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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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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能用这种脚程赶长途?”男随从讶然轻呼。

少女曹文敏也听到蹄声,也扭头回顾。

乌云盖雪已将接近身后,骑士的脸孔看不清。

“好骏的乌云盖雪!”少女说:“一口气赶二十里毫无问题,好马!”

“哎呀!我认识这匹马。”女长随叫。

“对!归德杨家粮栈就有一匹这样的神驹。”男随从终于道出乌云盖雪的底细。

乌去盖雪飞驰而至,势如雷霆。官道宽有五丈,乌云盖雪从右面超越。

太快了,真不易看清骑士的脸容。骑士的皮风帽已放下掩耳,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月白紧身衣,羔皮背心,腰间盘了一条乌光闪亮的丈八九合织金长鞭,背负狭锋单刀,刀环没装饰吹风。

“是他!”少女在乌云盖雪远出三二十步外,方想出骑士是谁:“快追!他……他他……”

“小姐,追不上的。”男长随大叫。

少女已加了一鞭,黄骠奋蹄张鬣猛冲。

前面,突然传来震天的长啸声,和石破天惊的狂笑。

车队已进入黑松林,路两旁,积雪的松林依然青翠,二十余匹健马从路右的松林深处向前冲。第一匹马上,是挟了铁手杖的北丐。

马队先达到官道,二十余名骑士赶到会合。

四保镖压住车队,囚部大车缓缓停住了。

三十余名骑士皆用风帽掩住口鼻,仅露出一双怪眼,各式各样的兵刃,随时皆可能拔出。

“哈哈哈哈……”北丐大笑:“你们四位假保镖,该兜转马头回去了。你们的人天没亮就赶到前面清道,没想到咱们联合了云蒙三煞,提前赶回来下手吧?”

天罡手袁雄策马小驰而出,在十余步外勒住坐骑。

“北丐,想不到你竟然愚蠢得摆起强盗阵势来了。”天罡手沉声说:“从黑道转升为绿林,你应该知道后果的,今后你必须占山为寇,没有机会在江湖行走玩命了,你的命也比往昔值钱,你北丐蔡杰,将成为天下各地官府缉拿的要犯。你今天所作的事,愚蠢得不能再愚蠢了。尤其是与云蒙三煞联手的事,错得离了谱。三煞立寨云蒙山,是绿林大盗中声誉最差的所谓狗盗,你居然自贬身价与他们合作,你就不怕名臭?”

“哈哈哈哈……”北丐又在狂笑:“当你们这些人死光了之后,谁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呢?死了的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说得太早了,阁下。”天罡手也据鞍狂笑:“哈哈哈哈……你认为清晨过去的人,是赶到前面清道的?认为车队只有咱们四个人,便可以任杀任剐了?”

“不是吗?”

“你看!”天罡手向后面用马鞭一指。

第一辆和第四辆大车的车门同时开启,从容不迫鱼贯出来了十六名反穿皮袄,只露出双目的人。

“箱笼行囊已悄悄寄存在滑县,对付你们的人昨晚就藏匿在车厢内。”天罡手大声说:“这些人虽说不能以当百,但以一当十是毫无问题的。诸位,准备吧,看谁今天肝脑涂地,聪明的朋友,最好及早脱离是非场。”

路旁的一株巨松上,大雁似的降下一个白袍人。

“臭花子,你没把我阴司恶客忘了吧?”白袍人在十余步外说:“你上了大当,看来已用不着老夫动手,乐得坐山观虎斗看看热闹。”

身后出现了浑身白的玉狐,在三丈外大声说:“阴司恶客,金银财宝都留在滑县,这些人出面挺着脖子挨刀,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的?”

金银不在车上已无疑问,两部车暗中藏人,当然不可能装载其他物件。另两辆车虽然车门未启,但车窗已开,可以清楚地看到杜家一众男女瑟缩在内。

无财可劫,谁还愿意拼命?尤其是像北丐一类聪明人,知道上当便顿萌退意。

但是就有人不聪明,云蒙三煞第一次下手吃了亏,这次志在必得,发现上当却不死心,更是怒火冲天。

一声怒吼,十余名强盗愤怒地拔兵刃冲出。

天罡手策马后退,后面十余个人已一拥而上。这一来,北丐的人想走也脱不了身啦!

双方迅疾地接触,杀声乍起。

“阴司恶客,你认为千手猿在不在这些人里面?”玉狐又问:“穿章打扮都差不多,你能分辨出来吗?”

“不能,除非他使用暗器。”阴司恶客的目光始终在车附近转动:“他到底混在哪一群人当中,大概不久就可以揭晓了。”

“你最好不要参予。”玉狐盯着阴司恶客的背影冷笑。

“你呢?”阴司恶客根本不在乎她在身后弄鬼,一直就不曾回头看她。

“你少管本姑娘的事。”

“哼!”

“不要哼。听我的劝告,不要参予。”

“为何?”

“因为有比千手猿更高明的人,在一旁暗中保护姓杜的人,早些死心,对你大有好处。”

“是你吗?你难道不是打杜家财宝主意的人……该死的东西!”阴司恶客咒骂着飞掠而出。

两个家伙击倒了姓任的镖师,正冲向第二辆大车。车夫丢掉缰绳,惊怖地往地下跳逃命。

“铮铮!”两个家伙连人带剑飞退丈外,有一个几乎摔倒,一个右肩被划开了一条缝。

玉狐跟到,剑发如灵蛇。

“你得死!”阴司恶客怒吼,一剑振出。

“铮铮铮!”玉狐连攻三剑皆被封住,侧飘丈外,被阴司恶客狰狞的神色吓了一大跳。

一声厉叱,阴司恶客冲出反击,剑发狠招飞星逐月,猛烈的冲刺声势惊人。

玉狐知道不妙,不敢硬接这种雷霆一击,人化轻烟斜掠出两丈外。

阴司恶客并不追袭,猛扑向未结阵联手的两个家伙。

“诱他出来!”右肩受伤的家伙叫,快速后撤。

北面蹄声如雷,乌云盖雪快到了。

杀声四起,群雄各找对手,在四面八方追逐不休,雪地里,已有五六个人躺下,四周不时可看到受伤者遗留下来的鲜红血迹。

第二部大车的车座上,由于车夫已经跳下逃走,换上来的人是擒龙客柳絮。等到阴司恶客被引开,天罡手恰好策马驰到,把守在车侧,防范有人冲近。

混战在激烈进行,没有人往车旁接近,在未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前,没有接近车辆的必要。

乌云盖雪在杨家骅所发震天长啸中,冲近最后一辆大车,他抽出腰缠的长鞭,策马长驱直入。

一名大汉首当其冲,扬刀大喝:“靠边靠边,不许接近……哎……”

长鞭划空而至,闪电似的卷住了大汉的右腿,大汉倒飞而起,在惊叫声中被摔飞两丈外,起不来了。

天罡手闻声回顾,还没看清变故,只看到黑黝黝的健马冲到,眼角也看到了鞭影拂动,和一个飞起的人影,如此而已。

“啊……”天罡手突然狂叫,摔落马下。原来长鞭缠上了左肩和右肋,硬将沉重的身子拖下马来。

如果被缠住的是脖子,一拖之下,脑袋很可能被勒断飞起三尺高,危极险极。

站在车座戒备的擒龙客,顾得了前面忽略了后面,就在天罡手落马的刹那间,杨家骅已抽鞭借势登上了车顶,向前面的车座跃下,右脚扫中了擒龙客的右肩。

“哎……”擒龙客惊叫,飞抛下车。

乌云盖雪鞍上没有人,发疯似的冲到前面去了。

鞭声叭叭,第二辆大车在杨家骅的控制下,两匹健骡绕第一部大车右侧冲出,冲过激斗中的人丛,向前面狂冲的乌云盖雪逐渐远去的背影疾驶。

先后有四个人想阻止或攀登车厢,皆被长鞭一一击倒或卷飞。

这些变化说来话长,其实为期极暂。乌云盖雪冲越、杨家骅排众贯入、击倒天罡手、离鞍登车夺车、车随乌云盖雪脱离斗场南下,连续发生似乎在片刻间完成,有人根本就不知道所发生的事故。

有两个人是完全清楚的。一个是阴司恶客,丢下强敌跟在车后飞步狂追。一个是玉狐,她向侧方退走,不住摇头苦笑自语:“他好像真疯了,行动有如电耀霆击,老天爷!人怎么可能达到这种不可思议境界的?”

她不与人接斗,远远地作壁上观。

人群大乱,车走了人也散了,有些夺坐骑追赶大车,有些人上了空车接着追出。

第三辆不是空车,卒上载了杜家的男女仆从,全被赶下车瑟缩在一旁,三辆空车全被驾走,迫赶第二辆车去了。

玉狐看到了假公子和两名男女随从,目送三人三骑去远,冷笑一声自言自语:“我也赶到前面去看看热闹,也许能帮得上他的忙。”

远出三四里,乌云盖雪慢下来了。神驹通灵,知道主人正在后面跟来。

骡车本来极少快速赶路,但在杨家骅的驱赶下,两匹健骡一反常性,默默地拼命奔跑。

阴司恶客在前三里,还能与大车保持百十步距离,仅拉远了五十步左右。三里一过,距离逐渐拉远了。

第一匹穷追的健马,越过了体力逐渐衰退的阴司恶客,然后是第二匹,第三匹……

“下来!”阴司恶客怒吼,从路旁向路中急闪,一剑砍在第四匹健马的骑士右腿上,人也飞跃而起,抓住缰绳将痛得晕头转向的骑士掀下马,夺了坐骑急进。

五里、八里、十里……追骑将及。

前面一座小岗下,向东岔出一条小径,岔路口一位骑士驻马相候。

乌云盖雪到了,骑士发出一声低啸,乌云盖雪毫不迟疑地止蹄,然后缓缓驰入小径,在二十步外发出一声长嘶,轻快地往复小驰。

车急驶而至,车座上的杨家骅大叫:“陶叔,将车带走,我断后。”

骑士是陶永顺,策马伴着车驶入小径,车缓缓行驶。

“鞍袋有弓,一袋两发箭。”陶水顺跃上车座,一面将坐骑的长绳系在车柱上:“一切停当,按计行事。小心了,前途见。”

杨家骅将车交给陶永顺,跳下车取了陶永顺坐骑旁鞍袋的弓和箭,走向乌云盖雪,一面走一面从弓袋取出大弓上弦。

现在,他身上有了三种致命的武器:长鞭、弓箭、狭锋单刀——他的绰号叫妙刀;刀是他的拿手武器。

挂上箭袋,他上了乌云盖雪。

半里外,第一匹追骑狂奔而来。

他回到路口,搭上了第一枝箭。箭袋中有两发箭,一发是十二枝,他已计算得相当精确,二十四枝箭足以阻挡这些乌合之众。

“小心堕马!”他舌绽春雷怒吼。

弓是最普通的彤弓,次品彤弓,两个力。在他这种高手行家手中,两个力足以百步穿杨。

“砰……”第一匹健马倒了,雪泥飞溅。虽然先一步得到警告的骑士已有所准备,仍然被摔得灰头土脸。

第二匹马倒了,第三匹……第囚匹的骑士是阴司恶客,被摔出三丈外,栽在路旁的积雪中挣扎难起。

连毙六匹健马,乌云盖雪开始越野小驰。

“哈哈哈哈……”杨家骅的狂笑声震耳欲聋。

三匹健马离开官道,越野追逐乌云盖雪。追了里余,三匹马失了踪。

乌云盖雪北上,越野而进,等到了第一部大车。

见机回头的两人两骑,骑士老远便发狂般大叫:“不要追了,弓箭厉害!”

箭来势似流光,左面第一匹健骡屈蹄冲倒,接着,大车像崩山般翻覆。

乌云盖雪在百步外的野地里回头南下,没有人再敢追赶,在众目睽睽下,漆黑的马影快速地消失在小岗后。

车向南又向南,乌云盖雪跟在车后小驰。

未牌时分,路右出现一条十余丈宽的河流。河尚未结冰,一堆堆浮雪随水漂流。

一艘中型有舱的货船,静静地泊在河岸旁。岸上站着微笑的包方山,老远地便大叫:“一切妥当,你们早到了半个时辰。”

车停在河岸上,杨家骅打开车门。突然,抓住门柄的手,被一个美丽的少女抓住了。

“哎……你……”他惊呼,急急将手挣脱:“你怎么咬人?”

少女虽然生得美,但惊怒的神情相当吓人,冷不防咬住了他的手背。要不是他反应快,真可能被咬得皮破血流。

“你们这些强盗。”少女堵住车门尖叫:“不许你们对我爹娘无礼。”

车中共有六个人,除了少女之外,杜应奎夫妇,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一位七八岁的娃娃,一位奶娘,五个人抱成一团发抖,脸无人色。

“这种见面礼相当别致。”他笑笑:“你一定是素兰姑娘,千金小姐居然咬人,异数。杜伯伯,请下车。”

叫得怪亲热的,杜应奎瞪着他发愣。

为免缠夹不清,他将要说的话道出:“小侄杨家骅,南湖杨庄孝德公是家父。小侄受杜二叔重托,接伯伯一家老少返乡。十余年久违,杜伯伯不认识小侄了。”

“哦!你……我记起来了。”杜应奎恍然:“你是家骅贤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伯伯记得睢州西王庄一个姓王名百霸的人吗?多年前伯伯出任山东肥城知县的旧事。”

“记得记得,这件事愚伯记得很清楚,曾经接到几次警告黑函。”

“对了。”他简要地说:“王百霸是江湖上拥有强大实力的坏蛋,他一直就在找机会报复。杜伯伯,那威远镖局的四位保镖师父,其实是王百霸的朋友……”

“本来愚伯从没打算雇保镖,愚伯为官十余载,虽不敢说两袖清风,至少没有多少财宝足以引起强盗的注意。后来是吏部的故友高同年,硬是替愚伯向威远镖局投保,所有的手续,都是高同年一手安排的。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没到保定就有强盗打劫,真也多亏了四位……”

“那四位镖师,根本不是威远镖局的名镖头。那位引介的高同年,事先已受到歹徒的胁迫。骗取得伯伯的信任,他们事先放出空气谣言,说伯伯宦囊甚丰,珍宝成箱,以吸引歹徒的注意,由他们打发那些闻风赶来行劫的贪心鬼,伯伯不是对他们言听计从不起疑心了吗?”

“这个……他们到底……”

“他们要将你带到西王庄,在开封设下了巧妙的圈套,安排你在开封失踪之后,带到西王庄报昔年肥城受辱之仇。沿途打打杀杀,在开封失踪,便成了合情合理的事,不会有人追究啦!”

“这……真有这种事?岂不是无法无天吗?”

“王百霸还不算太坏的人,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想在这次事件上出风头卖弄机智,试试自己除了勇之外,是否也配称多谋,因此而被小侄出其不意破坏了他的计划。世间比这更无法无天的事多着呢!王百霸毕竟还算不是个嗜血的卑鄙恶棍,换了旁的人,请几个凶手谋杀省事多多。不久他们便会追来了,快上船早走早好。”

“你……你你……我们怎能相信你的话?”素兰姑娘用不信任的眼神盯着他问。

“素兰姑娘,要把你们丢下河,你才相信吗?”

“你……”

“你知道我这样做,冒了多大风险吗?”他苦笑:“我杨家粮栈,算是与王家结定了怨,王家有人认得我这匹乌云盖雪。今后,你们家平安了。我和王家的仇怨没完没了,不知如何了局呢。我想,你要等他们追到之后,才肯相信我的话。”

“贤侄,我相信你。”杜应奎总算不糊涂:“女儿,下车。”

“行囊的事,陶叔会留下来料理。”杨家骅说:“这条河在铜瓦厢汇入大河,船可以直放州城,顺水顺流,他们即使想追也追不上了。”

六位船夫准备发航,乌云盖雪藏在后舱内。健驴纵走,车推入河中。陶永顺换了村夫装,乘马绕道折口滑县善后。船驶离半个时辰,追骑终于到达河岸。但车迹已被大雪所掩没,追骑并未停下来查究,追过了头。

半月后,归德州城。

州城不大,城州仅有七里左右,却有五六丈宽的护城河,外面加筑了防水的土城。四座城门外,各有一条跨越护城河的桥梁。南门外的桥叫通济桥。南大街的杨家粮栈,是城中规模最大的一家。

大雪纷飞,正是真正的农暇时节,一切活动似乎皆停顿了。市面商业反而更显得繁忙,因为采办年货的日子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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