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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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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良心!”周二惊恐地叫冤: “这都是巡检衙门李老爷说的,我和胡老大根本不知道谁是姓尹的,最近也没有任何人来找我们接头。”

周二心一急,酒完全醒了,说起话来世不结结巴巴了,大概已知道到了生死关头,必须集中全力自保了。

“你这厮皮肉生得贱,不吃些苦头是不肯招供的……”

“诸位明鉴……”周二狂叫,但牙关立即被拉脱了,而且咽喉也被控制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个怪人从后面架起了他,另一个怪人开始动手挨人,铁拳在它的肋部、肚腹重重地落实,打得他五脏收缩,胃往外翻,痛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天昏地黑不知人间何世,血液开始从口中溢出。

“该知道怎么说了吧?”怪人閤上它的牙关问,语气阴冷无比。

“我……扼……扼……”

“你别装死,死了你也得招……”

门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弹指信号,怪人停止逼供,一口吹熄了灯火。厅中一暗。

门外,传来杨柳青邪里邪气的俚曲声:“正月里来正月去,我与那小妹看花灯……嗯……”

灯火重明,两个怪人挟持看酒气薰人满脸通红的杨柳青,那双布满红绿的大眼毫无光芒,摇头幌脑,明显地表示出刚才挨了揍,神智尚未清明。

“这人就是你杨姓邻居?”怪人向周二问。

“是的,他……他叫杨柳青。上周二惶然地说。

怪人连抽了杨柳青四记不轻不重的耳光,把杨柳青打醒了。

“扼……哎……你……你们……”杨柳青惊恐地挣扎怪叫。但动弹不得。

“你叫杨柳青?”怪人伸手抬起杨柳青的下颚沿声问。

“是……是的,你……你们……”

“告诉我,你怎么知道尹世明的事?”

扬柳青终于清醒了。浑身在发抖跟前怪人恐怖的形状。令他心胭俱寒。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说!不说就煎你的皮肉。 ”怪人凶狠地叫。

“这……去年城门口的榜文,写得清清楚楚。“杨柳青总算清清明明了!“有人在均州造反,主犯尹世明在逃,赏案是纹银千两。死活不论……”

“原来你到尹世明很有认识,一个乎凡的小生意人怎会留心这种事?哼!又是一个皮肉生得贱的人; 给我打!”挨了七八拳,杨柳青躺下了,景况比周二更惨,周二毕竟是练了内外功的人,禁受得起打击。

“你要是不招,我要将你十个指头逐一砍下来。”主事的怪人揪住杨柳青的辫子往上拖。“说!你是不是尹世明的接头人?”

“皇天在下……”杨柳青声嘶力竭地号叫。

“把他的手按在桌上,砍一个指头问一句。”主事的怪人冷笑看下令。

两个怪人挟佳杨柳青推至桌旁; 第三名怪人将它的右手按在桌面。 拔出系在背上的单刀准备。“现在,我再问你。”主事怪人在桌旁奸笑着说: “尹世明目前躲在甚么地方……”话未完。

门外再次传来弹指的信号声。三怪人丢下杨柳青,闪至一旁戒备。

主事的怪人本能地握住插在腰带上的长剑,四个人的目光皆注视看虚掩的大门。兀地,陌生的语音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我尹世明就藏身在此地。你们找我有何贵干?”四怪人大吃一惊。火速循声转身。

小屋仅有一间小房,一房一厅小得可怜,连厨房也没有,周二从不在家中进餐。

小房没有房门,仅用一条青布门帘隔开房与厅。房门的门帘前,站看一个穿深灰色短袄,青布蒙面的人,腰带上悬了一柄尺八判官笔,一双怪眼精光四射。

“好高明的轻功。”主事怪人冷冷地说:“阁下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咱们身后不足两丈,而咱们却没听到任何声息,显然咱们投照面就栽了。阁下,你不是尹世明。”

“真的?”蒙面人半真半假反问。

“阁下的身材,比尹世明矮半尺。”

“是这么高吗?”蒙面人声调不变,随看语音,身躯徐徐缩小,变矮。这一来,衣裤就显得又宽又长了,令人感到十分好笑。

四个怪人笑不出来,因为这是已臻化境的缩骨功奇学,既不用运气行功,也不需事前准备。

缩矮了两尺左右,接着转而膨胀,片刻间,不但恢复原状,而且继续长高,高了一尺才停止。能缩骨,内功火候够的人不难办到; 能长高,可就匪夷所患了。

四个怪人的眼神,暴露出心中的恐惧。

“你们是多罗贝勒身边的人。”蒙面人的身材恢复原状,语气渐冷:“你们的消息很灵通,灵通得令人心中禀禀。可惜,你们操之过急,也估计错误,以为闹江鲨受到警告之后,我尹世明必定认为已经安全了,必定前来找闹江鲨接头。闹江鲨醉倒在望江楼,我尹世明必定来找闹江鲨的死党周二安排一切。所以,你们迫不及待赶来了。”

“你阁下不是尹世明,尹世明八辈子也没使用过判官笔,他的金背宝刀是天下十大名刀之一。”

怪人冷静下来了: “那么,你是尹世明的接头人了。事实证明咱们的估计完全正确,你们逃不出咱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真的?”

“你心中明白是真的。阁下。叫尹世明出来自首吧: 前往投奔吴三桂是死路一条。再说,你们志在反清复明,而吴三桂已在衡州沐猴而冠自封大周皇帝。它是前问的国贼汉奸,你们去投奔他,他会要你们吗?”

“我们的事,不劳过问; 现在,你我之间。只有一个办法了断,汉满不两立,必须有一方肝脑涂地。“

怪人手一动,剑出鞘龙吟隐隐,同时发出一声短啸。

“不必寄望外面的四个人了,他们都死啦!”蒙面人说: “你总不会认为在下是一个人来的吧?”

“既然咱们估计正确,来的人当然也不止八个。”怪人镇定地说: “只要捉住你们一个人,咱们就成功了。一个活口,就可以追出许多许多的人。你,就是活口。”

“你们四个人还不配说这种大话……疑……”

门外传来一声吃喝。然后是罡风怒号。兵刃交击声惊心动魄。

蒙面人不再从容,拔出判官笔。

四个怪人哈哈狂笑,两刀两剑堵住了厅门; 刀剑森森成林,等候蒙面人冲出。

一枝尺八长的判官笔,想同时从两刀两剑并列的阵势中冲出,那与自杀并无多少不同。功臻化境的人在空旷的地方游斗; 两刀两剑的威胁算不了甚么。但在像小屋客厅这种窄小地方,凶险程度增大了十倍。

四个怪人的胆气,因支援的人赶到两倍增; 出的阵势也明白地表示出敢斗敢拚命的决心。蒙面人必须冲出去。厅门是唯一的出口。判官笔向前一指,即将行致命的冲击。桌上的油灯,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刹那间突然熄灭。同一瞬间; 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厅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突然黑影贴地窜出,堵住厅门的四个怪人首先传出厉叫,有一个人倒了,窜走的黑影也到达,判官笔斜挥,击中一个怪人的胫骨,从空隙中穿越,窜出门外骛尔失踪。

四个怪人倒了两个,另两个惊骇地退出; 一个大叫:“主犯逃出了……”

外面巷子里本来有人恶斗,在叫声中人影四分,一阵追逐; 片刻间人影四散。地下,留下了三具尸体,一具是敌方留下的,是一个五短身材、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死后仍紧紧地握着一把尺八青钢匕首。

桌上点起一枝大烛,原来的油灯因倒翻而不能使用了。七个怪人以一个佩盘龙护手金钩的人为首,仔细察看在屋内被击伤约两个同伴。

一适是被飞钱击中了右肩,一枚康熙通宝切断了右肩关节的大筋,其准确的程度令人心中发毛,从骨缝中锲入分厘不差。一个是被钝器击断了右胫,两根骨头全断,皮开肉绽废走了,看创口便知是判官笔所击中的。

“那自称是尹世明的混帐东西,足一笔擎天骆威。”佩盘龙金钩的怪人咬牙说:“尹世明的结义四兄弟之一,隐身开封的江湖浪人。他甚历时侯练成了飞钱绝技,江湖道中还没听人提起过。现在,咱们已证实了那群漏网之鱼,已经到达本地,必须集中全力搜出他们来,绝对不能让他们逃过江去投奔吴逆。”

“禀长上,属下认为,一笔擎天这么早就来了,地那些叛党必定在沙市附近潜伏候机,何不出动兵勇民壮,来一次犁田式的澈底封锁搜索?”一名怪人提出建议。

“没有用。”怪人摇头拒绝:“而且,他们不会笨得就在附近潜伏。再说,共勇民壮大半同情叛逆,靠不住。这里还得派人监视,咱们回去再商量。”

“长上,这两个人……”原先那位佩剑的主事怪人指周二和杨柳青。

周二躺在壁下,口角仍在溢血,发出微弱的呻吟,像是只剩下半条命。

杨柳青更惨,躺在桌脚下脸色泛灰,口中溢血,已陷入昏迷境界,大概内脏被打得离了位走了样,内脏出血可是十分严重的创伤。

“不必管,闹江鲨会来善后的。”佩金钩的怪人说完; 举步向外走。

闹江鲨是半个时辰后 a。 带了三个伙计赶到的,脸上并没有醉倒的痕迹; 醉倒望江褛的事显然可疑。他们带来了救治内伤的丹药,杨柳青也沾了光。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气息奄奄的杨柳青清醒之后,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胡大爷,这些人怎么如此残暴?他们随随便便就可以主宰别人的生死吗?”

“老弟,不要发牢骚,认了。”闹江鲨好意劝解:“巡防营的; 就可以主宰别人的生死,他们的权威是无上的。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老弟你……”

“我既没强出头,也没多开口。另世明造反的事,榜文土写得明明白白……”“老弟;问题是你恰好在这节骨眼上冲了他们。”闹江鲨拍拍它的肩膀:“这是命,白虎星照命,只好自认倒楣。幸好还留得命在,你还算不幸中的大幸,祖上有德,所以能保住老命。李勇,你扶杨老弟回家养伤。”

李勇是个魁梧的大汉,连扶带拖把他送回家。

同一期间。城内警卫森严、地方人士称之为阎王般的巡防营会议室。负责肃奸缉逆的首脑们澈夜忙碌; 一组组人手陆续派出。

杨柳青养了三天伤,码头上吃水饭的一些酒肉朋友,不时前来探望他,他被巡防营秘探上别的事,传遍了沙市。好在他年青力壮底子硬朗; 四天便可到各处走动了,气色也渐渐复原,依然是一条生龙活虎汉子。

这天,他接了一笔生意:当阳县一家商号约廿担日用百货。按行程,来回需时十天左右。为了逃避可能重临的灾祸; 他急于离开一段时日。卷入叛逆案可不是好玩的事,他已经吃过苦头; 再遭波及必定老命难保,幸运之神不可能一而再照顾他的。

带了两名伙计:孙一青、李二郎。一早将货物捆扎妥当; 立即发航。

货主不在船上,仍留在荆州买办。

大江一段可以扬帆,他这艘小船可载三十石,廿担货胜任愉快。午后不久,进入两江口︵沮口︶。

船溯沮河上航; 前十里仍可使用风帆; 以后便得靠荞与桨行驶了。一天走不了四十里。第五天近午时分。到达麦城南面十里的老鳌湾。这一带两岸丘陵起伏,林深草茂。村落稀少。河旁的小径很少看到行人。

湾长六里,水流不算湍急,但水深已超过一荞; 只能改用长桨。三枝桨前二后一。杨柳青在后艄控舵桨,这一带水面他相当熟悉,走这条水路他并不是第一遭。

河面宽度不过卅丈左右,两岸的景物清晰在目。船破水上航,平稳地疾驶。

“杨老大。”控前桨的孙一青一面划桨,一面扭头大声讯:“前面就是麦城,今晚就在麦城过夜好了。”

“也好。”他也大声答: “不过,明天得辛苦些,一定要赶到县城。”

“老天爷!那怎能赶得到?六十里上水,而且麦城两江口以上一段,水浅而湍急……”

“那就不能在麦城过夜。”他笑笑:“你知道吗?麦城这两年很不平静,荆山那群好汉,利用竹筏沿漳河下放,第一站就是麦城,碰上了老命难保。”

“哎呀!竹筏……”李二郎惊呼:“莫非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他们有家伙。”

一条竹筏在上流里馀湾流折向处冲出,有四枝桨,轻快地顺水顺流飞驶。筏上有七个人,除了四名桨手之外,另外三个人皆穿了青紧身,佩了刀剑。

“有一个是女的,手上好像有弓。”孙一青划桨的手慢下夹了。

“是弹弓。”他剑眉深锁:“北地武林朋友的玩意,不是射箭的弓。两位,有点不妙。”

“荆山那一伙?”孙一青语气变了。

“巡防营的密谍。”

“甚么?杨老大,别开玩笑,他们会走这么远?”

“信不信由你。我猜,他们是从荆山那伙人那儿来的,同那些强盗查问逆犯的下落。”

“这……那该与咱们无关。”

“很难说。瞧!他们打出要船往右岸靠的手式了。”

“那……”

“除了遵命之外,别无他途。”他沉看地说,长桨斜推,船转向冲向右岸河湾的底部。

船靠上河岸,竹筏也到了。两位中年人跳上船,一佩刀一佩剑。

“叹: 是你?”佩剑的人看清了后船的杨柳青,冷电四射的鹰目冷电更盛: “看来,你可能真的涉嫌。”

杨柳青心中叫苦。他对那双凶光暴射的怪眼记忆犹新,半点不暇,这家伙正是那天晚上,要砍他的手指逼供的怪人,那晚虽看不见这人的面貌,但那双令人作恶梦的怪眼他太熟悉了,一见难忘。

似乎。腹、肋被痛打的地方隐隐作痛了。“你……你们……”他期期艾艾语不成声。

“该死的混帐东西: 你不是周二的邻居杨柳青吗?“中年人以为他没看出自己的身份:“那天晚上,我就料定你通逆,现在你又出现在逆犯可能逃匿的地段内;你还有甚么好说?人一定藏在船上。给我搜!”

又上来了两个人; 女的也握看弹弓土来了。这位女英雄很美,年约二十出头,成熟女人的风韵十分撩人,劲装把浑身诱人的曲栈暴露无遗,显得更动人更夸张,瓜子面广透出精明俏丽的神彩,那双水汪汪似乎会说话的大眼活得很。那小蛮腰旁的盛弹子革囊重甸甸地。里面盛的恐怕不是泥弹。必定是可怕的金属弹丸。

船小,小舱内盛了货物担。空间更显得狭窄; 上只能爬进舱睡在货物上。在外面一眼便可看清所有的空间。

中年人一口咬定里面必定有底舱,喝令把货担一一搬上岸。最后,不但不见有人藏匿,连老鼠也搜不出半只来。最后,货物重新搬上船,将船押往麦城。

杨柳青三个人不住苦苦哀求放行。但那些人天生的铁石心肠。连血都是冷的,以几记耳光和拳打脚踢作为答覆,一口咬定他们涉嫌通逆,需进一步追查,毫无通融馀地。

富阳与荆门州一带,一度曾经陷入叛军手中,目前仍是戒严区; 一旦通逆的罪名落实;死路一条。

只要被巡防营的谍探指称通逆的人,地方官便静若寒蝉不敢过问,管辖权便无条件转移给军方。即使地方官明知被捕的人是冤枉的,也不敢提出任何异议或反证,事实上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位地方官,敢和代表旗人权威的军方抗争。

他三人设籍荆州府江陵县,而远在二百里外的荆门州当阳县被捕,就算他们有一百万个清白无辜的理由,也没有人敢冒大不违替他们申冤。

麦城,目前只是沮河、漳河会合虚的一座小小的荒村,已非昔时风貌。当年关公失荆州走麦城的遗迹,已无处可寻,三四十户人家,倒有一半是空屋空户。有些人家早已人丁断绝手有些人家逃到天涯海角再也没有回来。数十年兵连祸结。十室九空的惨况随处可见。

人丁太多了,生之者寡食之者众,就会有战争。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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