剑法。

这样的步伐——

如果不是被这诡异的红色弥漫得无法视物,莫入愁相信现在已应是尸首遍地了。

这是他几十年的打杀经验告诉他的。

何况,他这柄本已冰凉的剑,已开始变得温热。这把剑在没有饮够二十人的血之前,它永远是这么冰凉如水的。

可惜,他看不到自己的战果,现在,他所看到的只有满天的红树叶了。

有时,他能感觉到红叶子之后那疾飞电闪的寒芒,甚至能感觉到红叶子之后,有一些如恶狼般充满杀气的眼睛。

而这一切,都只能永远地停留在“感觉”这一份上,他从未真真切切发觉一个敌人!

似乎,他的敌人,便是这飞扬着的红叶子了。

红叶子有真有假,但无论真假,你都不能不防.。

厮杀是艰苦的。因为无法明了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马,究竟是什么来头,所以在莫入愁看来,这场拚杀似乎永远没有止境,似乎对手永远也杀不完,所以累的不仅是肉体,还有心,他不知道他给对方造成的创伤有多大,是微不足道,还是已重创?

倏地,他的心突然一凉—一他已看不到他的妻子了!

不知不觉中,他竟已被红叶子卷裹过去,现在,他看到每一寸空间里所填充的无一不是一片血红!

他不由大呼一声:“阿宁!”

没有回声!

他的剑法立即不由自主地一滞!

在这么多如水银一般向他流泻进来的红叶前边,任何的停滞,都可以给它们带来打击的机会!

莫入愁的肋部立即被一柄长鞭扫撩而中!

他己身陷火红的海洋之中,无法辨清方向了,所以他的冲杀,可能使他离自己的妻子越来越远!

夹在山谷间的官道中,如此弥漫着的绚丽的红色,以莫人愁为中心,涌动、翻滚、冲荡、驰越!

箫声开始有了一种深入灵魂的神奇魔力!

莫入愁突然想笑——这怎么可能?在这样的生死关头?

但他的的确确想笑,他竟感到一种诡异的快乐在他心中拥挤着,想要破茧而出!

对,是神秘的箫声发挥着它的神奇魔力!

莫入愁是不能笑的人,因为他的剑是“愁剑”。

莫入愁一笑,他的剑法便是一落千丈了。

所以,他几乎已把自己的牙咬碎了,为的就是忍住一阵阵地汹涌冲击的笑意。

现在他的伤已不止一处了。

伤得越重,他的内心的浩然正气越难以抵御魔音的入侵。

终于,莫入愁笑了,笑得那么阴森可怖,因为这笑声是从牙齿,从喉底中挤将出来的,便如一棵从怪石丛中探出头来的树,早已被压得扭曲变形了。

笑声一出,他便已中了三剑、五刀、一枪还有击在他下腹上的重重一拳!

红色在莫入愁受了伤之后,立即如落潮一般向两侧退去!

官退中,又变得空荡荡了。

只有尸体,只有受伤的莫入愁,以及飘荡在空气中的箫声……

莫入愁已笑弯了腰。

莫入愁已笑出血。

莫入愁已笑得扭曲了脸!

他那狰狞可怕的脸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他的无边痛苦。

他恨!但他却在笑!所以,他痛苦!

终于,他的精神崩溃了,“愁剑”便疾然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当”的一声,他的剑便脱手而飞!

莫入愁已不再是莫入愁了,从他握剑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有让他的剑脱手而飞过!

飞离他的手之剑,便如是飞离他的一只手臂一般,带给他以刻骨铭心的痛苦。

”哇”的一声,他喷出一大口热血!

莫入愁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是苍白得可怕了。

射落他的剑的是一片红色的叶子,只是这叶子的周边散着锯齿一般的光芒!

箫声停了。

莫入愁脸部的肌肉却已僵硬了,永远地保持着那种愤怒而痛苦的笑容!

一阵风飘过来——不!是一个快得如风,飘忽如风一般的人影射过来的!

莫入愁身上的伤已使他无法挺身,但他还是直起了腰,因为他要看一看他的对手。

过了一辈子刀尖舔血的日子,不能在最后死的时候,连自己死于何人手下都不知道。

他看到了一个面容慈祥的老者!

这,这怎么可能?

即使是看到一个长着牛头的人,也不会让莫入愁吃惊至此。

如此杀人不眨眼的人,怎么会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人?他应该是一脸横肉、刀疤纵横才对!

便在此时奇迹出现了。

慈祥老者的寿眉、鹤发、童颜不见了,出现在莫入愁眼前的又是一个一脸横肉,刀疤纵横的壮汉!

莫入愁傻了——无论是谁,看到一个老者在不及眨眼的瞬间,突然变成一个壮汉,而且这种变化就在你眼皮底下发生,你都会傻了的。

莫非,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鬼的化身?

那“鬼”发出一声得意的狂笑!

狂笑声中,一脸横肉的壮汉又不见了,出现在莫入愁眼前的又成了一个丰姿绰约的少妇!

少妇风情万种!甚至连身段都是那么的婀娜如风如柳!

她向莫入愁抛了一个深情款款的媚眼!

莫入愁的心却一下子沉了下去——也许,真是遇见鬼了!

他不是怕死,而是想到如果他(她)真的是鬼,那么血债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讨不回来了。

也许,是一个梦?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这样离奇的事。

他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痛!

妻子呢?莫入愁一时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看了。等他将目光定在左侧十几丈远的地方时,他的血液几乎已凝固了,只听得自己的太阳穴在“卜卜卜”地狂跳,额头上的青筋暴胀,几乎要暴裂开来!

莫夫人死了,她那孕育着生命与希望的腹部已被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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