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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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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明凤正在走,惊兔似的窜向大门。
他跨两步巨手疾伸,抓住惠明凤往椅上一丢,耳光声暴起,连抽四记阴阳耳光。
惠兴隆乘机从后面扑上,双爪齐下。
他用肘后攻,再扭身出拳,一阵拳掌着肉声暴起,最后加上一脚。惠兴隆倒在地上,全身像是瘫痪了。
“不知自爱。”他冷冷地说:“对付你们这种人如果太仁慈,简直就对不起老天爷。”
午时已过,眉姑并未返回醉月居。
罗克勤并未把惠兴隆惠明凤交给雷巡检。说气话是一回事,办正经事又是一回事,在没有获得确证之前,把人交给雷巡检,两个家伙否认一切,雷巡检又能怎样?
他用牛筋索把两个家伙捆实,塞入一只大木箱,每人灌入一颗他自己炼制的安神丹,将木箱藏在沼泽深处。
晚膳毕,他悠闲地离家向镇上走,接近了小姑亭,右面一条小巷口踱出一位文士打扮的年轻青衫客,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少年书生那齿白唇红俊潇洒的面庞,给予他的印象相当深刻。
“到镇上走走吗?”书生傍着他举步:“到醉月居?抑或是涂家赌场?”
“去找巧姐。”他笑得暧昧:“你知道,男人,尤其是像我这种精力旺盛的年轻男人,一沾上色字就脱不了身,这玩意你该清楚。呵呵!你仍然叫金凤?”
“随便。”扮书生的金凤并不因他揭破身份而惊讶:“你为何不将惠兴隆两个人交给雷巡检?”
“交有什么用?镇上谁不知道惠家是来投亲的老实人?”他笑容可掬:“雷巡检是个正直的人,也是一个受尊敬的老好人,是个讲原则相当固执的人;无凭无据,他怎能忍心把人交给巡防队取供?这就是你们有恃无恐的理由。”
“那你打算……”
“我没有什么打算。”他的神情更轻松了:“本来,我可以抓住你交给三剑客。你与惠家不同,在这时,你是一个可疑的陌生人,穿儒衫并不能给你带来保障。但我不抓你,时机未至。”
“你不敢抓我的,投鼠忌器,因为眉姑仍在我们手中。”金凤也轻松地说:“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做糊涂事。”
“哈哈!正相反,在下一点也不聪明。”他大笑:“所以笨得不抓你,笨得在紧要关头离开家,让你的爪牙去救惠兴隆。哈哈!你说糊涂不糊涂?哦!奇怪。”
“奇怪什么?”
“好像没看到巡防队的密探在附近活动。”
他们已到了小姑亭的大广场,东面百十步的小姑亭有不少人歇凉,三五成群各成集团。有人在吹箫,有人在弹琵琶,有人在唱小调。小孩们呼啸着奔跑,捉迷藏。
醉月居仍一如往常营业。杨保正的嗓音隐约可辨,燕夫子好像在吟诗。
“外地人晚上很少来此地行走,没有什么好查的。”金凤说。
“也许我并不真的糊涂。”他笑笑说:“我想,一定有人用调虎离山计,把三剑客一伙人引走了。他们备有快船,而想建香堂的人都是从湖上来的,巡防队的人如果得到发现可疑船只的消息,一定乘船去追,乘船需要不少人手,所以没有多余的人手留下来作眼线,所以你敢公然出现。哦!大姑娘,是想把三剑客往金沙洲引吗?”
“你以为如何?”
“大姑娘,你们弄巧成拙了。”
“什么?”
“三剑客已查出鲇鱼口那一带荒野有古怪。呵呵!我敢给你打赌,三剑客不会上当的,他一定会将计就计,船在半途便用金蝉脱壳,改从陆路抄向鲶鱼口,出其不意直捣核心中枢。啧啧!有人要倒楣了。”
金凤扭头便跑,去势如电射星飞。
他淡淡一笑,也隐入街西的小巷内。
巡防队的船,在次日辰牌初返回,追逐三艘可疑的船北抵湖口,一无所获白忙了一夜。三剑客并没有抄陆路夜袭鲶鱼口,也没在金沙洲一带登岸。罗克勤信口开河,金凤上了他的大当。
其实,雷巡检并没有把罗克勤所说的消息告诉三剑客,三剑客根本不知道鲶鱼口荒野有古怪。那一带的西端,就是庐山东北支脉,直伸向湖滨,山不高但林密,正是所谓蔽地,夜间袭击,出动上万人也无济于事。所以罗克勤劝雷巡检不要派人前往察看。
又过了一天,眉姑仍未返回醉月居。
西山距市区约四里左右,再往西便是吴障岭、恩德岭、马祖山、小天池……这里才是真正的庐山山区。
破晓时分,三个人影出现在马祖山下。这里有一条登山小径,可直达山上的黄龙寺。唐朝道乙禅师在此地开山,尊称为马祖。月下寺中仅有十余名苦行僧隐修,平时罕见人迹。
三人不走登山小径,沿西伸的樵径进入群山深处,不久便进入一处山谷,朝阳已从湖面升起,洒下满天朝霞。
前面走的两个人是惠兴隆和惠明凤,双手反绑,脖子上套了钓鱼绳作成的颈套,绳末端在后面的罗克勤手中。
罗克勤今天换穿了青紧身,辫子盘头,腰上有百宝囊,小臂上有皮臂护套。皮护腰挂了两卷鱼索,一把狭锋的分水刀。右手,有一柄当手杖用的五股鱼叉。
山径狭窄高低不平,有些地方已被野草荆棘所侵,所以行走极感不便。
“姓罗的,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往何处?”走在最前面的惠兴隆扭头问。
“与贵当家打交道。”罗克勤冷冷地说,他脸上一片肃杀:“这条路就是幽冥路,咱们这一走,可能进入枉死城,再也不会转回来了。”
“敝长上根本不在山里。”惠明凤接口:“你走错了路,阁下。”
“没走错,这条路确是幽冥路。”他冷冷地说:“赌鬼早晚会输光当光的,不可能每次都赢。我输了,弄巧成拙,本来该走活路的,却走上了幽冥路。”
“此话怎讲?”惠兴隆问。
“我没料到贵当家是个胆小鬼。”他轻蔑地冷笑:“你们那位什么金凤跑回去通风报信,以为三剑客真的已发现了你们鲶鱼口藏身处,天没亮就离开了鲶鱼口,躲到山里与山贼达成协议,暂留此地隐身待机。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所以我非来不可。如果贵当家仍在鲶鱼口藏身,我就用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了。你们的人加上山贼的高手,我取胜的机会不到两成,死的机会占了八成以上,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悔不当初。他娘的该死!我怎么老犯错?估计你们会换人质,大错特错,估计你们会大举袭击劫人质,又错了,预料贵当家会在鲶鱼口等我,结果反而逼贵当家与山贼合流。呸!我看我是不中用了。”
“改走与我们合作的活路,岂不两全其美?”
“不,谢谢。与你们合作,我这一辈子都会被你们牵着鼻子走,不但要替你们做走狗,还得天天耽心被抓去杀头,我宁可干干脆脆拼个痛快。”
“我保证……”
“你保证个屁!”他粗野地说:“贵当家根本没把你们当人看待,你们的死活他毫不关心,你保证什么?哼!我可以保证你两人会陪我去见阎王,而且一定会死在我前面,你信不信?”
前面山脚下转出一名青衣大汉,扬着手中单刀大喝:“此路不通,滚回去!再往前走,有死无生。”
“快走!”他抖抖手中的牵绳,催惠兴隆惠明凤前进:“那狗娘养的山贼唬不了我的,走!”
大汉怔了一怔,接着回头急走。
转过山脚,前面的斜坡下,一字排开八名刀已出鞘的骠悍山贼,挡住了去路,八双怪眼凶光四射,严阵以待。
他在二十步外止步,将牵绳抛过一株大树的横枝,泰然自若地系妥,鱼叉往地下一插。
“你两人如果乱动。”他阴笑着说:“保证套索会被弹升,一定可以吊死你们,快向老天爷祷告,求老天爷救你们的命。”
他丢下两人,独自往前走,脸色逐渐在变,变得阴森、冷厉、杀气怒涌。
“铮!”分水刀出鞘,森森刀气迸发。
八个山贼也脸色渐变,愤怒与困惑的表情明显可见。
十五步、十步……
八山贼开始列阵,前四后四。
一声长啸,他挥刀直上形如疯狂,声势有如雷霆君临,无畏地冲向山崴的方阵。
山贼阵势发动,八把钢刀涌起重重刀山。
“铮铮铮……”暴响震耳,霍霍刀光有如金蛇乱舞,人影似电火流光,刀光乍聚乍合,在兵刃交击声与长啸声中,人影突然向八方迸散。
“砰卟……”飞退三丈外的三名山贼摔倒在地。
两名山贼仍在退,被草所绊仰面便倒。
“下一次见面,杀无赦。”他横刀屹立沉声说:“这次用刀背,下次将有人刀头舔血。”
他掷刀入鞘往回走,片刻拖着两人上道,这次他改走前面,像拖着两条狗。
八名山贼已走了个无影无踪,大概被雷霆一击吓坏了。
升上一处山鞍,他突然站住了。山鞍处松树成林,视野有限,四周群山起伏,林深草茂。
久久,他丝纹不动。
“你不走了?回头还来得及。”惠兴隆一语双关说。
“我在想,我不能再犯错了。”他冷冷地说。
“犯什么错?”
“再往前走,就会走进坟墓里去了。”
“这……”
“这里地势不错。”他转换话题:“他们用以逸待劳,我为何不用反客为主?对,就这么办?”
他开始准备,不久,惠明凤两人被分别捆在松树的横枝上,捆的技术极为巧妙,背倚靠在树干上,半躺半坐。
“你们好好歇息,少陪了。”他跳下地挥手说,由原路退走。
巳时、午时……时光在飞逝。
惠明凤支持不住了,忍不住大叫:“罗克勤,给我水,我要水,你打算渴死我们吗?”
空山寂寂,没有任何回音。
“罗克勤,你这狗娘养的好阴毒。”惠兴隆也受不了,破口大骂。
两人叫骂了半个时辰,终于连骂的力气都消失了,渴得嘴巴发火,肚中冒烟。
未牌快过去了,除了飞禽走兽,不见任何人踪。
“这小畜生可把我们整惨了。”惠兴隆有气无力地说。
“他只有一个人,长上为何不来救我们?”惠明凤绝望地埋怨。”
“长上也许仍在鲶鱼口,小畜生估计错了。”
“八山贼现身阻道,已证明他的估计是正确的。”
“这……”
“惠坛主,也许我错怪了长上。”惠明凤沮丧地说:“长上不来救我们,也许另有苦衷,也许认为我们反正是死定了,救与不救结果是一样的。何必救呢?天哪!我渴得受不了啦!我的背麻木了,手脚也发僵。”
天黑了,兽吼声此起彼落。赀啸、猿啼、狼嗥,加上凄厉的枭啼声,在受苦受难的人来说,听来特别恐怖。
“惠坛主,我得设法挣脱绳索。”惠明凤忍不住又说话了:“绑得并不紧,再这样下去,我们要成为废人的。”
“千万不可妄动。”惠兴隆惶然加以制止:“重要部位共有十八只大型鱼钩,挣扎的幅度稍大些,便会钩入肌肉,后果极为严重。小畜生极为阴毒,他就希望我们挣扎,鱼钩入肉时间一久,动一动倒刺便会钩动创口,痛楚难当。那时,你将会狂叫,正是他所希望的结果。”
“罗克勤,有种你就杀了我吧!”惠明凤厉叫:“这样虐待我一个女人,算不了英雄,你杀了我吧!”
“没有用的。”惠兴隆语气充满恐惧:“这人当真心硬如铁,软硬不吃,我们是死定了。”
这一夜好漫长,但终于天亮了。
树上绑着的两个人,精神已濒临崩溃边缘,肉体也陷入瘫痪境界,饥渴也令他们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饶了我!”惠明凤的叫声有气无力:“罗克勤,求求你大发慈悲,饶了我……”
天色变了,曙光下,西面的山峰皆隐没在云雾里,雾气越来越浓,可嗅到潮湿的气息。不久,灰色的云雾逐渐变浓,浓得沉重乌黑。风起了,先是松风轻啸,不久便枝叶摇摇,远处鄱阳湖传来的风涛声,与山中的松涛声相应和,暴风雨即将降临。
十余个人影出现在山鞍上,其中有金凤和另一名少女,两女皆穿了黛绿色的劲装,背系长剑掠走如飞。
“五爷,救我……”惠明凤尖叫,喜极而泣。
金凤偕女伴奔近树下,十名青衣男女也一拥而至。
另一位少女比金凤年轻些,梳了带珠花环的三丫髻,瓜子脸相当俏,眉目如画,可惜眉梢眼角寒意甚浓,令人有不敢亲近的感觉,似乎脸上从不会涌现笑容。
“大爷,可以放他们下来吗?”金凤向少女问,神色极为恭敬。
“好。”少女大爷冷冷地点头:“老五,不许他们与堂内的弟兄接近,先查一查他们泄了多少底。”
“是,灵山大爷的人赶到后,交由灵山的弟兄将人接走,这时暂且交由堂下的弟兄看管救助。”金凤欠身答。
少女大爷似乎不喜欢说话,点点头表示同意。
金凤五爷举手一挥,一男一女两个青衣人越众而出,作势跃登。
树上的惠兴隆突然睁大双目,焦灼地大叫:“大家小心……哎唷……”
由于心中焦急,身躯本能地晃动,腰胁与双肩部位,被四枚大型鱼钩深深地钩入肉中,难怪痛得惊恐地狂叫。
同一瞬间,六名男女同声惊叫,当场倒了四个,另两人也摇摇欲倒,利器高速飞行的啸风声,与呼叫声相应和。
未击中人体的十余枚制钱,飞入树林发出刺耳的怪声。
同一刹那,人影来势如电,五尺长的铁柄鱼叉势如雷霆,叉当棍使有如狂龙闹海,所经处波开浪裂。
打击极为快速、凶狠、狂野、暴烈,人的体能已发挥至极至,发挥了出其不意突袭的无穷威力,叉柄挑拨点打有如狂风暴雨,被击中的人像撒豆似的向外飞跌。
只有两个人来得及撤剑应变:少女大爷和金凤五爷。
“铮!”金凤架住叉柄,连人带剑被震飞两丈外,砰一声大震,背部撞在松树上,几乎反弹而出,剑仍未丢掉,但虎口有血沁出,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浑身发抖。
晶亮的五股叉尖,指向丈外的少女大爷。罗克勤并未抢攻,冷然注视着对方,虎目中冷电如利镞,整个人笼罩在一股神秘、阴森、寒冷、残忍的气氛中,那无边的杀气阵阵外涌,慑人心魄的狂野气势,紧迫着同样脸色冷厉的少女大爷。
少女大爷的剑尖与叉尖相距尺余遥遥相对,森森剑气在呼呼山风中似乎更具威力,似乎凝聚成一道沏骨奇寒的气柱,抗拒叉尖所传出的奇异潜劲,势均力敌。
其他十名男女,全部失去抗拒力,四名被飞钱锲入腰或胁,两名被嵌入大腿。另四人被叉柄被击中,两折臂两断腿,无一幸免。
金凤吃力地站稳,鲜血淋漓的右手仍可握剑,一步步向前接近,剑伸出了,指向罗克勤的左胁。
双方正以神御刃,心意神正在作生死存亡的纠缠,看谁的气势先一步衰竭,看谁的信心先崩溃。
金凤的加入,将打破均势。
罗克勤的左手掌心向下,徐徐向上提起。但他的眼神,依然紧吸住少女大爷的双目。
金凤果然不知利害,挺剑冲进,剑发灵蛇吐信。
罗克勤左手一伸,翻掌拍出。
金凤的剑尖,距他的掌心仍有半尺。这是说,身躯距他的手掌足有五尺以上。
怪事发生了,一未听到掌风,二没看到掌心有何异状,冲进发招的金凤来势本来又急又猛,可是,身形陡然一顿,似乎浑身猛然一震,然后上体向一晃。
“当!”长剑堕地。
“呃……”金凤突然仰面便倒。
一声长啸,鱼叉闪电似的吐出。
“锵!”少女大爷的剑在叉尖前碎裂。
啸声未止,叉排空疾进。
少女大爷仅来得及扭转身躯闪避,一双纤手居然斜扣住叉尖的下方,挫低马步,全力抗拒鱼叉斜拨而来的神奇劲道。
“你是日月盟的内堂灵山大爷,灵山在贵盟内堂排名第八。”他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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