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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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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传说中的阴神形象,在菜油灯幽暗的光芒照映下,更显得鬼气冲天,更为可怖,一点也没有正直神明的气概,令人望之毛骨悚然。

“那个女人好像要流产了。”阴神用阴森死板的官话说:“你们竟然向一个孕妇用刑!”

素娥蜷曲在地下呻吟,抱腹挣扎,脸色灰败,痛苦的神情令人测然心动。

“大清律例,叛逆者满问抄斩,孕妇接律不赦。”乾坤手大声说:“在下公命在身,依法行事逼取口供。阁下,江湖上任何事你可以管,叛逆的事,千万不可沾手,江南八侠的结局,就是前车之见。”

“你威胁我吗?”阴神问。

“事实如此。”

“在下没看到什么人造反,却看到你们在客栈中向一个孕妇用刑。你是说,这两个男女造反?造谁的反?”

“在下正在问口供。”

“这里是公堂吗?”

“这……”

“你们给我滚!”阴神语气转厉:“这个女人如果有三长两短,在下会去找你们了断的。”

“阁下,你已经惹下了滔天大祸。”乾坤手咬牙说:“在下要把你列为叛逆的同谋犯加以逮捕法办,我乾坤手还没将你阴神看成最可怕的劲敌。呔!”

最后的一声沉喝声中,紫金如意发如电闪,身形暴进,如意紧令人目眩的奇速,攻向阴补的胸口。

同一瞬间,量天一尺人化狂风,冲进后身形突然下挫,铁尺幻化贴地盘舞的怒龙,控制住整个下盘空间,破空的罡风厉啸声刺耳。

一上一下,配合得天衣无缝,联手搏击术周密得无懈可击,攻势之凌厉无与伦比。

唯一的一盏莱油灯向能是被劲风所震撼,火焰一跳,突然熄灭。

鬼啸声乍起,房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鬼啸声中,传出量天一尺声痛苦的惊呼。

罡风骤发,呼喝声大作。

然后是绿火耀目和一声嘭然爆震,绿火倏没,似香非香的气味漫全室。

“毒香!”有人狂叫。

这又是同在刹那间发生的种种变故,为期极暂。

半躺在地上的曾武夫妇,就在毒香两字人耳的后一刹那,昏迷不省人事。以后所发生的变故,他们一无所知了。依常情估计,他们知道乾坤手那些人栽了,阴神用毒香击溃了济南三杰。

曾武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感到寒气袭人,张开双目,看到幽暗的灯光。

“咦!”他讶然轻呼,挺身坐起。

这是一间土瓦屋,窄小,潮湿,霉气甚浓,一看便知是长久没有人居住,用来堆放杂物的空屋,四处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家具和农具。

所睡处的壁角的一堆麦稻,他身侧,妻子素娥睡得正香甜,脸色平静,气色也佳,似乎并未受到折磨,挺起的腹部说明肚里的孩子已渡过难关。

室中间有一张旧八仙桌,搁着一菜油灯。

他的目光,从关掩的窗门投入外面的黑暗里,看到一个朦胧的黑衣人。

“是阴神!这位江湖上最神秘最难测的怪杰。”他替自己找出答案。

他挺身站起、向门外走去。

门外的黑影听到他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缓缓向室门迎来。

“咦!”他讶然轻呼,大感意外。

当门而立的,是一位黑巾包头的穿黑劲装女郎,不但脸蛋白里透红,五官出奇地灵秀美得令男人神往,曲线玲珑的身材更是动人。外面披了敞开的披风,剑插在腰带上,好一位年轻美丽的武林英雌。

“你可以安心休息。”黑衣女郎微笑着说,左颊出现一个动人的笑涡:“风声很紧,贤夫妇恐怕仍得耐心地等几天。”

“姑娘……”他嗫嚅地说。

“你什么都不要问,你要知道的事,是贤夫妇已经脱出魔掌,济南三杰已经威胁不了你们了。”

“是姑娘救了小可夫妇……”

“是家主人。”

他更感惊奇,看黑衣女郎的风华,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下人,这位主人是何等人物?

“贵主人……”

“阴神。”

“哦?小可明白了……”

“家主人与贤夫妇住在同一家店,路见不平伸手管闲事,你们已经安全了。”

“救命之恩比天高海深,可否让小可拜谢贵主人……”

“他跟踪鹰爪,侦查他们的动静,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

“哦!这里是……”

“大明湖中的百花洲。”

“哎呀!是城里?”他吃了一惊。

“四郊侦骑密布,城里反而最安全,所以家主人把你们带进城来,躲几天等候风声稍弛,再送你们远走高飞。目下是四夏末,你好好休息,食宿的事不必担心。”

“谢谢姑娘再生之恩。”他长揖为礼:“贵主人当代赫赫风云豪杰,降尊纾贵救助小可一双卑贱小人物,愚夫妇今生今世永铭心坎,愿来生结草卸环以报……”

英雄有泪不轻弹,他流着泪屈身下拜。

黑衣女郎至一旁,举步入室。

“壮士请勿多礼,妾身不敢生受。”女郎向桌旁走,拖出桌下的长合凳落坐:“我叫寒梅。壮士的大名是……”

“小可曾武,那是拙荆唐素娥。”他在对面肃立欠身回答:“梅姑娘,请贵主人尊姓大名……”

“他从不向任何人通名,曾壮士可以称他为阴神;江湖朋友都称他为阴神。济南三杰在客店向你们逼口供,我和家主人潜伏在院子的对面,无法听到你们的谈话。曾壮士,济南三杰威震齐鲁,有名的铁捕,口碑甚佳,但不知贤夫妇有何把柄落在他们手中?三杰同时出动,这是极为罕见的事,你们……”

“那是五年前一宗文字狱血案。必他换声长叹:“小可略谙武技,在区山镇王老爷隆武家中佣工,前后有五年之久。王老像其实是一位科场失败的书生,既不是前明遗老,更不是反清复明的在帮在会人士,他只是一个偶而发发牢骚,只能坐而言不能起而言的愤世者。小可真不明白,当政的人为何要把他看成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

“愤世的人那张嘴,是相当可怕的。”黑衣姑娘苦笑:“尤其是稍有名望的人,每一句牢骚都是一粒火种、你明白的意思吗?”

“也许济南三杰公命在身,但他们不该利用海贼六爪龙前往王家卧底.”他咬牙切齿:“三杰是汉人,他怎能利用罪该枭首示众的海贼,来陷害自己的良善同胞!以前我不知道三杰是主谋,他们在这件事上,必定得了许多许多血腥钱。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会找人来清算这笔血债的。正如六爪龙一样,自会有激于义愤的人出来主持正义砍他的头.”

“哦!你请什么人杀了六爪龙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是一位虬须伟丈夫。”

“他来了?”

“不知道。”他毫无机心地说:“两月前在河南分手,他只告诉我在清明前后,到水香亭等信息。”

“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但没看到他的脸,不知是不是他。”

“唔!昨天只有你一个人,之外是在历下亭的升平公子。”

曾武大吃一惊,毛骨惊然。

“你这贱女人!”他凄厉地尖叫,奋身向前一扑,双手越过桌面,要黑衣女人的脖子。

黑衣女人冷笑一声,倏然而起,左手扣住了他的右手向桌上一按,右手一掌劈在他的左耳门上。

他应掌昏厥,仆伏在桌上形如死人。

门外踱入鬼气冲天的阴神,冷厉的语音刺耳:“你就这样没有经验吗?”

“这……”黑衣女郎懊丧地说:“我……我把事情弄……弄砸了。”

“你就这样沉不住气?哼!”

“冲口而出,有什么办法呢?好在已经有线索,总算没有失败。”黑衣女郎苦笑:“我们总算有所交待了。”

“我再也不放心让你办事了。”阴神不满地说。

“这……”

“走吧,这时侯责备你已来不及了。这里的事交给他们的人接管,我们去悦来老店找升平公子。”

“事不宜迟,走。”黑衣女郎说,举步便走。

阴神走后片刻,两个公人推门而人。

“先把他们绑上。”稍高的公人向同伴说:“天亮后再把人带走。”

两人开始解藏在腰间的绑人绳。桌上的菜油灯本来放在桌角,曾武扑上桌时,灯并未倒下,仍在发出幽光。这时火焰乍熄,室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咦!灯火……嗯……”黑暗中传出稍高那位公人奇怪的语音。

悦来老店在百花桥的街口。百花洲由两座桥贯通南北交通,北是鹊华桥,洲南是百花桥。大明湖原来有七座桥,目前只剩下百花洲的两座桥了。

五更天,店中一大乱。

大批公人包围了悦来老店。可是,升平公子客房中鬼影俱无,何时失踪的?没有人知道。

据从京师来的权威旅客说,升平公子固然不时到外地游玩,但清明前后,决不可能离开京师,大家族的子弟,清明怎能不在家祭祖扫墓?

精明干练的济南三杰,竟然走了眼上了大当。

办案的人全部动员,能用得上的线民全用上了,全力查缉假冒升平公子的人,水陆码头眼线密布,交通要道处处有盘查的关卡,离城的车马受到彻底的盘查。

但案子的内情,并未向外公布。

济南三杰本来都有自己的家,除了因公必须在外奔走,平时必须天未明即起,赶早到衙门应卯,公毕返家与妻儿相聚。但当天,三人不约而同留在府衙住宿,不再返家与家人相聚了。忙得暂且把家放开,公务要紧。

一连三天,三人仍然留在府衙住宿。

查缉的行动,仍在加紧进行,不但不见松弛,反面紧锣密鼓地请来外地的江湖朋友参予查缉。

这天傍晚,乾坤手穿了便服,神色悠闲地踏上铁佛巷张家的院门阶。

铁佛巷张家,是名震北地,誉满北五省的名武师,济南武林朋友的精神领袖人物,生死判张贵堂的老宅子。生死判曾是京师镇远镖局的名镖头,早几年得罪了京都的权贵,辞职返家养老纳福,发誓不再替达官权贵保镖。在济南,生死判的声誉地位,决不是济南三杰这种吃公门饭的人所能望及的。

多年来,生死判从来就没有主动找过乾坤手攀交情,乾坤手心中有数,这位老前辈骄傲得很。

昨天,他接到口信,生死判请他到张家走走。

他脸上涌起肉食兽灯满足的微笑,生死判终于有主动请他登门的一天,虽然不是正式邀请。

济南三杰的名号,在山东是颇有份量的,但在其他各省,就不怎么叫得响了,连那些过境的二三流江湖人,也不怎么卖三杰的帐,大事不犯,小过依然不断。相反地,只要生死判出面交代一声,那些江湖浪人就得乖乖把脚洗干净。在三杰来说,这种情势是相当令他们不快的。

这种情势要改变了,聪明的人会设法改变情势的,只有愚蠢的人,才眼巴巴坐等情势改变。改变需要工夫和手段,济南三杰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心血。

开门迎接他的,是张家的门子和老驼。这位姓和的老驼子眼花耳背,老态龙钟,按理,决不可能胜任门子的重任,生死判却用这种人来做门子,不知用意何在?

和老驼领他往大厅走,一面用惯常的沙嘎嗓音说:“家主人知道南爷的象棋下得很好,尤其精于残局。所以在大厅布局相候,请便,小的要照顾门户。”

原来是找他来下棋,很有意思。

当然,生死判决不是存心邀他来下棋。

进人大厅,仆人们踪迹不见,只有一个人坐在桌旁相候。是年已花甲,但精神旺健神目炯炯的生死判张贵堂。

“贵老万安。”他含笑抱拳施礼。

“请坐,南头。”生死判站起向客位伸手肃客:“这有一局棋谱没有的残局,等你前来收拾。”

他告罪落坐,目光浇在棋局上。

“海底炮破马前卒,梅花谱好像有相似的残局。”他说:“这是残棋马胜炮说法并不可靠的证明。可是,贵老,双方真正棋鼓相当,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势有布局。”

“是吗?”生死判似笑非笑地问。

“应该是。”他答得十分肯定。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那一个可能?”他微笑问。

“有一方不小心,或者太过自信,终于造成这种情势的残局。问题是,谁是最后的胜家?”

“炮去掉卒,黑方如果不去炮,第七步就可以将军。”

“能有七步以上的机会吗?”

“这……”他窜慎地措词:“似乎是注定的败局。”

“所以,红方必胜了。”

“红方以车当马口,就可以争取阻马完成第七步的挂角,赢定了。”他点头同意:“胜利是需耍付出代价的。”

“舍车?”

“是的。”他肯定地说:“值得的,怕牺牲成不了事。”

“谁是马前卒?谁又那一辆车?”

他抬头注视着生死判,神色懔然。

生死判也冷冷地注视着他,眼神阴森而冷漠。

“贵老要帮谁?”他终于发话了。

“胳膊往里弯。”生死判冷静地说:“问题是,老朽能不能帮得上忙。”

“贵老的意思……”

“马前卒吃掉了,车应该下一步塞马口,是不是?”

“贵老在何处得到的消息?这是非常危险的事。”他的声调变了,变得不带丝毫感情。

“老朽不是不知道危险,而是有人故意把秘密函告老朽不能不看。你也有一封信。”

“这……”

“无头信,指名要老朽转交。”生死判从袖底取出一封信放在他面前:“如果你能将内情相告,不管你是对是错,老朽都会全力帮助你,毕竟你是本城掌生杀大权的人。而且有八旗兵替你撑腰。”

信是普通的信封,简要地写着三行字:

“相烦生死判张老前辈转交:

乾坤手南捕头公启。

名不具。”

三行,不吉之兆。通常给朋友写信,封面最好不要写三行,三凶四吉五平安;平安家书通常是写五行的。

他拆信,取出信笺在桌上摊开,笺上写了潦潦数行:

“假公济私,买盗栽赃;公门作孽,天地不容。三月十五,刀头舔血。”

“贵老有另一封信?”他沉着地问,将信放回桌面。

“是的。”生死判点头:“逼老朽上梁山,很毒。”

“写些什么?”

“你希望上面写些什么?”生死判狡狯地反问。

“可否让晚辈看看?”

“抱歉,烧掉了。”生死判断然拒绝。

“信上的内容……”

“语焉不详,恕难奉告。”

“与马前卒和舍车有关?这局残棋是信上提起的?”

“南头,你是聪明人。”生死判聪明地回避正题。

“贵老,希望贵老也聪明。”他收信站起离座,眼中有令人心悸的冷芒闪烁:“贵老如果记起信上的内容,而愿意告诉晚辈的话,请派人知会一声,以便赴府聆教。Qī。shū。ωǎng。晚辈在府衙赶办要公,日夜都在。如果不在,那一定是到抚署听差,告辞。”

抚署原是前明的齐王府,简称巡抚衙门或抚督公署,是山东的最高文官衙门,巡抚兼提督当然是满人。这是说,乾坤手与巡抚衙门有特殊的关系。

距三月十五还有九天,九天可以从容办很多事。

当夜,巡抚衙门的秘密公文发出了。一早,信差背了快报公文袋,上面贴了一根鸡毛,即所谓鸡毛报。沿途的军民人等听到了铎铃,看到了鸡毛报,最好赶快避远些,紧免惹上阻碍快传的天大麻烦。

快马驰上德州道,一程驿马约四十里左右。可是,信差过了大清河不久,从此就音讯杏然,似是平空消失了。

己牌初正之间,老二量天一尺江志信,踏上张家的院门石阶。

院门自开,和老驼出现在门内,笑笑说:“算算江爷也该来了,江爷请进。”

“不必了。”量天一尺站在门外淡淡一笑:“在下是来传话的。请转告贵老,天黑以前,贵老必须离城,走得愈远愈好,走了就不要回来,不然,一切后果自行负责。时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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