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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录-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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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慧傍着白非,脸颊上微微红晕,心里觉得像是在春天似的,经过一间酒楼的时候,她居然拉着白非的手,要进去喝两杯。

“明天还要赶路,喝什么酒。”白非的喉咙里也痒痒的,可是他实在不愿在这里多耽误。

石慧撒着娇:“嗯,我要嘛!”

走过他们的人,都含笑向他们注视着,白非脸红了。

石慧却又道:“你陪不陪我嘛?”

突地,一个带着不正经味道的笑声,在他们身侧响了起来,一人道:“他不陪你,我陪你好了。”

白非面目骤变,回首望去,随着一股酒意而来的,是两道颇不光彩的眼光,而这些,却都是一个蓝袍佩剑、身躯瘦长的年轻道人所发出的。

白非大怒之下,方想发话,石慧却已娇叱道:“你讲的是人话还是放屁!”

那道人哈哈笑道:“娘子好泼辣的嘴。”

笑声还不止他一人,原来在他身侧,还站着两个佩剑的蓝袍道士,面孔通红,酒意醇人。

白非大怒,这种又喝酒、还当街调戏妇人的道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石慧气得粉面上宛如罩着一层寒霜,却骂不出一句活来。

那瘦长的道士又笑着道:“你怎么不让这娘子喝酒,喝了酒之后——”

白非忍无可忍,厉叱道:“住口”

那三个道人似乎想不到这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会朝他们怒喝,齐各吃了一惊,酒也醒了两分。

“你这厮倒真不识抬举,道爷看得起你们,才对你们说笑两句。”那瘦长道士冷冷说着,走了两步,大有要将白非吃下去的意思。

石慧何时受过这种气,叱道:“你要是识相的,就快些夹着尾巴滚——”

那道人又跨前一步,冷笑道:“不识相呢?”

白非冷笑一声,手掌倏然平平上提,倏地一翻,着着实实在那道人脸上打了一下,那道人一声惊呼,“哇”的吐了出来,鲜血之外竟还有三枚牙齿,这当然还是白非手下留情。

他这一出手,快如闪电,石慧冷笑道:“再不滚吃的苦就要更大了。”

那道人着了一记,头被打得发晕,另外两个道人却变色道:“哪里来的野种,敢在平凉镇里撒野。”

齐一出手,五指如钩,向白非两肩抓出,竟是正宗鹰爪功。

自非冷笑着,微一错步,双掌突分,带着风声分取那两个道人。

那道人喝道:“居然还是练家子,怪不得这么猖狂。”两条手臂齐一伸屈,左手倏然穿出,击向白非的胸膛。

这两人同时发招,同时出手,用的都是同一招式,掌风之间,颇见功力,但在白非眼里,却像是儿戏似的,身形一动,自他们两人中穿了出去,双时微一外张,在那个道士的肋下轻轻撞了一下。

这两个道人却杀猪似的叫了出来,那边石慧冷笑声中,玉指如电,也点了另外一个道人手肘间的曲池穴。

他们动手之处,是在一个酒楼门前,此刻旁边已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惧之容。

石慧叱道:“这种不济事的蠢才,也出来现世,快回去跟师娘多学几年吧。”

白非拍了拍手掌,低声道:“慧妹,我们回去吧。”

石慧望了蹲在地上的两个道人一眼,轻蔑地啐了一口,和白非挤出了人群,逛街的兴趣也没有了,两人回到店里,店伙却跑上来道:“方才有位道爷留下封信,要交给两位客官。”

白非一怔,接过来一看,双眉不禁皱了起来。

石慧问道:“什么事呀?”

白非皱眉道:“果然麻烦来了。”他将手中纸条交给石慧,又道:“我真糊涂,竟未想到这平凉城邻近腔峒山,满街的道士,想必都是崆峒门下呢?”

石慧“哦”了一声,接过来一看,却是那杏黄色的纸符上,写着一笔柳字:

小徒承蒙两位教训,不胜感激,两位身手不凡,必定系出名门,我崆峒僻处陇东,久未领教中原豪士身手,两位如不吝赐教,贫道于后日清晨在崆峒山白云下院恭候两位大驾。”

下面具名是浮云子,石慧边看边走回房间,往椅上一坐,笑道:“想不到那几个脓包居然还是崆峒门下。”

白非却皱着眉道:“崆峒为中原五大剑派之一,怎么出了这种不成材的徒弟,看样子,这浮云子也未见得是什么高明人物,只是我们有急事要办,这一来,却又要耽误些日子了。”

石慧立刻接口道:“可是我们非去不可,不去他们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呢?”

这两个心豪气做的年轻人,竟未将称雄武林垂数百年的一大剑术宗派看在眼里。

他们却不知道,近年来崆峒派教规虽然不振,但却仍未可轻视哩。

由平凉出城,西行数十里,便是道家崆峒派的发源地——崆峒腔山。

此时正值深秋,木叶飘落,群雁南渡,晨露未于的时候,道上就缓缓驰来两匹马,走前的是个少女,穿着一身翠绿色的短衫,披着翠绿色的风篷,更显得肤色如玉,两只眼睛清澈澈明媚,一闪一闪地,却又露出太多的娇俏。

那少女望着前面寂静的山峦,回头向身后的人一笑,道:“到了。”

身后的那人剑眉星目,雪白的长衫随着秋风飘飘而舞,神态显得极为潇洒而英挺,呆呆的向前面那少女回眸一笑,眼光中充满了柔情蜜意,低低说道:“慧妹,你真美。”

前面那少女“嘤咛”一声,娇声道:“我不来了,你最坏了。”放马向前跑去。

那少年放声而笑,笑声清越而辽亮,在这静寂的秋山中,散布出老远。

这沉于幸福之中的一对男女,自然就是白非和石慧了。

山脚有些结芦而居的樵子山夫,白非将马寄存了,施然上山行来,秋风萧索,他们却丝毫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寒意,年轻的男女当他们互相爱着的时候,他们是永远不会觉得寒冷的。

石慧轻轻倚在白非身侧,悄语道:“以后我们也要找个这样的深山,造几间小小的房子,春天,我们可以看花开,听鸟语,夏天的晚上,我们可以躺在草地上数天上的星星。”她幸福的一笑,又道:“秋天我们可以沿着铺满落叶的山径散步——”

白非幸福的一笑,接口道:“冬天,我们可以关起窗子,躲在家里吃火锅。”

石慧“噗哧”一笑,撒娇道:“你就会吃。”

白非如醉如痴,伸手捉住了她的手,两个人几乎都忘了他们此来是为着什么的。

沿着山道婉蜒而上,两人一行到半山,石慧问道:“那个白云下院在哪里?”轻轻一皱眉,又道:“他们也不派个人来接我们,这么大的崆,崆峒山,叫我们到哪里去找白云下院去。”

白非也奇怪,暗忖道:“这浮云子既寄柬叫我们上山,也该叫个人来接引呀?”游目四顾,群山寂寂,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秋风吹处,给这个道家名山平添了几许萧索之意。

蓦然,随着秋风送来几声钟鸣,白非朝那边一指,道:“我们过去看看,也许那边就是白云下院,”他“哼”了一声,又道:“这崆峒派武功虽不高,架子却不小,叫了人来,就这样待客吗?”“道侧的树林里,突然人影一晃,白非眼角动处,已自瞥见,方想喝问,哪知那人影却掠了出来,单掌打着问讯,道:“贫道接待来迟,倒教两位施主久候,尚祈恕罪。”

这道人身法快极,一晃而出,站在山路之中,白非忖道:“难道他在示威。”却听人家话说得颇为客气,再一看那道人,羽衣星冠,丰神冲天,年龄虽只在三十上下,但两眼神光满足,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眼而知,仙功已具火候。而且态度安详,像是个有道之士,遂也朗声道:“道长太谦了。”

那道人笑道:“白云下院就在前面不远,两位施主请随贫道进去吧。”却不施展轻功,在山道上缓步而行。

白非更对他起了好感,笑问道:“小可白非,不敢请问道长法号。”

那道人微微一笑,似乎并未听到过白非的名字,说道:“贫道知机,浮云子就是贫道的二师兄,两位施主朗如玉树,神采照人,想必是高人子弟,少停见了二师兄,贫道必定代为美言几句。”他微喟又道:“二师兄素来性暴,二位如能稍微容忍,化干戈为玉帛,岂不大佳.”

白非随口应了,却听到石慧轻轻“哼”了一声,知道她对这知机子的话颇为不满,悄悄将她的手拉了一下,意思叫她不要如此,无论如何,这知机子的话总是一番好意呀。

转过两处山坡,前面一条小径笔直地通向一处道观,白非见那道观红瓦白墙,林木相映中钟声未绝,使这道观染上了一种安详平静的气氛,他暗暗忖道:“这大概就是白云下院了。”

知机道人道:“容贫道去通报一声,两位施主在此稍候。”一跨步,人已出去丈余,身形极为滞洒。

白非笑道:“这知机道人的武功,倒的确比那三个蠢道士要高明多了”

石慧冷笑道:“这至酮山的排场倒大得紧。”

白非笑道:“人家也是武林一大宗派,当然有人家的规矩,慧妹,等会你可得老实些,不要犯孩子脾气。”

石慧一撇嘴,道:“我偏要。”

两人笑语间,观中已走出十余个道人来,一色蓝布道袍,手里却都倒提着长剑,寒光闪闪。

石慧冷笑道:“这种名门大派是什么东西,手里拿着剑,期负我们没有见过吗?”

白非也是勃然作色,哪知那群道人却只看了他们一眼,沿着树林一转,向另一个方向去了,白非展颜一笑,忖道:“原来人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向石慧笑道:“看样子我们真是走运,走到哪里,都碰上有热闹好看。”

话声未了,那观门中又走出五六个道人来,其中一人掠前几步,高声道:“两位施主请到观中待茶如何?”却正是知机子。

白非走前两步,和石慧走到观门前面,横额四个泥金大字,正是“白云下院”。

白非心里有些弄不清楚这崆峒派到底对自己是安着什么心意,按说那浮云子留柬定期,当然是隐隐含着要比划的意思,可是这知机道人却又客气得很,并且请自己入观待茶,难道这堂堂的崆峒派会把自己骗进观里去,以多凌少吗?

他向知机道人看了一眼,知机道人面上微微带着笑容,白非暗忖:“无论如何先进去看看才说。”他自身恃身手,向石慧低低说道:“慧妹,我们进去瞻仰这名刹大观的风采。”

石慧一笑,刚跨上一步台阶,突然眼前剑光一闪,两柄青钢利剑交叉在她面前,竟挡着了她的去路。

石慧既惊且怒,白非也不禁面目变色道:“道长此举是什么意思。”缓步走上前去,突然出手如风,伸出右手两指在那两柄青钢剑的剑脊上各自敲了一下,左掌一挥一带,那两柄剑竟齐断了。

这一来随着知机道人同时出来的几个道士都发出一声惊呼,方才拔剑拦着石慧去路的两个道人,此时手里捧着柄断剑,愕在那里,竟作声不得,石慧冷笑道:“我说道长们,你们到底是安着什么心,叫我们来的也是你们,现在却又抽出剑来吓唬我们,不准我们进去,我们可没有得疯病呀!”

言下之意,却是我们没有得疯病,得疯病的当然是你们。知机子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酸辣之意,暗忖道:“这女子好利的口,这男子年纪轻轻武功却不弱,方才那一手弹指神通,竟已有了八分火候,看来必有来路,倒不可轻视了。”

于是他心中虽然不悦,口中却笑道:“两位这倒误会了,此举并非贫道故意刁难,只是这白云下院,数十年来从未曾有过女子进去。”

石慧冷笑接口道:“那么道长方才又要我们进去,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

她话尚未说完,突地,一个极为生冷寒冽的口音打断了她的话,道:“意思就是叫你站在门外面。”

石慧神色大变,闪目望去,却见观内负手走出一人来,穿着青缎长袍,两只眼皮往上直翻,神情之倨傲,简直无与伦比。

石慧不禁怒道:“你是谁?”

那人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眼睛看着天,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石慧不禁更是气往上撞,哪知知机道人却接口道:“这就是我二师兄浮云。”

白非看到浮云子的这种神情举止,心里也不禁有气,遂也故意装着没有听见他的话的样子,连眼角都不再向浮云子翻一下,一拉石慧的手,说道:“慧妹,人家不让我们进去,我们还不走等什么。”

他用力地在鼻孔里“哼”了一声,使得浮云子无法听不到他哼声中的轻蔑。

浮云子向上翻着的眼皮朝白非一瞪,方待答话,哪知石慧却冷笑道:“非哥,我们偏不走。”她手朝浮云子一指,道:“这老道士不让我们进去,姑娘我倒偏要进去看看,这崆峒山的道士庙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就不许女子进去,难道女子就瞻仰不得吕祖吗?女子做道士的还多得是哩,神仙里还有女子,何仙姑不就是女的吗?”

她说话的声音又娇又嫩,然而叽叽呱呱、指手划脚地说了一大篇,崆峒山上的道士倒有一大半没有听懂她所讲的又快、又脆的江南口音,瞪着眼望着她,白非听到她这些话一出口,忖着:“慧妹又在惹麻烦了。”——须知无论是任何一个人与宗派的全体为敌,无论如何总是件麻烦事,何况这宗派是中原武林五大宗派之一崆峒派。

白非拉着石慧走,这意思就是说他虽看不惯浮云子的猖狂,但也不愿和崆峒派结下梁子,这一点,司马之临行前的话多多少少也给了他一些影响,是以见石慧出言不逊,心里便有些嘀咕,哪知那些道士听了,除了眼睛睁得挺大,满脸上带着疑诧之色外,愤怒的表情却一些也没有。

那知机道人甚至还带着些笑容,浮云子朝他一瞪眼,道:“师弟,那丫头在说些什么?”

知机道人微笑道:“她说她想进来看看。”

白非恍然而悟,忖道:“这道人倒还不错的样子。”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快如电光一闪,哪知就在这一刹那,石慧却倏然一翻身,从观门西侧两个像是在发着愕的道士的中间窜了进去,又倏然停顿在浮云子身前喝道:“老杂毛,你话可要讲清楚些,谁是小丫头。”

原来浮云子虽听不懂她的话,她却听懂了浮云子的话,竟兴师问罪起来。

浮云子两条刚刚有些烟白的长眉一立,厉喝道:“你骂谁老杂毛?”

石慧讲的话,他听懂的不多,这“老杂毛”三字,却听得清清楚楚,须知无论任何一省的方言,骂人的话总是先被人学会,也是最容易被别人听得懂的。

此刻这白发道人和红颜少女面面相对,两人面上俱是剑拔弩张的神色,石慧娇喝道:“骂谁不关你的事。”

浮云子瞪眼喝道:“我偏要管。”

石慧道:“你管不着。”

这两人斗起来,哪里像是武林中人架梁,却像是顽童相骂。

白非暗笑:“慧妹真是小孩子脾气。”转念又忖道:“人谓崆峒派近年来人材凋零,果然不差,想当年神剑厉颚以崆峒掌教身分君临天下武林,崆峒三绝剑名扬四海,那是何等场面,可是自从这几大宗派互相争残之后,除了昆仑之外,都落得七零八落,堂堂崆峒派门下,五、六十岁的人了,却也还像个孩子似的。”他讥嘲中还有感慨,可是他还不知道这浮云子竟是掌教的二师兄,在崆峒派中,地位仅次于掌门人玄天子的,也只他一人。

知机道人望着,却丝毫不加劝阻,其余的那些道人想是比他们矮着一辈,更不敢答腔。

浮云子道人越说越僵,一撇长髯,气得嘴中直喘气道:“本来我还想查明你们的师长,将你们交回去,至于你们打伤崆峒弟子的事,看在你们师长面上,也就算了,哪知你们这两个小辈竟如此不知好歹,道爷倒要替你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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