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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十二亭-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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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冥老怪忙道:“敬请姑娘指点迷津。”
就听那女子说道:“‘十三林’虽然繁杂无比,但总体却是以阴阳五行杂以四象二十八宿而列,老丈可直奔前方金位,再以西方白虎为标,直走奎、姿、胃、昴、毕、觜、参七宿便可出阵!”
“多射姑娘!”天冥老怪一拱手,三转两转已消失在竹林后。
“老丈既然已走,容如梦为公子指点入林路径。”那女子这才轻笑道。
何天香却一看四周形势朗笑道:“不敢劳动姑娘。”说着径直奔向火位,以东乡苍龙为标,直走角、尤、氏、房、心、尾、箕七宿。未走得几步,便突觉眼前一阔,只见前面是一片大水塘,连绵数亩,但见夹岸杨柳,迎风飘拂,满塘芙渠,映日生妍;精舍几间、隐于万绿丛中,小桥跨水、横卧百花深处,当真是雅致至极。何天香看罢,不由暗暗点头,轻轻跨上小桥,就见精舍之中,一名约十八九岁的女子正自临窗按琴,只见她云髻高盘,穿了一身黑色蝉翼纱衫,愈觉得冰肌玉骨,粉面樱唇,格外娇艳动人。
她本正弹一段后主的《梁州》序曲儿,听得天香脚步声响,不由停了十指,抬起头来笑道:“你来了?”
何天香骤见一双秋水似的清澈透亮的眸子向自己看来,不由笑道:“没想到这《梁州》曲到了姑娘琴下,其幽远清爽、飘渺悠扬竟又比后主高出许多,试想后主重生,当真不知是该留住太华,花蕊二夫人,还是该跟姑娘痛饮一醉了。”
那姑娘听何天香赞自己,不由很是高兴,却依旧淡淡一笑道:“公子请坐。”
何天香点点头便在她身边的一只圆凳上坐了,举目望去,却见屋中唯有一张绣榻,罩着一张浅红的绞绡帐儿,另有梳妆台一座,紫檀椅一把,再有就是琴几一座,此外别无他物,甚是简单,但摆设甚是整齐,整个房间中甚是洁净,不见一丝灰尘,使人看来更有一种朴素大方的气韵,何天香看了,不由暗道:“原以为唯有富贵方可显其大气,却不料野间陋室也可现其精魄,可见这评风之事,与物无干,唯是因人而异罢了。”
却听那姑娘问道:“贱妾周遗梦,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是哪里人氏?”
何天香忙道:“在下姓何,人可何,草字天香,梅山人氏。”
“原来是何公子。”周遗梦点点头,却又道:“方才公子自行绕过塘外的‘十三林’,看来对奇门阵式挺有研究?”
“这倒不敢!”何天香忙笑道:“方才若不是周姑娘指点天冥前辈出林,在下也未必就到得这里。”
何天香说着,却见案几上有一卷竹简,不由顺手拿起一看,却见最先前一根竹简上刻了几个红色的蝇头小字《湘妃竹简》,再往下却是一行行的乐谱,晦涩古奥,甚是难懂,何天香也就未曾细看,只拿在手里大体浏览一遍。
周遗梦却也不说些什么,只是笑道:“方才所奏两曲,公子已知悉遗梦所思,但遗梦心中尚有一事不明,想请公子指点一二。”
何天香轻轻将竹简放回原处,却笑道:“若是别的,在下或许还能知晓一些,倘是关于琴技乐谱,姑娘娘连这种上古的东西都研究过了,可就不要让在下出丑了。”
周遗梦却笑道:“公子言重了,琴技乐谱些许小事,不敢劳动公子。唯是庄周梦蝶,醒来曾经自问:”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人生如梦,梦如人生;试问公子,你我当何为?“
何天香略一沉思,却抬头笑道:“面对无穷,你我确实如无;但若无你我,无穷同样又何在?”
周遗梦不由一愣,随即明白,不由叹道:“庄周梦蝶,千古一迷,公子一言解之,佩服,佩服!”
何天香也不由慨叹道:“姑娘过奖了,其实人生一世,总有许多事情无从躲避。然而,只要流过就会有痕迹,我们现在不必想以后会留下什么,而是现在能做些什么,如此而已。”
周遗梦突然轻轻笑道:“执着的心胸,谦忍的灵魂,公子将来必定是一代儒雄!”
“一代儒雄?”何天香不由苦笑一声,却抬头向窗外看去,窗外,弱柳扶风,孤燕冷斜。叮咚,周遗梦突然伸手轻拨琴弦,轻轻道:“公子心中也有事,又何必也要隐瞒?”
何天香不由一惊,抬头看了周遗梦一眼,却见周遗梦正在凝神拂琴,不由又低了头,默默无语。
琴音铮综,飘出窗口,穿越柳梢,越过荷塘,逸出竹林,流向无边无际的原野,将何天香的心也带远。
良久,何天香方长长叹了一口气,问道:“在下与姑娘初次相识,姑娘又怎知在下心中杂乱?”
周遗梦却笑了:“以公子这般仁忍之人,纵有心事,也必深藏心底,宁愿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这份旷世的孤独,也不愿别人一同分担些许的痛苦。然而,遗梦有心,自可感觉得到。”
何天香却强笑道:“姑娘那么相信自己的感觉?”
周遗梦却轻轻地道:“这些年来,我依靠的一直是它,又怎能不相信它?我不但能感觉到公子的每一个微笑,每一声叹息,就连窗外阳光下花儿悄悄地绽放,塘中鱼儿在水波中,荷叶下轻轻地游荡我都感觉的非常清晰。”说着周遗梦却朝何天香轻轻一笑:“公子相信吗?”
她笑得非常灿烂,非常妩媚,美丽的大眼睛中闪烁着陶醉的神采,可何天香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是难越来越是苍白,直至没有一丝血色。
何天香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不由马上站了起来绝望地盯着周遗梦娇柔的脸蛋痛苦地道:“周姑娘,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周遗梦却又笑了,笑的还是那样的灿烂:“不错的,我的确什么也看不见,可我活的不是挺好吗?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可毕竟,只要流过的就会有痕迹,何公子,我真的好感谢你真的!”周遗梦说着,又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何天香,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依旧如秋水如明镜、清澈见底。
何天香的心却在滴血,一滴一滴叠在清泪里,浸得透湿。欲语不知始,欲泣泪嫌迟。谁曾想到,苍天竟是肯如此残忍地将一个年轻美貌女子的光明夺去。人世之悲,莫过于死;可是在一片黑暗中坚强地独活,却又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何天香不忍想像,也不敢想象。清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打在血滴里,也融成红红的一片。
周遗梦突然轻轻道:“何公子,你哭了?”
何天香连忙擦擦泪,掩饰道:“没有,我只是有些感动。”
周遗梦却长叹一口气,轻轻道:“多情只会空留余恨,无情却也非是男儿本心,何公子,谢谢你!”
周遗梦淡淡一笑,却伸指在竹琴上轻轻拨了起来。
咚咚咚咙咙咙咙……咚咚咚咚……
琴音幽咽深远,如雾如烟,似在吟咏着些什么,又似在倾诉着些什么,谁也分不清,只见窗外杨柳如烟,夕荷轻翻。
突然,何天香轻轻问道:“姑娘的眼睛是从何时看不见的?”
纤指轻拨,周遗梦道:“大概已有十一二年了吧!”
“难道就不曾访得名医诊视一下?”
“先师在时,也曾带我遍访天下名医,然而针药好配,奇石难求,就是因为找不到那块石头,所以才使药力终是不达,以致于十年来……周遗梦长叹道。
“奇石?那是一块什么样的石头?”何天香突然问道。
“死血衔燕石!”
“钟大人,明天你的人要千万确保李宅后门不可逃脱一个!”薛沉香再三嘱咐钟晓年道。
钟晓年点点头!“楼主的吩咐,钟某都记下了,告辞!”说着步出门口。
薛沉香也正要出去,却突听耳后一人笑道:“姑娘既然下来了,能否陪本公子饮上几坏?”
薛沉香转过身子,却是方才楼下那人,不由轻哼一声,扭头就走。
突然眼前人影速闪,一女三男四人已拦在身前,却是天音四魔。
只听姬庆芳冷冷道:“普天之下,敢这么不给咱们主子面子的人,你是第一个!”
薛沉香也毫不示弱,冷冷道:“普天之下,敢这么请本姑娘喝酒的人,你们也是头一个!”
姬庆芳正待发火,却听那公子哈哈大笑,捏了只酒杯过来笑道:“好、好!姑娘果然厉害!既然姑娘不肯吃本公子的酒,那就请姑娘请本公子几杯如何?”
薛沉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突道:“你真敢喝?”
“哈哈哈……”那公子大笑:“只要是姑娘请的,本公子定当杯来酒尽!”
嗤——剑光突闪,叮——酒杯破碎,剑华已隐入薛沉香袖内。
“大胆!……”姬庆芳四人不由大吃一惊,正待围上,却突听一声,“住手!”却见那公子捏了半只酒杯又上下重新打量了薛沉香一遍方冷冷地道:“好!果然够劲儿,本公子今天就称称你到底有多大斤两!”说着一撩袍子,马步后挫,单手前引,遥遥指向薛沉香。
“不可理喻!”薛沉香不由摇摇头,径直向外走去。却陡觉身后一股奇大的劲力打来,不由连忙侧飞三尺。
啪!一张饭桌被打得粉碎。
“拆天补地大法!”薛沉香不由大吃一惊,哪里还敢再存轻视之心,黄裙飞扬,单脚已点在一张椅背上,长剑后引,剑指前推,天问神剑蓄势待发。
楼梯口出现了婷儿和田大人,一见二人,不由大吃一惊。婷儿连忙跑了下来叫道:“薛姐姐,住手,赶快住手!”薛沉香忙叫道:“婷儿,别过来,这人厉害!”
婷儿与田寿却顾不得薛沉香,急步跑到那人面前扑通一跪叫道:“北王府苌婷(吏部田寿)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什么?他是太子紫玉?!”薛沉香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响,险些从椅上栽下来,却见全店诸人已尽数跪倒,唯独自己还站在椅背上展剑欲翔,不觉大不是那回事,这才连忙跳下椅子,极不情愿地走到那人面前跪下,小声地道:“天星楼薛沉香见驾。方才沉香莽撞,不知是殿下驾到,尚请见谅。”
“哼!你也够胆大了,居然敢向太子殿下亮剑!”姬庄芳叫道。
紫玉太子却一抬手止住姬庆芳,起身坐在一张椅子上,突然叫道:“给薛姑娘看座!”
“什么?”不但薛沉香,婷儿、田寿大吃一惊,就连姬庆芳也大吃一惊,一时竟无所适从。太子面前,姬庆芳四人都无座,苌婷郡主和田大人还跪在地上,却要给薛沉香看座,也无怪姬庆芳要吃惊了。
“姬护卫,本宫方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紫玉见姬庆芳还无动静,不由又道。
“是是!”姬庆芳连忙从边上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下首道!“薛姑娘,殿下有请,请上座!”
薛沉香忙道:“殿下面前,哪有沉香座位?沉香还是同郡主和田大人一起跪着好些!”
紫玉却脸一沉,目光一扫薛沉香冷冷道:“怎么?薛姑娘这是不给本宫面子?”
薛沉香连忙一礼说道:“沉香不敢!”
“既然如此,那就请姑娘上座吧!”紫玉这才笑道。
薛沉香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却也只得到椅子上坐了。紫玉这才叫婷儿和田大人起身。
婷儿轻轻一礼问道:“殿下自京城来,皇伯身体还好吧?”
紫玉冷冷一笑:“有北皇叔天天进宫陪着他,帮他处理政务,他的身体好像不好都不行!”
婷儿却觉得紫玉口气甚是生哽,不由与田大人面面相觑。
田大人方要抬头,却听紫玉皮笑肉不笑地道:“咦?这不是田大人吗?怨不得不见你左一本右一本地上奏章了,原来是跑到这座小府城来了。对了,你不是请了三个月的病假吗?怎么样,身子骨还盯得住吧?”
田寿额上已现出了细细的汗珠,闻言忙答道:“多谢殿下关心,老臣还能为皇上和殿下尽几年心。”
紫玉却呷了一口茶,冷笑道:“是嘛?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该你管的你就管,不该你管的你就不要乱管,你也管不了,所以呢,有事就做你的事,没事就好好歇着,别瞎搞乱搞,官场上的事,你比我明白的多,对不对?”
颗粒大的汗珠已从田寿脸上滚滚而上,田寿也不敢擦一擦,只是连声道:“是!是!”
正说话间,突然血手玉箫走上前来朝紫玉一礼道:“禀主上,长宁城各级官员晋绅前来见驾。”
紫玉点点头:“让他们进来!”
不一时各级官员按品级列队而进,齐齐跪在紫玉脚下,李汉成也在其列,骤见薛沉香坐在紫玉下首,不由吃了一惊。
紫玉道:“列位为长宁地方出了力,劳苦功高,就都起来吧!”却又突然道:“咦?怎么不见长宁知府?”
早有李汉成出列道:“长宁知府时光正早已由田大人下令关入府衙大牢。”
“什么?”紫玉不由吃了一惊,转头问田寿道:“田大人,可有此事?”
田寿一见李汉成杂在见驾官员中,便知不妙,如今见紫玉追问,正要回答,却听薛沉香抢道:“长宁知府时光正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克扣狱粮,按天朝律令实已当诛,但因处置四品以上官员必得请示朝庭,所以沉香与田大人并力查处,先将他打入大牢之后,再不敢妄专,今日殿下既到,就请殿下示之一二!”
紫玉笑道:“既是姑娘经手之案,想必那时光正百死不冤,那就杀了吧!”
李汉成不由又吃了一惊,惊讶地看着薛沉香,薛沉香却朝紫玉冷冷一笑道:“殿下难道就不怕此案有诈吗?”
紫玉却往前一探身子,紧紧盯着薛沉香笑道:“你有这个胆子吗?”
薛沉香忙在椅子上一礼,垂首道:“殿下英明!”
紫玉哈哈大笑却又道:“薛姑娘,方才本宫请酒,请不动姑娘,那就请姑娘今晚请本宫吃一次回请如何?”
薛沉香忙一礼道:“殿下想要吃酒,沉香又焉敢不从?唯是如今夜色已晚,诸多不便,改日如何?”
“好!改日就改日;不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可不许赖账!”紫玉大笑道。
“沉香不敢!”薛沉香忙道。
“好!起驾!”紫玉一声大喝,站起身便走,四卫紧紧跟上。
“恭送太子!”沉香忙起身道。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所有的人伏地而呼。
眼见紫玉消失在门口,沉香、婷儿、田寿方缓缓抬起头来,互望一眼,却都是一脸惊疑。
夜晚,福泰来客栈的上房内,江城月、李梦莲、田尺心,赫天南黯黯坐在旁边,田寿、婷儿、薛沉香却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子。
突然,房门推开,一名青衣妇人朝薛沉香一礼道:“禀楼主,紫玉太子今晚确实移驾李家老宅。”
田寿、婷儿、薛沉香立即对望一眼,田寿不由苦笑道:“薛楼主,果然跟咱们想得一模一样!”
薛沉香点点头,却朝那名青衣妇人道:“你去传信给钟大人,就说情况有变,明日的行动暂且取消。”
眼见妇人走后,婷儿不由问道:“田伯伯,你看这是不是纯属巧合?”
田大人却摇头叹道:“老夫看不是那么简单,今日若不是薛楼主替老夫挡了驾,还真不知紫玉还要怎样对付老夫!”
“哼!我看他对薛姐姐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婷儿不由气道。
“这倒尚在其次,只是去了一个天冥老怪,却又来了一个太子紫玉,这以后的事,可就越来越难办了。”薛沉香不无担忧地道。
江城月缓缓道:“这关键是紫玉是不是为了这事儿而来的。”
赫天南摇摇头:“不可能,紫玉是太子,怎会跟这事有关?况且他这么一来,岂将事情表现的太过明显?我看还是宁王或福王的可能性大些!”
“那他无缘无故来长宁做什么?”李梦莲反问道。
赫天南依旧摇头道:“长宁又不是什么太坏的地方,许得你来,就不许人家来?更何况,可能皇上也对李相国有所察觉,所以派紫玉来,咱们是暗访,人家是明查那倒也不一定,何必总是朝坏处想?”
婷儿却摇摇头自语道:“我却总觉得他是朝咱们来的,你看他今天的口气有多冲?!”
“好了,好了,大家在这儿疑神疑鬼地也商量不出什么来,过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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