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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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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他人如怒豹扑起,捆着的双手有如天雷下击,重重地击在满城虎的前额上。

砰一声大震,满城虎仰面跌倒,昏厥了。

他拔出满城虎的剑,火速割断包、陶两人手腕的捆绳,再由包方山替他割除双手的束缚。

“家骅,咱们还是出不去。”包方山丢下剑自解脚上的捆绳:“外面一定有人把守……”

“总得碰碰运气。”杨家骅一面捆上昏厥的满城虎一面说:“总比束手待毙强些。包叔带上剑,非必要不可杀人,出了人命就不好办了,走!”

“你不要紧吧?他们揍得你好惨。”

“受得了,算不了什么。”

杨家骅领先,登上地道口,他急促地拍打上面的木盖,久久,方听到脚步声。

木盖有一条通风的长缝,上面有人声透入:“下面怎么啦?”

“那姓杨的小子伤发吐血。”他模仿满城虎的口音维妙维肖,这是他引诱满城虎说话的主要目的:“快把他拖上去救治,他快完了,快!”

“死了就算了,反正他们要死的……”

“死人能有用吗?快!糟!他又吐血了。”

接着,是一阵呕吐声。

“好吧,等一等。”上面的人说,接着传来搬动重物的声音。

木盖宽四尺,长八尺。上面那人刚扳起半尺,木盖突然在砰然大震中向上猛掀。

杨家骅急冲而上,两劈掌便将被木盖震得晕头转向的人击昏,缴了那人的单刀交给陶永顺,蛟龙脱困。

他们从屋后逃出,发觉这是南门附近的一栋大宅。外面罡风怒吼,但雪已经停了。远远地传来了四更末的更鼓声,天色不早了。

“包叔,事急矣!我得改变计划。”他向两人说:“咱们分头行事,如此这般……”

不久,他独自往城北的韦城客栈走,大街积雪近尺,白茫茫一无遮掩。他利用店铺的人行道逐段而进,前面十字街在望。

两个白色的人影,从对面西大街疾奔而来,速度奇快,前面那人似乎体形特别巨大,奔近才发现原来肩上扛了一个人。

“等一等后面接应的人。”走在后面的人说:“他们也许没接到咱们得手的信号,可能被北丐那老狗拦住了呢,所以……”

“别管他们。”扛着人的人说:“咱们将人弄到手,大可不必管他们,呃……”

转身跟在后面的杨家骅,已将后面的人打昏了,紧走两步伸手一扳扛着人的那人左肩,右手已勒在那人的咽喉往怀里一扳,制压住了,不片刻就昏厥在他一双铁臂下。

肩上的人砰然堕地,像是死人。

他丢下昏厥的人,俯身察看被扛的俘虏。

“打穴珠制住了右期门。”仍可说话的玉狐说:“用对穴震穴术可解。”

他听出是玉狐的嗓音,愣了一愣。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内行。”他扶起玉狐苦笑说:“期门的对穴,相邻的有膈关、魂门,告诉我,该从何处下手?管用吗?”

“这……”

“你是怕羞。”他说:“好吧,我带你去找个会解穴的女人,那位假公子……”

“不要去找她!”玉狐急叫:“我死了她恐怕要高兴得做梦也在笑。你……快给我解穴。”

他将玉狐抱至屋角背风处,温暖、有力、稳定的大手,毫不迟疑探入玉狐腻滑而微凉的胸怀。

他用的是真气催经导引术,一种高深而极为安全有效的精妙解穴术,不是他这种年龄的人所能获致的通玄手法,那是得化半甲子岁月苦功方能有成的练气绝学。

“幸好在酒楼我对你客气。”玉狐站起背向着他整衣:“大概你一个指头,可以要我死一百次。告诉我,你练先天真气练了多少年?”

“十几年。”他说:“练一百年也毫无用处。这年头,人心险恶,武林规矩已不值半文钱,那些卑贱的杂种乘人不备,用迷香暗器暗算,一根牙签也可以要我的命。”

“我是被那两个混帐东西,潜入房中用暗器偷袭的,我要毙了他们……”

“我反对。”

“你……”

“我虽然是个无名小卒,但决不卑贱。”

“这……好,我尊敬你。”玉狐由衷地说。

“帮我,把他们弄醒,不然要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冻死的。”

打昏的人很容易弄醒,雪往脸上抹,不住拍动脸颊,两个家伙终于苏醒。

“至少,也要问问口供。”玉狐恨恨地说。

“不必问了,我知道。”他乘两个家伙尚未完全清醒,挽了玉狐便走:“是千手猿的一些猪朋狗友,要驱走前来浑水摸鱼的人。他们用迷香擒住我,把我打得好惨。”

“哎呀!你……”

“不要紧,我受得了。他们要我投降合作,所以我答应他们的条件。”

“你……”

“他们说已派人对付你,如果不成功,就由我出面。”

“哎呀!你……”

“你慌什么?我不是已经平安逃出来了吗?杭姑娘,你不是黑道人,为何要破戒打杜大人的主意?”

“胡说!我只是好奇。据我所知,姓杜的不是贪官,只是一个可怜的所谓耿介书生,而且有点刚愎自负。我正感到奇怪,像这种不失为好官的人,怎么会有许多人打他的主意?北丐也许坏,见钱眼开见财就取,而阴司恶客不爱财不好色,对付江湖同道也许心狠手辣片眦必报,但决没有向姓杜的下手的理由。至于千手猿……”

“千手猿与杜大人之间,有一段难解的仇怨。”

“你知道?”

“知道。杭姑娘,你既然对杜大人没有兴趣,可否请置身事外。”

“你……”

“我受人之托,保护杜大人安全返乡。”

“哦!原来如此。我答应,你应付得了吗?”

“勉可应付,我在尽力。”

“我助你一臂之力……”

“谢谢。”他婉言拒绝:“人一多,反而把事情闹大不可收拾。不瞒你说,我不希望得罪千手猿那些人,能善了就谢谢老天爷啦!我要回客店,姑娘……”

“我也该走了,谢谢你啦!”玉狐转身走了。

由于昨晚几家客店发生打斗事件,客店东主都在清晨报了官,因此巡捕满街走,各处客店皆有治安人员巡逻,想闹事的人不无顾忌,白天谁也不想生事自找麻烦。

杜大人一家,接受四保镖的建议,不走了。主事的袁镖头天罡手袁雄,表示有剧盗在前面相候,必须将那些恶贼赶走,才能安全就道。所以四个人只留下擒龙客柳絮在店中照料,天罡手带了俞、任两位镖师到前面探道去了。

店伙计发现杨家骅的两位同伴失了踪,虽然大感诧异,但客人若无其事,也就懒得过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事那是最好不过了。

傍晚时分,三位镖头仍未返店,杨家骅也不在店中。

天宇中浓云密布,间歇地飘落上阵阵雪花,罡风怒吼,天一黑,街上便行人渐稀,成了一座死城。

夜,是属于别有所图的人的。

三更初,独院的南端,出现了三个夜行人的身影,灰白色的棉裤和头巾,反穿的皮袄,站在院墙上像三个鬼魂。

擒龙客柳絮从屋角踱出,站在雪地里冷然屹立。

“你们还是走的好。”擒龙客向远在三四丈外墙头的人说:“你们这种骚扰的笨办法,发生不了多少作用的,说不定反而枉送性命,何苦来哉?”

“哈哈哈哈!”站在中间的人狂笑,是北丐:“你好像是冒充擒龙客柳絮的人,就算你是柳絮吧,老花子知道你那位同伴,今晚无法赶回来了,被云豪三煞拖住啦!对不对?”

“那是你的看法。”擒龙客沉静地说:“在下不信你敢明火执仗抢劫,敢进屋吗?”

“花子我知道你暗中布置了不少人,说不定附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当然,我北丐不是强盗,不至于甘冒大不韪公然侵入客店行劫。像这样每天来来去去,你们就会疲于奔命,白天上路必定打不起精神来,在路上就可以容易打发你们啦!哈哈……”

“似乎阁下比柳某还要辛苦。”

“但我老花子的人多。姓柳的,放聪明些,谈谈条件,尊驾意下如何?”

“没有条件好谈的,柳某的身份不容许向歹徒们谈条件,正邪不两立,冰炭不同炉……”

“哈哈哈!你阁下算了吧,你算什么狗屁正道?威远镖局已着手查这件事,到时候谁正谁邪便可分晓。八只箱笼,十二件包裹,老夫选一半,阁下不至于反对吧?”

“你在做梦。”

“我北丐的梦都是好的。当然,花子我并不是白拿,东西到手,我的人护送你们过河,替你们打发云蒙三煞,条件够优厚吧?三煞在真定附近吃了你们的暗亏,这次倾巢而至志在必得,决不会留活口。哈哈!权衡利害吧!阁下。”

院墙转角的墙头上,多了一个灰袍人。

“臭花子,你还没问我阴司恶客肯是不肯呢。”灰袍人阴森森地说:“你那些狐群狗党,也不见得能挡住云蒙三煞。你最好给我快滚!免得老夫撕掉你另一条袖子,或者揪掉你的狗脑袋。”

左方屋脊上闪出一个灰影,突然急滑而下,到了帘口长剑出鞘,跃落阴司恶客的右面墙头。

阴司恶客反应超人,不等对方跃落,右手一动,剑鸣乍起,信手一剑挥出。

“铮!”双剑相交火星飞溅,剑高速破空的锐啸亦随剑鸣传出,可知两人出剑的速度极为惊人。

势均力敌,两人皆被震得立脚不牢,身形一阵急晃,都想稳下马步。

跃落的人先行飘落墙外,无法站稳。

阴司恶客也稳不住马步,稍后向墙内飘落。

擒龙手突然飞掠而上,手中两尺二寸长的金色虎爪来势似雷霆,猛攻双脚尚未完全着地的阴司恶客,抓住了难得的雷霆一击好机。

这瞬间,北丐一跃而下,奔向已无人把守的后院门。

“铮铮!”阴司恶客临危不乱,封出两剑,居然在双脚无法发力的刹那间,硬将攻来的沉重虎爪震出偏门,身形扭转着地,闪出丈外脱出虎爪的威力圈。

同一期间,距后院门有丈余的北丐,看到门突然内开,森森剑气向外一涌,一个人影已身剑合一闪电似的疾射而出。

“来得好!”北丐大叫,铁手杖招发拨草寻蛇,身形下挫侧移,避实击虚攻下盘,以攻还攻争取先机。

“铮!”剑仓卒间收招变招下沉,自救保护下盘,剑脊挡住了手仗。接着剑光一闪,反削北丐的胸口,出招之快,有如电光一闪。

北丐大骇,仰面避招双足一蹬,身形暴退丈外,几乎被剑尖掠过鼻尖,惊出一身冷汗。

“花子我碰上了劲敌!”北丐继续急退,一面怪叫向同伴示警:“这狗娘养的厉害,快下来毙了这杂种。”

剑的主人身材不高,一招绝学奇袭失效,有点失惊,未能紧迫追击,可能是搏斗的经验不够。

北丐骂得刻毒,这人被激怒得失去了理智,愤怒地追出速度奇快。

北丐的同伴并不跳下来相助,反而急急退走。北丐一声狂笑,人如飞隼跃过丈高的院墙。

“穷寇莫追!”后院门窜出的另一人大叫。

可是,被激怒的人已跟踪北丐越墙狂追。

大街宽阔,但小街却暗沉沉,小巷纵横交错,要追一个比狐狸还要狡诈的老江湖,谈何容易?

北丐先沿大街狂奔,不久便折入一条小巷,两个同伴早就不见了,脚下时快时慢,引迫赶的人进入曲折的小巷,口中不时发出一两句粗野肮脏的咒骂。

院子里空荡荡,阴司恶客已在北丐撤走时,不再理会擒龙客,从另一面撤走了。

这种骚扰性的袭击,的确令人疲于奔命。瑟缩在房中的杜应奎家老少,更是心胆俱寒。

北丐一面逃,一面发出不干不净的咒骂,奔入一条黑暗的小巷,左面是一道长长的院墙。

“你这狗养的贼王八!还不见好即收滚回去?”北丐大声叫骂:“再追来的话,老花子要剥你这杂种的皮,你那两手臭剑术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声落,身形突然斜飞而起,飞越丈高的粉墙,消失在墙内形影俱消。

追的人不肯罢手,也飞跃而进。

这是一座花园,一座破败的花园,光秃秃的花木,半倒坍的亭台楼阁,大概好几年没有加以整理了。前面,是连栋的大厦,缺门少窗栏杆半毁,风一吹,各种怪声齐起,破窗劈劈啪啪响,黑沉沉的堂奥鬼气冲天。如果是夏天,晚上必定是狐鼠的游乐场。

北丐的身影,刚消失在破败的大厦侧方。

“我不信你会上天!”追的人咬牙叫,穷追不舍。

“快退!”身后传来陌生又并不陌生的叫声。

追的人不加理睬,追入黑沉沉的大厦深处。

久久,传来了四更正的更鼓声。

在一处没门没窗,断木碎砖散落的大厅堂中,突然出现了火光,木材爆响的声浪清晰可闻。

那是一大堆木板砌成的火堆,罡风一吹,熊熊火焰愈烧愈旺,浓烟与火星随风飘扬,十分危险,因为大厦几乎全是木造的,极易引起火灾。

两个人坐在火堆旁,一面烤火,一面喝酒,一只酒葫芦,一大包烧卤等等下酒菜。他们是北丐,和一名三角脸又高又瘦,脸面阴沉的中年人,鼠须已出现斑白,那双三角眼真像胡狼的饥渴眼睛。

“苗老兄。”北丐将酒葫芦递过:“咱们一直就没抓到一个活口,那些明的假镖师,与暗的狐群狗党,都比鬼还要奸,不管发生了任何事,皆紧守着目的物决不远追,想捉活口真不容易。”

“蔡兄不是已将一个引出来了吗?”苗老兄喝了一口酒,将葫芦递回:“只要工夫深,会有收获的。”

“对,这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快来了吧?”

“已经来了。”北丐欣然说:“飞蛾一定会扑火的。”

一身白的人影,出现在没有门的宽广厅口。

“奇怪!怎会是你?”北丐盯着来人,老眉深锁:“以往从没见过你这个人,除了那天在酒楼见了你一次。”

原来是曾与玉狐起了冲突的美少年,连鞘宝剑插在腰带上,满脸怒容,一步步向火堆接近。

“刚才追老夫的人,真是你吗?”北丐继续问:“剑上的劲道很了不起,你多大了?”

美少年听若未闻,在两丈外止步,明亮的大眼中,涌出浓浓的杀机。

“锵……”剑鸣似龙吟,美少年长剑出鞘。

北丐的手,抓住了搁在身旁的铁手杖。

“这小辈如不是哑巴,就是白痴。”三角脸的人阴森森地说:“蔡兄,这种可恶的脸色,我讨厌。”

“是讨厌。”北丐怪笑:“苗老兄,怎办?”

“你瞧着办吧,他是冲你而来的。”

“哈哈!我北丐的名号唬不了人,只要你毒无常苗庆肯站起来,还怕没有人送命?”

“我毒无常不站起来,也会有人送命。”

美少年大吃一惊,毒无常,宇内八大妖邪的最可怕魔头,浑身是毒,江湖群豪闻名丧胆的恶魔。

他本能地连退三步,脸色大变。

“人的名,树的影。”北丐摇头说:“苗兄,老花子算是服了你。”

美少年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失血,上身一晃。

“叮!”长剑坠地。

“不能要他的命,还不是时候。”北丐急叫。

“他死不了。”毒无常说,整衣而起。

美少年开始发抖,呼吸开始急迫,双脚吃力地移动,以支持不致倒下。

“这只是短暂有效的无害毒药。”毒无常背着手向美少年缓缓接近:“那是冲你蔡老兄的金面,留活口取口供,不然他早就死了,倒!”

美少年真听话,腿一软,向前一扑。

北丐一蹦而起,要上前擒人。

上身己前俯的美少年,突然将抖索的左手向前一伸,同时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砰然倒下了。

一道淡虹贯入相距仅两步的毒无常心坎要害,一闪即没。淡虹并不太快,但两人几乎面面相对,即使看到淡虹,也无法闪避了。毒无常毫无戒心,也没看到淡虹,只看到美少年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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