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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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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内双残已把南天一刀的朋友们,屠杀得所剩无几了。”孤叟公羊化及的语音犹有惧意:“为贵乡亲留一分情义吧!杀他不如让宇内双残去杀。”
“也好。”谭正廷放手后退:“宁教他无情,不可我无义,虽则他们对我这个乡亲既无情也无义。”
“你不助老朽去阻止双残屠杀吗?”孤叟问。
“怪事,小可为何要阻止?”
“你……”
“我又怎么啦?双残虽然残忍得不是东西,但他们决不会残杀安份守己不做强梁的人。老伯,你不认为杀掉这些凭武功称豪道霸、以武犯禁、欺凌弱小的强梁,不是有益世道人心吗?哈哈哈哈……”
长笑声中,他身形破空疾射,眨眼间便已远出百十步外,有如电火流光一闪即逝。
“老天爷!”孤叟悚然叫:“他一定是浪子谭彬。季德甫,你最好带着所有的三湘武林子弟,加快脚步逃离岳州城,免得被双残和老龙神屠杀得精光大吉,浪子谭彬也不会轻饶你们,走吧!”
“公羊前辈。”双绝秀士恐惧地说:“尹瑞昌五年前谋夺谭伯年的产业,事后晚辈的师侄们根本不知道风声,还是这几天……”
“你算了吧!老夫决不相信你那些师侄又聋又瞎。”孤叟嗤之以鼻:“任何稍具常识的人,皆不会满意这种有悻常情的答复。尹五与令师侄罗威是连襟之亲,尹家的打手护院。有一大半是罗家的徒子徒孙,要说罗家不知道这事,大概只有白痴才肯相信。你快回去救死扶伤吧!我老人家不配过问浪子谭彬的事,保重了。”
“公羊前辈……”
孤叟已消失在小径的远处。
远处尹宅突然传出群犬的狂吠声,接着人声鼎沸。
双绝秀士长叹一声,懊丧地喃喃自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尹五,我已经无能为力,顾不了你了。”说完,怆然举步觅路返城。
尹宅中,谭正廷弄来一根大铁棍,见物就砸,见人就打,在狂笑声中八方穿掠,三进院的大宅中鬼叫连天,墙角、庭柱、屋面、门窗、屋檐……凡是铁棍所及的地方,无一幸免,没有人挡得住他,铁棍一搭一挑之下,那些护院和打手必定被挑飞跌得头破血流。足足闹了一个更次,尹宅已是人仰马翻,屋坍墙塌鸡飞狗走。所有的打手护院,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所幸的是,不需要办丧事。
次日一早,尹五爷逃入罗宅避祸。
而在谭正廷袭击尹宅的前一个时辰,洞庭十县的精神领袖人物南天一刀曾永德,与一众助拳的三湘武林高手,在南津港栈房聚会处,受到老龙神一群高手猝然袭击,人从水中乘小船接近,登岸便直捣中枢,双方死伤甚众,天南一刀的人损失最为惨重,死了三成以上,伤的已超过五成,几乎全军覆没。
南津港并不因昨夜的罗家栈房大屠杀而冷落下来,正当的商旅根本不理会这起武林血案,往来的船只依然抵埠离埠,杀人放火的事与普通百姓毫不相干。
丽日高照,湖水波浪汹涌。这几天,大江倒灌入湖的春汛已把湖水染得成了稀米汤色,过几天,该是风大水涨,网捕浮头鱼(小银鱼)的季节了。
亭中心的石桌子,摆了五个荷叶包菜肴,一只巨型酒葫芦,一个酒碗一双筷。谭正廷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一面喝酒一面观赏湖景。
码头方向,出现了几个人影,正沿湖畔向望湖亭走来,远在百步外,其他的人留下,只有一个人往前接近。
他继续喝酒,懒得理会。
来人到了亭外,讪讪地说:“老弟台,可否让我进去?”
是三湘剑客罗广,气色差极了,腰部鼓鼓地,里面定然裹了伤巾,走起路来已可明显看出步伐虚浮。
“我不希望看到你,你明白吗?”他冷冷地说:“你这种前倨后恭的嘴脸,很令人受不了。”
“老弟……”
“你一定要扫在下的酒兴吗?”他不悦地说:“好,我让你。我这人是很讲理的,从不以豪强姿态欺凌弱小,这里是大众可来的地方,在下无权禁止阁下光临,在下走总可以吧?”
他从脚下取出食篮,动手收拾食物。
三湘剑客长叹一声,知趣地退走。
他不走了,继续喝他的酒。
换了两个人替代三湘剑客,到达亭外正欲举步入亭。
“在下对你们这些人烦透了。”谭正廷狠盯着亭外的两个人说:“留些精神应付老龙神今晚的袭击吧,你们根本不需耽心在下乘人之危浑水摸鱼,不客气地说,你们还没有抵挡在下的力量。”
“在下曾永德。”那位年约花甲精神矍铄的人说:“三湘武林大劫……”
“在下不过问什么大劫,我谭正廷目下烦得很,十年离乡浪迹江湖,连家都失去了。”他抢着说:“曾前辈,不要为在下的无聊事分神,在下郑重向前辈保证,决不乘火打劫,不介入你们与老龙神的纠纷。这几天都是你们的人来找我的麻烦,打也让你们打了,骂也让你们骂了,但我仍然容忍,你们应该满足了才是。你们自己闯的祸,必须自己承担起来,尹五谋夺在下的产业,所以在下只找他,旁人如果逞强介入,祸福他自己负责。在下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你们也可以放心走了。”
“老弟,冲乡亲情谊……”
“你们谁把我谭正廷当作乡亲了?你说这种活不感到惭愧?”他截断了南天一刀的话:“曾前辈,你再不走,在下可要得罪你了。”
另一位年约半百,手长掌大身材壮实,有一双令人害怕的阴森怪眼,冷笑一声接口说:“老弟,你到底是不是江湖一代奇人浪子谭彬?”
“你说是不是?你一定说不是,因为岳州人决不至于敢明目张胆谋夺浪子谭彬的产业。”
“在下深有同感。”
“而且你有向在下挑战的念头。”
“这……”
“你就别客气啦!”他放下筷子离座:“如果你阁下的修为不比双绝秀士强三五倍,就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在下答应你可以全身而退,你就不用客气放手拼死我这无名小卒啦!咱们亭后的草坪见。”
他一不作势,二不用劲,就这样身躯平直地斜拨而起,速度并不快,像幽灵般上升、飘退、落地,所立处,已在亭后的草坪中心,距亭心也在四丈外。
“来吧!在下候教。”他拍拍手叫。
南天一刀与中年人吓了一大跳,张目结舌似乎吓傻了。他这种骇人听闻的轻功,还没听说过呢,人决不可达到这种境界,即使天下间的轻功绝顶高手起势前跃,也不可能远及四丈之遥,只有鬼怪才能办得到。
“兵刃暗器,阁下可以任意施展。”谭正廷加以催促:“明攻暗袭悉从尊便。”
南天一刀还能沉得住气,中年人却浑身发抖,如见鬼魅般向后退,退了五六步扭头撒腿狂奔。人是不能与鬼怪斗的,聪明人决不肯做笨事,不走才是天下间最笨的人。
南天一刀长叹一声,转身垂头丧气走了。
一个时辰后,远远地,出现洪淑华姑娘的身影。
他出亭相迎,微笑着说:“淑华,我猜,三湘剑客走投无路,请出你来做说客,对不对?”
“不请我进去坐?”淑华嫣然微笑:“是这样的,洞庭一鹤找上了孤嗖公羊老头儿,带了三湘剑客,到船场找上我爹,陪上千万小心,我能不来吗?”
“你来也没有用。”他让淑华人亭坐下:“岳州没有武林人,百姓小民一定活得更祥和更平安。让他们自相残杀吧!武林人死光了,天下虽不至于就此太平,至少不比现在更坏。”
“谭大哥,你难道不是武林人?”淑华笑问。
“什么叫做武林人?为何武林人要与常人有别?”他笑笑反问:“练武人平时练武强身,离乱时保国卫家,决不是练来欺凌弱小的,恃强凌弱那是弱肉强食的禽兽行为,所以真正练武有成的人,宁可吃亏让人一步。”
“所以你装疯扮傻,让他们狠揍以便名正言顺报复?”
“我还没有那么好的修养。”他苦笑:“不瞒你说,昨天之前,我决不能运功与人拼搏,那将会冒极大的风险,很可能送掉性命。”
“为什么?”
“我体内蕴藏着一种歹毒掌力所遗留的奇毒,花了半载岁月,一丝丝一毫毫逐渐排出体外,受到外力打击,奇毒聚而复散,毒势加剧,这就是我被那些地棍痛殴时,痛苦不可名状的原因,也因此而耽搁我两天工夫余毒未能早早离体。”
“哦!你真是传说中的江湖奇人浪子谭彬了。”。
“是的。”他承认了。“我可以告诉你,十年浪迹江湖,我做的可是规规矩矩的行商,赚了钱就作为海阔天空遨游天下的盘缠,所以获得浪子的绰号。想不到我这浪子倦游归乡,几乎丧身在这些可敬的乡亲父老手上,真是莫大的讽刺。”
“谭大哥,我好难过。”淑华难过地说:“我也是你的乡亲,而且是儿时的玩伴,我想帮助你,却无能为力……”
“不要说这些了。”他拍拍淑华的掌背:“我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恐怕他们早就将我沉入湖底毁尸灭迹了。龙游浅水,虎落平阳;那时,我真的无力自保。受人之恩不可忘,有生之年,我会报答你的。”
“谭大哥,我……我想求你……”
“你的意思我明白。”他双眉深锁:“按理,我不能拒绝你的要求……”
“我爹也算是武林人。”淑华迟疑地说:“老龙神的计划相当恶毒,他要消灭岳州的武林人,把岳州划入他的势力范围,我爹也难逃他们的毒手。”
“我不许任何人在岳州兴风作浪。”他正色说:“老龙神如果敢动你洪家一草一木,他将后悔八辈子。”
“我不能自私得仅为我家的安危求你周全,问题是老龙神并不需要在岳州屠杀三湘子弟,他在其他地方仍可大开杀戒。尹五侵占你家的产业,他愿意加十倍赔偿……”
“目下谈赔偿言之过早,我必须查出家叔的下落……”
“令叔确是迁到长沙寄藉了,尹五发誓说并未谋害令叔,家父正着手查询五年船行船主,以便查出载运令叔至长沙的船只,并派人至长沙所属各州县向官府查问,一定会有结果的。罗家目下住着长沙的第一高手南衡居士李应龙,他拍胸膛保证可以在短期间查明令叔的下落。尹五曾向三湘剑客罗三爷保证,如果他害了令叔,令叔有了三长两短,他愿意用命来偿还。谭大哥,人不亲土亲,我求你为乡亲尽一分力,不要因为几个不肖的害群之马而令其他的乡亲家破人亡。谭大哥,不看僧面看佛面……”
“淑华,我不要听其他的理由。”他为自己斟了一碗酒:“我只是为你而赴汤蹈火。回去给他们说,老龙神的事了结,我与他们的事却刚开始,家叔如果有三长两短、他们最好赶快迁居,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我找不到他们的地方躲起来。”
“谢谢你,谭大哥。”淑华欣然紧抓住他的手:“不要喝了,你已经在这里喝了半天啦!我不喜欢酒鬼,陪我回家好不好?”
“我不能送你回家,要去拜望老龙神,去晚了他不在,今晚上可就有人送命啦!”
“我陪你去。”淑华雀跃地说。
“什么?你以为是去游湖看风景吗?你……”
“浪子潭彬这块金字招牌,什么地方不能去?你到底带不带我去?你摆脱不了我的,我跟定你了,小时候你不是常到我家的船场带我玩吗?”
“现在不是去玩……”
“至少我可以帮你呐喊助威,我的武艺不错呢,罗家三兄弟任何一个,一比一休想占得丝毫便宜。”淑华半真半假地笑说:“你如果不教我防身的绝技,我要缠得你一天也不得安宁,走啦!我来收拾食具。”
“你这磨人的丫头。”谭正廷苦笑。
午牌末,零落的尹家旧宅。
尹宅已不适宜居住,尹五爷带走了所有的打手护院迁至城内避祸,长工们更是害怕,走了个精光大吉,整座大宅在天明后不久,就剩下三个硬被派留下来看家的老仆。接着来了一批神秘客,囚禁了三个老仆,占据了尹宅,外来的人只许进不许出,谁也没料到尹宅藏有外人。
踏入宅前广阔的晒谷场,场右的一株大树后踱出一个老仆打扮的人,大声问:“留步,请问你们是……”
“请禀报贵当家老龙神。”谭正廷止步微笑:“浪子谭彬求见。专诚拜望。这位是敝友洪姑娘。”
老仆吃了一惊,骇然问:“怎……怎能证明阁……阁下是……是浪子谭彬?”
“宇内双残应该记得区区在下,三年前在下与他俩在徐州曾有一面之缘。”
“请……请稍候。”老仆匆匆地说,匆匆奔向不远处的院门,竟忘了请客人入宅,却要客人在外面等候。
不远处稻田中央,出现孤叟的身影。那地方空敞得很,真没有人料到会有人在内藏身。老人家一阵急走,闪入晒谷场旁的一丛桑树下。
片刻,人群涌出,男女老少一大群。领先的是威镇大江南北,上起夷陵下迄苏扬的江湖大豪老龙神黄兆吉。这位年已花甲的大豪长像威猛,暴眼金睛,花白虬须戟立,满脸横肉,真象个龙头。右首两个人,左手装了铁假手的铁臂猿白怀协,与瞎了右眼的独眼灵官蒲仲贤,两人不但身体有残缺,心肠更是残忍,所以号称字内双残。
其他的人有些是熟面孔,毒箫赵海、鬼手石彪、妙判田立本、江湖双绝月仙子、凝香仙子……全来了。
“果然是你……”铁臂猿瞪大那双火眼金睛说:“你……居然没死在山西,没死在密宗大印掌下……”
“老相好,我敢跟你打赌。”谭正廷笑吟吟地说:“你一定为了我的死讯,额手相庆举杯祝贺,说不定大醉三日高兴得上了天。你不是与人交手时狂笑不已吗?今天好像你笑不出来了,昨晚你与独眼灵宫杀了在下不少乡亲,这笔帐我等你两位仁兄算,只要把结果告诉我就成。”
“你就是浪子谭彬?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老龙神傲然地说:“来来来,咱们亲近亲近。”
“应该应该。”谭正廷含笑举步上前。“阁下是客人,一代大豪威震宇内,哪将我浪子谭彬放在眼下?公然大举打上门来,谭某想不高攀亲近也不行啦!呵呵!”
两人相对而进,右手伸出了,要行把臂礼啦!
“啪!”一双大手接触,互扣对方的上臂,小臂贴实。这是军礼,也是江湖人表示亲近的较劲礼,除非有一方认输,不然将会有一个人躺下来。
万钧力道骤发。脚是力之源,力得自大地,因此马步必须踏实,重心不偏不倚,人如离开大地,即使另有物体支撑,也将减弱部份力道,所以练武人穿的是薄底靴,尽量减少支撑的厚度。两人的腿部够粗壮,站好马步立地生根,劲一发脚下坚实的地面,立即出现龟裂的痕迹。
“你上了年纪。”谭正廷开口发话,表示他并未运气行功:“在下……”
一声沉喝,老龙神突然变抓为推,想脱出纠缠,身躯下沉真力迸发。这一记反常的变化,按理绝对可将谭正廷的手指震松滑脱,可将谭正廷推出丈外。
可是谭正廷五指如钩,不但没被震松滑脱,反前抓得更牢,而且如山劲道骤发,剧变突生,随着谭正廷后发的吼声,老龙神被万钧巨力掀起,身躯离地力道乍消,砰一声被摔翻在地,旁观的人发出惊骇的哗叫。
老龙神禁得起摔,一滚而起,手中多了一根一尺八寸的盘龙枪,金芒耀目,枪尖映日发出眩目的熠熠光华,拉开马步准备进击。
谭正廷却不拉开马步,双脚平分屹立如山峙渊亭,双掌立下双盘手门户,一双虎目紧吸住对方的眼神,用阴森森冷冰冰的语音说:“你这百步飞枪伤不了我,我将在枪飞射出套筒的刹那间击倒你。在你的大拇指压下机簧的瞬间,我将比你的飞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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