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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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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看我穷得像花子吗?”

“不像,最好不要是恶花子的党羽。”

“阁下与北丐有过节?”

“很难说,以往没有,但谁也不敢保证以后有没有利害冲突,你也不例外。”

另一处角落里,一直背向这一面的一位食客,突然放下杯箸转过身来。严冬期间,所有的人皆穿了臃肿的皮袄,头上戴了皮风帽,如不站起来面面相对,从背影上很难分辨男女。这位食客转过身来,灯光下看得真切,首先就让人看到那对珠耳坠猛摇摆,美丽的面庞红馥馥,一双水汪汪的明眸真有无穷魔力,好一位年轻貌美,令人心醉的美丽姑娘,艳光四射极为动人。

“年青的公子爷。”美姑娘用俏甜的嗓音说,明眸中有奇怪的笑意:“如果本姑娘承认是北丐的党羽,你打算怎办?”

美少年冷哼一声,用不屑而且不友好的目光,狠狠地盯视着美姑娘。

“很简单,我娶你做第三房小妾。”美少年的口气充满轻薄,且带有浓浓的火药味:“你很美很美,非桃即杨,正是娶妾娶色的好人选。”

美姑娘柳眉一桃,拂袖而起,袅袅娜娜向美少年这一桌接近,眼中有令人寒栗的光芒发出,一面微笑,一面卷起皮袄宽大的袖口。

“慢来!”中年妇人离座,从容挡住来路,脸上一片肃杀:“大庭广众之间,没有动手动脚的必要,是吗?”

“大嫂,你知道大庭广众之间不能动手动脚。”美姑娘直逼近至三步内,笑得相当妖媚:“但本姑娘冷眼旁观,好像挑衅的人,是那位年青的公子爷,咄咄逼人,神气得很,没错吧?”

“好像与你无关,对不对?”中年妇人冷冷地说。

“不对。”美姑娘指指杨家骅:“本姑娘是他的同伴,你说有关无关?”

中年妇人一怔,眼中有疑云。

杨家骅也心中嘀咕,自己怎么多了一位女伴?而且这位女伴美得出奇呢!不由自主多看了美姑娘一眼。

“让她过来。”美少年含笑挥手:“我不信她敢在我面前耍什么死招。”

中年妇人向侧移,闪在一旁冷然戒备。

美姑娘到了桌旁,嫣然一笑,颊旁出现动人的笑涡。这么美艳动人的美姑娘,在大庭广众之间向年青的公子爷讲理,能讲出什么好理来?

“不要在我面前施展媚功。”美少年冷冷地说:“那不会有结果的。你要和我讲理?”

“对付你这种人,不需要讲理。”美姑娘不笑了。

“那你来干什么?”

“教训你。”

“你不配……”

“本姑娘却是不信。”美姑娘抢着说,左手向前一拂,纤纤玉指在拂动时四指齐弹。

双方相距不足八尺,正是暗器最具威力的距离。

没有暗器发出,看不到异物,听不到异声。

美少年一不起势,二不伸展手脚,连人带凳突然斜飞丈外,斜穿出中间的走道,在另一桌食座前停住了。

“本姑娘不想伤你,不然,哼!”美姑娘不屑地说:“你还算机警,知道及时趋避。五行大挪移的火候不错,但在本姑娘面前,你还不够资格卖狂。”

美少年脸色一变,眼神中已没有傲态。

中年长随已长身而起,挡在中间双手上提,脸色沉重凝神以待,双手随时皆可能发起凶猛的袭击。

这瞬间,位于美姑娘左后方的中年妇人,突然抬手伸掌,在八尺外吐掌偷袭遥攻。

同一瞬间,杨家骅左手的酒杯,以令人无法看清的奇速破空疾射,有如电光一闪。

酒杯恰好到达中年妇人与美姑娘的中间,突然啪一声爆响,酒杯如被看不见的鬼手所击,爆炸成碎屑四散而飞,但碎片很少飞向中年妇人这一面,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坚壁所阻挡。

美姑娘就在酒杯爆炸的刹那间,斜挪两步避开无形的掌力及体,却被炸飞的细小瓷片沾上了皮袄。

“你就会这点能耐?”美姑娘白了杨家骅一眼,似笑非笑似嗅非嗔,那神情极为动人:“胳膊往内弯,你到底帮谁?”

“在下谁也不帮,只是阻止出人命。”杨家骅笑笑:“那位大嫂的摄魂掌力可及八尺外,虽然伤不了你,但你可能动杀机,你杀她容易得很,我知道你不会饶她的,幸好掌力没能触及你的娇躯。”

“酒杯碎片沾了体,你怎么说?”

“你……”

“姑娘,在下这儿陪不是。”他抱拳施礼。

“好!我不和他们计较,冲你的金面,知道吗?”美姑娘又白了他一眼。

“在下深感盛情。”

“唔!你很会说话,回头见。”美姑娘嫣然一笑,无所顾忌地举步走向梯口,背部暴露在美少年和中年长随眼下,不怕对方在背后偷袭。

美少年三个人,脸色都不正常。

“你真是她的同伴?”美少年提着凳回座向杨家骅问。

“不是。”他率直地答。

“你知道她是谁?”

“不知道。”他摇头。

“那你怎知道她不怕摄魂掌力?”

“凭她拂手四指齐弹的功力,在下就知道她的护体奇功必定已臻化境。阁下的同伴从后面出手偷袭,必定激怒她含怒反击,阁下的同伴决非她的敌手。阁下虽则身怀绝技,如想胜她,势难如愿。”

“我知道她是谁了。”

“哦!她是……”

“指力掠过在下身侧,不但冷流袭体,而且可隐约嗅到淡淡的焦味,那是指力高速飞射时的异常焦臭。”美少年苦笑:“她是江湖上令人闻名色变的女魔,泰山六指鬼母的传人,玉狐杭了了。”

“哦!杭了了,这名字好怪。”他说。

“当然不是她的真名,了了的意思,是冒犯了她的人,一了百了。”美少年说:“在下不见得怕她,三比一,她占不了便宜。”

中年妇人回座坐下,脸色仍未回复原状。

“能飞杯震散老身的掌力,年青人,你武功的修为,已超越了你应有的境界。”中年妇人向杨家骅说:“但从碎杯的炸裂情景估计,你还算不了高手中的高手。听老身的劝告,赶快离开是非场,不介入任何纷争,这是你保住性命的不二法门。”

“承告了。”他冷冷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又道是阎王注定三更死,决不留人到五更。在下的事,不劳大嫂忠告。”

“兄台贵姓大名呀?”美少年一反先前狂态,居然含笑相询。

“彼此皆是风尘过客,没有通名道姓的必要。”他冷冷地说,转面不再理会,自顾自进食。

美少年大感没面子,眉毛一挑正待发作,却被中年妇人摇手止住了。

杨家骅与同伴匆匆食毕,迳自走了。

“查一查这人的底细。”美少年向中年长随低声说:“看是否会妨碍咱们的事。”

“这人太年轻,落店恐怕用的不是真名。”中年长随说:“不会查出什么结果。愚叔派人找朋友问问看,最好不要招惹他。此人深藏不露,他飞杯的手法,愚叔就没看出来,虽然愚叔一直就留意他的动静。”

“目下最要紧的是,查出阴司恶客、北丐、玉狐这些人的意图。”中年妇人也低声说:“宇内闻名的高手齐聚小小的滑县,决不是巧合,必定有所为而来。咱们走吧!赶快把信息传出,这种情势似已失去控制,委实令人耽心,阴司恶客尤其是心腹大患,毫无疑问他是冲咱们而来的,他已经表明了态度。”

两位镖师是最后走的,两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不安。

杨家骅三个人返回客房,沏来一壶茶,一面品茗一面低声商量。这是一问有内间的大客房,本来就用来接待眷口众多的旅客,内间有床,外间也有,临时加了一张简单的小床,足够三个人歇宿。

“家骅,你认为情势已明朗化了吗?”包方山心事重重地问。

“很难说,包叔。”他已有点不安:“目下言之过早,但毫无疑问地,所有的人,都是冲杜老伯来的,连那四位冒充镖师的人也不例外。一个被革职的大官,带了那么多箱笼行李,引起歹徒觊觎,是极为正常的事。”

“怪事,京师到此地已在千里外。”陶永顺说:“沿途下手的机会多的是,但他们却平安无事到达此地,眼看过了河便到达地头,他们在等什么?”

“听阴司恶客的口气,他与北丐是匆匆赶来的。”杨家骅谨慎地分析:“如果他的话可靠,四个镖师是冒充的,那么,冒充的人有何意图?如果也志在杜老伯,沿途为何不下手?这件事委实令人费解。”

“很可能是真的存心保护壮大人的白道豪杰。”包方山说出自己的判断:“听他们谈话的口气,好像还有人暗中随行策应。”

“白道豪杰不会称主事的人为老大。”杨家骅推翻了包方山的判断:“四个家伙大概负责将人送过河就算了,似乎无意送佛送至西天。大事有点不妙,情势混乱得很。好在图谋的人愈多,顾忌也愈多,谁也不肯冒险抢先下手,这对我们有利。”

“家骅,你对付得了阴司恶客吗?”陶永顺问。

“还不知道。”他慎重地说:“小侄对这些江湖霸字号高手名宿,除了听到一些风声之外,从没打过交道,所以无去估料他们的真才实学。不过,我不怕他们。”

“北丐的真才实学,其实不下于阴司恶客。”陶永顺说:“只是北丐老奸巨猾,以游戏风尘自命,从不与高手名宿真正拼老命,所以阴司恶客看穿了他。那个妖艳的玉狐,出道扬名立万,乃是近三年来的事,有不少高手名宿曾经栽在她手中。听说她是个行为放荡的妖姬,贤侄千万要小心应付。今晚她居然没下手行凶,很可能看上了那个什么公子爷。”

“那是个假公子。”杨家骅笑笑:“耳垂有穿耳孔,世间哪有那么俊的娘娘腔的公子爷?我敢保证玉狐已经看出来了,不然凭那几句轻薄的话,妖女不缠上去才是怪事,玉狐不是省油的灯。”

“唔!不错,恐怕真是个易钗而弁的冒牌货。”陶永顺摇头苦笑:“愚叔闯了多年江湖,眼睛愈来愈不中用了。这年头,姑娘们是愈来愈大胆放肆啦!”

“咱们安顿吧!外面有了动静。”杨家骅压低声音说。

“哦!你是说……”

“上面。”杨家骅向屋顶指指。

上面钉了承尘,事实上很难听得见屋顶上所发的轻微声息。但陶、方两人相信杨家骅的耳力,点头表示领悟。三人喝干了杯中茶,立即准备安顿。

杨家骅在内间的房门口止步,扭头沉静地说:“让他们先闹个天翻地覆,咱们暂且置身事外,先看看情势……咦!”

“砰!”包方山突然跌倒。

陶永顺身形一晃,指指房门叫:“从……从门下方……嗯

话未完,向前一栽,便寂然不动了。

杨家骅想移动,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感到眼前一黑,头重脚轻,桌上的油灯光芒,他已经看不到了,身形一晃,仰面便倒,意识立即模糊。

冷风在天井中呼啸回旋,直向房门吹刮。冬天北方的房屋,本来封填得密不透风,任何一条缝隙有风进入,室内必定冷得像冰窖,所以称针大的孔,斗大的风。但客店的设备比较马虎些,门槛与门之间,年深日久长期践踏,自然而然地有些空隙,如果掀起厚厚的门帘,冷风就可以从门下透入。

门帘的下端被掀开一角,一只紫铜管斜搁在门槛上,泄放出一种无色无臭的迷香,风一吹,迷香透入门槛与门中间的空隙,转从门下泄入房中,由于杨家骅三个人都不怕寒冷,室中又放置了一只取暖的火盆,炭火发出温暖的热流,驱散了泄入的短期冷气。陶永顺总算见多识广,看到包方山倒下,这才感到室内的气温有异,冷流是从房门方面传来的,所以说出门下有异,但已晚了一步。

两个黑影卷起门帘,各取出一把锥形匕首,贴门槛深深刺入木门,两人同时往下一扳,门便被撬得往上升,再用手一推,两扇房门脱出门臼,两扇门算是被卸下来了。

屋顶人影下飘,幽灵似的飘落天井,无声无息轻似鸿毛,落点恰在走廊外缘,第一眼便看到两个朦胧的人影在卸门。天井中雪深半尺,没有声息发出理所当然。

“你们在拆屋吗?”飘落的黑影用刺耳的怪声说。

两个卸门的人大吃一惊,火速放手。房门由于并未移开,因此并未倒下。

“朋友,井水不犯河水。”一个家伙闪在一旁低声叫:“闲事少管。”

“你是是贼?偷什么?”飘落的黑影问,口气带有嘲弄的意味:“我去叫店伙来……”

其实用不着叫店伙,只要大叫一声有贼就可以啦!何必费神去找?

“你没有机会了。”先前发话的人咬牙说。

飘落的黑影左手掌置在胸腹之间,就在对方发话的前一刹那,手掌略向上抬,掌中多了一枝透风镖。

如果没接住,这枝透风镖将奇准地贯入心坎要害。

“你这杂种好歹毒!”飘下的黑影咒骂:“还给你!”

“嗯……”发镖的人叫了半声,镖奇准地贯入咽喉。

“你,把他带走,老夫从不替人收尸。”飘落的黑影指着另一个暴客说。

“你……杀了在下的同伴。”那位暴客扶住了中镖的人:“留下名号……”

“听了老夫的名号,你就不用活了,要不要听?”

“在下……”

“老夫告诉你……”

“不!在下认栽。”

“滚!”

暴客背起仍在抖动抽搐的同伴,窜入天井纵上对面的房顶,如飞而遁。

黑影懒得理会房中的人,沿暗沉沉的走廊往前走,脚下声息全无。由于所穿的长袍是灰白色的,如果在外面走动,雪光朦胧下,真不易被人发现。

通过廊口,前面就是独院的院门。

一个人影掩身在院廊的台阶旁廊柱后,监视着院四周的动静,但竟未能发现贴在院门旁的长袍客。

一个反穿皮袄,下穿月白札脚裤的夜行人,从右面的院墙飞落,在雪中不言不动。

“朋友,有何贵干?”廊柱后掩身的人现身,缓缓步下台阶:“在下柳絮,请赐教。”

“你知道本姑娘是谁。”白衣夜行人说,是玉狐杭了了:“特来求证阁下的身份。据本姑娘所知,威远镖局的确有一位擒龙客柳絮柳镖头,他的大天龙手可吸引三尺外的物体。如果你阁下具有这种奇学,不妨施展出来,让本姑娘开开眼界,就可以证明阁下的身份了。”

“杭姑娘,证明身份的事重要吗?”柳絮站在丈外发话:“为何?”

“十分重要。”玉狐杭了了郑重地说:“威远镖局的人,虽然不见得每一个都是讲道义的英雄好汉,但决不会有鬼鬼崇崇的武林败类。阴司恶客已经查证确实,威远镖局根本没接过南下开封的镖。本姑娘适逢其会,不查个水落石出就是不放心。现在,你出手吧,本姑娘领教阁下的大天龙手武林绝技。”

白影一闪,又是一个反穿羔皮袄的人,从左面的院墙头飞越,着地双脚居然没沉入雪中,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向屹立雪中的玉狐滑来。

掩身在院门旁的长袍客,突然闪出急叫:“小心暗器!”

叫声中,双手齐扬,两个雪团破空飞向滑来的人,自己也乘势向后倒纵飞退。

玉狐距滑来的人还有三丈以上,叫声传到,她来一记快速绝伦的鱼龙反跃,在反飞途中,身躯已减至最小的受袭面,即使暗器能击中她,也只能伤到她的双脚,决不可能射中她的前身后背要害。

她听出发声警告的人是阴司恶客,警告发自这位功臻化境的魔头口中,对方的暗器必定极为可怕,因此她机警地先一步走避。

远跃出三丈外,她不挺身站起,也不后空翻控制落势,反而手先着地躺下,并且滚了两匝方一跃而起。

先前向她滑来的人并没发射暗器,舍了她狂追阴司恶客,脚下突然加快,快如电火流光,眨眼间便消失在院门外的黑暗走廊内。

她看到背影消失,对方的快速身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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